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马离开!”
岳翕边喊边将她推向因警觉到危险而不断喷着鼻息的马儿的同时,善善也把发出笑声的人看清楚。
月光照出对方高瘦的身形,灰色的长袍在夜风吹拂下贴紧他身躯,青白的脸容瘦削但不露骨,一字眉下的双眼深炯矍然,以一种看待猎物的冷锐目光朝她打量。
善善被他看得不寒而栗,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邪,就像被某种蛇类动物盯上般全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莫非这人就是蛇王?
可他太年轻了,约只二十来岁,蛇王出道有一甲子以上,除非他练有不老之术,岂可能像个二十岁的青年。
“你还不快走!”岳翕见她杵着不动,焦急地催促。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不疾不徐的冰冷声音自灰袍人嘴里吐出,一双阴邪的眼睛睐着挡在芳兰公主面前的岳翕,神情充满轻视,“都自顾不暇了,还想保护谁呀!”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芳兰公主。”岳翕的响应是哐郎一声,以未受伤的左手拔出腰间的宝剑,周遭的空气顿时肃冷了几分。
灰袍人挑了挑眉,轻吁一声:“好剑!可惜剑虽好,使剑的手却已力不从心。”接着惋惜地朝岳翕摇摇头,“你已经中了青毒,劝你别逞强。若想保住小命,就乖乖待在一旁,如逞强妄动真气,无异是自找死路!”
“就算我中毒,还是有能耐应付你!”岳翕咬牙道。
“你中毒了?”善善惊呼出声,担心地想靠近他探视。
“我没事!”他悍然拒绝她的关心,看都不看她一眼,双眼仍紧盯住灰袍人,沉声催促,“请公主立即上马,这人交给下官对付即可!”
“可是你……”
“公主只管照我的话做!”
“小子,你可别太逞强!到时候呜呼哀哉,不知有多少美女要为你这位俊俏郎君伤心死……”灰袍人语带讥诮地提醒他。
“到时候呜呼哀哉的人还不知是谁呢!我劝你不要太狂妄,所谓骄傲必败!”岳翕反唇相讥。
“笑话!”他高傲地掷出个鄙视的眼神,“被青毒咬伤的人可不是我!我只需站在这里看你毒发身亡,什么都不用做。再笨的人都知道
胜利者会是谁!”
“你才在说笑!以本官的内力修为,你这小人——”
“谁小人啦?”灰衣人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涨红的脸颊、圆瞪的眼睛,破坏了他先前给人的那种阴邪的感觉,比较像个天真无害的青年。
“你本来就是小人,才会暗中施放毒物……”岳翕原本就没被他刻意装出来的形象所吓倒,这下更是理直气壮地数落他的不是。
“我又不是跟你打擂台,哪有什么暗中不暗中的!”灰袍青年嗤之以鼻,“两军对决,本来就是不择手段。是你只顾着打情骂俏,忘了身处荒僻的山野,就算不是被青毒咬到,也可能会被其他毒蛇给咬到,竟然还有脸指责我是小人?”
岳翕被他那句“打情骂俏”窘得俊脸通红,不敢去瞧芳兰公主的表情,故意忽略地冷声骂道:“操纵毒蛇伤人,本来就是小人行径!有本事你我以真功夫战一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哈哈……我施展的本来就是蛇王门的真功夫,本门最微不足道的御蛇之技便足以让你吃尽苦头,要是使出十八式蛇形刁手这样的真功夫,只怕你早已化成一摊血水了!”他得意地道。
“你是蛇王的什么人?”善善直率地问。
原本她对灰衣人有些畏惧,现在却不怎么怕了。
一来,灰衣人顾着与岳翕斗嘴的行径,十足的孩子气,把他眼中的阴邪之气冲淡了不少;二来,证实他非是蛇王本人,让她多添了信心应付。
“回公主的话,我乃蛇王座下第三弟子奇克雷。”灰衣人彬彬有礼地朝她躬身行礼,“奉莽国国主之令,特来迎接公主到莽国——”
“芳兰公主乃天朝皇帝迎娶的皇后,你这家伙最好死了心!”岳翕气恼地打断他。
“该死心的人是你!败军之将还敢言勇!”奇克雷也不甘示弱。
“谁是败军之将!”岳翕怒视向他,“别以为贵门的御蛇之技有何了不起,本官早已准备了驱蛇药剂应付!”
呵呵……”奇克雷对他的话不但不以为忤,还笑了起来,“原来二师兄匆忙之中从附近山林募集来的蛇部队是被你的驱蛇药剂给打得溃不成军呀!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哩。这次莽国国主向蛇王门求助,二师兄自告奋勇要来抢芳兰公主,我则抱持着见识的心态而来。可二师兄却嫌我碍手碍脚,硬是不让我插手,还把我赶去守在牧场外。幸好老天有眼,守到两位先后奔离牧场,虽然追得我气喘嘘嘘.但总算能赶在其他人之前追到你们,这才比我捡了个大便宜哩。”
“是便宜可捡,还是遇到煞星,得问我手中的这把剑!”岳翕功贯左掌,宝剑立刻发出阵阵龙吟。
奇克雷虽对刺目的剑光有些忌惮,但想到岳翕已遭蛇吻,再怎么厉害也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胆气便壮了起来。
“都一脚踏进棺材的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谁一脚踏进棺材了?本官内力深厚,你这小人施放的毒物一时半刻别想奈何得了我,到时候我的人到了,你还不乖乖献出解药吗?”
“你的什么人?”奇克雷状似迷惘地眨了眨眼,接着故作恍然大悟地勾起嘴角,吟哦道,“是你带的那群官兵吗?你与芳兰公主一前一后奔出牧场,那些人根本来不及上马,你们两个就不见踪影,教他们怎么追呀!就算他们能像我一样,及时寻着马迹与芳兰公主的香气以绝世轻功找到这里,也得等他们先解决我那位虽是不肖、但还有几分真本事的二师兄及受他操控侵入牧场里的蛇群,还有拿蛇当先锋跟着闯进去的莽国高手后,才能寻着踪迹找来……嗯,那大概得是天亮之后的事了,那时候的你已经是一具死尸,就算我愿意给解药,也回天乏术了!”
“那你何不现在就给解药!”善善状似轻描淡写地道,美眸里却是寒光闪现,锐气凌人地笼罩向对方。
奇克雷人心头一凛,像是首度注意到她似的重新打量。先前只当她是个娇贵的公主,并没有拿她当对手,此刻方想到芳兰公主人称八宝公主,其中一宝指的便是她冠绝桅方的武艺。
他不敢小觑,表面上却故作无所谓,扯唇笑了起来,“只要公主答应与我回莽国交差,解药自当奉上。”
“本宫嘴上答应,你就信了吗?”善善垂下眼睫,沉吟道。
“呵呵……所谓兵不厌诈,我自是要防备公主为了取得解药而蓄意欺瞒。只要公主交上珍藏的解毒珠,我也会将解药奉上。”
看出他眼中的贪婪,善善怀疑解毒珠才是他的目标,而非带她回莽国交差。
“既然本宫有解毒珠,为何不取出解毒珠救人,而要受你威胁?”她似笑非笑。
这也是奇克雷纳闷的地方。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放出豢养的毒蛇偷袭,主要便是想看芳兰公主取出解毒珠如何救人,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这么做。是太怨恨岳翕,根本不想救他?还是解毒珠没带在身上?抑或是另有玄机?
“也许公主不方便在我面前使用解毒珠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解毒珠的施用方法绝不是简单到取出来让人含在口中,或是放在伤口处便能解毒。不然公主早就取出来救人了。”
见芳兰公主秀眉微蹙,岳翕便知奇克雷说中了,心情直往下沉。
之前虽没想过要芳兰公主用解毒珠救他,但在奇克雷提起解毒珠时,他以为必死的心亮起了一线生机,哪知解毒的方法并不适用于眼前的危急,若求自己活命,必然要牺牲芳兰公主,而这是他万万不能做、也做不到的!
担心她会为他做出傻事,岳翕心急地喊道:“公主毋须受这贼子要挟!下官已封住穴道,暂时无大碍。只要公主骑上爱马,以火焰的速度无人能追得上,公主便可速返牧场,召集人马前来……”
“到时你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相信芳兰公主不会想要一具尸体当情人。”奇克洞悉的眼神闪烁在两人之间,唇角的笑意越发地笃定,往后结成发髻的头颅摇了摇。这家伙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是被爱情冲昏头!芳兰公主要是肯走,早就闪人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岳翕其实比他还要清楚这点,这使得他心焦如焚。他绝对不会坐视芳兰公主为他牺牲!左手暗捏剑诀,在持剑扑向不远处的奇克雷的同时,大声喊道:“公主快走!”
奇克雷似乎料到他会狗急跳墙,暗中戒备了许久,这下见到他动手,聪明地避其锋芒,采取消耗对方体力的迂回战术,反正时间一久,不需他动手,敌手便会自取灭亡。
他却没料到芳兰公主竟也哐郎一声地持剑砍来,这下就算他负有绝世轻功,也被两大高手夹击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了!
“喂,你们怎么可以两个打一个!”他气喘吁吁地叫道,偏偏一时之间腾不出空来放出豢养的小蛇相助,额头汗水直冒。
“公主,你快离开!”岳翕使出一招绵里藏针将奇克雷攻得倒退数步,向善善喊道。
“我绝不会放你不管。岳翕,你真为我好,就跟我一道走。”
“别傻了!奇克雷诡计多端,趁我还撑得下去,能为你挡一阵便是一阵,你速速上马,飞奔回牧场,到时谁能奈你何!”
“岳翕,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懂我?如果你死了,我活下去也没意思!”
“胡说!你有皇上,你……”
“我想要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不是你的皇上!”她所说的每个字,像一道道雷落在他头顶。
她想要的人只有一个,不是皇上!
轰轰地爆炸了起来,时间突然变得极为缓慢,岳翕错愕地看进祁善善那双含蕴着坚定情意的眼眸深处,领悟到她投向他的感情比他以为的更多、更深。
难以言喻的喜悦汹涌于心,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自己所爱慕的人同时也爱慕着自己!
是的,他终于可以对自己承认,在最初一眼时,他便情钟于她。
然而,再次见面,她却成了他将为皇帝迎娶的新娘!
绝望的情绪瞬间侵入了他内心的欣悦暗潮汹涌,于是他知道,世间最悲惨的事是……明知两心相许,两情相悦,却注定无法相爱。
尽避他爱她,尽避她对他有情,但夹在两人之间的国家利益、父子亲情、手足情谊……却注定他们再相爱都将是惘然。在天平的一端,国家利益、家族兴亡都比爱情的这端沉重呀!
可她心里,爱情的这端显然占了上风,尽避他曾那样绝情地伤害她,她依然痴心执着于他,不惜一切的代价,只为他!
如此深情教他如何消受得起,只是徒然让他更加的羞愧、难以承受,就像此刻汹涌、激荡却无法渲泄一丝半毫爱她的心情,压抑得越深,反噬的力量就越强大,在绝望的挣扎中化成炼火荼毒着五脏六腑,灼热地冲向喉头。
鲜血自嘴里狂涌而出,砍向奇克雷的雷霆一击因无力而功败垂成,岳翕眼前一黑,致命的毒素冲破右手被封住的穴道势如破竹地攻向心脏!
“岳翕!”善善惊呼出声,及时扶住他倾倒的身躯。
“我来!”奇克雷可不打算让手中的筹码跑掉,他电闪而至,及时封住岳翕身上的要穴,阻止蛇毒侵入心脏,接着又丢了粒药丸进他口中。
所有的动作全在眨眼的时间一气呵成,善善没有阻止他,冰雪聪明的她明白若奇克雷要害岳翕,什么都不需做即可,根本不必费事出手救人。
她温柔地为心上人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见他缓缓睁开眼皮,紧绷的情绪才放松下来。
“谢谢你救他。”她转向奇克雷说。
“公主最好别道谢得太早。”后者笑嘻嘻地回答,并聪明地迅速倒退,与她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才接着又道,“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他体内的蛇毒,公主想救他,必须依照我刚才开的条件。”
“你……”芳兰公主俏脸紧绷,缓缓放下岳翕孱弱的身躯,目光如刀地紧盯住奇克雷,看得他颈背寒毛竖起。
他干笑一声。
“公主公主别生气,所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肯。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奇克雷是受莽国国主之托前来迎接公主,而非是为了救公主的心上人才在这里,借机提出条件交换,也是在情在理呀!”
你敢威胁本宫,不怕本宫杀了你?”她语气冰冷。
“我当然怕呀!”奇克雷收拾起脸上的嬉皮笑脸,转为戒备,“不过公主想杀我,町没那么容易。奇克雷虽是不才;在公主手下撑个百来招勉强可以。只是公主的心上人在一刻钟内若不施救,便要香消玉殒……不对,香消玉殒是美女用的,这位俊扮儿……嗯.应该要用英年早逝比较恰当!”
“你……”善善嗔恼地怒视他。
不管是香消玉殒,还是英年早逝,她都不希望用在岳翕身上。但不得不承认,奇克雷出了重点。她确实没把握在短时间内擒下奇克雷逼他交出解药。
想到这里,善善外表虽维持一派镇定,内心却陷进焦虑。
她抓紧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目光溜向不远处喷着鼻息的爱马,思绪如电转动。
看出她心中所想,奇克雷似笑非笑地说:“公主当然也可以带着心上人跨上骏马,把奇克雷抛得远远的,找到安全处再取出解毒宝珠救人。可我要奉劝公主,最好别太小看我。就算公主侥幸能带着身中剧毒的心上人上马,奇克雷保证必追随骥尾,让公主在一刻钟内无法顺利救人。”
“你在威胁我?”她怒声问。
“我是实话实说。”他耸耸肩。
“你……”善善为之气结,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奇克雷把她最后一条退路也给斩断了。她别无他法,眼前惟一救得了岳翕的办法就是——
“好,我答应你!”她毅然道。
“公主明智。只要公主将解毒珠交出,自愿被在下禁制住穴道,我立即救人。”
奇克雷的条件令她犹疑了起来,眯起眼怒视向他。
“万一本宫都照办了,你却……”
“公主此时也只有相信我了。”奇克雷摊手道,最后向她寒冰似的目光投降,“这样好了,我以家师的名义保证,必然遵守承诺救人。”
“好。”善善勉强同意,“我就信你一次。”
她边探手伸向系在腰间的绣袋,边将目光移向岳翕,秀眸猛地大睁。
只因为先前还软倒在地上的岳翕,不知何时竟摇摇摆摆地起身,脚步不稳地走向悬崖。
山风凛烈地吹袭他因中毒而虚弱的躯干,仿佛随时都可能把他卷进无尽深渊。善善看得呼吸几乎要哽住,一颗心提到喉头。
“岳翕,危险!”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无比。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虽然声音是那么轻,但每个字都清楚地传进善善耳中。
他朝她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俊美的脸容在月光照明下格外灰白,表情却坚定无比。只是眼眸深处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凄迷中含带着无法诉诸嘴巴的万千情意。
“岳……”她的呼唤哽在紧涩的喉咙。
“我宁愿死,也不要你为我牺牲!”!他决然地道,摇摇晃晃地朝后退,旋身往悬崖栽下去。
“岳翕!”善善全速地奔去,然而颤动的柔荑只来得及碰触他的衣角。
“岳翕!”她凄厉地叫喊,娇躯没有任何迟疑,跟着他跳下悬崖。
“芳兰公主!”
事情发生得极快,奇克里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惋惜地站在悬崖边缘往下看,黑暗的深渊里芳兰公主痴情的呼喊依然回荡不已,然而芳华正茂、仪标绝世的她却已被深渊吞噬,只空留那一缕荡人心魂的兰香随着吸嗅充满他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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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不甘心岳翕就这么从她生命里消失,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说清楚。包括先前他为了救她免于落崖,硬生生地承受她失去理智的一掌;包括他因此而受到奇克雷的毒蛇的偷袭;更包括他看她的最后一眼!
那满含酸楚、万千情意且依依难舍的一眼,紧紧地攫住她的心魂.教她上天人地都要追着他问个清楚明白。
不是无情地拒绝她了吗?
不是说一切都是她在误解、自作多情吗?
不是把那截断袖扔了吗?
为何还要用满含痴情的绝望眼神看她?
为何以跳崖来阻止她为了救他,必须答应奇克雷的条件?
为何留给她这么多疑问,自己一死了之?
不,她不能让他这么自私地抛下她,使她终其一生都活在猜疑那一眼里究竟有着什么;怀疑他的拒绝是否别有隐衷;猜想如果有机会质问到底,是不是可以问出他的真心,以为无望的情缘能否从死灰里复燃!
这些意念从她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时,她已随着岳翕跃下山崖。
凛寒如刀气的山风吹得她头脸生疼,善善加速下坠的力量,在灌满耳室的风声里,依稀捕捉到撞击声、男性的闷哼、树枝断裂的声响。凭着感应,她猜想必然是岳翕撞击到从陡峭的山壁隙缝生长出来的树木,后者却承受不住他下坠的力道而断折。
丙然,在千分之一眨眼的时间差里,那双在黑夜里亦能视物的眼眸捕捉到残留的树干阴影,发现自己被山风吹得偏离了岳翕落下的轨道,在修正的同时,善善也祈祷有其他横生在崖壁的树木枝叶可以阻挡他。
当第二次的撞击声及树木枝桠被压断的声音响起,她几乎快抓到岳翕了,但直到第三次更轻微的声响传来,她才如愿地赶上他,双手好不容易擒抱住那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男性身躯,一种如获无价宝贝的狂喜将她体内的空虚驱离,替代以暖烘烘的满足感。
纤细的手臂绕到他腋窝下牢牢将他略为挣扎后索然放弃的躯干稳稳托住,宛如当他是自己的一部分;不,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一部分,她愿意以全部的生命来保护的一部分。
紧紧环住他的身躯,两人加起来的重量加速了往下坠落的力道,善善甘之如贻,不慌亦不惧,心头甚至有丝丝的甜蜜。
她不确定悬崖下是何光景,只能尽量利用横生在崖壁上的每株树作为缓冲,希望落到崖底之前能设法稳住两人不再下坠。在此之前,她运起护体神功全神贯注保护岳翕不受到伤害,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头、脸、手臂部位在撞击那些树时被枝桠打伤的疼痛。
奇迹似的,在一连串的冲撞之后,两人落在枝叶茂密如华盖般的参天巨树上没有继续往下掉。善善惊魂甫定后,空白的脑子运转了起来。她抱着岳翕在树上为两人寻觅了一处稳当的栖身之所,接着探手模上腰间,庆幸系在那里的绣袋仍在。
她取出里头的珠子,真气从手上源源不绝地贯入,瞬间不起眼的珠子开始发出莹润的光芒,为黑暗的空间带来一线光明。
这线光明照出了岳翕灰败的脸色,暗黑的血液自口鼻不断渗出。善善看得胆战心惊,知道再不施予救治,真的要失去他了。
她急忙把珠子移到岳翕天灵盖上的百会穴,藉由内力的催动,珠子上的光芒越发炽热,传导出一股奇异的能量不断地汇入岳翕体内,顺着他的经脉流窜进四肢百骸,有效地压制他的毒伤。
善善的额头开始出汗,周围的空气因她的体热及宝珠散发出来的热能蒸腾出雾气漫漫。白雾中,岳翕脸上的黑气随着周遭的树叶由墨转亮而褪去,体内的剧毒随着腥臭的汗水排出体外。
善善撑开眼皮,尽避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尽了,仍以意志力强撑,为岳翕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他体内已无余毒后,方环视所处的环境。
眼前都是深深浅浅的绿,只见枝叶相笼,层层绿意似乎无边无际地蔓延,让人分不清楚处身的这株树范围有多广。她看得有头晕,闭了闭眼重新检视,湿气极浓的晨雾里,一只灰绿色的鸟儿偏着头隔着两只手臂长的距离与她对视,或许正好奇着她与岳翕是什么生物吧。
视线往下看,发现距离地面还有好几丈的距离,她暗暗心惊,在体力虚月兑的情况下,她没把握能背着岳翕安然下地。考虑了片刻后,她决定在原处运功调息。
直到内息运转二十四周天之后,善善方被涌浪似的鸟声唤醒,重新睁开眼睛。
晨雾已然消逝,阳光刺眼了起来。周围弥漫着森林的嘈杂,鸟声啾啾,虫鸣唧唧,还有猴子、松鼠等等小动物活动的声音,她甚至还看到一只蛇正从身旁溜过,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检视被拥在怀里的岳翕,呼吸虽有些微弱,但还算正常,就是——
那张俊美的脸容,即使在睡梦中,挺拔的浓眉依然微微蹙着,像在忍受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痛苦。
忽然,察觉到一阵呛人的臭味,这下换善善蹙眉了,嗅了嗅,找到臭源正是岳翕。先前排毒时流出来的汗水沾染他全身。看着仍虚弱地昏睡着的男人,善善领悟到此刻根本无法唤醒他自行洗去这身粘腻,只好背起他溜下树,顺着潺潺的水流声找到一溪流过森林里的清浅水流。
生平从未服侍人沐浴饼,何况是名高大英挺的年轻男子,这使得善善有些迟疑。但这个人是岳翕,在看着他眉头的皱折时,她忍不住猜想他必然为这一身的脏污而不舒服,迟疑顿时消去,开始为他宽衣解带。
除去外衣时,一块眼熟的布料从贴身内衣里露了出来,她好奇地拿来一瞧,愕然发现那竟是岳翕声称已经丢弃的那截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