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蓓认出了那绝对不会错的男音,猛然转身,差点扭到颈子。他回来了!好一晌,她单纯地沈浸在他安然无恙的喜悦里,贪婪地掬饮著他的一切:他宽阔的肩膀和有力的腿完美地包里在黑色燕尾服下,英俊的脸孔紧绷,风暴般的蓝眸里闪动著危险的怒芒。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没有人比得上他的英俊。
第二个则是:我要掐死他!
詹纳森被他的威严和气势所慑,匆忙放开拥著她的双手,害她差点跌倒,幸好她及时抓住张椅子,维持平衡。她将这个怪在尼克身上,厉瞪他一眼。
“爵爷——我的未婚妻——嗯……”詹纳森胀红了脸庞,像个学校男童般结结巴巴,而不是个年届五十的大地主。
“嘉蓓,”尼克不理詹先生,愤怒地质问著她。“你在亲吻他吗?”
“是的,没错。”她坦然道。
好一晌,他们在紧绷的岑寂中瞪视著彼此。
“我们并没有违反礼节,爵爷。你的妹妹已经接受我的求婚……她即将嫁给我。你真的没有必要生气,爵爷。当然,我可以了解你了心想保护你的妹妹……”
“詹先生,”嘉蓓甜甜地道。“我想我们该回舞厅了。”
“噢,当然。”他伸出手臂,嘉蓓挽住他的臂膀,再度瞪了尼克一眼后,就要越过他离开。
“嘉蓓。”他在她擦身而过时,拉住她的手臂。
她低头看著他古铜色的大手握住她白皙的上臂,抬头望向他。
“我想和你说句话,请你。”
“不。”她直率地道,甩月兑他的手。她的另一手依旧挽著詹先生,几乎是硬推著他离开房间。
尼克紧跟在她的后面,她彷佛可以感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背。
“嘉蓓小姐,”詹先生闷闷不乐地道。“你的哥哥——或许你应该——我不希望你们兄妹交恶——毕竟,他是你的监护人。”
“他不是我的监护人,”嘉蓓咬牙切齿地道,而后她省悟过来。“我已经成年了。”
“但……”
他们抵达了舞厅,嘉蓓强挤出个笑容。但尼克”跨过门槛,就被宾客团团包围住。嘉蓓挽著詹先生快步穿过大厅,回头瞧见他正在和狄爵爷握手,。牧师和葛爵士也等著和他打招呼;孟夫人和艾太太分别由左、右双方包抄接近。莎宝姑妈也瞧见他了,像艘战舰般朝他驶去。
“哈!”嘉蓓得意地笑了,带著詹先生朝正在当壁花的诗诗走去。她很清楚尼克一月兑身就会来找她,她需要个护身符。
“我真的认为你对威克汉爵爷太过严厉了。坦白说,我原以为你很喜欢他,当初……”詹纳森的声音逸去。“或许你们之间是起了龃龉,但那就太过不幸了。你想你能够和他言归於好吗?我想要说服他在今晚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好尽快进行婚事。”
嘉蓓有听没有进,拉著他就要坐下,然而可蕾中途拦截了他们。
“迈克回来了,”可蕾兴奋地道,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她身边。她的男伴是年轻的纽先生,正一脸迷恋地望著她。“你和他谈过话了吗?他说他去了哪里吗?”
嘉蓓无暇回答,可蕾已经朝她们的“哥哥”直挥手。威克汉也和她挥手,向身边的人道了失陪,朝她们笔直走来。嘉蓓一向很少生可蕾的气,现在却不由得怨起她了。
“我们真的好高兴你回来了。”可蕾喜悦地对尼克道,踮起脚尖,啄了一下他古铜色的脸颊。他执起她的手,带著她转了一圈,赞美她的礼服。
“一如以往地令人惊艳。”他微笑道,放开她的手。
“谢谢你。”可蕾对他绽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一直很担心你,特别是嘉蓓。你离开之前,应该要告诉我们一声的。”
他似笑非笑地瞄向嘉蓓。“是吗,嘉蓓?”
乐队再度奏起首舞曲。
“噢,纽先生呢?”可蕾道。“这是他的舞。噢,你在这里,纽先生。我稍后再跟你谈,迈克。嘉蓓、詹先生,我先失陪了。”她和纽先生一起离开了。
“要跳舞吗?”尼克站在嘉蓓的面前。
“我不跳舞的。”嘉蓓坚定地道。她必须仰起头,才能够看到他,这样的姿势令她觉得屈居劣势。
他显得不耐。“你当然跳的。”
一旁的詹先生睁大了眼睛,轮流看著他们两人。“噢,她不跳舞的。我邀请过她许多次,而她的回答总是一样:“我不跳舞。””
尼克眯起眼睛。
“你真的想要跳舞?”嘉蓓抢在他用锐利的辞锋屠杀詹先生前问。
“是的。”
她绽开笑容,转向坐在左方的诗诗。“威克汉说他很想跳舞,”她故意提高音量,让周遭的人能够听到。“当然,我没有办法跳舞,但或许你……”
“我很乐意。”诗诗迫不及待地道,站了起来。
尼克被困住了,无法拒绝。他朝嘉蓓抛过去个杀人的目光,微笑伸出手给诗诗。嘉蓓笑看著他们走开。
“我们去拿些点心吧?”她问詹纳森。点心放在餐室,她打算在威克汉跳完这一曲前,离开舞厅。
“如果你口渴,我很乐意为你端杯鸡尾酒过来。”詹纳森站起来。
“噢,我和你”起过去。”
不幸的是,莎宝姑妈半途拦住了他们。
“威克汉能够赶回来真是太好了,”她对嘉蓓道。“我相信他绝不是有意错过可蕾的舞会。我和他谈过在今晚宣布你和詹先生订婚,他说他很乐意。但坚持先和你谈过,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噢,你真的很幸运,嘉蓓,有个如此体贴的哥哥。大多数的兄长不会这么关心妹妹。”
“因此他才坚持和你说话,”詹先生道,显得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你真的该尽快和他谈谈的,”他望向莎宝姑妈。“我想在六月举行婚礼。莎宝夫人,或许你可以提供我意见……”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夏天结婚的优缺点,但嘉蓓对此毫无兴趣。突然,她感觉到背后彷佛芒刺在背,转头瞧见尼克朝她大步走来。他的眉头紧皱,不悦的蓝眸迎上她。嘉蓓抬起下颚,认命地站在原地不动。
“别再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你会将场面闹得很难堪。”她在尼克来到身边后,不悦地道。
他的笑容了无笑意。“如果你再尝试躲开我,我保证会将场面闹得远比你想像的难看。”
詹先生转头看到了他。“噢,爵爷!莎宝夫人和我正在想,你或许会愿意代为宣布我和嘉蓓小姐的婚事……”
乐队奏起了首华尔滋。尼克望向她,嘉蓓的心一沈,立刻知道他的意图。“我想这是我的舞,嘉蓓,”他坚定地道,大手环住她的腰,暗示绝不容许她逃月兑。他望向詹先生,简洁地点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定。”
他几乎是硬拖著她进入舞池。
“你或许可以解释一下。”他不悦地问,带领她跟随音乐起舞。
“我不欠你任何解释,”她的语气冷如冰。“你似乎忘了,你并“不是”我的哥哥。”
“不,”他的眼里光芒闪动。“我绝对没有忘了这一点。”
他语气里的暗示令她的脸红透了,而她更气他竟能如此轻易地让她受窘。
“你是猪!”她咬牙切齿地道。
“你为什么亲吻詹纳森?”
“我有不能亲吻他的理由吗?毕竟,我们订婚了。”
他的手握紧她的,带著她转个圈,迫使嘉蓓只能紧攀著他宽阔的背。她由眼角的馀光瞥见她的金色蕾丝裙摆拂过他的脚,她太过生气得甚至没有察觉到她正轻盈曼妙地跳著华尔滋,伤脚毫不费力地支撑著自己。
“你该死地才会!”他的眼神冷若蓝冰。
“你在嫉妒,”她无法置信地道。“嫉妒詹先生。”
说完后,她笑了。
那对蓝眸里燃著火。一晌后,他严苛地道:“假设我确实是呢?我认为你已给了我这个权利——也或者数天前你赤果地躺在我的床上,纯粹是我的想像?如果是如此,我道歉。”
嘉蓓张大了嘴巴,随即又紧紧闭上,体内的怒火沸腾。
“也因此你消失了整整三天,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她虚假地微笑道。
“因此你才和詹先生订婚,为了教训我一课。是这样吗?”
“你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我离开的期间,你很担心我吗,嘉蓓?”他的表情是嘲弄的。“可蕾说你是的。”
嘉蓓僵直著背。如果可以,她只想掉头离去,将他留在舞池里。但她根本无法挣月兑他的箝制,而且那会在众目睽睽下闹得极为难看。
“你是这么认为的?”她也以嘲弄的语气回答。“我毫不惊讶。我想我们已同意你经常会过度自负。”
“我认为是的,你这次会使性子是因为你发现你已经疯狂地爱上了我,甜心。”
嘉蓓感觉像在众目睽睽下被月兑个精光,无所遁藏。他的指控就像利刃般插入她的心口。在他夺走她的贞操后,他竟能不留只字片语地离开,而后以嘲弄的语气喊她“甜心”……
她想起了卫尔子爵夫人的香水信笺。毫无疑问的是,卫尔子爵夫人也同样疯狂地爱著他。
或许还有其他许多女人。
这项认知令她心寒到了极点。
“你令我想吐!”她冰冷地道,不假思索地出手,重重掴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舞厅内,原本嘈杂的谈笑声突然变得静肃无声。他停下脚步,放开她,以手轻抚脸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留下的红色指痕。
宾客们开始窃窃低语。她环目四顾,发现到所有人都在看著她。他们周遭的人全停止了跳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们。其他人也陆续跟著停下来,纳闷发生了什么事,连站在舞厅边缘的人也在伸头张望。嘉蓓瞥见可蕾和其他人一样张望著,脸上困惑不解。在舞厅的另一端,莎宝夫人一脸的惊恐,詹先生则张大了嘴巴。
人们的窃窃低语声更大了,夹杂著一声声的惊喘。
嘉蓓不再望向那个害她出丑的男人一眼,转身奔离了舞厅。
“嘉蓓。”他沙哑的低唤传来。
尼克——他当然会追上来。
但她不想看到他——再也不想了。
出了舞厅后,她转向仆人专用的楼梯,快步下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花园的。绝望和过度震惊麻木了她的心绪,令她无法思考。
毁了!她彻底地毁了。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尼克在内——因为自己的愚蠢。但话说回来,她提醒自己,这一切打一开始就不是她的。来到伦敦后,她们一直活在借来的时间里,现在时间已经用罄了。
就像尼克一样,所有的一切——舞会、华服和灿烂眩目的社交界——全都只是虚幻的月光和海市蜃楼。
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它能够持续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她盲目地走在幢幢的林木暗影间,舞会的音乐声和人语声隐隐隔窗传来。毫无疑问,莎宝姑妈已指示乐队继续弹奏,并正在竭力消毒她酿出的丑闻。
一切都太迟了。
她正在注视灯火辉煌的宅邸。毫无预警地,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握住她的上臂。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原以为是尼克逮到了她。
但她所看到的却令她的膝盖虚软,嘴唇乾涩,心跳加促。
一把手枪比著她的心口;她望进了一张熟悉的狰狞脸孔。
“看来我们又在月光下重逢了,亲爱的嘉蓓。”
嘉蓓认出了特维恩的同时,也听到了尼克的叫唤。
“嘉蓓!”
特维恩用力箝紧她的上臂,她吃痛得惊喘出声。
“安静!”特维恩冷酷无情地将她拽向他的胸前,掐住她的喉咙,轻轻施加压力,暂时切断她的呼吸。
嘉蓓抓著他的手臂,感觉到枪口改而抵住了她的额头。她甚至无法尖叫求救,冰冷的恐惧窜过了她的脊椎,她的脉搏狂跳。
“嘉蓓!”
尼克朝她走来——或许是听到某种声响,或者是被直觉所牵引。特维恩拉著她退到林木的深处,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花园的正中央。嘉蓓艰困地吸气,但她更加为尼克担心、恐惧。
“嘉蓓!”
他看到她了——或许是捕捉到月光映著她的金色礼服裙摆。他快步朝她走来,明显地没有看到特维恩。
嘉蓓想要大声叫喊,却没有办法。她的掌心汗湿。
“老天,嘉蓓……”他的声音沙哑。
“哈!”特维恩得意地道,推著嘉蓓离开隐身的树丛。他的手依旧箝制著她的颈项,手枪比著她的额头。
尼克倏地停住脚步。他望向嘉蓓,然后是特维恩,蓝色的眸子冷如冰。
“放她走。”
特维恩笑了。“噢,你不可能是说认真的。”
“你逃不掉的。”
“有嘉蓓做为人质,我想我可以。”他用力将枪口抵著她的额头,嘉蓓低呜”
声,但他掐住她颈项的手臂随即收紧。
嘉蓓忆起了他生性残忍,以折磨人为乐。她的身躯颤抖,如坠冰窖,竭力克制著威胁要吞没她的惊慌。
“如果你伤了她,我绝对会杀了你。”尼克斩钉截铁地道。
“你在威胁我吗,上尉?噢,抱歉,现在你已经晋升为中校了,不是吗?”掐住她颈项的手臂放松了些,让她得以呼吸,但随即又收紧。嘉蓓敢说这是他故意折磨人的手段。“恭喜你高升了。对了,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你的哥哥吧,嘉蓓?但你知道他是谁吗?戴尼克中校,威灵顿将军麾下首号的情报头子。”
嘉蓓睁大了眼睛,望著尼克。他为政府工作?她一直误会他了。
“而你就是我最近一直试图要抓到的间谍。”尼克如丝般的语气充满了威胁性。
“我必须恭维你,你真的很厉害。我以为我将自己的形迹掩饰得天衣无缝。事实上,自从你抵达伦敦后,我一直在观察你。假扮成威克汉是很聪明的一招,我过了好几个星期,才确定真的威克汉已经死了。”
“你派人杀了他。”
嘉蓓感觉到特维恩耸了耸肩。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尼克身上,她又能够呼吸了。“说真的,我也不愿意这么做。毕竟,他是老朋友的儿子,但钱律师那个白痴将贝麦特生前保存在他那里的密函,寄给了新伯爵,而那些信件足以指认我是为法国人做事的间谍。噢,要不是顾忌著那些信件,麦特早就是死人一个了。他或许有缺点,但他不喜欢背叛自己的国家,然而债台高筑的他别无选择,最后我说服了他让我们用霍桑庄园做为聚会的地点。你知道的,那里极为偏远。麦特将所有的钱都赌输给我,无法偿还欠债。但他写了那封信,并且告诉了我。当然,一旦它落入了麦特的儿子手上,我一定得取回来。我相信他拿到信顶多一个星期而已。”
“你是指你派人由屋里偷走信,然后下令暗杀迈克,以防他看过了信。”
特维恩笑了。“没错。当然,我无法确定,但明显地他读过了,不然你、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他派人找你来,不是吗?但最令我困惑的是,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存在。即使在军队中,知道你身分的人仍寥寥可数。我很骄傲自己是其中之一。”
“迈克是我的表弟。他的母亲是我的阿姨,我们从小在赛伦岛一起长大。我的父亲是个军人,他的父亲则是伯爵。在我加入军队后,我们较少见面了,但我们依旧保持著密切的联系。你可以确定,我绝不会放过杀死他的凶手。”
“噢,”特维恩点头。“这就是整个环节中最弱的一点,百密一疏。你原本希望我会误认你为威克汉,自那次的狙杀中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伦敦。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经过查证,直接找上你?”
“人总是可以怀抱著希望。”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使你找上了我?”
“你自己。”尼克冷笑。“你不应该威胁嘉蓓的,那是你致命的错误。”
特维恩大笑,转身环顾著周遭。“噢,我必须说很高兴认识你,但我真的该走了。说真的,我来这里原本不是为了嘉蓓,而是来杀死你的。但她是个意外的奖赏。麦特多年前就将她质押给我了,而我一向有债必收。”
他开始往后退,拉著嘉蓓一起。她用指甲抓著他的手臂,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的呼吸几乎被切断了,抵著额头的枪口弄痛了她。尽避春寒料峭,她却满身大汗,为自己,也为尼克担心不已。现在只有特维恩手上有枪,而他不大可能让他们两人活下来。她猜测他是想将尼克尽可能引到离屋子较远之处,再开枪射杀他。她的心跳如擂鼓,故意踉跄了好几下,试图绊住特维恩的脚步。但他出乎她意料外的强壮,硬拽著她往外走。
就算尼克看出了特维恩的意图,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亦步亦趋地跟著他们,英俊的脸庞毫无表情,冷硬的蓝眸直盯著特维恩。
“你该知道的,你已经逃不掉了。现在这里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尼克以闲聊般的语气道。
特维恩格格轻笑。“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唬倒。”
“我不是唬人。我从昨天起就派人盯著你,现在我的手下已经埋伏在树丛后了。”
“我不认为,中校。”
“放开嘉蓓,或许我们两个能够达成交易。”尼克的语气冰冷如刃。此刻的他已不再是潇洒迷人的伯爵,而是冷硬无情的军人。她的身躯窜过一阵轻颤,但也涌现了希望。
如果有人能够阻止特维恩,那一定是尼克。
特维恩已经拉著她来到花园的东边,树丛的缺口处。
很快地,他就可以带著她离开花园。想像自己再度沦落到特维恩的掌握中,任他宰割,惊慌威胁著要吞没她。她的胸口紧窒,胃部翻搅,冷汗涔涔而出……
不,她告诉自己,她必须信任尼克。
嘉蓓的心跳恍若擂鼓,明白到尼克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不然他们都会丧命。
“我或许错了,但我相信王牌在我的手上,中校。我们没有什么交易好谈。”
“就是现在,奈特!”尼克突然大声喊道。嘉蓓的心跳跃至喉间,希望与恐惧在胸中交织,尼克也曾对她用过同样的伎俩……
手枪开火的同时,尼克扑向了嘉蓓。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枪声震耳欲聋,但子弹无害地掠过他的耳际,同时他带著嘉蓓一起倒在地上,转身让自己承受摔倒的力道。正如他所料的,特维恩选择朝他开枪,而不是嘉蓓。感谢天,他没有计算错误!想像另一种后果就令尼克全身颤抖。
他的手下由花园的角落里冲出来,包围住特维恩。他们安静有效率,受过精良的训练。特维恩极力反抗,试图逃走,但随即被制伏、捆绑住。一些宾客听到枪声,由屋子里跑出来,望向花园的方向。尼克拥著嘉蓓温暖柔软的身躯,太过庆幸她逃过了一劫,并不急著起来。
自从得知政府高层里有人能够取得机密文件,泄漏威灵顿军队的情报给敌方后,他就一直在追踪这名间谍。讽刺的是,他会找上特维恩完全是因为嘉蓓,不然他绝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在追寻特维恩的过去时,他搜集到了足够的资料,证明特维恩公爵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但现在他关心的只有嘉蓓一个人。
她丝缎般平滑的玉臂紧拥著他,彷佛再也不愿意放他离开,诱人的双峰偎著他的胸膛,脸庞埋在他的肩上,娇躯簌簌颤抖。
“噢,尼克。”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从不曾听过更美丽的天籁了。他拥紧她,亲吻她的耳后,深摄入她甜美的香草气味。
“你还好吧?”
她的颤抖已减轻了一些,他的则已完全停止。他主要是为了她担心害怕,不是为了自己。
这告诉了他些什么呢?
“我还好。你呢?”
“除了在我以为他会开枪打你时,吓掉了十年的小命外,一切算还好。”
“我好害怕他会对你开枪。”
她为他担心这绝对是个好预兆。他的手抚著她的背。“嘉蓓。”
“嗯?”
“看著我。”
她仍然在颤抖,但她抬起了头。她的灰眸深邃迷蒙如月光下的深池,微分的红唇像是要引诱人亲吻。他强迫自己专注地看著她的眼眸。
“记得你在舞厅里掴我一巴掌前,我说的话吗?”
她拧起眉头。“是的,我当然记得。”
“有关我认为你疯狂地爱著我?”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毋须重复。”她高傲地道。
他忍不住笑了。她的高效是他最早注意到的特质,出乎自己意料外的,他发现他喜欢女人拥有勇气及骄傲,特别说它们被包里在纤细的身躯、白瓷般的肌肤,以及灰雨般的眼眸里……
“你在笑吗?”她的语气变得不善。
“我会这么说——”他匆忙道,以免她又发怒了。“是因为我惊喜地发现到,我同样疯狂地爱著你。”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知道自己从不曾如此肯定过。
她睁大了眼睛,呼吸一窒,圈住他颈项的小手一紧。她抬起头仰望著他。
“噢,尼克,”她对他绽开个灿烂的笑靥,一颗心盛在了眼里。“我真的爱你,尼克。”
围观的宾客愈来愈多,幸好他背对著他们。他们躺卧在草地上,灌木丛的阴影处,亲密地相拥。她的镂金纱长裙缠住了他的双脚,半果的双峰紧贴著他的胸膛,但他一点也不想改变这个情况。明显地,她也是。
愈来愈多宾客往花园而来,尼克知道他应该拉著嘉蓓站起来。如果他们看到威克汉伯爵拥著他的妹妹在草地上亲吻——而且不久前,她还在舞厅里当众掴了他一巴掌——丑闻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该死地不在乎,他低头吻住了她。
“队长!队长!”奈特急切的叫喊声传来,穿透了尼克氤氲的意识。
他望向周遭,迅速翻身坐起,瞧见一名陌生人越过草地,朝他奔来。男人黑衣蒙面,明显地来意不善。
尼克立刻全神警戒。奈特紧追在蒙面男子的后面,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尼克手上没有枪,他低咒一声,将嘉蓓牢牢护在背后,面对狙击者……
枪声一响,他的胸口被某种东西击中。他低下头,瞧见殷红的血迹扩散开来,染红了他的外套。
他申吟出声。
在他身后,嘉蓓凄厉地尖叫。
他的四名手下已经包围了暗杀者,迅速制伏了他。奈特冲到他身边时,他仍在呆望著胸口的血渍。
“队长!队长!”
尼克抬起头,震惊不信地望著他长久以来的副手。“不要是现在,”他不稳地道,声音逐渐模糊。“我还有事没有做。嘉蓓……”
“噢,队长。”奈特伸臂抱住了倒下的尼克。在逐渐涣散的意识里,他瞧见他的手下带著特维恩和暗杀者离开,像影子般融入黑暗中……
“不……”他再度道。
“尼克!”嘉蓓惊恐的叫唤来到他耳际。“尼克!尼克!”
“带她离开。”他喘著气道,然后黑暗彻底攫住了他。
十五分钟后,所有的宾客围在花园的草地旁,歇斯底里的嘉蓓被奈特强拉在一段距离外。被匆忙召来的医生在检查过后,宣布第七任威克汉伯爵贝迈克中弹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