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她,是个朴实无华的小泵娘,却又轻盈俊俏得令人惊艳。
那双漆亮无忧的水瞳里,盈满楚楚关怀,笑意温柔,宛若灿烂金阳照亮了他幽闭的心房,从此在他心里生根无法移去。
五年来刻意放纵自己于男女欢情,多少是为了将她从心头抹去,结果当然是不成功,否则他不会在彩绣坊里一眼认出她的自绣像。这倒提醒了他,该吩咐巧姊儿把那幅绣像收起来交给他。
自私地想收藏起嫣然所有的笑容,那甜郁娇笑里的欢乐,足以酝酿一壶幸福的酒,芳美的香气将迷醉一个男人,伴着他老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八个字突然刻印脑中,心弦猛地抽紧,刺热的灼痛突袭而来,教他措手不及。
这会是父母之间那种深刻的感情吗?
深刻到一方死去,另一方像死掉一半般。
不,他不想经历和父亲同等的哀痛,可是……如今已放不开嫣然了,光想到要放掉她,便像有无数根利刺在心头肉里扎着,如果真的失去了嫣然,那他……
情绪陷人痛苦之中,将嫣然紧压在胸口,只想拥着她到地老天荒,任她兰芷般的香气在鼻端缭绕,温郁的体温随着两体紧密贴合沁人他冰冷的心房。
天哪,他是如此需要她,一辈子都不想放开她了。
“你……”被他这样抱着,嫣然羞得跟什么似的,鼓起勇气抬起螓首,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和暮色同样阴暗的颈项,然后是他泛青髭的下颌。
这景象令她警觉到她和他之间的男女分际,身体越发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偎得如此贴近的肌肤触觉。他鼻翼喷出的温暖气息拂动她鬓边的发丝,也拂乱她的心;清爽的体味包围她的嗅觉,加促了她的心跳;隔衣贴在她背脊的男性掌心,释放无形的电流,丝丝钻进她血脉里,令她感到一阵酥麻。
寝室里的静默包围着他俩,黑暗中他立体分明的五官更加俊俏、危险,眼光停驻在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上。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从他嘴角绷紧的线条,便知道那件事在他心里有多难决定。可是,真的有这么难吗?
罢才他说了那句“嫣然,嫣然,你可知道五年前我即为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吗?”后,就一言不发地兀自沉默,浑然忘了她的存在。难道他不知道她正等着他往下说吗?吊人胃口是很残忍的,这人怎么只把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是接下来的话太难启齿,所以需要想这么久?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嫣然有些失望,却不好意思开口追问,只能静静地等他想明白。继续研究他的长相。
君天行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在她十三岁匆匆和他见过一面后,他好看的容貌便深印在她脑海中。
他的好看不像书里所言的那种面如敷粉的文弱书生,黝亮的皮肤增添了他的阳刚气息。这不是说他外表不阳刚啦,相反地,他的体格魁梧结实,从他可以把她抱来抱去、又不至于气喘吁吁看来,她判断他满有力气的。
他蒲扇般大的手掌,宽阔的双肩,比她大腿略细一些的手臂,健壮的胸膛,窄小的臀部,强健的长腿,都显示出他的体格完美匀称,至少在她看来,他比周公子壮,也比她表哥高。
而他的相貌,嫣然的眼光不自禁地放柔,更加大胆起来。
饱满的天庭,给人器宇不凡的印象,浓眉俊目间有着不怒而威的严肃。不过那管直鼻下的双唇,却丰润柔美,缓合了他脸上的严厉。
瞪着他的唇,回想起先前那两片粉红的嘴唇印在她唇上的感觉,曼颊倏地灼烫发烧,酥酥麻麻的感觉泛滥全身。好羞。
眼光却舍不得移开,失神地凝望那害她发羞的嘴唇。
咦,先前不是抿成一条线吗?
嫣然惊奇地发现他的嘴巴居然微微掀了起来,绷紧的嘴角朝上扬起,流露出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邪气!
意外自己竟会想到这个字眼,心跳如小鹿乱撞,她脸上一阵发烫,直觉地想要低下头、闭上眼睛。
“嫣儿……”一抹隐含笑意的呼唤羞得她想躲进他怀里,天行及时握住她的柔肩,饱满的额头抵在她光洁的额部,轻缓的呼吸随着他低柔的笑声拂痒了她的脸。
“在看什么?”他轻轻问她,嫣然暗叫糟糕,被他发现她在偷看他。
“嗯?怎么不说?”他逗着她,眼光痴迷地凝视着她胀成通红的小脸。他发现他的未婚妻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
不过,她也很大胆,竟然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唇不放。想到刚才逮到她凝视他的动人画面,天行忍不住热血沸腾,和她相抵的身躯热如火。
“我……”她不好意思告诉他,更怕他误会她是那种心思邪恶的荡妇。
“人家只是在等着听你说话。”垂下眼睫,不让他看出她眼里的恐慌,天行却从她浓密羽睫间颤动的阴影,看出了她的不安,和一抹深切的期待。
他温柔地按抚她颈肩僵硬的肌肉,没再追问下去。
“听我说什么?”他随意地问。
“你……”他不会是忘记了吧?嫣然懊恼着,本想不理他,可是……好想知道喔。“你说五年前见过我。”
“啊!对,我说五年前见你一面后,就一直想着你。”
怎么还在原地打转?
嫣然恼了起来,他就不能多说一些吗?
仿佛感应到她的不悦,天行又开了尊口,“你记得五年前我们曾在官道上见过一面的事吧?”
“嗯。”嫣然把握机会点头。“我还倒了菊花茶给你和你的朋友喝。”
“对喔。”忆及那日的偶遇,天行愉悦地扬唇轻笑。“是菊花茶没错。和风一直赞不绝口。”
“然后你还给了我一样东西。”嫣然忍不住提醒他。
“金叶子是吗?”带笑的眼睥漾起一抹感动。“你也记得。还以为是我一个人害单相思呢。”
“单相思”这个字眼,令嫣然褪去的红潮再度泛滥。原来她那样想着他,叫作“单相思”!
敝不得那时候会对一些谈情说爱的诗词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姚宽的那首,夜里睡觉时总要念个两、三遍。
“郎如陌上尘,妾似堤边絮。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处。酒面扑春风,泪眼氵零秋雨。过了别离时,还解相思否?”
“这是姚宽的嘛。”直到君天行醇厚好听的声音扬起,嫣然才发现自己居然念出声来,羞得以手捂唇。
“嫣然……”天行深受感动地低吟她的名字,亲了亲她的颊,搂着她低低笑了起来。“那片金叶子你买了什么?”
“什么都没买。”他怎么可以认为她会把他送她的金叶子随便用掉?
粲粲眼眸里的气愤,奇异地令天行心头一阵温暖。
“你还留着?”抵着她的额,以唇轻触她滑腻的脸蛋,天行心里涨满快乐。
“嗯。我把它藏在随身的小香囊里,你要不要看?”她细细柔柔的声音羞怯地扬起,眼眸里有份渴切的期盼,天行微笑地颔首,几个细碎的吻落在她颊上鼓励。
嫣然将腰上系的彩绣香囊解下,那是只用数块不同花色的碎布拼凑而成的绣袋,各色绣线巧妙地在碎布缝合处穿梭,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花鸟图案。
天行从她手中接过香囊,拿到眼前惊奇地观赏。
“好不好看?”她眼巴巴地张望他。
“很漂亮。”这个回答令她笑逐颜开。
“周师母那里有好多碎布料。周师母的手艺在九江很有名,许多人家都找周师母做衣裳,然后就会有好多碎布留下来。我跟着周师母学做衣裳、学刺绣,便跟师母要了碎布,做些小玩意。师母夸我做得好,我送给村里的长辈,还有替村中姊妹们添妆,她们都喜欢呢!后来巧姊儿——你认识巧姊儿吗?她是彩绣坊的掌柜,连她都喜欢,还帮我卖到好价钱哩!总之,我每一年都帮自己重做新香囊,将心爱的物件放进去。你知道香囊里当然得香香的,我便采集了附近的野花,家里种的菊花、桂花,晒干了后放在香囊里,然后我的香囊就会香香的,你有没有闻到?”
天行从来不知道女人说话的声音会这么好听,比任何乐器发出的声音要令人心醉神迷,如同百灵鸟般悦耳动人。为何他大姊君明珠说话时,没给他这种感觉,反而觉得聒噪、厌烦?他怀疑地盯着她圆润的小嘴,下月复处再度升起火热的渴望。
“我是不是太吵了?”他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她,一语不发,嫣然猜不透他的想法,心情一阵沮丧。
看到那张小嘴可怜兮兮地垂下,天行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忙柔声安慰她。
“当然不是,相反地我好喜欢听你说话。”
“真的?”菱形小嘴重新绽出欢笑。
“嗯。”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唇轻啄了她一下,粉红的霞光再度轻漫在她可爱的小脸上。怕克制不住体内蠢动的欲念,天行寻找话题。
“对了,周师母是谁?为什么你会喊她周师母?”
“周师母是周老师的夫人,大家都这么喊她。舅舅带我回家没多久,就把我送到周老师那里学写字读书。舅舅说,爹的学问好得不得了,如果我大字不识,他将来没脸到九泉之下见爹。可是舅舅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教我学写字了。不过我还是跟周老师学了好久,然后又跟周师母学刺绣、缝纫。老实说,我觉得跟周师母学的那些比较有用,可以换些银钱帮帮家里。虽然舅舅家的田是自己的,可是这些年收成不好,加上表姊、表妹分别出嫁,家里少了人手不说,还得为她们的嫁妆烦恼。跟我年龄相当的表哥,到现在还没成亲,为的就是聘金没着落……你会不会听烦了?”
说到后来,嫣然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天行只听不答,两颗炯亮如星的眼珠子,在她脸上照呀照的,一会儿停留在她的眉目,一会儿又移到她粉红的桃腮,再一会儿却忽地落在她张合不休的樱桃小嘴上,难怪嫣然会越说越讪然。
“不会啊。”天行深情地回道,听她说这些陈年往事,仿佛将两人分隔开的岁月鸿沟都填满起来。“所以你做这些女红是为了帮忙家计?
执起她纤细的柔荑,天行怜爱地送到唇边亲吻,嫣然赧然地想抽回手藏起来,但他不放。
“好丑。”
“谁说的,美极了。”仿佛为了证实话里的真诚,天行一根一根地品尝她指间的肌肤触感。或许,是不像那些未曾做过家事的贵妇、千金小姐一般柔软细致,但泛着粉红光泽的指甲、皮肤,仍是健康、粉女敕得令人心动。
何况这是双劳动过的手,就算其中有粗糙、不平滑之处,天行也不会嫌弃,反而会更加怜惜。
嫣然本来可以过得更好,如果他早一点找到她,她就不用经历这些生活磨难。尽避如此,嫣然天性中的乐观,让她没被险恶的环境打倒、扭曲,依然是十六年前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女孩。天行因此更加怜爱她,不只爱她美丽的外貌,更心折于她比外貌更令人心动的内在纯良。
舌尖在她温润的掌心滑过,感觉到她的轻颤,天行眼角余光捕捉到她柔亮眼眸里的迷惘,显然是对体内的陌生激情反应感到不知所措。
天行笑了,那笑容是慵懒、邪恶的,再度引发嫣然体内的轻颤。她屏住呼吸。
“好美、好美的手。”将她的柔夷放到颊上摩挲,天行的眼光紧锁住她。嫣然心神俱醉地迷失在他的挑情下,感觉到他的唇再度靠近。
接下来的这吻,不似上回的浅尝即止,在吮舌忝过她的唇瓣几回后,天行探舌进去她微张的小嘴,深深吻了起来。
不知名的亢奋感觉占据住嫣然的身体,飘荡的灵魂被困在体内燃烧的情焰所煎熬。她紧攀住他,浑然忘我地沉溺在他热情的拥吻下。
天行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脚,将她柔软的娇躯挪移进强健的臂弯,让两人亲密相拥的身躯更适合接吻。幽黯的室内光线助长了彼此间的激情,天行发觉自己想要的不只是亲吻而已,火热的唇沿着她修长白女敕的颈间探往衣服裹住的肌肤,引起的一波波悸动,使得嫣然不自禁地嘤咛出声。
那娇柔低哑的申吟像天籁,更像寺庙定时敲起的暮鼓晨钟般震醒了他的理智。
只手正隔着衣物托住嫣然沉甸甸的胸脯,嘴唇在她衣襟间肆虐,超越了未婚夫该守的分际。
天行僵硬地搂着她喘息,压抑住胯下疼痛的悸动,然后轻轻放开嫣然,跳到床下点亮烛光。
失去男性温暖怀抱的嫣然,暂时性地感到寒冷。眼睛逐渐调适室内的光亮,她瞪视天行站在桌前的背影,心里空空落落找不到落脚处。
为什么突然放开她?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阵难堪突兀地闯进心间,酸涩漫溢过鼻间,喉头被某种苦涩堵住,嫣然扁着小嘴,轻逸出一声哽咽。
声音虽然微乎其微,仍逃不过天行敏锐的听觉。他倏地转过身,发现在他努力控制体内旺盛的男望时,心爱的人儿已哭成一团。
“嫣然……”他愕然回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对不起,我刚才太……逾礼了,实在是太想要你了。”
嫣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能被他重新纳入怀抱里,便很满足了。她贪婪地吸纳他温暖的气息,蜷缩在他怀中不想离开。
“别生我的气好吗?是我不好,成亲之前我不会再这样抱你、亲你……”
“不。”她小声地抗议,心里一阵赧然。她到底想说什么啊?心里模模糊糊,搞不清楚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只晓得,她是多么眷恋他的怀抱、亲吻,不想放开他。
“不愿意原谅我?”她听见他烦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连忙摇头。
“那是……”
“我……”她埋在他怀抱里,口齿不清。“我喜欢你抱我……”
天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因为这原因才哭的吗?
他抬起她可爱的下巴,她羞怯地垂下仍沾着珠泪的睫毛,颊上两团酡红。
“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急切地想知道。
“以为……”抖动着小嘴,她羞得无法连贯言语。“以为你不要我了。”
“嫣然……”好像有无数的蝴蝶在天行胸臆间张动翅膀,分不出是爱是怜还是某种更深刻的情潮涌动,只晓得他再也放不开怀里的小女人了。
“傻嫣然。”嘴角控制不了往上掀的冲动,他目光灼热地凝视她精致的小脸,努力地从脑中寻找适当的字句表达心意。“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只是……只是不想唐突要你而已。毕竟……我们尚未成亲,这样搂抱亲吻终究不妥。”
嫣然啊地一声,恍然大悟地想推开他,天行却紧锁住她,不让她离开。
“反正我们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成亲是早晚的事,就不必太拘泥这些小节了。”说完便笑嘻嘻地低下头作势要吻她,嫣然羞得别开颊,让那火热的唇落在颈间。
天行适可而止地轻吮一记便移开唇,仍将她抱在怀里,拾起被弃在一旁的香囊,在嫣然目光默允下打开,果然从其中找到多年前相赠的金叶子。
“你不是说你表哥没钱娶亲吗?怎么没想到把金叶子给他?”
嫣然无辜地眨着明眸,她根本没想过这点。是她太自私了吗?只为了保留一个回忆?
“表哥又没有心上人,再说我很努力挣钱了。”她为自己辩白。
天行莞尔,嫣然再度胀红的粉晕,取悦了他。
他捏了捏她肩膀,随意又道:“对了,当年我给你的订亲玉癿,你收到哪里了?”
嫣然反射性地捂住胸房正中间。
“我挂在身上。”
“在哪?”天行的眼光不受控制地停驻在她起伏的胸脯。
“在衣服里面。”她嗫嚅地道。
脑子里撞出她衣服下令人喷血的玲珑曲线,他忙摇摇头,挥赶出此刻不受欢迎的旖旎遐思。
“记得当年你抓着我的玉癿玩耍,妮姨要你还给我,你倔强地不肯放手,先母因此起了个主意,提出两家联姻。”两岁时的事,嫣然已没有多少记忆。只是提到两人分别谢世的母亲,多少有些伤感。
“这桩婚事原来是这样来的。是我捉住你的玉癿不放,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真心愿意……”她沮丧地垂下头。
“不是这样。”低低的笑声在她耳畔扬起。“你小时候很讨人喜欢,我当时便很喜欢你。先母就说,除了我幼弟如意外,我很少跟人这么投缘、亲近。”
“那你现在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你小时候对我的喜欢,还有我是你的未婚妻的关系吗?”
“傻嫣然。五年前还不晓得你是我的未婚妻时,我便对你动心,只是碍于自己身有所属,才得匆匆逃开。之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人家……人家只是不确定嘛!”或许这份幸福来得太容易了,令嫣然有些患得患失。尽避心里有过无数幻想,但在现实人生的打压下,谨慎埋在芳心深处,不敢浮出理智层面。
“不确定什么?”天行耐心地问她,眼光幽深。“当年若不是顾念着下落不明的未婚妻子,我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把你带走。”
“你真的会吗?”她热切凝望他的表情,逗笑了天行。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他看进她眼中。
“我……”嫣然结结巴巴了起来,双颊再度胀红成两团,鼓起勇气不退缩地凝视他。“你走了后,我每隔几天便会回到我们相遇的地方,期盼能再见到你。可是你没有再出现。”
“后来呢?”
“后来……”嫣然轻叹一声,眼光转为幽远迷茫。“我想你是不可能再出现了,若非那枚金叶子,我大概会以为你只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随着年岁增长,我渐渐向现实臣服,明白有些事情多想无益。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过是觅个真心待她的夫婿,两人平实地过完一辈子罢了。我再想你,你也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天行的心也越发地疼痛起来。
靶激上天,没让他只当个幻想,那他可是会很不高兴的。
“有一阵子我还很着恼舅舅一再替我婉拒亲事。”嫣然突兀地道。
“你有心仪的人?”想起文弱书呆周书宇,天行感到烦躁、不安了起来。
“也不是。”嫣然摇摇头。“只是身旁的姊妹、村里同年龄的姑娘都有了人家,而自己一日蹉跎过一日,自然有年华老去的惶恐。有时候想随便捉住蚌人嫁了,但舅舅拒绝那些人时,我又觉得松了口气。总之,那种心情很矛盾。”
“现在你不用矛盾了,你会嫁给我。”他霸道地决定,而且是越快越好。
“嗯。”她满足地偎着那令人感到安心的胸膛,仿佛这一生将在此安定下来。
时间再度在沉默中静静溜走,直到天行的声音响起。
“嫣然。”
“嗯?”
望着她沉溺在他怀中,粉柔的红唇噙着朵动人的笑容,颊边甚至露出两个笑窝,天行真不想提起这事来破坏气氛。可是他又很想知道,她之所以有那种表现,是否代表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特别到可以令她突破一切束缚,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你对每个人都是和颜悦色,即使先前跟我发脾气时,面对桂儿仍收拾起眼泪,强颜欢笑。为何独独对我展露出悲伤、不快乐的一面?甚至还会恼我、气我?”
天行的质问,令嫣然顿时无地自容。
终于他还是提起先前那档事。
对于之前的一切反应,老实说,连嫣然自己都不是十分明白。她只是……只是生气嘛,气得失去理智,气得胡言乱语,气得泪如雨下地往他身上洒。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芙蓉脸蛋一阵黯然,小嘴儿颤巍巍地扁了起来。
“嫣然,我不要你的道歉。”他坚定却不失温柔地告诉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原因。”
“人家……人家误会了嘛……先前都说了……”
“我知道。只是除了这些外,应该还有别的吧?听舅舅说,即使在令尊过世时,遭到恶仆百般欺负,你仍兀自坚强,不掉一滴眼泪。住到舅舅家后,就算心中仍为失去父母感到伤心,表面上你依然堆满笑容,只在夜半时掩被低泣,不让人知道你心里的苦。这样的你,怎么会因为一件误会而表现出反常的举止?”
“我……舅舅知道我半夜哭的事?”嫣然十分意外。
“舅舅那样疼你爱你,你以为自己瞒得过他吗?”
“舅舅……”眼泪不争气地泛滥出来。
“就是这样。”天行疼惜却满足地搂住她安慰。“你不介意在我面前展现真性情,不会明明心里伤心极了、怨恨极了,仍要强颜欢笑,像个没事人似的。嫣然,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在我面前你会这样不同。”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歉意,永远不要。同时,你也不用因为在我面前真情流露而致歉。嫣然,我真的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你让我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好像……无论我怎样无理取闹,你都不会嫌弃我。自从娘和爹过世后,我看尽世间冷暖,尽避知道舅舅是真心疼惜我,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在他面前……或许是想到多了一个我,舅舅也多添了一份负担,不想再加重他的烦恼,才打算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可是面对你时,我发现自己不想也无法再假装了。假装是很累人的事,而我,已经累了十年。我虽叫嫣然,不表示就得直对人笑吧?在心情不好时,在怨恨缠绵时,我也想尽情痛哭,而不是笑脸迎人!”
叨叨絮絮地说完心里的感觉,那种释然是十年来未曾有过的轻松。不用再假装了,终于寻到个她可以在他面前坦露真切情绪的人,但这只是她的奢望,还是这个亲密拥抱住她的男人,真的愿意包容她的喜怒悲欢,尽情宠溺她?
仰起泪??的眼,等待她的是天行眸里浓烈的深情眷爱情意。筑在心湖的堤防霎时崩溃,泪雨纷纷坠下。
天行俯下唇热烈吻着她湿漉漉的脸颊,吻着她的眼,吻着她随泪雨倾下的十年来积郁,吻着她的伤心、欢喜。最后,在覆住她柔软的嘴唇前,他掀唇微笑。
“嫣然,我不只要你倾城倾国的笑,更要你所有的感情流露。我很贪心,所以不管是开心不开心,不管是喜或悲、怒或欢,我都要;更要让你抛除一切悲伤,从心发散出的真正喜悦。我会让你名副其实,永远不再有悲伤痛苦,只会有无忧的欢颜。”
包多的泪涌出,那是喜悦的甘泉。当两人的唇再度紧密结合,尝到的泪水味道是甜蜜甘洌如未曾污染过的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