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准备外出工作时她冷淡地问:“你在牧场中听得到汽车喇叭吗?”
他一脸错愕。“当然听不到。”他疑问地注视她,但是她仍然不看他。
“那么我该怎么找你或联络你?”
“为什么你要联络我?”他讽刺地问。
“我怀孕了。我可能摔一跤,或者流产。任何情形都有可能。”
这种辩辞他无法推翻。他抿著唇。在给她离开的机会及危害她和孩子的安全间沉吟。想到最后,他毫无选择。他掏出钥匙丢到橱台上,但是手仍压在上面。
“你能保证你不会逃走?”
她终于直视他,但是神色冷淡而空白。“不。我为什么要浪费唇舌说些你反正不会相信的保证?”
“你到底要我相信什么?相信你没有刻意,但终究要和我平分牧场?我曾经被一个女人耍过,而她带走了我半数财产。但是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就算我必须烧掉房子并且卖掉土地偿债,你听清楚了吗?”到他说完时他已在大叫,而他看她的眼光彷佛他憎恨看到她。
黛琳面无表情。“如果那就是我所要的,我随时都能付清贷款的。”
她言之成理;她从他的眸子看得出。本来她可以乘胜追击,但是她保持平静。在这件事结束前她会让他有得想。
他怒冲冲地出门,车钥匙留在橱台上。她拿起来上楼回到她的卧室。她已经收拾了一些衣服。过去两个晚上,她已经想好了她要怎么做及她要去哪里。瑞斯会认为她会跑回纽约,但是她才不考虑那样做。要给他教训,她必须就在近处。
正如她所料,他刻意在附近工作以防她试图离开。她没有上当。看到他在告诉她他将出去一整天却突然回来吃午饭时她感到强烈的满意。她做了一盘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接著继续她先前做的事──清理烤炉。
他问:“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几分钟后他问:“你可以做那种事吗?”
“又不难。”
她冷淡的声调气走了接下来的交谈。她不会轻易放过他。她曾告诉过他两次她不会波的替罪羔羊,但是显然他没听进去,现在她要实际做给他看。
他再次离家后她等了半小时,这才拎著她的皮箱上车。她不需走远,而他也不需多久就能找到她。最多几天。如果他要,可以把车子开回来,因此她并不觉得愧疚。此外,她并不需要自责。她完全相信她会在下一次门诊前回到牧场。若是不能,她会通知瑞斯他必须收留她。她的计划里绝不含任何离开他的成分。
罗丝咖啡馆楼上有间房间出租正符合她的需要。她把车开到克鲁,直接停在咖啡馆前。她要瑞斯清楚地知道她在何处。
她走进咖啡馆,但是柜台后面没有人。“罗丝?有人在吗?”
“别吵,”罗丝酸溜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几分钟后她走出来。“你要喝的还是吃的?”
“我要租楼上的房间。”
罗丝眯著眼打量黛琳。“你要它做啥?”
“因为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你在牧场有座大房子,还有个大男人晚上替你保暖,这就是你需要的。”
“我有得是,”黛琳说得清清楚楚。“一个猪头丈夫,他需要人教训一下。”
“嗯,还没看过不是猪头的男人。”
“我还怀孕了。”
“他知道吗?”
“知道。”
“他知道你在哪儿?”
“不久就会知道。我没有躲著他。或许他会火冒三丈地闯进来,但是直到他了解几件事之前我不回去。”
“例如?”
“例如我不是他的前妻。他受到不公平待遇,但不是我给他的,而我厌倦了代人受过。”
罗丝将她上下打量一会儿,点点头,酸溜溜的面孔露出难得的满意表情。“好,房间是你的了。我一向喜欢看到男人得到他应得的报应。”她咕哝地转身回厨房。接著她停住脚回头看黛琳。“你有没有餐厅厨师的经验?”
“没有。你缺人?”
“不缺就不会问。现在我身兼厨子及跑堂。我告诉朗弟他的蛋像橡皮,他一气之下就辞职不了。”
黛琳考虑半晌,发现她喜欢这个状况。“我可以招呼客人。”
“以前做过吗?”
“没有,但是我照料瑞斯九个月了。”
罗丝咧嘴一笑。“我想你够资格。他不像是容易满足的人。嗯,你的身体还好?我不想妨碍你肚中的孩子。”
“我健康得很。昨天才看过医生。”
“那么工作是你的了。我带你去看房间。不花俏,但冬天里很暖和。”
房间干净而整齐,如此而已,但黛琳并不在乎。罗丝打开电暖器后转回厨房。黛琳将她的皮箱提进去。把衣服在小衣橱中挂好后,她来到楼下的咖啡馆,系上围裙,开始执行起女侍的工作。
*****
那天晚上瑞斯回到家时累得一塌糊涂。他遭受牛只的踢踩,手上也被绳索磨出个大水泡。母牛就快生产,那时的工作会更多。
看到旅行车不见了而屋中一片黑时,他觉得像是当胸被踢了一脚,一时全没有了呼吸。他并没有真正认为她会离开。心里深处,他原以为她会挺身坚持,像她从前一样抗争到底。相反地她却走了,他闭上眼痛苦地领悟她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样:一个经不起考验的肤浅女人,她已回到大城市重过她逍遥写意的生活。
而她带走了他的孩子。
这种背叛比爱波对他做的还要严重十倍。他已经开始相信黛琳,相信他们可以有长久的未来而不是几个月。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和他住在一起,替他烧饭、洗衣,两人一同欢笑、调侃、工作、心甘情愿地睡在他怀里。
接著她在他背后捅他一刀。那种活生生的梦魇,现在他又经历了第二次。
他慢慢走进屋。厨房里没有温暖欢迎的微笑,除了冰箱的运转及时钟的滴答,什么声音都没有。虽然如此,他还无助地希望她有事必须出去,屋里会留有纸条告知她去了哪里。他搜过所有的房间,看不到任何字条。他走进过去两晚她独自度过的房间,发现内衣抽屉空了,浴室中的女性香粉瓶罐也清除得干干净净。他还在试图适应她的衣服不和他的并列在同一个衣橱,整幢屋子中都遍寻不著更像利刃穿心。
就像是在伤口洒盐,他走进她存放她『纽约』服饰的房间,彷佛一只受伤而困惑的野兽必须在查看过所有它的伴侣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后,才会向世界吼出他的悲痛。
但是,当他打开衣柜门,成排的丝衬衫、套装、高跟鞋跃入眼睑。一丝她的幽香从衣服飘了过来,他瞪著它们,浑身冒汗。
他快速下楼。她的书仍在,还有她的音响。或许她现在走了,但是她留下了许多东西,那意味她会回来。或许她会在他出外工作的白天回来,然后收拾剩下的东西离开,甚至不必和他碰面。
但是她是回去纽约,她为什么带走了牧场服而留下城市服?
谁知道黛琳的行事哲学?他讥诮地想。为什么她明知他最不能容忍却仍用她的信托基金付清了牧场的抵押贷款?
这一生他不曾如此愤怒过,甚至当他坐在法庭,听法官把他的一半财产交给爱波时也没有。他不曾指望爱波会给他好一点的待遇,她曾示范过好几次她能多无情。但是当黛琳像那样刺他,那种伤痛是既深又狠。
现在她走了,他会有充分的时间把两人的关系想清楚。但她要想趁他不在时回来拿东西将要遭遇困难,因为一有机会他就要换一把门锁。
不过现在,他要做一件甚至连爱波在毁掉他的生活时他都没做的事。他要去拿架上那瓶放了许多年的威士忌喝个烂醉。或许那么一来他才能没有黛琳的相伴而入眠。
第二天他头痛欲裂,胃中翻搅,但仍拖著身子起来照顾牲口;他笨并不是它们的错。等到他的头痛消失而他再次觉得像个人时,已经太晚而不能到杂货店买新锁了。
第三天母牛开始生产。每次都这样:第一只开始阵痛后其它的就接踵而至。而它们会找个安静偏僻的角落生产。瑞斯一个人必须找出母牛的藏身处,确定新生牛犊安全无恙,协助难产的母牛,并且照料病弱或死亡的牛犊。
三天后他才有休息时间。直到黛琳离开后一星期,他终于凑出时间开车去克鲁。那时黛琳造成的愤怒及伤痛已变为空虚麻木的感觉。
经过罗丝咖啡馆前,第一样进入他眼睑的就是停在前面的白色福特旅行车。
他的心跳狂乱。她回来了,或许正要去拿她剩下的东西。他把车在隔壁的杂货店停好,瞪著那辆旅行车。熟悉的愤怒爆炸成麻木的真空,一件事立刻变得清楚起来。
他不会放她走。就算他必须上诉到最高法院,他也要保持牧场的完整,而她仍是他的妻子。他曾庆幸再也看不到爱波,但是他绝不能让黛琳走。她怀著他的孩子,就算他必须将黛琳绑在床上,那孩子也要在他的房子里成长。
他下了卡车,长脚大步地走向咖啡馆,马靴跟敲得木扳人行道隆隆作响。他的脸色凝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咖啡馆当中四下扫视。所有的卡座都没有任何长腿金发妞,只有两名劲瘦的牛仔跨坐在酒吧台前的高脚椅。
接著厨房门一开,他的长腿金发妞走了出来,身上围著围裙,手里端著两份大汉堡薯条。她朝他瞥一眼,脸上表情丝毫末变,将盘子放在牛仔面前的动作节奏也丝毫不变。“吃吧。要派的话就叫我一声。罗丝今早烘了一个苹果饼,味道好得可以叫你直流口水。”
接著她毫无表情地看著他,问道:“要吃点什么?”
牛仔转过头,看到黛琳谈话的对象时,其中一名牛仔干咳一声。瑞斯认识方圆百哩内的每个人,而他们也认识他,就算没有私交也见过。每个人也知道黛琳;有著像她那样面孔及风姿的女人很难不被人注目。因此瑞斯该死的确定那两名牛仔明白站在他们身后虎视眈眈的那个人是她丈夫。
瑞斯用平静而死寂的声音说:“咖啡。”继而走到一间卡座坐下。
她立刻端了过来,将咖啡及清水放到他面前。接著她露出公事化的微笑说:“还要什么?”说完扭头就走。
他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的身形。她纤细的腕骨令他突然领悟在体能上她有多不如他,但是她从来不曾退却。就算在床上,他抬起她娇小的臀全力冲刺时,她会圈起脚,享受所有他能给予她的。黛琳不是会逃走的那种人,除非离开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但若是如此,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没有回纽约,月兑离他的生活范围?
“坐下。”他的声音低沉、危险。
“我有工作要做。”
“我说过坐下。”他将她拉进卡座。她仍用冷淡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咆哮,不理会两名牛仔投来的目光。
“我在这里工作。”
“那就是我的意思。你见鬼地在这里做什么?”
“养活自己。你指望我怎么做?”
“我指望你像我告诉你的留在牧场。”
“为什么我该留在不要我的地方?对了,如果你能想出办法将旅行车开回家,请便。我不需要它。”
他努力压下愤怒及不耐。或许她就是想要他当众发火。
“你住在哪里?”他的声音显示出他紧绷的神经。
“楼上。”
“去拿你的东西,你和我一起回家。”
“不。”
“你说什么?”
“我说不。一个表示拒绝的简单字眼。”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抓住她狠命地摇晃,或是将她拉上膝头吻得她晕头转向。“我不是开玩笑,黛琳。去楼上拿你的东西。”他无法压低声音,两名牛仔开始公然瞪视。
她溜出卡座,在他还没能抓住她已站起身,他顿时想起,只要黛琳愿意,她可以行动如风。“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该和你回去。”她朝他开火,眸中的冰冷开始加热。
“因为你怀著我的孩子!”他大吼,拔身而起。
“是你说过你不在乎我做什么,而你后悔娶了我。那时我也是怀著你的孩子,因此现在有什么不同?”
“我改变主意了。”
“哟,你真大方。你也告诉过我不是你想要的,而我不具备做牧人妻子的条件。”
一名牛仔清清嗓子。“在我看你的条件足够了,黛琳小姐。”
瑞斯杀气腾腾地瞪那名牛仔一眼。“你还想不想保有你的牙齿?”他的声音低沉。
那名牛仔的喉咙似乎仍有问题。他再次清理,咳了两声后才勉强说:“只是表示自己的意见。”
“那就到外面去表示,这里是我和我老婆之间的私事。”
罗丝穿过厨房门,酸苦瓜面孔永远不变。“谁这么吵?”她质问,继而视线落在瑞斯身上。“哦,是你。”她说得彷佛他和瘟疫一样受欢迎。
“我来带黛琳回家。”他说。
“看不出她想走。你的脾气太好了。”
“她是我的妻子。”
“她在这里招呼男人吃东西还有钱可拿。”她摇晃手中的尖铲。“你除了裤裆中的那根东西外又给她什么?”
瑞斯的下颚硬得橡大理石。他可以把黛琳甩上肩头扛回家,但是虽然他很想以大欺小,却不愿用体力强迫她。首先,她怀孕了,但更重要的,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回去。看她的表情,他明白她不情愿。
嗯,现在他知道她的落脚处。她没有回纽约,她就在这里,他不会放弃的。他再恶狠狠地瞧她一眼,在桌上丢下一枚硬币,怒气冲冲地冲出去。
黛琳慢慢吐出憋了好久的气。刚才好险。他显然决意带她回牧场。她了解唐瑞斯,他顽固得像头驴,而他从不会放弃。他会回来的。
罗丝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向外伸展。黛琳胜利地和她互相拍掌、道贺。
“妻子一分,丈夫挂零。”罗丝得意至极地说。
****
第二天他又回来了,坐进卡座,半垂著眼睑注视她招呼客人。小咖啡馆今天出奇地忙碌,他纳闷这情形可能归功于他们昨天对阵的情形已经在小镇传了开。免费的好戏最能吸引民众。
今天她看起来很累,他纳闷她是否病了。离家前她曾有过几次恶心反胃,但是那时还不是她清晨呕吐的盛期。从她现在的模样看,时候已经到了。这使他更怒,因为她若是留在家,她就能躺下休息。
没有问一声,她端来一杯咖啡给他,转身就要走。像是那天的翻版,他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他几乎能感觉到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你不舒服?”他粗问。
“今早。吃过罗丝给我的干土司后就好了。对不起,我还有其它人。”
他放开她因为他不想再发生昨天那一幕。他慢慢啜著咖啡,注视她穿梭在客人当中,这儿笑一笑,那儿逗两句,令他们欢笑,脸色一亮。那是她的才干,在平凡的事物找出趣味,并且邀请别人一起分享。她曾对他这么做过,他领悟。和她共度的九个月是他此生中最满足的日子,身心皆然。
他要她回来。他想看到她用慵懒的步调在屋中走动,似乎毫不费力地就制造出奇迹。他要她的调侃,用一些奇怪的见闻吵醒他并且指望他配合反应。他想把她压在身下,用他的身体穿透她,令她承认她仍然爱他,宁愿和他在一起也不愿分离。
他不懂她为什么不去纽约,只是跑到克鲁就停住了,明知道他很快就会找到她。
唯一的答案是她从未打算回纽约。她不要大都会的生活;她只是要离开他。
他对她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回放一遍,他几乎瑟缩起来。她也记得每一个字,甚至回述给他听。那时她告诉他他会后悔说过那些话,但是那时他气愤得没注意。他应该记得黛琳能放能收。
她可以轻易地返回纽约。她的账户里有钱,而罗勃会不发一言地欢迎她回去。因此如果她留在蒙大拿是因为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就算要报复,她也能轻易地在纽约遥控,因为屋中没有了她,就是对他的惩罚。空洞的家就要逼疯他。
终于她持著咖啡壶过来替他加满。“要不要一块派配著吃?今天是新鲜椰子派。”
“好。”它给了他逗留下去的借口。
咖啡屋终于清静下来。客人各有其它该做的事,而瑞斯没有做出任何足够让他们待下去的有趣事情。当黛琳转过来收拾他的点心,并且替他重新加满咖啡时,她问:“你没别的事好做吗?”
“好多事。母牛生小牛了。”
她的眼睛一亮,接著她耸耸肩转开身。他说:“等等,坐下来休息一下。从我到这里后你还没坐下过,而那是──”他查看腕表。“两小时以前。”
“今天早上很忙。你不会因为想要休息就抛下招呼到一半的牲口吧?”
听到她将客人比做牲口他忍不住地咧开一个笑。“还是坐下吧,我不会吼你。”
“那倒是新闻。”她咕哝,但是在他面前坐下,两脚跷在他旁边。他抬起她的脚放在膝上,按摩她的小腿,并且在她试图抽腿时按著不放。
“放轻松一点,”他轻轻地说。“你可以站这么久吗?”
“就算在牧场我也一样是站著。煮饭不能坐著,你知道的。我觉得很好。我只是怀孕不是瘫痪。”但是当他按摩她疲倦的肌肉她仍闭起眼;他的指法精良,那是从多年照顾动物中学到的。
他的床上功夫也很棒。每个女人都该有个像瑞斯的情人,狂野而饥渴,大方地付出自己的身体同时尽情地需索。甜蜜的回忆像蜡般在她月复中融化,她的体温升高,而她的眼睛倏地睁开。再往下想她就会不自觉地偎进他的臂弯中了。
瑞斯说:“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若他是愤怒地强求,她会用同样的愤怒做答,但是他却是平静地要求。她叹口气。“我的答案仍旧一样。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该回去。”
“而我的答案也仍旧一样。你怀了我的孩子,他应该在牧场中长大。你自己甚至告诉过我,你付清贷款的原因之一就是为我们的孩子保有牧场。”
“我没有把孩子带离蒙大拿。”她指出。“我甚至没有离开牧场很远。孩子会拥有你和牧场,但是我不必住在那里。”
“黛琳小姐,还有没有咖啡?”一位顾客叫道,她抽下腿站起来,走开去做她的事了。
瑞斯终于放弃而回家,但是一整晚他在大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必须修补围篱。他机械地工作,脑子仍在黛琳身上,试图想出如何要她回来的方法。
当她问他,如果她只是对牧场有兴趣,又为什么会等九个月才付清抵押贷款时,确实言之成理,而现在他必须问自己相同的问题。如果她早就计划好抽身,为什么还要追鸡赶牛,和酷寒挣扎,冒著生命危险救他?更甚的是,她为什么停止服药让他令她怀孕?她怀著孩子是计划下产物。女人不会刻意怀孕,如果她只打算混上几个月后就抽身。牧场的土地值很多钱,但若钱是她唯一想要的,付清贷款就使她有资格取得牧场的部分所有权,根本不用再加怀孕这一著。不,她会怀孕只因为她想要这孩子,而她付贷款只有一个原因:为他,唐瑞斯,挽救他的牧场。她或许说她是在挽救她孩子的祖产,但是那孩子尚出生,不论她的母性直觉有多强,宝宝仍是个陌生人。她是为了她的丈夫挽救牧场的。
此外,黛琳不需要钱。有了甘罗勃那样的继兄,只要她开口,什么东西得不到?和甘罗勃比起来,爱波家的财产就像是小巫见大巫。
所有的事实都导致同一件事,同一个问题。如果她不打算诉讼离婚,明知道他反对为什么还要付清贷款?答案永远一样。她爱他,黛琳爱他。她试著告诉他时,他却忙著侮辱她,不肯听她说。
他粗鲁地绞紧铁丝,敲进钢钉。如果他要黛琳回来,他还有许多苦吃。她爱他到宁愿冒险付清贷款替他挽回牧场。她把他放在她前面,那是爱的真义,而他却盲目顽固地不肯承认。
他的坏脾气令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而他只能怪自己。他必须停止让爱波的贪婪影响他的生活;他必须停止用爱波的眼睛看别人。那是她对他所做最恶劣的事,不是毁坏了他的财务,而是破坏了他看人的方式。遇见黛琳那天,他甚至也都承认过,若是他是在娶爱波前认识她,他会用尽方法追求她。就算那样,他也无法抗拒她太久。就算那名教师答应嫁给他,他也会找些理由退出。黛琳是他唯一愿意娶为妻的女人。
懊死!预见如果有自省那么清楚,现在的他也不会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