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吓得半死。”洛克生气地说,月兑掉皮外套丢到床上,再拿掉枪套。
“为什么?”黎璃温和地问。每次看到他的皮外套她都会有股冲动,她终于忍不住拿起外套,抚模光滑柔软的皮面,然后穿上。衣服当然太大,垂挂在她的肩上,袖子比她的手长很多,但仍因他的体温而温暖。皮革的感觉真好,让她想要发出舒服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他问,分了神。
“试穿你的外套。”她回答,一脸废话的表情。不然她像是在做什么?
“怎么可能合身?”
“当然不合,我只是想感觉一下。”她把衣服的前襟拉在一起,走到镜子前面,然后笑看着镜子里的她。她还粘着胡子,穿着黑色外出服,针织帽盖住她的头发。她看起来就像个街头庞克和卓别林的综合体。
她小心地拆下胡子和乳胶,拿掉针织帽,再用手把头发梳开。她还是觉得像个小丑,所以她月兑掉外套丢回床上,坐下来开始月兑靴子。
“我为什么吓到你?”她问,又回到他之前的话题。
“不是你吓到我,是我替你害怕。你告诉伯纳要射他哪里时,我也心惊胆战,但我想每个男人都会有那种反应。反正把他吓呆了。天,黎璃,要是你在车底时菲亚特真的撞上来,怎么办?你知道那有……你在做什么?”
“月兑衣服。”她又露出废话的表情。她月兑到只剩下内衣裤,随即解开纽扣丢在床上,再拉下内裤。月兑完衣服,她又拿起他的外套穿上,再走回到镜子前面。
这样好看多了。外套仍然太大,但她的头发蓬松还光着双脚,所以现在的样子很性感。她把手放进口袋、拱起肩,扭头看看背后。“我喜欢这件外套。”她低声说,撩起衣摆,刚好可以看到臀部的下方。她觉得呼吸困难还有点太热,仿佛有人把房间的温度调高了。她把衣摆撩得更高。
“那就送给你。”他粗哑地说,双眼闪闪发亮。他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臀部。“只是穿它的时候不准穿别的衣服。”
“好严格的规定。”她忍不住想喘气,硬得发痛,他却连碰都还没碰。这股浓烈的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只觉得仿佛他再不进入她,她就要死了。
“要不要随你。”他炙热的手掌揉捏着她浑圆的臀。
“那好吧,我要了。”她从口袋里抽出手来,抚模着袖子。“你的条件都很硬。”
“我很硬的可不只那个。”他低声说,伸手拉开他的长裤拉链。“弯腰。”
她已经全身发软,体内的肌肉也因为狂猛的而强烈收缩,便弯下腰,双手撑在墙上,踮起脚尖,他则曲起膝盖微蹲。她屏着气让他把巨大的男性送入体内,再稳定地往前深深推进。他抓住她的髋部固定住她,同时后退再次冲刺。
她的脚几乎离地,头也撞到墙上。他诅咒一声,就一手环住她的腰,抱着她转过身,移到床边。他没有退出来,也没有改变原来的姿势,只是让她伏在床上,开始抽动。
通常她需要直接的刺激才能达到高潮,但她早就准备好要接纳他,光是那些深长的摩擦撞击就够了。因为肾上腺素和皮革贴着皮肤的感觉,再加上她全身赤果只穿着他的外套,他却还衣着整齐,以及原始的姿势,让她的反应一飞冲天。她并拢双腿,用力裹住他,感觉他抵撞着她的体内深处,她就爆发了。她忍住一声叫喊,把脸埋进床里,双手抓紧床单,感觉释放的痉挛震颤了全身的肌肉。
洛克靠在她的身上,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边,用力往前冲刺,每一次都让她全身颤动。他发出粗嘎的声音,男性再度膨胀。便开始快速抽动,拱起背,开始达到高潮,并用力抓着她的臀部,贴着她转动。
五分钟后,他们才勉强能移动。“别动。”他粗声说,后退并掀起皮外套,以便看着她的臀部。他申吟着边颤抖。“噢,没错,我想我发现恋物癖了。”
“我还是你?”她勉强出声,仍然觉得体内有许多小闪电。她想他也是,因为他并没有软掉很多。
“天,谁在乎?”他呼了口气,用力抓住她的臀部,分开双臀,两根拇指往下画,一直来到她敏感的肌肉紧紧包围住他的地方。
他的按摩让她全身愉快地绷紧,又慢慢地因为他抚慰的指尖而放松。“这样好堕落。”她困倦地低语。“我们今晚遭到枪击,应该要生气,而不是兴奋。”
“肾上腺素会对身体造成有趣的影响,总要想办法消耗掉。但如果你的反应是这样,下次我自己开枪射你。”
她笑到发抖,他滑了出去。他申吟着站起身,开始月兑衣服。“来吧,我们洗个战斗澡,我弄出了一身汗。”
她月兑掉皮外套,和他进入浴室。她很想在浴白里好好泡个澡,但又怕自己睡着,所以只淋浴。洗完澡,她穿上干净的内裤、他的一件衬衫和一双袜子以防脚会冷。房间很乱,到处散落着衣服,但她不太想收拾,而他除了挂好皮外套——他一定要顾好那件外套——显然也不想整理。他只套上一件长裤就打开行李袋,开始测试一块块的无色塑料炸药。
他把还能用的放在一边,不能用的放在另一边。等到行李袋都空了,只有五块过期不能用。“还好。”他说。“能用的部分还够。一定会有一些坏掉,只是以防万一。”他开始把可用的那些放回行李袋中。
黎璃用脚趾推推过期的。“这些要怎么处理?”
“丢到垃圾桶当然不是明智的作法。据我所知,处理塑料炸药的唯一方法是烧掉或炸掉,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必须把一些引爆,就算它们不会爆炸也会烧掉。”他拿出一把瑞士刀——有刀子、钳子、小锯子和一些她不认识的工具全集合在一起,而且所有航空公司都禁止它上飞机的——他用刀子在过期的炸药上作记号,以免和其它的混淆。然后放回袋子里,再把袋子收到衣橱最上面的一层。
“希望这酒店够高级,服务生不会东模西模。”他打着呵欠。“我想睡了,你呢?”
黎璃洗完澡就困了,他一打呵欠,她也跟着打。“快睡着了。我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遥控的引爆器。我们必须要到达安全距离才能引爆,在实验室里拉上数百码引信会让人怀疑。我们一拿到这些东西,就可以开始准备接口设备:名片、工作服、厢型车等。这些不难找到,厢型车旁的磁性招牌也可以订做。”
“那今晚没别的事了。”她又打了个呵欠。“我绝对想睡觉了。”肾上腺素已经消失,激烈的也让她放松,感觉仿佛骨头都软掉了。她转身向床走去,让他去关灯。她累到月兑了袜子就倒在床上。
她模糊地感觉到他剥掉她穿的衬衫,再月兑掉她的内裤。就算穿着衣服她也能睡,但她喜欢赤果地睡在他的怀里。他上床时,她叹口气缩到他身边,一手放在他的胸前。“爱你。”她低语。
他的手臂环抱着她。“我也爱你。”她感觉到他的嘴唇拂过她的太阳穴,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洛克却久久不能入眠,紧抱着她,瞪视着黑暗。
星期六登陆作战日,黎璃花了很多时间在镜子前化妆。她一定要尽可能做好伪装,否则就毁了。只要乔医生认出她,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她只能选择剪短头发并染色,或是再买一顶假发。她不介意染头发,但除非无法可想,她才会把头发剪得跟男人一样短。幸好巴黎买得到很好的假发,她买了一顶略长的男性假发。她不想用扮莫丹妮时的棕发,或是原本的金发,所以只剩下黑发及红发。她选了黑发,因为它比红发普遍。实际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黑发。戴上假发后她又戴上一顶棒球帽,上面的缩写是洛克想出来那家虚构保全公司的名字,石氏保全公司,SSC。他还是用美国名字,因为也根本无法让人相信他不是美国人。
她还用了电影化妆常用的乳胶。她绝对不是个技巧高超的化妆师,但也没有长年练习的机会。她打算把下巴加宽一点,垫高鼻梁变成古典的罗马鼻以掩饰她的鹰勾鼻——那和她的眼睛颜色一样特别,这是唯一能改变侧面轮廓的方法——加深眉毛及睫毛,再用胡髭遮掩丰厚的上唇。她决定不要垫高眉骨,因为她一定弄不好,每次都变得好象尼安德塔人(译注:尼安德塔人(Neanderthal)曾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人类化石之一。学术界对此几十年来争论不休,一派支持者认为它是早期人类的一支,另一派学者则认为它只是一个独立的灵长类物种。)深红色的隐形眼镜——比扮莫丹妮时戴的淡棕色还要深——再加上金属框眼镜,脸部伪装就完成了。遮盖乳胶的粉底颜色要和她的肤色一样,还得要上得很有技巧,因为她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有化妆。
她甚至用乳胶盖住耳垂上的小耳洞。有些男人也许会穿一个耳洞,甚至会戴耳环去工作,但大部分的男人不会穿两个耳洞。也许有些人会,但她不想太另类而引起注意。
十二月的第一波冷锋还在,真是太幸运了。为了掩饰身材,她在胸前缠上宽幅的弹性绷带。她穿的深蓝色工作服很宽松,可以遮住臀部的曲线。既然天冷,她可以在工作服外面加穿一件轻型铺棉背心,就完全看不出身材了。加了后跟的厚底工作鞋让她长高三英吋。
问题是她的手。她没有搽指甲油,指甲也剪得很短,但她的手指瘦长,绝对很女性化。因为天气冷,她在室外时可以戴手套,但在室内呢?她要帮洛克安置炸药,不能一直把手放在口袋里。她只好用蓝色眼影在手背上描出血管,让血管突出,再把两根手指缠上塑料绷带来加强效果,让人觉得她因为用手工作所以常有割伤。
至少她不太需要说话。洛克是发言人,她只是员工。她可以把声音压到很低,但很难持久。她不得不说话时,为了要让声音粗哑,必须强迫自己一直咳嗽来刺激喉咙。
洛克当然觉得她低哑的声音很性感。她开始觉得就算她打喷嚏,他都会觉得性感。过去一周半他和她频繁,让她怀疑他谎报年龄,实际上只有二十二岁,只是有些少年白。她不是不喜欢他的渴望,老实说,她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般沉溺其中。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像兔宝宝那样玩。洛克若不是很有能在城市里找到黑道份子的天分,就是他有一些很有问题的朋友。黎璃——当然有变装——一直忙着处理他们所需的接口设备。像是寻找符合他们需求的厢型车、订做两块磁性招牌、印名片和“石氏保全公司”的正式技术检查表,弄到写字板、各种工具、两套工作服及靴子。同时洛克也在联络一些很可怕的人物,购买他们所需要的引爆器。
他原想自己制造遥控器,还说那很容易,只要有遥控玩具上的摇控系统——像是遥控汽车或飞机,好的玩具店或电子器材店都买得到——但又觉得用订制的遥控器会比较专业,所以他很不情愿地付了钱,还抱怨了好几天。
然后根据蓝图上的资料,他开始决定要用多少炸药,威力该有多大。黎璃从未真正从数学角度考虑过爆破工作,但她知道。艾瑞很引以为傲的,就是能正确计算出工作时需要多少炸药。洛克也全部解释了一遍,说出一大串数字,仿佛那是常识。多少无色塑料炸药会造成多大损害。他有时说塑料炸药,有时说无色塑料炸药,但她一问,他又说它们并不完全一样。C-4、塑料炸药和无色塑料炸药全都是同一类型的炸药,但塑料炸药是比较常用的词,泛指所有塑料炸药,但并不正确。黎璃讨厌弄错细节,因为她的生命常常得依靠正确的细节,所以坚持他想说无色塑料炸药就说无色塑料炸药。他翻个白眼,但顺着她。
他花了数小时教她要如何及在哪里安置炸药并设定引爆器。引爆器还算简单,但他很讲究炸药的位置。他把地点编上号码,然后分好炸药,再贴上号码,对应要安置的地点。他们一直研究,直到两个人都可以毫不迟疑地说出每个地点及它的号码。记住蓝图后他们开车到乡间。他画出距离,让两人实际感受那栋大楼的空间,以及要花多久才能完成工作。
好消息是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大楼,坏消息是,据他们发现,到达后要安装所有的炸药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甚至更久。他们待得愈久,愈可能被发现。洛克很安全,但黎璃很危险,尤其万一罗德突然出现。戴蒙会告诉罗德“保全专家”在实验室里检测设备,他有可能感到好奇。如果他真的出现了,洛克要负责去招呼他,黎璃则到别的地方忙碌,只希望罗德不要坚持会见另一位“专家”。
乔医生是另一个潜在的危险,他可能会认出黎璃。同样地,她会尽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但那比较困难。毕竟实验室由他负责,他的工作又是他的骄傲及乐趣。他会很有兴趣聆听洛克对大楼里保全设备的意见。既然洛克是石氏保全的假老板,他会比黎璃更引他注意,但她无法完全逃避。
他们也都没忘记今天是乔医生在世上的最后一天。黎璃记得她生病时他对她很亲切,但同时也知道他是邪恶计划的核心。只要乔文森活着,把病毒改变成能由人类互相传染的知识就可能被用来制造大规模的流行病。就算不是禽流感也会有别的。病毒没有他的帮助就很可怕了,随时都可能有大规模的流行病。她绝对不会让人故意放出病毒,并藉此大捞一笔。
他们计划在安置好炸药后,再做一个炸弹威胁演习,计算所有人离开大楼要多久时间。等到大家都离开后,洛克会引爆炸弹,同一时间,黎璃则解决乔医生。枪声及爆炸的火势势必引起恐慌与混乱,甚至有人受伤。他们应在引爆前戴上耳塞,确实站在有掩护的地方,再趁混乱之际坐上厢型车离开——希望如此。没有一件事可以轻忽。
豪华酒店实在不是准备炸药的好地方。每天房务人员来之前,他们必须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炸药做好后,又不想把炸药放在厢型车里,怕有人偷车。万一让一些庞克族拿到这么多无色塑料炸药,情况会不可收拾。
“你准备好了吗,查理?”洛克问。傅查理是他们帮黎璃选的名字。洛克喜欢这个名字,私下也常这样叫。
“我想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她说着,站起来离开化妆镜,穿着厚重的工作靴在他面前尽可能转了一圈。“我的样子还可以吗?”
“看你怎么定义『还可以』?”他说。“至少我不会想约你出去。”
“那就可以了。”她满意地说。
他笑了。“我甚至不想吻你,那个胡须让我害怕。”他刚装好炸药,有的放在行李袋,有的放在箱子里。引爆器放在另一个箱子,他还谨慎地拿掉了遥控器的电池。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工作服,左胸前的口袋绣着石氏保全,但他底下穿了件白衬衫,还打了领带,暗示他是老板,让人只注意到他。工作服的拉链没有全拉上,露出领带,但又够宽松,可以遮掩枪套的线条。她还是把枪放在熟悉的脚踝枪套里,虽然工作靴让她比平常更难拿到枪,但他们又不是参加拔枪比赛。而且到时候,只要事情顺利,她会有足够的时间拿出武器。
他拿起行李袋及装炸药的箱子,她则抱着装引爆器的箱子。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但他们没有说话,或是再次讨论计划。各自的工作都早已了然于胸。
“你开车。”他们走到厢型车时,洛克说,从口袋拿出钥匙丢给她。
她扬起眉毛。“你信任我的开车技术吗?”
“第一:我是老板,我只下命令,不开车。第二:开厢型车根本不好玩。”
“我想也是。”她嘲弄地说。厢型车的操控就和搁浅的鲸鱼一样灵活,所以洛克才会愿意交出钥匙。
他们预定下午三点和赖戴蒙在大楼前会面。洛克选这个时间是因为到了下午,大部分人都累了,不像早上那样警觉。他们到达大楼旁时,黎璃忍不住看着两个星期前发生过枪战的小鲍园。新闻提过那次事件,但因为没有人死亡,隔天就完全被遗忘了。虽然是周末,但天气很冷,所以公园人不多,只有几个不怕冷的人在遛狗。她很高兴。附近人愈少愈好。
他们一靠近大门就有两个警卫等着,她又咳了几次让声音沙哑。警卫举起手,她慢慢停下车,然后摇下车窗。一阵刺骨寒风让她庆幸自己穿了背心。“石洛克先生来见赖先生。”她还没问,洛克就拿出他的国际驾照交给警卫检查。她找出新的假驾照,也交了出去。
“傅查理。”警卫说,念出驾照上的名字。他们又检查一份名单,她看到上面只有两个名字,所以没有花太多时间。
“到左边的主要入口。”警卫指示,把驾照还给他们。“车子停在访客位子上。我会打电话给赖先生,通知他你们到了。门旁边有个按钮,压一下,里面的人会让你们进去。”
黎璃点点头,把驾照放回口袋,摇起厢型车的车窗,挡住冷空气。她又咳了几次,因为她觉得跟警卫说话时声音不够低沉。她愈咳声音就愈糟,而且已经有点痛了,所以她得要小心,也别咳得太过火。
两个男人从门口走出来,其中一位是乔医生。“左边的是乔医生。”她对洛克说。“另一位一定是赖戴蒙。”
其实他们一家人都很像,但如果罗德是个好看的男人,赖戴蒙就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但一点也不女性化。他的样子很古典,包括浓密的黑发及橄榄色的光滑皮肤。他高大而整洁,穿着优雅而稍宽的炭灰色双排钮西装,只有意大利人能把西装穿得那么帅。乔医生笑着欢迎他们,但戴蒙一脸冷漠近乎严厉的表情。
“事情不太对。”黎璃低声说。
“为什么?”洛克问。
“既然是戴蒙坚持请我们来的,他不该一脸瘟疫将要来临的样子。”
“比喻得很好。”他观察着。“没错,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医生笑着,但戴蒙没有。也许他不是喜欢笑的人。”
有时候最简单的解释也是最好的,但黎璃摆月兑不掉那隐隐约约的不安。她把车停在适当的停车位,尽量不要明目张胆地观察那两个男人。
洛克没有等她。他下了厢型车,自信地走向入口,很快地和两位男士握了手。他的态度全变了,黎璃发现,平常懒散的步伐变成“别挡路”的急行。身体语言全部有了微妙的改变,化身为一个积极、毫无废话的精明生意人。
依照计划,她下了车,走到厢型车后方,打开车门,拿出两块写字板,上面有一大叠印刷表格,再加上两个电路测试器。这对他们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帮助,但洛克觉得那样比较可以唬人。他们也许真会测试一、两个电路。假装他们有在做事。
拿起这些用具,她留意着手势要和男人一样,而不是像女人那样把写字板抱在胸前,才走近三个男人。“我的助理傅查理。”洛克说着指指她。“赖戴蒙,乔医生。医生答应要带我们参观,说明大楼里的保全设备,以节省时间。”
她的双手都拿着东西,无法握手,所以双方点头为礼。乔医生仍然轻松而亲切,但戴蒙的表情却愈来愈严厉,黎璃的不安也逐渐升高。为什么戴蒙的态度仿佛这次“检测”完全不是出自他的主意?
懊死。这一切会是精心安排、只为了引她出现的陷阱吗?让她进入私人建筑物。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罗德真的比她想象中更狡猾吗?她得承认果真如此,他只要完全仿照她的方法,忍住前几次机会不抓住她,便能诱她入瓮。在街上抓她会引起注意,但罗德在警方也有影响力,可以压下来。但他只要以耐心引诱她到没人会注意的地方,又何必滥用关系?在她看来,实验室里没有任何员工,停车场的车也只是装饰用的。
要是她计算错误,不只会丢了自己的命,也会害洛克丧命。她想起过去的笑声及对生命的热情都会被扼杀,心就凉了。世界上若没有了洛克会变得更黑暗。要是他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事……
但戴蒙转过身,乔医生则轻斥他因为未婚妻取消预定的来访而心情不好。“也许你该去找她。”医生取笑着拍拍戴蒙的背。“女人都喜欢我们男人为她们奔波忙碌。”
“也许明天吧。”戴蒙说,耸耸肩,表情有点尴尬。
黎璃放心了。她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戴蒙只是因为女朋友没来心情不佳。
乔医生在门边的键盘上按了一连串的号码,门哔一声打开。“以前每个人都有一张卡片,可以刷过扫描仪。但很多人一直弄丢卡片,保全公司决定键盘会比较安全。”他说着走进门内,他们也跟着进去。
“没错。”洛克说。“先决条件是,不能把入口密码告诉没有权利进来的人。但是,我才抵达两分钟,我已经可以告诉你,门口的密码是六九八三一五。你在输入号码时没有用身体挡住键盘。更糟的是键盘会发出声音,我听得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数字录音机。“你一开始按我就录音了,以防万一。”他按下播放键,就听到六个不同音调的哔声。“有了这个,就算不知道密码也可以开门。”
乔医生的表情有些尴尬。“我向你保证,我平常没这么粗心。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过度防范你们。”
“你应该要防范所有的人。”洛克回答,真的很投入他的角色。“还有键盘也要换成无声的,那是真正的弱点。”
“好,我知道。”乔医生从实验服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我会立刻更换。”
“好。参观完后,如果可以,我想做两个活动。我的助理和我会安置一些假炸药在大楼各处,我们想藉此了解这里的员工要花多久才会发现可疑物品。如果没有人注意到,我想宣布我们做了什么,并请他们看看四周,把他们发现的任何不寻常物向你通报。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警觉心,首先要知道那些包裹是在无人注意时放置的,再实际教导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什么。最后,我想做一次炸弹威胁演习,计算所有人离开大楼所需的时间,了解他们逃生的路线,以及可能的替换路线。其实你们的员工都在时做比较好,但因为我们只有今天,所以只好尽量了。”
黎璃很讶异,洛克演得很好。不只如此,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小录音机。他一定是在去买其它必须的电子器材时买的。
“当然,太好了。”乔医生说。“现在,麻烦你们跟我来,好吗?”
黎璃惊慌地发现戴蒙落后到她的旁边,洛克和乔医生走在一起。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和人一对一谈话。因为她的双手都拿了东西,不能遮住嘴,便把头转向肩膀,咳了两声。
洛克回头看她。“查理,你咳得很严重。该吃点药了。”
“晚一点。”她粗哑地说,又突然咳了一声。
“你生病了?”戴蒙礼貌地问。
“只是咳嗽,先生。”
“也许你该戴口罩。乔医生研究的是感冒病毒,生了病的人更容易感染。”
乔医生回头担心地说:“不用,不用,我们不进实验室。”
“你的员工常因为他们研究的病毒及细菌而生病吗?”洛克问。
“当然难免——而且多到无法记录。但我正在努力研发一种恶性病毒的疫苗,生病的人一定不能进入那间实验室,而且我严格指示要戴口罩和手套。”
很高兴这位医生很小心,在研发出可赚取数百万的疫苗前,不让病毒散布到平常人身上,她想。她看着他的背影和形状很好的头。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却是整件事的起因。因为他,丽雅死了。
最近——遇见洛克之后——她终于可以偶尔想起丽雅,而不再感到痛彻心房的哀恸,而是美好但悲伤的回忆。然而看着乔医生,想到是他使她失去了丽雅,一切又猛烈地冲击而至。她咬紧牙关,忍住硬咽与灼烧的泪水。“查理”不适合哭泣。
他们——她、艾瑞和汀娜——一直很苦恼,因为丽雅似乎每次都会感染流行感冒。十岁之前她就得了两次肺炎。也许是因为出生后几周缺乏良好照顾使得免疫系统脆弱,也或许她只是比较倒霉。每年冬天,丽雅都要病好几次,夏天也至少会感冒一次,而且一定会变成支气管炎。一旦乔医生的感冒病毒依照计划散播到全世界,她一定会感染,而且不幸因病而死的机率有多高?
为了防止那种事发生,艾瑞及汀娜采取了行动,却引发一连串的后续事件及结果。其中的反讽令人痛苦。
深刻的痛苦引发炙热的恨意,强烈到令她为之颤抖。她用力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以免做出蠢事,毁了一切。
与她并行的戴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黎璃掩饰地再次转头,咳了一声。她只希望下巴的乳胶可以承受这些张力。更重要的是,希望戴蒙没注意到她有胡髭,脸上却完全没有胡渣。
他们走过一条长走廊,往右转。“这是我的办公室。”乔医生说,指着一扇有镀金名牌的门,又一个键盘锁。“隔壁就是主要实验室。傅先生,你最好还是留在外面。”
黎璃点点头。洛克接过一本笔记本及电路测试器,对她说:“我们不会太久。”她靠着墙,模仿她看过的男人姿势,很有耐心地等着三个男人走进实验室。她很高兴戴蒙没有说要留下来陪她。
他们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洛克做着笔记。她希望他曾用那个值得信赖的小录音机录下乔医生按键盘的声音,因为后者这次很小心地用身体挡住键盘才按下号码。他们稍后需要进入实验室和办公室安置炸药。
“查理。”洛克心不在焉地说。“我要你去博士办公室检查365BS探测器上的GF调幅器。”
“是,老板。”黎璃粗声说,很勤快地涂写一堆数字。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GF调幅器,唯一知道的BS也是洛克每次一开口几乎都会说的脏话。但那些数字听起来很唬人,也让她有借口回到乔医生的办公室。
参观途中就一直这样,每次他们“检查”到洛克列在单子上的一个区域,他就说出一连串的指示,让自己或黎璃可以再回来。他没有重复过任何命令,原因也许是他自己也不记得之前说过的数字及缩写。乔医生当然对洛克博大精深的知识感到佩服,但戴蒙的表情就神秘多了。黎璃猜想戴蒙一定是很难说服的人,也就更了解他有多信任白乔治,才会接受白乔治的推荐。
参观终于结束,洛克微微一笑。“这样就可以了,我想。现在要请两位见谅,我们要开始检查我刚才告诉查理的那些项目,之后我们会四处藏些惊喜小包裹。大约会花……一个小时,也许再久一点。随后我们就来和你们的员工玩一下,希望能让他们知道应该要多些警觉,接着就是撤退的演习。”
“当然。”戴蒙说,非常欧陆式地微微鞠躬。“谢谢两位前来。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就告退了。乔医生比我更了解这个地方,他也是所有研究的核心。幸会了。”他和洛克握了手,又对黎璃伸出手,她不得不和他握手。她尽量坚定地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握才放开,然后马上把手放进口袋。
戴蒙看了她许久,目光深不可测,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他一走她就觉得轻松许多。他一直都很客气,但她常常觉得他的目光在刺探她,仿佛他感觉到她有点怪异,又不太知道是哪里怪。
戴蒙离开后,黎璃和洛克回到厢型车,开始分装炸药。她的笔记上写着炸药放置的地点。洛克告诉她怎么使用引爆器,不太难。破坏总是远比建设简单。
“快结束了。”洛克说。“你还好吗?你一开始差点破功。”
他注意到她的情绪起伏了。“对。”她说,眼睛已亮,双手坚定。“我好了。”
“那我们走。我很想吻你以求幸运,但你的上唇有毛。”
“就因为这句话,今晚我会贴着胡子上床。”想到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开玩笑有点奇怪,但谈笑让她安了心。她只希望当天晚上他们仍能活着在一起。
“真恐怖。”他耸耸肩,仿佛想摆月兑紧张。他的蓝眸非常严肃地审视着她。“凡事小心,不要让自己出事。”
“你也一样。”
他看看表。“好,我们要快一点。我要在半小时内装好这些。”
他们再次进入大楼,对看了长长的一眼,便分道扬镳。两人都不曾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