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惊慌。”
“我们当然有啦。”莉雅冲着她丈夫一笑反驳道,然后又回头做她的事。
他们两个都在床上。克林头枕着枕头,四仰八叉地伸展着四肢,莉雅则跪在床尾拧吧另一条长棉布,将之敷在她丈夫的腿上。热水已使她的手指发红,然而克林愉快的叹息使得一切不适有了价值。
她把温爵士建议的清单拿给克林看时,他居然没发火。他拒绝了止痛药和酒,也详细解释了原因;他不想变得依赖那些东西,不管腿有多痛,他都不会用那些东西。热敷纾解了他小腿上的痉挛,而只要她让他忙着想其它事,他也会忘了对那些伤疤的尴尬。
当然他对他身体的其它部分可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有些爱现呢。莉雅身穿粉白相间的高领睡衣和搭配的睡袍,克林却一丝不挂。他双手枕在脑后,当他又长叹一声后,她决定她的丈夫在她面前是百无禁忌……而且满足的。
“我承认凯恩是有些像无头苍蝇,但那也是因为摩根有可能涉嫌嘛。”
“有些?你在开玩笑吧,克林。他抓起他老婆一把丢进马车里,然后就一路飞驰追着凯琳到公园去了。”
克林为那景象咧嘴笑起来。“好吧,他是着慌了,我可没有。”
她毫不淑女地哼一声。“那我是没看见你跳上他们的马车以免没赶上喽?”
“有备无患嘛。”
“应该是杞人忧天。”她说道。“如果你和凯恩真赶上了,凯琳大概要丢脸丢死了。所幸摩根在她的哥哥们找到她前,就送她回到家。不过,这其实全是我的错。”
“错在哪里呢?”
“我搞得大家鸡飞狗跳。”她承认道。“我不该把你的家人弄得紧张兮兮的。”
“他们也是你的家人。”他提醒她。
她点头。“你为什么会认为蓓莉拒绝过摩根呢?”话题急转直下,克林却不以为意,他已逐渐习惯他老婆跳跃式的思考了。她是个极端理性的女人,又聪明得紧,为此他再也不小觑她的任何意见了。如果她还无法确信尼尔就是凶手,他也不会断然相信。
“摩根已债台高筑,也很可能会失去他的产业。”
“你从何得知的呢?”
“理察告诉我的。”他答道。“或许蓓莉认为她可以找更好的人选。”
“嗯,”雅莉说道。“不无可能。”
“甜心,我们上床睡觉吧。”
她下床将水盆搁到窗边的长条椅上,然后拿志他腿上的湿布折好,放到水盆边。
“克林,你会为我想告诉你蓓莉的事,而你却不肯听而内疚吗?”
“天,没错,我是内疚。每次你要讲,我都告诉你别管闲事。”
“很好。”
他睁开一双眼睛看她。“很好?你要我内疚?”
她微微一笑。“正是。”她月兑下睡袍搁在床沿,她一派认真的模样。“你究竟想‘协商’什么?”
“关于我们睡觉的安排。我要整晚睡在你的床上,克林,争论不会有好处的。”莉雅停止解扣子,急忙跳上床。她认为如果她已经在他旁边躺好,克林会比较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她拉好盖被、拍松枕头后说道:“如果‘内疚’不管用,我还打算提醒你我目前的‘非常时期’你总不至于拒绝你孩子的母亲吧。”
克林笑起来,他翻身侧躺揽着他的妻子。“你是个难缠的小谈判者。”他懒洋洋地说道。“爱,不是我不要你和我睡,而是我一个晚上要上下好几次床,我不想吵醒你。
你需要休息。”
“你不会吵醒我的。”她答道。“今天我收到了院长的来信,”她又改变了话题。
“我把它放在你桌上要给你看。史东赫文的玫瑰开始开花了,也许明年你带我去看我们的城堡时,花会开得更美。那会是很美的景观呢,夫君。”
她又挨近他一些。“院长从银行拿到那些基金了。我向来没怀疑过她的能力,如果她愿意,可以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克林听了这消息很高兴,他不希望将军得到莉雅继承的任何一丁点儿财产。“狄先生可以不用担心了,”他说道。“钱一旦安全地放在银行……”
“老天,克林,你该不会认为院长会把钱送来给我们吧?”
“我的确……”
她的笑声打断了他。“什么事这么有趣?”
“把钱从将军那里拿走一点也不难,不过要从院长那里拿可就不大可能啦。”
“为什么?”他一脸的茫然不解。
“因为她是个修女,”她答道。“而修女们最擅于‘募集’金钱,她们绝不会漏掉一毛钱。将军根本比不上院长,你也一样,夫君。是上帝使她们获得那些钱的,”她接着说道:“此外,它是个礼物,记得吗?而她们当然也会把钱好好运用的。至于狄先生,他会不高兴一阵子,然后他就会忘记。”
克林俯身吻她。“我爱你,莉雅。”
她一直在等他这句告白,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许你是有点爱我,但是当然不如纳山爱莎娜那么多。”
她的话让他契了一惊,他用一肘撑住上身好看着她的表情。她没在微笑,但眼中闪过一抹错不了的光芒。这个小女人又在搞把戏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她丝毫不为他低吼似的声音和皱在一起的眉头所动。“我又在谈判了。”她解释道。
“这回你又要些什么啦?”克林几乎无法维持皱眉的表情,他想笑。
“你和纳山要用国王给莎娜的礼物,因此我请示……不,是要求你们要从我继承的财产中取用相等的数额。这才算公平,克林。”
“莉雅……”
“我不喜欢被轻视,丈夫。”
“轻视?你这念头又是打哪来的呀?”
“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想想我所请求的公平,明天告诉我答案。晚安,克林。”
请求?这字眼使他发笑。她是“命令”,而且是不折不扣的。他觉得她已下决心固执到底,绝不轻易作罢。而从她的口气中,他也知道自认被轻视的她感情上已受了伤害。“我会想想看。”他终于承诺道。
她没听见,她早已睡熟了。克林吹熄蜡烛,拉他的妻子靠近他,没几分钟也睡着了。楼下还有人尚未上床休息,富恩还在为他妹妹善后。他原先指派给玫恩掸大厅灰尘的工作,现在努力弄干净她漏掉的地方。富恩是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者,而在他两个妹妹熟悉此处的习惯前,他会继续检查她们工作的成果,确定一切都合于他的标准。到了凌晨一点他才终于把大厅弄好,并吹熄蜡烛。他刚走到廊上,大门便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由于夜已深,富恩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从边窗往外瞥,见门外是他主人的朋友,这才开了门。
安摩根冲进屋里。富恩未及说明克林与莉雅已经休息,摩根已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但这是紧急事件,我得马上见克林一面。理察爵士再一会儿就会过来。”
“但我家主人已经上床睡觉了。”富恩迟疑道。
“去叫醒他。”摩根命令道,接着语气又放柔了下来:“我们碰上了危机,他会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的。快去吧,老兄,理察马上就来。”
盎恩没和伯爵争论,他立即转身上楼。摩根跟在他后面,富恩认为他是想在图书室等,半转过身想请他在楼下大厅等就好了。
他的头部爆发一阵白热化的剧痛。没有发出警告的时间,也没有反抗的力量,落在富恩后脑的那一击使他跌入黑暗之中。
他往后跌。摩根攫住他的腋下,以免他跌下楼梯制造噪音,然后又将他挂在扶栏上。他站在那里端详管家好半晌,确定他不只是被吓着后,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向更重要的任务上。
他爬上楼梯。一个口袋里装的是要用在莉雅身上的匕首,另一个则是装着对付克林的手枪。
兴奋并没有使他变得大意。他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将他的计划演练至毫无瑕疵的地步了。
莉雅没和她丈夫同床,这是他第一次来拜访克林时发现的。当时他在书房门外碰见莉雅,听见她说要回她的房间拿东西,并看着她沿着走廊经过第一扇门进入第二扇。他将之记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机。
他打算先杀莉雅。他们两人的房间之间必定有相通的门,若没有走廊上的也一样。他要让莉雅尖叫出她的恐惧和痛苦,引克林冲进来救他心爱的妻子。摩根会等他看见这一幕,看见莉雅体内涌出的鲜血。一旦他眼中出现惊骇而无助的神情,他便以一发命中心脏的子弹结束他的生命。
克林本应慢慢、痛苦地死去,但摩根不敢冒险。克林是个危险人物,这个理由便足以使他决定速战速决。
不过,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将死前的那个表情,也就足够摩根回味许久许久了。
他轻巧如猫地经过书房,然后是第一个卧室的门,直至到了他曾见莉雅打开的门前才恢复正常呼吸。
他冷静自持,而且蓄势待发。然而他仍等待着,兀自沈浸在斯待的喜悦中。他倾听着岑寂……等待……任高热攫获他、燃烧他,给他力量。
他们两个都该死。莉雅当然是因为她是女人,而克林则是为了毁了他在国防部的机会的缘故。没错,如果克林和他一起出那趟任务,他便不会在见到那法国人的女儿时失去控制,不会注意到她的皮肤看起来有多光滑,以及她眼中那脆弱纯真的神采。他会控制住用手中的利刃插入碰触的冲动……但克林并未和他一起去,而这一回幸运女神也和他作对。那个父亲比预定的时间早回来。撞见了正将他的利刃插出、插入抽出,沈溺于无上极乐之中的他。如果克林和他一起去了;现在那对父女还会好好活着,而他也会控制住自己……是的,是的。他应该会……而,噢,上帝,她是如此甜蜜……
她的身躯在他的刃尖上感觉就像女乃油般女敕滑,他知道莉雅的也同样柔软。她温热滑腻的鲜血将喷在他的双手上,就像他的一般温热滑腻……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理察告诉他克林和他都认为他不适合做他们的工作,摩根假装很失望,实则内心怒火熊熊。他们竟敢藐视他?他们敢?
他当场便决定杀了他们两个。他向来擅长计划,克林和理察将死于悲剧性的意外事件。然而今天和克林的妹妹在公园骑马,她告诉他莉雅企图说服她别出门后,计划有了改变。
那愚蠢的小丫头什么都告诉他了,摩根因而知道他们已开始怀疑他。根本没有任何足以证明他和那些女人间的关联的证据存在……不是吗?不,不,他不能如此怀疑自己,他精明狡猾得不容任何破绽存在。他会先杀了莉雅享受那全然的喜悦,然后是克林。最后在出去时,他会确定那管家再无法醒来。
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他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今晚“一整晚”都和洛琳那只母狗在一起,她会告诉每一个问她的人他一直没离开她的床,而这全拜他在她琴酒里加的那一大剂鸦片酊之赐。
哦,是的,他想到了每个细节。他露出满足的微笑,抽出口袋内的匕首伸手探向门把。
克林听见了门开时的吱呀声。他在不适中醒来,正想下床走走以祛除腿部的抽痛时,那模糊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没再等其它声音出现,所有的直觉都在发出警告。有人在莉雅房里,而且那绝非他的仆役之一,他们绝不会未经准许便擅入他们的卧室的。
克林动作迅如闪电,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取出床旁小几抽屉中装了子弹的手枪,再踅回他的妻子身边,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向他,月光和手枪都对准两个卧房间相通的门。
莉雅乍然清醒过来。透窗而入的明亮月光使她看见丈夫脸上骇人的表情,她思绪霎时活跃起来,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克林终于移开捂住她的手,示意她到房间另一头去。他始终没正眼看她,注意力一径集中在通往她卧房的门上。
她想走在他前面,他却攫住她的胳臂把她拉到他身后,和她一同退向房间的另一边,然后将她推进墙壁和壁橱间的隙缝中。他站在她的正前方,保护她不受正面攻击。她完全不晓得他们在那儿站了多久,感觉上像是永恒那么久,而实际却可能只有几分钟。
然后门缓缓开启,一个人影投射在地毯上,闯入者并未悄悄潜入卧房,而是以恶魔般的速度和决心跑着进来。他低沈疯狂的咆哮令莉雅的背脊一阵冷颤直窜而来,她紧闭双眼开始祈祷。
摩根一手高举着匕首,另一手紧握手枪。由于他是跑着进来的,因而几乎到了床边。他才发觉床是空的。他那原本已相当可怕、非人类的低咆突然变得像是头失去唾手可得的猎物般肉食动物愤怒的吼叫。甚至在未转身前,摩根便已知道克林正等着他……也知道他至多只有一秒的时间能救自己。而对像他这么聪明、优秀的人而言,一秒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毕竟他是无可匹敌的。他迅速一个转身,手枪在握,他的手指着扳机……
他的死亡在瞬息间开始、结束。克林手枪中的子弹自摩根的左太阳穴射入他的头部。他颓然倒在地板上,两眼大睁,武器仍紧握双手中。
“别出来,莉雅。”
克林的命令严厉而简洁。她点头,继而想起他背对她根本看不见她。她一径紧压着月复部的双手开始作痛。她强自放松它们。
“小心。”她的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怀疑克林根本听不到。
他走到尸体旁边,踢开摩根手中的枪,屈膝蹲下确定他是真的死了。然后他长呼一口气,心跳如雷。“混帐东西。”
他起身踅回莉雅身边,对她伸出双臂。她从角落里跑出来,眼睛盯着摩根缓缓地走向她丈夫。克林将她揽入怀中,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她。”他命令道。
“他死了吗?”
“没错。”
“你是真的要杀他吗?”
“他妈的,当然是。”
她偎在他身侧,克林感觉得到她在颤抖。“都结束了,甜心。他再也无法伤害任何人了。”
“你确定了他死了吗?”她发颤的嗓音中满是忧虑。
“我确定。”他答道,口气依然因愤怒而严厉。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克林先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才开口答道:“这只是一种反应。”他说道。“这混帐东西是有预谋而来的,莉雅,如果你是睡在你房里……”
他说不下去,她可能发生的事骇人得令他无法去想。
莉雅拉起她丈夫的手,领他走向床边,轻推他的肩要他坐下。“但是由于你的直觉,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听到了他在另一个房间的声音,对不对?”
她的轻声细语含有安抚的意味,克林不得不摇摇头。他的妻子正在安慰他……而天可怜见,他确实需要它。
“把睡袍穿上,甜心,我不要你冻坏了。你还好吗?”说着他将她拉到他膝上坐下。
“是的,”她答道。“你呢?”
“莉雅,要是你有个万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我也爱你,克林。”
她的告白抚慰了他。他咕哝地表达了他的喜悦,他把她抱下来放在身旁的床上。他再深呼吸一次后站起身来。“我去叫醒富恩,要他去找理察来。坐在这儿别动,直到……”
见她一跃而起使他打住讲了一半的话。“我和你去,我不想留在这儿……看着他。”
“好吧,爱。”他以手臂环住她的肩走向门口。
她又开始打颤,克林不要她再害怕了。
“你不是说过摩根很有魅力吗?”
她惊喘一声。“我当然没说过这种话。是凯琳觉得他很迷人,我可从没有这种想法。”克林没有反驳。他认为此刻并不适合提醒她她还曾把摩根列入她的结婚名单中,这么说只会使她更难受。
他这么说只是想在他们绕过尸体走向门口时转移她的注意,这办法还挺管用的。莉雅甚至没瞧摩根一眼,她正专心对她丈夫皱眉,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开始怀疑摩根了。”她宣称道。“呃,几乎是第一次见面开始啦。”见克林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她连忙补充道。
他没和她争论。他们出了走廊他才发觉自己未着一丝半缕。他踅回房里套上一条长裤,然后扯下床单盖在摩根身上。他不要莉雅再看见这混帐的脸,他自己也一样。富恩不在他的房里,他们发现他趴在靠近门厅的楼梯扶栏上。管家的情况远比摩根的死更让莉雅难过。她紧抓着富恩的手放声痛哭,直到克林说服她相信管家只是被敲昏了而已。当富恩发出一声申吟时,她已经控制住自己了。
一小时后,屋内挤满了访客。克林到街上招了一部出租马车,要车夫把理察爵士、凯恩和纳山接来,他们在相距不到五分钟内就全到齐了。
理察先问富恩问题,然后送他上床。莉雅坐在软椅上,两旁各坐着纳山和凯恩,两人都争着要安慰她。由于深为他们的关切感动,她只好忍受纳山笨拙、过于用力的拍抚和凯恩那听不出什么意思的安慰语。
克林走进大厅见到这三人不觉大摇其头,他几乎找不到他老婆,凯恩和纳山的宽肩已快把她完全挤扁了。
“纳山,我老婆没法呼吸了,让开。你也一样,凯恩。”
“我们正在给她适时的安慰。”凯恩宣称道。
“正是。”纳山同意道。
“你一定受到惊吓了,公主。”理察爵士站在门口说道。他匆匆走进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局长一副刚从床上被挖起来的模样,不但头发倒竖,衬衫下摆只有一部分塞在裤腰里,连脚上的鞋也不是同一双。两只鞋虽然都是黑色,但一只有穗饰,另一只却没有。
“它当然是个惊吓了。”凯恩宣称道。
纳山又安慰地拍拍她的膝盖。莉雅望着克林,她眼中跃动的眸光告诉他她快笑出来了。他认为她是在微笑,但又无法确定,因为她下半部的脸被凯恩和纳山的肩膀遮住了。
“起来,纳山,我要和我老婆在一块儿。”
纳山又给她最后一拍才挪到另一张椅子上。克林连忙坐下,将她揽在身边。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随后纳山问道。
凯恩指指莉雅,对他的大舅子摇摇头。她没看见那动作,而既然似乎没人要回答纳山,她决定自己来。“干净利落的一枪,直接射穿左太阳穴。”她说道。
“克林的枪法向来神乎其技。”理察爵士赞道。
“你为凶手是摩根感到惊讶吗,理察爵士?”她问道。
局长点点头。“我从没想过他竟然如此邪恶。上帝,我还把他安插到克林的部门工作呢。上回他把一桩任务搞砸我就认为他不适合做这行,他的无能害死了一对父女。”
“或许那根本不是无能。”克林说道。“理察,你告诉过我那个女儿是意外出现的,现在我开始怀疑是摩根下手杀了她的。他的报告不是已归档了吗?”
理察往前倾身。“我会查出真相。”他宣称道。“以上帝之名。另外,我也怀疑他今晚采取行动是基于什么理由?他怎么突然出来想杀莉雅?原来习惯把女人引诱到某个秘密场所的他,竟然来这里抓她,或许他是穷极无聊了。”
“凯琳或许是他冒险一试的原因。”凯恩插进来说道。“她一定告诉过摩根,莉雅曾阻止她和他一块去溜马──凯琳的确有张大嘴巴。或许摩根据此便得到我们可能已在怀疑他的结论了。”
纳山摇头。“那混球是疯了。”
克林对这句评语再同意不过。“他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冲进房里时,我就认为他已经疯了。”
“他已经上瘾了。”凯恩以强调的口吻说道。
这句话令莉雅震骇莫名,她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会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快感。
“要不是他今晚现身,我们说不定还没办法发现事实呢。”纳山说道。“而尼尔也会为了两桩他没犯的罪而锒铛入狱。”
“摩根和罗萍夫人有什么瓜葛呢?他是和她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或只是随意挑中她的?”莉雅问道。
这问题没有人马上有答案,理察决定推理一下。“子爵和他的夫人之间有问题是很明显的,也许摩根正是抓住了罗萍的弱点,毕竟秘密仰慕者送的礼物和信笺是很令人兴奋的惊喜。”
“无论如何,我们总会逮到摩根的。”凯恩说道。“他越控制不住自己,就越会犯下更多的错误。”
“凯琳还认为他很迷人呢。”
纳山大皱其眉的说这句话。凯恩点点头。
“是啊,”克林慢吞吞地说道。“他真是不折不扣的女性杀手。”
自摩根死后已数月,莉雅却仍至少一天要想那可怕的男人一次。院长曾训诲她要为罪人的灵魂祈祷,因为他们比圣徒更需要祷告,然而莉雅仍无法教自己为摩根祈祷。她试着将那恐怖的一夜抛到脑后,不过却从没忘记蓓莉。每晚上床前,她都会为蓓莉祈祷一番,还有罗萍。她深信她们俩已受尽磨难,如今正和造物主一同在天堂。
纳山和莎娜正准备回他们在岛上的家。凯恩邀请了莉雅和克林到他们家和其它家人吃顿饯别晚餐。菜肴精美而且色香味俱全,但洁玉却在上第二道菜时脸色发青,突然跳起来冲出餐厅。凯恩对妻子的不适没表示多少同情,反而露出男性自大的笑容。
凯恩平常不是这么迟钝的人,而且莉雅问他何以一点都不关心他妻子的健康时,他只是把嘴咧得更开,接着才解释说洁玉又怀孕了,在兴奋之余,她特地交代丈夫对她早晚必然会有的不适不准小题大做。
结果是凯恩的肩膀被猛拍一阵,大伙儿也干杯了好几回。然后纳山和克林各自带着他们的妻子进入客厅。
莎娜被滕斯唤上楼上去喂她那没有半点耐心的女儿。莉雅坐在她丈夫身旁听两个合夥人谈公事。话题转到公司最近的大笔进帐上,纳山声大如雷地要求知道钱打哪儿来。莉雅很能理解纳山的反应,他以为克林又回去为理察卖命了。
克林解释由于他们用莎娜继承的钱却不用莉雅的,令她有被瞧不起的感觉。
“这笔进帐正好是我们贪得无厌的摄政王没决定将之据为己有的话,莎娜会得到的数额。”克林说道。
纳山摇头。“莉雅,你送娇安的礼物就已经太贵重了。”他抬眼看搁在壁炉上、他最爱的翡翠号的复制模型。
克林也抬头看了一下,见纳山把船模型摆在那儿不觉微微一笑。“它真美,不是吗?”
“你可以不必再对着它流口水啦,”纳山咧嘴笑道。“我们要把它带回家去。”
“我真高兴你喜欢它。”莉雅说道。她转身正想跟克林说她可以再请画匠再为他另制一艘,纳山却打断她,说他和克林已毋须用到她的钱,他们的财务已完全上轨道了。“把钱用在克林为你买的房子上吧。”他建议道。
她摇摇头。“我丈夫用保险金买下了它,纳山,而城堡又不需要多做什么改动或增减。我希望你们走前能去看看,它离我们租的屋子只有一条街远,而且又大又有好多的房间。”
克林将视线由那模型移回他妻子身上。“那并不是城堡,甜心。”
“喔,但它是呀。”她争辩道。“它是我们家,克林,因此,是我们的城堡。”
这种逻辑虽教人困惑,他却无法反驳。“所以现在我有了两座城堡。”他笑道。“和一个公主。”
他伸长双腿,手臂揽着他的妻子。纳山本想继续那笔钱的辩论,然而未几便了解莉雅对此事是绝不让步的。
他终于接受了挫败。“天杀的。”他喃喃咒道。
“现在又怎么了?”克林问道。
“如果早知道你老婆这份大礼,我就不会提议卖掉一些股份了。你查出是谁拥有那些股份了吗?或许我们可以把它们买回来。”
克林摇头。“狄马修不会说的,”他解释道。“他说那会使他失信于他的客户。”“让我和他谈一谈。”纳山建议道。“只要我和他独处个五分钟,保证他一定告诉我们。”
莉雅马上试着要安抚纳山的火气。“狄先生是个有原则的人,我父亲绝不会和一个没荣誉感的人打交道的。我是他的女儿,纳山,因此我对他也有十足信心。我愿意拿我的每一分钱赌你绝对没办法使他改变信念,你还是放弃了吧。”
“克林和我有权知道持股人是谁。”纳山争论道。
克林听着不觉打了个大呵欠,但他妻子刚刚说的一句话突然吸引住他全副的注意力。她是他父亲的女儿。克林睁开双眼,目光又缓缓转向那艘船。
他想起放在他父亲壁炉架上的那个城堡模型……以及莉雅的父亲将借条放在模型里的小把戏。
然后他知道了。她的确是她父亲的女儿,股票凭证就藏在那艘船里面。这个发现令他大契一惊,他转向他的妻子时仍是一脸诧然。
“怎么了,克林?”
“你不会对我说谎吧,甜心?”
“不,当然不会。”
“你是怎么做的?”
“做什么?”
“你并没有买那些股票。我问过狄先生,他告诉我你没买,而你也告诉我你没有。”
“我是没有。看在老天分上,为什么……”
克林指向船时她住了口,知道她丈夫终于猜到了事实。
她已怀了整整六个月的身孕,也一天天变得迟缓起来,但在必要时也可以动作迅速的。她急急站来走向门口。“我去看看莎娜,我真爱抱小娇安,她的笑容真是可爱极了。”
“回这边来。”
“我想最好不要,克林。”
“我要和你说话,现在。”
“克林,你不该惹你老婆不快。老天,她正身怀六甲哩。”
“看看她,纳山,你觉得她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吗?在我看来倒像有罪恶感的模样。”莉雅让她丈夫看见她生气的表情,又走回软椅前,纳山对她眨眨眼睛。她叠起双手,对她丈夫大皱其眉。“你最好别生气,克林,我们的宝宝可能会不高兴喔。”
“但是你没有不高兴吧,甜心?”
“没有。”
他拍拍他身旁的座位,她坐下来抚平衣摆。
她盯着地板,他则盯着她。“它们在船里面,对不对?”
“什么在船里面?”纳山问道。
“股票。”克林答道。“莉雅,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拜托你回答我。”
“是的,它们在船里面。
他顿感释然,股份没被个陌生人买走令他高兴得真想大笑。
莉雅脸蛋微红。“你是怎么做的?”他问道。
“做什么?”
“它们是用我的名义吗?我从没想到问狄先生那个问题,我拥有它们吧?”
“不。”
“或者用的是纳山的名义?”
“不是。”
他等着她自己招认,她却一直固执地保持沈默。纳山已经完全胡涂了。
“我只是想和持股人谈谈,莉雅,看看他愿不愿意把它们卖回给我。我不会用威胁手段的。”
“持股者没法和你谈,纳山,而且你去买回那些股份就法律规定而言也是不可能的……至少不是现在。”
她转回去看她丈夫。“我承认我是插手干涉了一些,夫君,但我也要提醒你那时你对我的财产态度顽固得像头驴,我只好玩个花样了。”
“就像你父亲。”他顶她一句。
“没错,”她同意道。“像我父亲一样。他不会生我的气,你会吗?”她再度问道。克林无法不注意到他的妻子似乎不太为这可能性担心。她绽出一抹微笑,那灿烂的笑容令他不禁屏息。她总有一天会把他搞疯,而他却无法想象比它更美妙的事。他俯身吻她。“去和莎娜道别吧,然后我们就要回我们的‘城堡’去了。我的腿需要你的安慰。”
“克林,这是我头一次听你提到你的腿呢。”纳山插口道。
“他不再那么敏感了,毕竟他的腿痛救了我们的命。如果不是抽痛让他醒过来,或许他就不会听见摩根的声音了。院长总告诉我凡事都有道理在,我相信她是对的。或许那鲨鱼咬你一口,是要让你能救我和我们的儿子。”
“我要有个儿子了吗?”克林问道,莉雅一派认真的口气令他微笑起来。
“喔,是的,我相信是。”她答道。
克林两眼往上翻。“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她眼中又是光芒闪闪。“我们应该叫他‘海豚’或是‘火龙’。”这两个名字都很合适,毕竟,他是他父亲的儿子。”
莉雅起身离开房间,留下她丈夫兀自在那儿笑着。她拍拍她膨胀的肚子,低声说道:“你对我微笑,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时,我就叫你海豚,而如果你使性子发脾气时,我就知道你又变成我的‘火龙’了。我一定会全心爱你。”
“她在那儿嘀咕些什么?”纳山问克林。
两上男人目送莉雅上楼梯。“她在和我儿子说话。”克林说道。“她似乎认为他听得见她说话。”
纳山闻言大笑起来,他从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克林起身走向壁炉。他找到了巧妙地藏在船边的一个活板门内的闩子并打开它,所有的股票都卷起来用一条粉红色的丝带绑着。
纳山看着他把那些证券拿出来打开,看着上面持股人的姓名。
然后克林爆笑出声,纳山站了起来,他快好奇死了。“持股人是谁,克林?告诉我名字,我去和他谈谈。”
“莉雅说那人没法和你谈是对的,看来你只好耐心等啦。”
“等多久?”纳山追问道。
克林把股票递给他的合夥人。“我想大概要等到你女儿学会说话的时候。它们用的全是娇安的名字,纳山。我们两个都不能把股份买回来。因为我们俩都被指定为执行代理人了。”
纳山惊异不已。“但她怎么知道呢,股票在她和莎娜及娇安见面之前就卖掉了呀。”
“你在信里告诉过我你女儿的名字。”克林提醒他的好友。
纳山坐了下来,脸上缓缓露出微笑。“公司再也不必担心会有外人来干涉了。”
“你上哪儿去啊,克林?”见他的合夥人走出去,纳山赶忙又问道。
“回我的城堡,”克林说道。“带着我的公主一起。”
他步上楼梯要去找她。她悦耳的笑声传至他耳畔,他停下脚步让她的喜悦冲刷过他。
鲍主驯服了龙。
然而龙仍是赢家,他俘虏了公主的爱。
他满足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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