“啊!”何蕊恩大叫,倒进罗煌臂弯中。
回头站直,岩板步道边突起的消防栓害她差一点倒栽葱。
“小心看路。”罗煌扶正何蕊恩的腰身,捡起她抛掉的小手提包。
何蕊恩拍抚胸口,平缓急跳的心律。“我以为是什么东西挡在路中——”
“你走太旁边了。”罗煌还她手提包,再次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他高大的身旁。“别再放开我的手。”
“好。”何蕊恩轻快地答应。“要搞绯闻!”她聪明伶俐。“未央姊是不是在监视我们?”这次,她握紧他的手问。
“怎么说?”罗煌心情已没那么糟。
何蕊恩直接说:“未央姊不住宿舍,可是她好像每天都来?她怕旗下明星乱搞男女关系,所以每天来监视,对吧?我猜她家里有秘密联机画面,她成天坐在屏幕前,把我们当楚门——”
“未央不会做这种事。”罗煌插言。
何蕊恩偏眸一瞧他的侧脸,红唇斜扬。“果然没错……”她说:“那是未央姊的毛发对不对?你们一直在一起,偷偷在一起,对不对?你们年少一起演戏时就恋爱了,对不对?你很爱她,对不对?”
那些画面,那些画面在脑海闪跳,这每一个问题,每一个梦,累积一个甜蜜,累积一个苦闷……
“你现在是记者吗?”罗煌并不想隐瞒被何蕊恩说对的事。
“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她不是记者,但她觉得她可以跟罗煌做很好的朋友。
“不怕我出卖你?”
“你才该怕,我知道你收集女人——”
“女先知,去拣沙吧——”
币好预言瓶,找到一家店名“西柏”的餐馆,选了一个幽静的角落,他们真像恋爱中的男女。
她说:“你会不会驾驶帆船?”
“我有一艘鹤栖号,专走荆棘海。”他回答。
她说:“下次到我的家乡参加远航赛,我帮你编一个扶桑花环——”
“好。”他承诺。
“坐上鹤栖号,那么,我们可以在海上比翼双飞——”
“这是当然。”
餐馆里,灯光细得犹若女性呓语。她的眼神飘烁不定,唇瓣浅碰杯缘,啜一口隆河谷地出产的粉红酒。
“是不是倒出来太久,没了味?”蓝获放下刀叉,取口布,优雅擦拭嘴角,看着对座的景未央问道:“龙虾的蒜味酱汁会不会太抢味?”
景未央放下杯子,摇摇头。“对不起,蓝叔叔。”
蓝获微笑,执起餐具,继续用餐。“你在想什么?未央,不好好用餐,就没法好好做事——”
“嗯。”景未央垂眸,拿刀叉切食餐盘里的海鲜。
“你父亲的遗嘱里没有关于你们非要有继承者的秘密但书,你不用担心。”蓝获摆定刀叉,喝水,再啜饮几口红酒。“唯一的但书已经被现实推翻,你的能力不输你哥哥,这些年,你用自己拍戏的酬劳维持Red Anchor不被Blue Compass取代,现在还重组船队,不是吗?”
“只有一艘打捞船而已,还不是船队。”景未央说。
昨天傍晚,她意外接到兄长的晚餐邀约,兄长说已经派车在RA大楼广场等她,他们兄妹好久不曾一起用餐,她该赏个脸。
她知道,对付兄长,拒绝或回避是没用的。她下楼赴约,坐上Blue Compass的公务车,到了他们的总部——不是景家大宅,景家大宅在她帮祭广泽工作的时期,已经回到她手上,这点,兄长没有为难她太多,她把兄长代垫的维修费用加利息偿清后,Blue Compass就退出那幢古宅,在郊区另辟巍峨总部。
那是一座城堡,委由汤舍先生主导兴建,兄长只坚持建材以红色斑岩为主,她以为这是兄长对父亲的缅怀,所以选择使用接近红锚的色泽,昨天进了城堡,才知道那地方是照兄长在荆棘海无国界的旧居建造。
兄长在无国界曾有一座红色城堡,是兄长和嫂嫂当年居住的地方,嫂嫂过世后,兄长卖了城堡,如今,他回苹果花屿设总部,缅怀的是他的爱妻,不是父亲。
进驻城堡的女人们说,从来没见过0爵士的家人来访。她们称呼兄长0爵士,不是大爵士,因为兄长当年驾驶0艇到无国界落地生根,开创了一番惊奇产业……
像小时候那样,她再次听人谈论兄长的事迹。
“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时,似乎没自己买过一艘大船艇。”蓝获朝景未央执起酒杯。
景未央回神,放下刀叉,执杯轻碰蓝获的酒杯。
“你要有信心。”蓝获算是看着景未央长大的,对这个努力坚强的晚辈很疼惜。“我女儿有你的一半就好……”忽然感叹起。
景未央淡笑,喝着酒,微眯的美眸茫茫闪忽,下意识循向四十五度角那面纱屏透过来的剪影。
罗煌一站起身,瞥见仰颈饮着酒的景未央。
就在这家餐馆正中央的那一桌,水晶灯长长短短像树下那些预言瓶,悬串在她和一个男人上方。
“是未央姊和蓝律师!”何蕊恩成为景未央接班人签约时,见过蓝获好几次,一眼便能认出那穿西装的背影。“好巧喔,他们也在这儿用餐。”
她是在喝酒!酗酒!她昨晚醉得不够?大白天就喝得杯脚朝天竖!罗煌迈步绕过两桌情侣客人,引起侧目低呼,有一促声喊了“武神”。他如风掠过,站在景未央旁边,一手拿下她的酒杯。
“蓝律师,她酒量不好,是否对你无礼了?”
蓝获扬眸,眉毛一挑。“罗煌?来用餐?”
“还有我。”何蕊恩也凑过来,甜甜对蓝获一笑。“你好,蓝爹。”跟父亲年纪差不多的人,她从不吝啬称他们一声“爹”。
蓝获笑了笑。“你们这样高调出外用餐,会不会给未央添麻烦?”回头看了一下两位年轻人走来的方向,他明白了景未央的心不在焉为哪桩。
“我们只是吃饭而已……”何蕊恩装无辜。
“我的焦糖大黄派呢?”景未央佣懒地微笑说着,伸出白皙掌心。
何蕊恩拉拉她。“未央姊,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喝醉了,你喝什么酒啊?”一边扯低罗煌拿酒杯的手,轻嗔杯中余香。
“大家都在看你们了。”蓝获喝完自己的消化酒,看看腕表。“我有个会议要开,司机差不多来了,一起走吧,送你们回Red Anchoro”径自离座先行,要三个年轻人跟上。
“谢谢蓝爹。”何蕊恩乖乖跟第一。
“麻烦蓝叔叔了。”景未央站起,身驱一晃颤。
罗煌撑稳她。她瞅他,说:“我没有醉,你注意自己的行为,这儿是公共场合,大家都知道我是祭广泽的妻子——”
“祭广泽的妻子昨晚在Blue Compass总部跟男人要精子?”喉咙发出从未有过的冰冷嗓音,他放开停留在她腰侧的手掌。
景未央来不及反应,坐回椅中。她睇着罗煌,欲言又止,低下脸庞,月兑掉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起身,急急跟上蓝获与何蕊恩。
景未央出店门时,门后铃响得凌乱,好像她在门外跌倒了,罗煌心头不由得一悸。
快步出门,她已被何蕊恩与蓝获的司机搀扶上车。
回Red Anchor的路上,座椅相对的宽敞车厢里很安静。蓝获读着公文,景未央眯眼倚靠何蕊恩的肩,罗煌凝视着她膝盖上的擦伤。
“回去为她上个药。”蓝获翻了一页资料,停了一会儿,说:“上药你会吧?不要让她的伤口发炎了——”
“我知道。”罗煌回道。
蓝获颔首。“我们这行做事讲效率,当下该处理的,绝对不会拖到难以处理、无法处理,自讨苦吃。”话才说完,司机传来声音。
Red Anchor到了。他们在地下停车场,搭专门锁定某些楼层的电梯,不会有人遇见罗煌抱着景未央。
何蕊恩提着景未央的坏鞋,在电梯里说:“未央姊真的喝醉了,下午还怎么办公?我明天工作的事,她只交代一半——”
“给她休息一、两小时,她会处理好的。”电梯门一开,罗煌走出去。
何蕊恩看着显示板上的28,扬唇一笑。“一、两个小时未免小亲武神了……”追上罗煌脚步。“拿去——”挡在他前方。
“你公主的鞋。”拉直两条踝带,要他用嘴咬。
罗煌也真的就用嘴咬了。
她的头好昏。昨夜没睡好,想着许多事,想到作凌乱的梦,她明明已经不作梦了。
景未央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在作一场少女时的梦,那时,罗煌经常像个护卫骑士蹲在她身前。他总是帮她穿鞋。
听人家说怀孕的女人随着肚子变大,根本没法自己扣鞋带绑鞋带,丈夫若不买双懒人鞋打发,有几个男人肯天天弯低身躯帮女人穿鞋?
她忽感自己是幸福的,眼泪哗哗淌流。
罗煌抬头。她已醒,哭着,却不完全是哭。他起身,将她的脚抬上床,移一下她的身躯,让她坐得更靠床中,然后他也上这张红唇大床。
“弄痛你了?”
她摇头,盯着自己膝盖的伤,美眸慢慢看向他手里的毛巾。他刚刚在擦她脚底的污黑,细心温柔地,拭净每一根趾头,把她当宝物似的。她将头往他肩膀靠,鼻子酸酸的。
“昨天是我的生日——”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伸手模她的脸庞。
她说:“我也忘了……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哥哥请我吃饭,我才想起来……”
昨晚,在兄长的城堡里,最后用餐,不仅是他们兄妹的团圆饭,席上还有一位戴眼罩的年轻男子。三个人从餐前酒用到餐后酒,没交谈一句,直到兄长要人上甜点。一个大蛋糕被推进餐宴房,点着蜡烛,灯光都减了。兄长祝她和霞跃生日快乐。
烛火不知由谁吹熄,她只看见戴眼罩的年轻男子举刀递向她,说一起切。他们便切了那个蓝色罗盘造型的蛋糕……
兄长真正的继承者回来了,蓝色罗盘就算变成蛋糕被切、被吃了,也不会消失。
“你想要什么礼物?”罗煌的嗓音再次响在她耳畔。
景未央轻声回应。“我如果像爸爸那样突然死掉,Red Anchor是不是会消失?还是变成哥哥的Blue Compass?哥哥的儿子已经回来了,你知道吗——”
罗煌把嘴压在她唇上,舌头奔入她口中,缠裹她,不让她再说话。他知道,知道她最想要什么礼物,这礼物,只有他送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