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晴婉一进家门,恍如梦境般地看着端坐中堂的石老爷,她双眼垂泪直朝他怀中扑。“是谁把您弄成这样的?”
“晴婉,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爸爸能再和你相聚,这就是一种福气,过去纵使有什么纷纷扰扰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石家的确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对了!爸,我来跟您介绍一下,他就是左慕塘!”
一直站在角落的慕塘,在晴婉的召唤下,才渐渐走向石老爷。“石伯伯!”他伸出手。
石啸仁也伸出手体会这个女儿即将托付终身的人,那是一双厚实又纯朴的手,有着阳光般的温暖,还有月色般的温柔,扎硬的掌肉如一面坚固的盾牌,定能将晴婉护得好好的。“太好了!你现在可有结婚的打算?”
“爸!才第一次跟人家见面就问这种问题,我是大家闺秀,给点面子行不行啊?”晴婉太久没有享受父爱的温暖,虽然爸爸的神采没以前来得英挺威武,但她现在可明白了,能徜徉在家人的怀抱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石啸仁笑咧了嘴。“我只问他有没有结婚打算,可没说要把我女儿嫁他,你自己倒承认了!”
语毕,大伙都笑成一团,唯独祖儿一人若有心事般站在崇纶身后,表情黯然。
崇纶感觉得出祖儿内心的那份愧疚,尤其在她看了慕塘那冰冷无温的义肢时,更是心酸得抬不起头来。这也是祖儿惹人疼惜的地方,坦率的表面上,总有着一份处处为人着想的心,他猜想祖儿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慕塘说,便心生一计,说道:“晴婉,爸有点累了,你先扶他进去休息,别忘了,还有妈哦!”
“嗯!”她附合着崇纶的意见,看得出他眨眼示意的小动作,忙贴向石啸仁身边。“爸!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女儿想跟你独处聊聊,好不好啊?”
“好!好!”他的笑声充满满足,一年多了,终于让他再度尝到作父亲的喜悦了。
待崇纶引着石老爷和晴婉进房后,斜对角的两个人皆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半晌,慕塘才微微挪移了脚步,带点少男的羞涩道:“你和石先生感情看来已经不错了。”
“别这样说,我承受不起的,你不也找到一位深爱着你的女孩子?”祖儿终于敢抬起头来看他,他瘦了很多,不过精神看来仍是熠熠有光彩。
“年纪相仿,话题也比较接近吧!她照顾我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唉!多情自古空余恨,轻轻松松谈个爱情比一些轰轰烈烈的海枯石烂来得自在,被爱的滋味真好!”他笑了,彷佛已陶醉在爱情的蜜糖之中。
看他已豁然开通,俨然已有成熟男子谈恋爱的沉稳,鲜少见他将笑容收敛得令人如此心仪,祖儿一直存在沈甸担子,终于有了卸下的愉悦。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她以好朋友的身分对慕塘施以关怀。
“可能……开个露营用品社吧!瞧,我这『怪手』还能做些什么粗活吗?”他自嘲地举起了硬梆梆的义肢甩了甩,显然并没有将残肢的不满情愫深埋心田,“不过,幸好晴婉愿意来帮我,好歹也是过生活,日子能开心过就好了,倒是你……”
他将焦点转移到祖儿的身上,对她,始终是有难以狠心不理她的意念。
“我?”她也回以释然的笑。“崇纶他母亲还是防我防得很紧,深怕我抢走她儿子似的。”
“这个老顽固,所有问题都在她一人身上,干脆大家都别理她算了,让她当个孤伶伶的老太婆。”
这口气是慕塘替祖儿出的,眼看所有的灾厄即将落幕,唯独石夫人迟迟不能敞开心扉,真恨不得她不小心喝到水呛死算了。
“我去找她理论,这么好的媳妇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慕塘正要迈开步子,却被祖儿伸手一抓。“你不想当她女婿了?在这家里,她还是有她的权威在,要不,石老爷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这该怎么办?石夫人的喜怒哀乐攸关慕塘和祖儿两人的幸福,要怎样打动她封冻千年的心呢?
他仔细地在祖儿身上梭巡了片刻,不住地用手摩挲着下巴,忽然,他灵机一动,将嘴巴凑近了祖儿耳畔。
“这样不太好吧?似乎不怎么光明正大。”祖儿直摇手,这种忤逆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担心这担心那的,若是你真的不想把握自己的幸福,想让这机会平白溜走,那我还能说什么?”他叹口气,想勾引祖儿就范。
“我看跟崇纶商量一下会比较好。”踯躅不前的层层犹豫,令她两手相搓,不知所措。
他的顽皮犹在嘴角,用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喔!不,越多人知道这件事效果越差,不过我会找晴婉帮忙,她的掩饰功夫比我高竿,一定可以帮你的。”
“只怕……到时崇纶和石老爷也会在场,那不是一切都穿帮了!”祖儿仍心有余悸,这件事要是没成功,她岂止会死得很惨,恐怕给人的形象全改观了。
“安啦!他们我会应付的,走吧!先找晴婉去。”
在慕塘半推半就下,祖儿也只好顺了他的好意,她肯定自己是非崇纶不嫁的,为了这样一位她深爱的男人,赌上一把也是值得的。
“好吧!你保证不会出事的哦!”
“安啦!我左慕塘办事从不出错的。”他自拍了一下胸脯,眼中泛着一定成功的自信。
***
原来慕塘是要晴婉将祖儿打扮得跟曼弦一样,祖儿曾听崇纶说过,她和曼弦有几分神似,如果稍作打扮,加上天色昏暗,配合石夫人本身老花眼的不便,一定可以来个似假乱真,借“鬼”来使石夫人乖乖就范。
翌日黄昏,吃过了晚饭,慕塘央求崇纶带石老爷陪他至邻近的湖边赏赏落日之景,也可以让石老爷感受一下夏日撩人沁凉的夜风,崇纶约了祖儿及晴婉一同前往,但这两个宛如已挂上牌的“姑嫂”却口气一致地推说身体不适,不去参与他们的Men\'stalk。
崇纶不想扫慕塘的兴,只好不舍地在祖儿额上印了一吻才离去。
“脸别涂得这么白,好像僵尸!”祖儿一边抱怨,一边用手拦住晴婉的动作。
“你以为我妈那么好骗?这么做我也不愿意呀!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哥的幸福份上,我何苦这么辛苦,既然要做,就要逼真一点。”晴婉依照曼弦照片上的装扮,展现她女人在脸上做功夫的一流技术。
看着肉已在砧板上,祖儿自是不再多抱怨太多,静静地让晴婉把她的脸当广告看板尽情挥洒。
“好了!再穿上这件曼弦最常穿的套装,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晴婉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但在祖儿的眼中看来,活像冤死的女鬼。
“我想别说你妈会吓死,我自己看了都会得心脏病。”
她揽镜一照,天啊!石夫人看了不口吐白沫才怪。
“一切都看你自己表现喽!我和慕塘就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晴婉收拾了化妆箱,忠告似地万般叮嘱。
是的,是该靠自己的,她在心中默默自祷:石夫人,我真的是爱你儿子呀!
一直到了十点多,慕塘果真发挥了他“哈拉”的精神,将崇纶和石啸仁留在室外,独留晴婉和祖儿在家,在发觉石夫人已昏昏欲睡之时,上演了这出希区考克的“迷中迷”系列。
祖儿就着月光,赤脚踏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连开门的声音都静得如穿门而入的隐身人一般,她屏住了气息,踮着脚步,来到距石夫人五步的床前。
“妈——你近来身体可安好?”祖儿自己都想笑,这种鬼里鬼气的声音。
石夫人才让晴婉喂完药,药物的作用使她陷入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耳畔传来幽幽的柔语,像被冰凉的十二月风拂过脸庞一般,蓦然睁开眼。
“曼弦”她果然是超级老花眼,加上道蓝色的月光筛向她原本就够苍白的脸,让这装神弄鬼的效果更佳。“你来干什么?”
“我……要……带……崇……纶……走!”一道像被电到的麻音袭耳,直达石夫人的耳膜深处。
“你要带崇纶走?”她慌了,这怎么成?没有了崇纶,她什么都没了。“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她咬破含在口中的番茄酱,让鲜红的汁液随着唇角下滑,形成一条血沟。“我在下面……好寂寞的,我……要崇纶……陪我!”见到石夫人将自己缩成像一只蜗牛般,她又抱歉又想笑出声。
“你行行好,我知道我不对了,你别这样吓我,我会烧很多纸钱给你用的,你安息吧!”果真是恶人无胆,看到鬼什么神气也没了。
“不!我只要……崇纶,反正他在……阳间也找不到……爱他的人!”引到主题了,祖儿此刻心怦怦跳,从石夫人的下一段回答可瞧见石夫人的心里到底做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