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反应比蓝柏冷静多了。米雪的哥哥想要跳进小货车,直接开到纽奥良,把约翰的脑袋轰掉。他没心情听道理,也不在乎法律。
“如果他是幕后主使者,那么就该在他找到另一次机会对米雪下手前干掉他。”蓝柏说。
塞奥并没有被蓝柏的怒火吓到。“我还无法证明,现在都是按情况推测的。”他解释。“这就是我必须去纽奥良一趟的理由。”
蓝柏看来想要揍塞奥。米雪横身挡在两人之间,设法使哥哥冷静下来。
门铃声打断他们的争吵。杰可去替诺亚开门。塞奥说:“我们按兵不动。”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可以朝任何人开枪。”塞奥说,接着转向米雪。“答应我,在我回来以前,妳不会离开‘天鹅酒吧’。没有如果或但是。我不想一直担心妳……”
“好。”她说,靠过去拍拍他的胸膛。“你也要当心。”
“如果有任何状况,照诺亚的话做。蓝柏,保护你爸爸。了解吗?”
蓝柏不再争辩,突兀地点个头。诺亚站在前门口和杰可说话。那位联邦调查局探员没有费事刮胡子,穿着破牛仔裤和褪色蓝衬衫的模样十分邋遢。她上前跟他打招呼。她当然能理解媚安对他的兴趣。他有种令女人既想逃避他、又想感化他的危险气质。
诺亚用锐利的蓝眸望着她说:“听说妳整晚都忙着躲子弹。”
她忍不住调侃道:“听说你也忙了一夜。”
“没错。妳的朋友叫我代她问候妳。但今天上午可就没什么乐趣了。你会以为度假时应该有懒觉可睡。塞奥在哪里?”
“跟蓝柏在厨房后面的阳台上。”她说。
诺亚朝厨房走,但被她叫住。“可以帮我个忙吗?”她问。
“没问题。”他说。“什么事?”
“包容一下我的哥哥。”
诺亚大笑。“我跟任何人都处得来。”
“想要打赌吗?”
可惜她没有下赌注,不然她就可以发笔小财了。不到三分钟,大呼小叫就开始。大部分都是她哥哥在叫嚷,但诺亚正在急起直追。
塞奥拿着诺亚的汽车钥匙进入厨房。米雪听到哥哥用脏话骂诺亚时,不禁皱眉蹙额。
塞奥也听到了。他咧嘴而笑地说:“我想他们相处得很好。”
她杏眼圆睁。“你把那样叫做相处得很好?”
“妳没听到枪声,不是吗?诺亚喜欢妳哥哥。”
接着她听到蓝柏恐吓诺亚。他的措词不仅变化多端,还极富创意。诺亚紧接着用他自己变化多端又极富创意的方式恐吓蓝柏。他的恐吓保证使蓝柏生不出孩子来。
“哦,我听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他。”
“他们两个有许多共同之处。我把眼镜放哪儿去了?”
“在桌上。他们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
“他们俩都和蛇一样狠毒。”他拿起眼镜摺好放进口袋里。
“诺亚不狠毒,他总是笑脸迎人。”
“没错,他是经常面带微笑。笑里藏刀令人猝不及防才更可怕。我从尼克口中听到许多关于诺亚的故事都令人不寒而慄,这就是我要他保护妳的原因。”他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拖向前门。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必须去纽奥良的理由。”她说。
“我要去查几件事。”他说,没有真正回答她的问题。
他倾身亲吻她。那个蜻蜓点水似的吻令她很不满意。他必定也有同感,因为他在放开她和打开前门后,又粗鲁地把她拉进怀里亲吻她。这次的吻大不相同。
他满面笑容地带上门。米雪站在窗前目送塞奥驱车离去。他派蓝柏保护爸爸,派诺亚照看她。那么谁来保护塞奥呢?她摇摇头,叫自己别担心。贺警探马上就会展开逮捕动作。
还会出什么状况?
☆☆☆
“播种社”成员聚集在约翰在圣克莱镇的汽车旅馆房间里。约翰在检查文件,确定所有列印资料都在,达乐、培顿和麦隆默默等待着。他终于检查完,抬起头,放声而笑。
“那个臭婊子甚至把她写给我的信影印了一张附在里面。”约翰说。
“我还是觉得我们取回那些文件的方法太冒险。”培顿说。
“那已经不重要,我们现在安全了。”
达乐不以为然。“除掉布塞奥和医师之后才能算安全。拜麦隆再度坏事之赐,我们今晚必须再次下手。”
“我慌了,可以吗?我看到布塞奥在窗口,我以为我可以射中他,所以开了枪。”
“我们决定要悄悄潜入屋内的。”培顿提醒他。
“我急着干掉他……为了‘播种社’好。”麦隆结巴道。“何况,布塞奥不知道朝他开枪的人是我,他会以为是黑道在追杀他。达乐调查过,黑道扬言要取他性命。”
培顿点头。“没时间可浪费了,我们今晚一定要杀了他们两个。”
“不知道医师有没有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麦隆。”达乐说。
他们思索这个问题时都没有看麦隆。
“我告诉过你们,我等得不耐烦了。”麦隆说。
“你没有权利……”培顿说。
约翰举起手。“算了。”他说。“木已成舟,麦隆也悔过了。对不对?”他问。
不是他说的话,而是那种虚情假意的语气,使麦隆领悟到他性命难保。
“约翰说的对,”达乐说。“别让几个过失坏了麦隆和我们多年的交情。不念旧恶,对不对,培顿?”
培顿微笑。“对。要不要来一杯,麦隆?”
他摇头。他可以感到胆汁升上喉咙。“我该收拾东西回纽奥良了……除非约翰改变心意要我留下来帮忙。”
“帮什么忙?”
“除掉布塞奥和医师。你们今晚要动手,对不对?”
“对。”约翰说。“但他们两个看到了你的脸,所以你不能留下。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了,麦隆,回家等。大功告成后,我会打电话给你,我们再一起出去庆祝。”
“医师也在葬礼上见过你。为什么你可以留下来?”
“统筹协调。”他说。
麦隆起身。“蒙克在哪里?”他问,努力压抑心中的恐惧。
“出去买装备。问这个做什么?”
麦隆耸耸肩。“他要帮你们除掉布塞奥吗?”
“对。”达乐回答。
“那个姓柯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呢?”
“让我们来担心他。”约翰圆滑地说。“你该走了。”
“放心。”达乐说。“一切都会没事的。”
麦隆离开房间,拉上房门。担心他们会从窗帘缝里监视他,他不慌不忙地走着。但一转过转角,他就拔腿奔向他的房间。他抵达门外,掏出手枪,扣上扳机,开门冲入。
他以为蒙克会守株待兔,但房间里空无一人。如释重负使他开始干呕。他把衣服塞进旅行袋里,抓起汽车钥匙跑向他的汽车。急于逃离的他猛踩油门,汽车摆尾驶离停车场。
约翰叫他回家等。由此可见,他们要在他家下手。只是不知道下手的是他的三个死党或蒙克。蒙克杀害他的代价极可能是“播种社”帐户里属于他的那份钜额存款。无论如何,麦隆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把车驶上高速公路,紧张地不停瞥向后视镜,确定没有遭到蒙克跟踪。他的后方没有车子。麦隆终于让自己放松,大声地吁出口长气。他的手在出汗和颤抖。他努力握稳方向盘,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他必须回他的公寓一趟,因为他有钱藏在地板下,他需要那笔钱作为逃亡的费用。他还有时间,他告诉自己。他们需要蒙克帮忙解决布塞奥和医师。对,他还有时间。
麦隆抖得太厉害,他知道只有酒能使他镇定下来和帮助他思考。他在下一个出口下高速公路,开始找寻酒吧。
☆☆☆
班菲励刚刚站上纽奥良乡村俱乐部高尔夫球场第一洞的发球区,就被请去更衣室和一位司法部检察官见面。
他走进更衣室,坐到长凳上重新绑好鞋带,不耐烦却客气地说:“我的朋友在等,麻烦长话短说。”
塞奥自我介绍。一听到他想讨论的案子与罗约翰有关,菲励的礼貌就大幅改进,甚至露出了笑容。
“你在调查约翰?啊,如果能把那个家伙绳之以法,那才叫大快人心。他傲慢得令人难以置信。瑟琳打电骷给我,叫我更改她的遗嘱时,我差点鼓掌叫好。她根本不该嫁给那个家伙。好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逮到他?”
“你告诉联邦调查局探员何诺亚,说你把瑟琳的一个包裹寄给雷米雪医师。对不对?”
菲励点头。“对,但就像我对他说明的,如果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么你得去问雷医师。瑟琳交给我一个密封的信封,交代我不要打开。”
“信封在米雪过目前就被拿走了。”塞奥说。“瑟琳有没有暗示过里面是什么?财务报表或查帐资料?”
“没有,但我可以告诉你信封里面的东西一定极具爆炸性,因为瑟琳向我保证,约翰在得知后绝不敢对遗嘱的有效性提出异议。她对这一点很有把握。”
“你为什么等她去世六周后才宣读遗嘱?”
“你调查得很仔细。同样地,我是在遵照瑟琳的命令办事。”他微笑道。“她有点心存报复,拖延是为了使约翰债台高筑。他生活奢华,不知检点,用她的信托基金买礼物送他的情妇。瑟琳发现他在外面养女人时,打电话告诉我,她要更改遗嘱。”
“你有没有参加葬礼?”
“我参加了告别式,但没有送葬到墓园。”
“米雪说哀悼者不多。你认识其中的任何人吗?”
“管家魏萝莎。我去瑟琳家讨论遗嘱更改事宜时与她结识。”
“约翰的同事或朋友呢?”
“告别式上有几个他在信托部的同事。我跟其中一个男人谈了话,他介绍我和其他人认识,但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约翰的朋友呢?”
“让我想想。”菲励说。“我记得有个女人坐在教堂后面。她告诉我她是瑟琳的室内设计师,但她也重新装潢了约翰的办公室。在我离开教堂时,她追过来给我一张她的名片。我觉得她那种举动很不恰当,一回到事务所就把名片扔了。此外,我只记得见到凌麦隆,他是约翰的死党好友。”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他。”
“他是股票经纪人,非常成功的经纪人。”菲励强调。“我听说过他,但直到在葬礼上才第一次见到他。我记得我心想他是酒鬼。这样说很不厚道,但他浑身酒臭,满眼血丝,一副宿醉的模样。他还有那种长期酗酒的灰肤色、红鼻头和猪泡眼。麦隆一直陪在约翰身旁,和他一起坐在亲属席。”
“约翰有没有跟你说话?”
“开什么玩笑?他把我当透明人般视而不见,我不得不说那使我低声轻笑。他厌恶我,这一点我再高兴不过。”
塞奥又问了两个问题,然后道谢离去。菲励周到地打电话给秘书取得塞奥所需的地址。
他至少得再去两个地方才能回宝文镇。
塞奥需要确定凌麦隆就是他和米雪昨夜看到的那个人。他开车前往他的公司,进入大厅时已经编好如何骗接待员找张相片给他的谎言。但他不必说那个谎,因为他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凌麦隆的相片。塞奥瞥向接待员。她在讲电话,但对他露出微笑。他回以微笑,然后拿下墙上的相片转身走出去。
他要去的下一站需要帮手。他打电话给在颁奖典礼上介绍他的韦局长要求协助。接着他驱车前往凌麦隆位在仓库区附近的公寓。他把车停在路边等局长的两个部下到达。
两位警探在十五分钟后开车抵达。较资深的巫警探首先和塞奥握手。“局长告诉我们,你就是把黑道大哥‘伯爵’绳之以法的人。很荣幸认识你。”
桑警探接着上前握手。“我听了你的演讲。”
塞奥拿出相片交给巫警探。“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局长说我们要以谋杀未遂罪逮捕凌麦隆,说你有目击证人。”桑警探说。
“我就是证人之一,他企图杀害我和我的一个朋友。”
“我们扫视过这一带,他的车不在这里。”巫警探说。
“你要我们怎么做?”桑警探问。“局长说你有特别指示。”
“假定他是持有枪械的危险份子。”塞奥说。“逮捕他时宣读他的权利扣押他,但还不要把他登记入册。把他关进讯问室,在我问过他的话之前,不要把他的名字输入电脑。”
“我们会监视这里。你要跟我们一起监视吗?”
“不,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但你们一抓到他,就打我的行动电话或打电话到宝文镇的‘天鹅酒吧’给我。你们可能不必等很久,我认为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似乎是很合逻辑的推断,凌麦隆在被人看到后不会想留在宝文镇,他也不会知道塞奥已经查出他涉案。塞奥把电话号码写下来交给巫警探,重复一遍无论何时抓到凌麦隆都要立刻通知他,然后询问前往另一个地址的最快路线。
与两位警探分手后,塞奥驾车缓缓穿梭在纽奥良市中心的狭窄街道间。他十分肯定他是迷路了,但一把车回转,他就看到他要找的那条街。他停好车,拿起电话打给诺亚。
“查出什么了吗?”诺亚问。
塞奥把凌麦隆的事告诉他。“叫聂邦恩找寻一辆九二年的蓝色福特金牛星。”他告诉他车牌号码,要他转告邦恩在发现那辆车时,必须格外谨慎行事。
“你认为他应付得了吗?”诺亚问。
“可以。”塞奥回答。“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务必让他知道凌麦隆是开枪者之一。把那个混蛋隔离监禁,直到我能讯问他。”
“我怀疑凌麦隆还逗留在宝文镇附近,他一定知道你能够指认他。”
“我也不认为他还在,我希望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塞奥说。“米雪在做什么?”
“她真是不可思议,坐在桌旁就睡着了。”
“她折腾了一夜。”
“你也是。”诺亚指出。“总之,她正准备和我、杰可……和他令人捧月复的儿子去‘天鹅酒吧’。贺警探有消息了吗?”
“没有,但我留了三次言,前两次还算客气,第三次就不客气了。”
“上午在纽奥良时,我照你的话去了她的分局,跟她的局长谈过。”诺亚说。
“有没有拿到蒙克的档案?”
“没有。局长告诉我贺警探外出查案,但完全不肯透露她可能在哪里,摆明了不要我多管闲事。十二小时马上就到了。你要回宝文镇了吗?”
“再停一站就上路。”
“我得走了。”诺亚说。“米雪在叫我。”
塞奥抓起便条簿和眼镜,走向那栋破败的小平房。他按铃等待。他从眼角看到面街的窗户窗帘动了一下,他再度按铃。
一个妇人在门后喊。“什么事?”
“我找魏萝莎。”
“你是警察吗?”妇人问。
“不是。”他回答。“我是雷杰可的朋友。”
熬人把门打开一条缝,但安全链仍然挂着。“我是萝莎。”她说。“找我什么事?”
她显然很害怕。他应该抽空刮胡子的。“雷杰可告诉我他打电话给瑟琳时常和妳在电话中聊天。”
“是的。”她说。“雷先生很疼爱瑟琳。”
塞奥看不到妇人藏在门后的脸,只看到她的背后有光影摇曳,心想可能是烛光。
“你不是警方的人?”她再度问。
“不,我是律师。”
萝莎关门,拉开安全链,然后把门打开。她退后一步让塞奥进去。塞奥待在阳台上。担心她看到他的枪时会惊慌,他迅速说明佩枪的理由,然后再次向她保证他不是警方的人,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我叫布塞奥。”他在走进她的客厅时说。他从客厅的布置里看出她对宗教非常虔诚。
她已经在点头了。“我知道你是谁。我祈求上帝,祂派你前来。”
他无言以对,只好点头。
“请坐。”她指向一张旧沙发。“告诉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等她在对面坐下后,塞奥开始叙述他和雷米雪认识的经过。他想使她放松心情,帮助她了解他和雷家关系。萝莎专心地聆听着。
塞奥说明他和米雪昨夜遭袭击的经过。“瑟琳寄了一个包裹给米雪。”他说。
她点头。“对,我知道。”
他隐藏住兴奋,果然给他猜对了。“我认为追杀米雪和我的那些人是想得到那个包裹。他们失败了,如今包裹在警方手中。”
萝莎浑身一僵。“你有机会看到那些文件吗?”她问。
“还没有。”他说。“但我可以肯定罗约翰是幕后主使者,我要把他绳之以法,但需要妳的帮助。”
“他生性邪恶。”萝莎低声说。“他死后会下地狱。要知道,他杀了她。”
她几乎是随口说出来的,好像那个惊人的消息已经上报几个星期了。
“他杀了瑟琳?”
“没错。我没有证据,”她连忙补充。“但我打从心坎里知道是他杀的。其中一个救护车人员告诉我,她是被一颗牛女乃糖噎死的。”她摇着头说。“那时我就知道真相了。”
“妳怎么知道的?”
“她不会去吃焦糖。她有座牙桥松了,她老是担心它会断。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家去看牙医,所以吃东西时非常小心。罗先生每晚带一盒巧克力回来给她之后,就去跟他的情妇鬼混。在整盒巧克力里,瑟琳只挑软的吃,她绝不会碰牛女乃糖。”
她在胸前画个十字,然后祈祷似地合起双掌。“你必须找到证据逮捕罗约翰,让那种坏蛋逍遥法外是莫大的罪过。为了瑟琳和我,你一定要逮到他。”
塞奥点头。“我尽力。瑟琳发现约翰的婚外情,对不对?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遗嘱里只留给他一百美元。”
“对,她听到他跟情妇通电话时用很难听的字眼骂她。她哭了好几天。后来有天晚上她听到他跟一个男人说到境外帐户的存款。她听到他对那个男人说不要担心,没有人会知道,因为所有的记录都在他家的电脑里。”
塞奥开始记笔记。“她如何破解密码,闯入他的档案?”
“约翰告诉她的。”萝莎说。“当然啦,他当时并不知道。她偷听他的电话,听到他两次提起‘播种社’。第二天,他去上班后,我叫女仆出去买东西,然后扶瑟琳下楼到书房。瑟琳很聪明,试了两次就从同音字中找到正确的密码,顺利开启了档案。”
“她有没有告诉妳那些档案里是什么东西?”
“她说她的丈夫在从事违法的金钱活动。”
塞奥模模下颚。“她为什么交代她的律师等她死后再寄出那些档案的副本?为什么不立刻检举约翰?”
“瑟琳有许多优点,但缺点是控制欲太强。她要她的丈夫遵守他的婚姻誓约。”她摇着头说。“她生前不肯放了他,死后也不让别的女人得到他。她要用她给班先生的那些文件约束他。”
“妳见过约翰的朋友吗?”
她摇头。“他从不请朋友到家里来,我认为他在孤立瑟琳。他以她为耻,但即使在她卧病在床后,他还是没有请朋友到家里来过。”
塞奥合起便条簿。“可以请问妳一个私人问题吗?”
“什么事?”
“妳为什么这么怕警察?”
她低头凝视双手。“去年我的儿子惹了麻烦。警察在三更半夜闯进屋里,把他从床上拖走。他被关进监狱,我很替他担心。瑟琳打电话给她的律师,他介绍了另一个可以帮我儿子的律师。”
“刑事律师?”
“好像是。”她说。“我儿子现在假释出狱,但每天晚上他没回家时,我都以为他又被抓走了。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耳根软,他的那些坏朋友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惹的是哪种麻烦?”
“贩毒。”她又在胸前画个十字。“但他已经不做那种事了,他答应过我的。”
塞奥点头。“我了解。瑟琳知道妳对警方的恐惧吗?”
“她知道,我什么事都告诉她。我们非常亲,就像姊妹一样。她依赖我。”
“我不想再令妳为难,但我需要一样东西,萝莎……那样东西在妳手上,对不对?”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医院时,塞奥瞥向仪表板的数字钟。九点十五分。难怪他饥肠辘辘,呵欠连连。他整天都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他需要食物和咖啡。也许在看过米雪及跟诺亚谈过后,他可以到医院的餐厅找东西果月复。
沿着医院的车道行驶时,他注意到急诊室大门外的雨篷下没有任何车辆,于是把车停到“禁止停车”牌子旁的警方专用停车格。
塞奥走进急诊室大门时,正好遇到一个男护士出来。“喂,老兄,你不能把车停在这里,会被开罚单的。”
“联邦调查局公务车。”塞奥回头喊道。
在正对急诊室大门的停车场上,约翰和达乐坐在租来的汽车里等待布塞奥抵达。培顿和蒙克已经进入医院。
两个小时前,培顿和蒙克乔装钓客混入拥挤的“天鹅酒吧”,打算把塞奥和米雪诱出酒吧,用枪胁迫他们上车,然后把他们载到沼泽深处予以杀害,使警方和联邦调查局以为是黑道杀手狙击塞奥,米雪因为正好跟他在一起而遭到池鱼之殃。但是塞奥迟迟不见踪影,而使他们无法依计行事。
快九点时,培顿听到米雪的哥哥蓝柏告诉他父亲米雪要赶去医院,替一个被飞镖射中胸部的小男孩动手术,蓝柏打电话叫塞奥去医院和米雪会合。坐在窗边监视停车场的蒙克看到诺亚和米雪钻进一辆破旧的红色小货车。他们两人立刻离开酒吧,同时打电话通知在半英哩外等候的约翰和达乐。
约翰得知状况时改变计划。他和达乐将车开到医院停车场等待,在塞奥抵达时抓住他。如果他比他们早到医院,达乐就会进去把他诱出来。培顿和蒙克则直接进入医院监视米雪,趁她落单时抓住她,与约翰他们会合后,再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如果诺亚在医院里妨碍到他们,那么只好将他一并杀害。
“该死!”约翰咕哝,看到布塞奥把车停在医院侧面,下车进入急诊室。
达乐打开车门,忽然转身伸手过去拔出插在点火开关里的钥匙。
约翰深感侮辱。“你认为我会弃你们于不顾?”
“听到枪声时,你很可能会逃跑。”
约翰举起双手。“好极了。钥匙尽避拿走,但务必放在你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打电话给培顿和蒙克,叫他们在北侧楼梯间与我会合。万一布塞奥给我惹麻烦,我要他们与我同时行动。”达乐说完,关上车门跑开。
约翰打完电话,伸手到后座把他的笔记型电脑拿到前座来。接着他打开手套箱,取出租车时要求的另一组钥匙插入点火开关里。
达乐刚刚才开始不信任他,约翰微笑着心想。他们三个人,包括生性多疑、心力交瘁的麦隆在内,都天真地低估了约翰的能耐。他们真的相信没有他们,他就无法提领“播种社”帐户里的存款。更令他感到好笑的是,他的三只工蜂当真以为他会把那笔钱分给他们。啊,信任,多么强大的武器。
他靠在椅背上等待,也许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他不会需要用到他的应变计划。但培顿现在就像个急躁暴烈的霹雳火。约翰十分肯定培顿一定会沈不住气而胡乱开枪,到时的情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也许他们全部都会中弹身亡。
那可就真是托天之幸啊!
☆☆☆
塞奥打算走楼梯到二楼,但在穿过大厅时被华力略叫住。
“教练?我的爸妈在楼上。”
力略站在电梯内按住开门钮。他显然以为塞奥是来陪他父母等强旭动完手术。他看来像刚打完一场战争。他的双眼浮肿,鼻子红红,神色悲伤苦恼。
塞奥加入他。“力略,你还挺得住吗?”
他垂下头低声说:“你听说我对我的小弟做了什么事吗?”他开始啜泣。“我伤了他,教练。伤得很重。”
“我可以肯定那是意外,力略。”
塞奥知道米雪赶到医院,病人是要求他射杀鳄鱼“露薏”的小男孩强旭。但蓝柏打电话给他时,没有详细说明受伤的程度和事发的经过。然而,塞奥知道力略绝不会故意伤害弟弟。
“但都是我害的,现在他就快死了。”
力略扑到塞奥身上时,差点把他撞倒。他把脸埋在塞奥肩上,无法控制地啜泣着。力略魁梧壮硕,体重至少比塞奥重三十磅,但他仍然是个需要人安慰的孩子。
“我们去找你妈妈。”塞奥建议。
“我不应该……我不是故意……”
塞奥为他心痛。他伸出手臂环住力略,伸手轻拍他。“不会有事的。”那不是保证,而是祈求。“你不能放弃希望,力略。”
他发现电梯没有动,于是伸出另一只手臂绕过力略去按按钮。“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力略说得抽抽噎噎、语无伦次,但事情的经过简言之,就是力略把飞镖用力射向挂在树下的靶子,强旭从树上跳下来,飞镖正好射进强旭的左胸。
电梯门开启,塞奥拖着力略走出电梯。诺亚靠在面对电梯的墙上,看到塞奥和力略时,立刻转身穿过走廊去叫男孩的父母。
正对电梯的墙上有指标,手术室在左边。诺亚往右边走,塞奥于是拖着力略跟过去。诺亚跨出一扇敞开的房门,让路给快步走向塞奥的岱尔和樱红。力略看到妈妈,立刻放开塞奥奔向她。她张开双臂拥抱他。
“听到强旭的事,我很难过。”塞奥告诉岱尔。
岱尔看来比上次见面时又老了十岁。“我知道,我知道。”
“他还这么小。”樱红红着眼睛说。
“但他很强壮,”岱尔告诉她。“他会熬过去的。”
“他进手术室多久了?”塞奥问。
“半个小时了。”岱尔说。
“有消息吗?进度报告?”
力略放开妈妈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樱红看来精神恍惚。
岱尔回答道:“几分钟前米克医师派一个护士告诉我们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力略,你听到了吗?护士进来时,你下楼去找牧师了。米克医师说强旭的守护天使在看顾他,因为飞镖没有射中动脉。护士估计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手术才会结束。”
“强旭可能需要输血。”樱红说。
“所以我们刚刚还在想应该到楼下的检验室去捐些血,”岱尔说。“以防万一强旭需要。”
“他们不会抽你的血,岱尔。”樱红说。“你不久前才动过手术。”
“我还是要捐。”
“我也要捐。”力略说,站直身子,用手背擦掉眼泪。
“你们其他的孩子呢?”塞奥问。
“在楼下的餐厅。”樱红说。“我应该去看看他们。亨利一定在吵闹。现在早过了他的睡觉时间,我忘了把他最爱的小被被带来。”她开始哭泣。
岱尔搂住她的肩膀。“亨利很好。牧师和他太太要带几个小的回家,安排他们睡觉。”他向塞奥说明。“他们随时会到,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检验室,樱红。我想在医师出来前回到这里。”
岱尔焦躁不安。塞奥了解他需要做些事来帮助他的孩子。枯坐干等会使塞奥发疯,他可以想像强旭的父母此刻所承受的煎熬。
“也许我们应该留下一个。”樱红在电梯门开启时说。
“我会待在这里。”塞奥说。“一有状况,我就广播叫你们。”
诺亚一直站在后面,但电梯门一关,他就走向塞奥。“孩子的母亲好像深受打击。”
“情况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看来很严重,但我真的不知道。这里一片混乱。我透过窗户看到米克站在水槽前一边刷手,一边看另一位医师替她拿高的X光片。医师、护士和技术士跑来跑去,好像每个人都在叫嚷命令,除了米克以外。她既冷静又镇定。”诺亚的语气里充满钦佩。“她很懂得在危机中如何自处,想来这就是她成为外科医师的原因。”
塞奥点头。“昨夜我们置身在枪林弹雨中时,她就是那样。”
“谈到枪林弹雨,纽奥良的事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塞奥说。“你绝对料想不到我查出了什么。”
接着他告诉诺亚“播种社”和开曼群岛帐户钜额存款的事。“我要把罗约翰绳之以法,但我有预感他犯的罪绝不只记录上那些而已。一等两位警探抓到凌麦隆,我就要好好讯问他。他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根据尼克对你的说服力的描述,我相信你绝对可以使他和盘托出。”诺亚说。“我想看看那些文件。”
“我把影本留在你的汽车手套箱里。”
“那样做聪明吗?”
塞奥微笑。“我有没有提到影本还传真给了我的上司、国税局、联邦调查局和我家?”
“没有,你没有提到。你说那些交易旁边的缩写字是约、麦、培和达。”诺亚说。“可惜约翰没有写下他们的全名。”
“也许瑟琳有,也许她寄那些文件给米雪是有理由可说明的。”
“约显然是罗约翰,麦是凌麦隆。那么培和达又是谁?”
“我相信谜底很快就会揭晓。巫警探和桑警探会请另外两位警探跑遍纽奥良向约翰的同事朋友打听。我们很快就会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
“也许贺警探会知道他们是谁,她打电话给你了没有?”
“没有。”
诺亚摇头。“看来她不是个言而有信的女人。十二小时的时限已经过了,她不是答应到时要给你那些文件的影本吗?”
“她发现我已经从萝莎那里拿到影本时,可能会怒不可遏。”
“但你不会告诉她。”
“当然不会。”塞奥说。“我不会和她分享情报,我要让巫警探和桑警探逮人立功。”
他听到广播叫他的名字,看到电梯正对面的墙上有电话,于是走过去接电话。他一表明身分,接线生就叫他稍等。两秒钟后,巫警探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线上。
巫警探提供了许多有用的情报。然后塞奥说:“当然,我会等。让我知道。”他挂断电话,转向诺亚。“培顿和达乐。”
“是吗?动作真快。”
“其中一个警探从约翰的前任女友口中问到的。那个名叫凌茜的女人企图进入约翰的家,说是去拿她忘了带走的一些衣服。她说她只见过麦隆,但听约翰讲电话而记得培顿和达乐这两个名字,因为他们经常通电话。”
“不知道姓氏?”
“还没有查出来。但你猜怎么着?另一个男人曾经打电话去找达乐,他的名字叫蒙克。她记得那通电话是因为约翰对他毕恭毕敬,几乎像是很怕他。”
“有意思。”诺亚说。“凌茜有没有跟他或其他人说过话?”
“没有。”塞奥回答。“约翰不准她接电话,说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妻子尸骨未寒时就跟她同居。她还告诉那位警探说他们本来要结婚的,但几天前约翰回家时叫她收拾行李搬出去。他的态度很恶劣。”
“这就是凌茜现在知无不言的原因?”
“正是。我判断他们在午夜前就会逮捕到培顿和达乐。”
“可能更快。”诺亚说。“巫警探怎么找到你的?”
“我告诉他打我的行动电话或打去‘天鹅酒吧’。一定是蓝柏或杰可告诉他,我在医院。”
“所以我们只需要再等一会儿,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塞奥大声打个呵欠,伸手捏捏颈背。“我需要喝杯咖啡。”
“等候室里有。”
“太好了。”他说。“但我要先去看看米雪。我可以到那里面去吗?”他指指用大红字写着“禁止进入”的旋转门。
“当然可以,我就进去过了。你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米克。进去左转走到底就是她的手术室,别让人看见你。护士很喜欢鬼吼鬼叫。我要去打两通电话。”他转身走向等候室。“要不要我弄些咖啡给你?”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塞奥正要推门时,突然收手转身。“嘿,诺亚,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什么?”
“瑟琳使用的管道……把文件寄给一个素未谋面、无猜疑心的亲戚。”
“蓝柏告诉我,她是怪人。”
“她是。”
“也许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也许吧!”他怀疑地说。
他推门步入禁区,觉得有点像是小孩子溜进成人电影院,期待着有人朝他大嚷大叫,或是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
他置身在拥有几组旋转门和一座电梯的宽阔门厅里。他左转进入一条走廊。走廊尽头的墙边摆着一张推床,右边就是米雪在使用的手术室。
这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许多。走进手术室时,他可以听到音乐声。他认出那是米雪最喜欢的老牌乡村歌手威利尼尔森。一抹难以捉模的记忆浮上塞奥的脑海。似曾相识的味道、歌声和低温。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接受过手术的原因。
他望进方形窗户里,有点惊讶手术室竟然这么小。里面挤满了人。他数了数有六个,包括坐在病人头部后方查看身旁仪器的那个家伙。他看不见强旭,一个护士挡住他的视线,但在护士递器械给米雪时,他瞥见她的额头。看着她,他可以感觉到紧张慢慢地消失。他深吸口气,开始放松,发现有她在附近使他突然感到好多了。
“乖乖,我这回的跟头可栽大了。”他喃喃自语地转身走向旋转门。他越来越迷恋米雪吗?当然没有。但跟她在一起时,世界确实变得比较光明、美好。
瑟琳就是典型的强迫性精神官能症患者。那个念头使他又想到他一直想解开的谜。萝莎告诉他,瑟琳生前想用那些文件来约束约翰的行为。瑟琳为什么不交代她的律师,在她死后把文件交给警方?是她担心班菲励不会贯彻她的指示,还是萝莎对警方的不信任影响到她?
塞奥可以理解瑟琳为什么选中米雪。瑟琳知道她的表妹有多聪明,因为杰可每次打电话给她时,都拚命吹嘘女儿的成就。瑟琳知道她的表妹一定会了解那些数字和交易的涵义。瑟琳可能认为杰可不会想得通──他那种爽快朴实的老好人外表骗得许多人以为他脑袋不灵光,但塞奥知道其实不然。瑟琳不会知道杰可大智若愚,但她肯定知道他有多么固执,因为他始终没有对她绝望。不管她的态度如何冷漠,他仍然每个月打一次电话给她,了解她的近况。瑟琳可能认为杰可会确使米雪注意到那些文件和把它们交给适当的人。
但她巧妙避开警方,把第二份影本交给萝莎保管。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答案突然显而易见,因为她知道萝莎绝不会去找警方,那意味着……
“真该死!”他喃喃自语,斥责自己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想通。对不起,瑟琳,我太迟钝了。
他等不及要告诉诺亚。他推开旋转门,跑进走廊,匆忙间撞到一辆补给推车,使它倾斜地滑向对面的墙壁。他抓住推车以免它翻覆,一堆毛巾跌落在他脚上。他蹲下来抱起那堆毛巾时,听到电梯“叮”地一声,然后是电梯门开启的嗖嗖声。
贺警探走出电梯后向右转,快步走向等候室。
她今天穿的不是平底鞋,高跟鞋的鞋跟踩在油地毡地板上发出响板似的喀喀声。
塞奥往前走,出声喊她。“喂,警探,在找我吗?”
她已经快走到等候室了。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手伸进黑色防风夹克的口袋里。接着她露出微笑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贺警探快步走向塞奥时,诺亚走出等候室,来到她背后的走廊上。
“手术室。”他回答。“等我一下。我打通电话,马上就好。”他转向身旁墙上的电话,拿起话筒,拨给总机,低声说了几句话,挂回话筒,再度微笑。
“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是警探,找人是我的看家本领。”接着她笑了起来。“‘天鹅酒吧’的一个人告诉我,你在医院。而住院处告诉我,你在这层楼。没有费多少工夫调查。我迟了点。我知道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我有事耽搁住了。但我没有食言。”
“没想到妳会出现。”
“我带来了那个包裹里的文件影本。但别忘了,这是我的案子。”她急忙补充。
“我不会碰的。”他承诺。“蒙克的档案在哪里?”
“我猜我说我花了三年追捕这个幽灵人物时,你并不相信。我的汽车行李箱里有两大纸箱的档案。全部看完要花上你两个星期的时间。”她说。
“想使我后悔要求看它们?”
“没错。”她发起抖来。“天啊,这里好冷,简直像墓穴一样。你想怎么样?”她问。“现在就把纸箱搬到你的车上,还是要我载去什么地方放下?”
“我们可以现在搬,我今晚就可以开始看。”
“随便你。”
“妳逮到人了吗?”
她微微眯眼。他的问题显然激怒了她。“还没有。”她厉声道。“给他逃掉了。每次都是这样平空消失。我们追踪他到圣克莱镇的一家汽车旅馆。我们包围旅馆,逼近房间。他的车子就停在他的房门前,他却不见了踪影。但他走得一定很匆忙,装备和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带走。希望我的手下这次会交好运找到指纹。他们这会儿正在找。”
“我可不可以开车过去看看?”
“当然,只要你不插手。”
“我已经保证过我不会。”
“好。”她说。“你可以看。圣克莱汽车旅馆。”
她按下电梯按钮,等了一下,抬头看到电梯停在四楼。他们并肩在电梯前又等了几秒。她再度按两下按钮。
“走楼梯吧!”她不耐烦地说。“那样比较快。我想赶回纽奥良。”
“有约会?”
“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等妳开回去时会很晚了。”
她再度抬头瞥向楼层指示灯,灯还是亮在四楼。“纽奥良是不夜城,走楼梯吧!”她说。塞奥从她身旁退开一步。
她转身准备带头走向楼梯间,但突然停下脚步。诺亚站在她面前,双手交叉在背后。
“嗨。”他说。
“你来了。”塞奥说。“我想介绍你和贺警探认识。警探,这位是柯诺亚。”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诺亚替联邦调查局工作,但也是一位好朋友。”他站到她背后。
诺亚说:“很高兴认识妳,警探。我只是……”
塞奥再往后退一步。“嗨,达乐。”他说。
她本能地转身。即使在转身时,她也领悟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杏眼圆睁,猛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塞奥用力一推,把她面朝前地压在电梯门上,使她无法使用他知道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枪。
诺亚上前把她的手臂扭到背后,重击她的手腕使她放开手中的枪。枪掉落在地板上,塞奥把它踢开。
“妳的朋友在哪里?”塞奥问,略微松手以便强迫她转身。她乘机转身,企图用膝盖猛撞诺亚的胯下要害。
“这样做不大好吧?”诺亚避开她的膝盖。“妳的朋友在哪里?”他凶巴巴地追问。
她不说。她咬紧牙关,紧闭嘴唇,憎恨地瞪着诺亚。
塞奥再度抬头瞥向楼层指示灯,灯还是亮在四楼。“他们在楼梯间。”他说。“他们一定是把电梯卡在四楼,逼我走楼梯。他们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
“对不对?”诺亚问达乐。他掐住她的脖子往上拎,使她两脚悬空地靠在电梯门上。
她把头转向左边高声尖叫。“培顿!”然后转向右边尖叫。“蒙克,现在!”
塞奥的拳头使她闭嘴,她的眼睛立刻闭了起来。诺亚一松手,她就不省人事地倒在地板上。诺亚用下巴指指门厅,低声说:“预备。”然后迅速搜达乐的身。他在她的腰际找到枪套,取走她的手枪,把她翻个身,正要搜脚踝上的另一枝枪时,听到轻巧的开门声。他指指等候室,告诉塞奥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塞奥也听到了。他点个头,靠近一步。诺亚找到系在脚踝的枪套,抽出手枪插在自己的牛仔裤裤腰里。他继续搜她的口袋,掏出四个弹匣,然后站起来。他迅速安静地来到塞奥背后。他把两个弹匣塞进塞奥的后裤袋里,又把达乐的手枪递给塞奥,使他两手都有武器。枪管指着天花板,他们躲在电梯门前的凹处里等待。
塞奥听到轻声的关门卡嚓声,声音来自等候室再过去的出口。蒙克。走廊另一头的手术室区旋转门边响起另一声卡嚓。在走廊另一头的人必定是培顿。约翰在哪里?电梯里?还是楼梯间里?
他竖耳倾听脚步声。毫无动静。他们在等他和诺亚从凹处跨到走廊上吗?
他心跳如擂鼓,呼吸刺耳。
“埋伏。”诺亚轻声说。“我们以静制动。”
塞奥摇头。他不在乎自己中了埋伏。他不能等,也不愿等。电梯仍然锁在四楼。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在等着轰掉他们的脑袋,但那两个人不会等很久。万一米雪或其中一个护士出来跟华家人说话,他们一定会杀了她。
“米雪。”他轻声说。诺亚点头表示了解。
塞奥把其中一枝枪挟在腋下,伸手月兑下达乐的一只鞋子把它扔进走廊。培顿立刻开枪。枪声三响后又是一片死寂。
他们两个都听到警笛声逐渐接近。“警察?”诺亚问。
塞奥点头表示是他叫总机小姐报的警,然后低声说:“不能等了。”因为他知道培顿、蒙克和约翰也听到了警笛声。他们或许会认为警笛声来自救护车,但他们还是会想赶快把事情办完。不,他们不会再等下去。塞奥朝走廊跨出一步。诺亚用手肘戳戳他。
“背靠背,”他低声说。“一起出去。数到三?”
他们举起枪,各自深吸口气。诺亚转身背对塞奥,低声说:“一。”
塞奥从眼角瞥见达乐翻身跪起。她抄起被塞奥踢开的手枪就往诺亚瞄准。
塞奥开枪,爆炸的威力震动了电梯门。子弹射穿达乐的喉咙。双眼不敢置信地圆睁着,她往后倒下。一秒钟后她闭上眼睛,气绝身亡。她瘫靠在电梯门上,头垂到胸前。
诺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继续数数儿。“二……”他再次转身,与塞奥肩并着肩。
“动手吧!”塞奥低声说。
“上!”
塞奥和诺亚冲进走廊,各自找到目标,瞄准,开枪。
诺亚射伤了蒙克,但蒙克的动作并没有因而变慢。他推开门,钻进楼梯间。
诺亚安心地拔腿就追,因为他知道塞奥在保护他的背,就像他在保护他的背一样。抵达门边时,他紧贴着墙壁,伸手往楼梯间里开了一枪。蒙克在等他,在同一时间开枪还击。诺亚往后跳开,门被擦过的子弹轰出一道深沟。紧接而来的一阵子弹把门对面的墙壁射得都是弹孔,灰泥碎片飞向四面八方,灰泥粉尘使空气变得一片灰蒙蒙。
枪声震耳欲聋,但诺亚好像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他无法确定。他回头瞥一眼,看到塞奥边跑、边开枪地在追那个钻到手术室旋转门后的人。
往右转。往右转。离米雪越远越好。塞奥冲过旋转门,扑到地上翻滚,祈求上帝,让培顿只是想逃往出口。
他左手的手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不能浪费时间换弹匣。通往加护病房的门在晃动,塞奥可以肯定培顿在那里等待。他站起来,看到一道模糊的光影闪过窗户,知道他必须绕过转角离开火线。
他做到了,但非常勉强。一颗子弹差一点击中他的脸。一个护士尖叫着跑出手术室。
“回去!”他大叫,退出空弹匣,换上从后裤袋抽出的新弹匣。护士消失在手术室里。他背贴着墙壁等待,他可以听到威利尼尔森在唱歌。
他背擦着墙壁慢慢靠近转角。他在无意中碰到电灯开关,就在歌声结束时,走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从手术室窗户倾泻出的光线足以让他看到东西。培顿跑到哪里去了?他已经挟持到人质了吗?还是他找到另一条出路?他非经过这里不可,不是吗?
警察到哪里去了?需要他们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人,他心想。快点,邦恩。赶快滚进来。扭转局面。
你休想通过我这关,培顿。你休想!米雪,待在里面别出来。他想起靠墙摆放的那张推床,于是往后退,直到脚碰到它。他用腿勾住金属横杆把推床拉近转角。
快点。快点。采取行动。
米雪刚刚缝完最后一针,正在等麻醉师除去管子后那美妙的第一声咳嗽。小男孩成功地挺过了手术。如果没有并发症,强旭在一个月内又会爬上他最喜欢的树了。当然啦,那得他的母亲愿意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快点,小痹。咳给我听。”她轻声说。
她听到一声虚弱的申吟,紧接着是一声干咳。“漂亮。”麻醉师说,拉下面罩,咧嘴一笑。“这是个幸运的小男孩。”
“做得好。”她告诉组员。
突然之间,枪声在走廊上响起,接着是一片混乱。其中一个护士尖叫一声,跑出去察看究竟,不理会米雪和蓝医师要她回来的呼喊。然后米雪听到塞奥对那个女人大叫回去。
“那是塞奥。他受伤了吗?”米雪问。
“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们担心的是病人。强旭自行呼吸着,声音规律平稳。蓝医师急忙帮米雪把手术枱推到门边的墙壁前。一个护士把点滴架推到旁边,然后和另一个护士俯身保护小男孩,以防万一有人冲进手术室开枪。蓝医师站在强旭头部后方,双手托住他的脸,同样地俯身护住他。其他人蹲在枱脚后等待。一个技术士用双手摀住耳朵,无声地哭泣着。
米雪已经抓起了沈重的灭火器,像握球棒似地握着。她站在门侧,但没有靠得太近,以免门被用力推到墙上而妨碍到她。然后她关掉电灯等待。她不容许自己去想塞奥,一心只想着要如何阻止持枪歹徒进入手术室。
“如果有人在这里面开枪,整层楼都会被炸掉。”蓝医师低声说。“氧气瓶──”
“嘘。”她低声说。她和手术室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那个危险。
她侧耳细听。那个低微的旋转声是什么?听起来像离心机在转动。天啊!她的威利尼尔森录音带在自动倒带。倒到开头时,它会自动开始重播。放音机在门另一侧的墙边桌子上,一条手术巾盖着它。
她想要大声呼唤塞奥,但当然不能那样做。让他平安无事。如果他受伤,如果他在流血,我却躲在门后……别去想。别去想那个。诺亚在哪里?他为什么没在帮塞奥?他也在外面吗?塞奥,你在哪里?
☆☆☆
塞奥弓背躲在推床后面。他准备好了。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感觉到培顿全速绕过转角,塞奥使出全力把推床踢出去。培顿朝走道中央开枪。推床撞到他,但没有使他慢下来。他轻易地用手臂挡下推床,然后把它反推向塞奥,把他撞到墙上。
塞奥狠狠跌倒在地。培顿企图拉开推床以便瞄准,塞奥滚到推床下开枪。子弹射中培顿的左大腿,但那也没有使他慢下来。他在换弹匣时,塞奥大吼一声,用肩膀扛起推床,一手抓住它,像用攻城槌那样用它强迫培顿退后。塞奥朝培顿开枪,子弹贯穿从床上掉落的床垫。培顿原地转身,子弹擦伤他的肩头。
那个混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到底要怎样才能使他倒下?培顿扑向转角,塞奥再度瞄准开枪。卡哒。什么事都没发生。弹匣空了。他伸手到背后抽出诺亚塞给他的第二个弹匣换上,然后在培顿朝他开枪时,扑到地上。
一颗子弹擦过塞奥的额头。培顿还剩多少颗子弹?塞奥猜忖着。可能两颗,最多三颗。他翻身滚出火线范围,手臂感到一阵刺痛。
推床侧躺在地上。谢天谢地,他心想着,滚到它的后面。
培顿冲过来瞄准塞奥,塞奥一脚踢中他的膝盖,但他还是没有倒下。他踉跄后退,子弹射进了天花板。
转角附近的门被猛地推开,培顿没有回头看来者何人。他离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几英尺,看到旋转门,知道他该逃跑了。他冲进手术室,希望另一边另有出口。
培顿停下来,眯眼望进黑暗中,侧耳倾听着缓缓离开门口。他转向米雪,枪口对着她那个方向。
她可以听到他的喘气声。他离得太近,再一步就会撞上她。她知道她必须退后才能挥动灭火器击中他,但他会听到她移动。
他为什么不动?他知道她就在他面前吗?
她需要使他分心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行,只要能使他从她面前走开,她就能发动攻击。威利尼尔森前来救援。“给我曾经爱过的所有女子……”歌声一响起,培顿就猛地转身朝放音机开了两枪。米雪挥动灭火器击中他的下颚。
“开灯。”她大叫,看到他踉跄退入走道。她追过去再度挥动灭火器击中他的头部侧面。第二击似乎奏效了,他往后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到墙壁。
米雪停下来。培顿举起手中的枪,塞奥跳到她的前面,对准培顿的肚子开了一枪。
塞奥用背部把米雪推回手术室。
培顿跪下来时,诺亚冲向他大叫:“把枪扔掉。”
培顿转向诺亚瞄准。他根本没有机会扣扳机。诺亚开枪,子弹贯穿太阳穴,培顿脸朝下地往前倒在地板上。一摊鲜红的血泊迅速在他的周围形成。
米雪把塞奥推离门口,回头喊道:“安全了,把病人推到恢复室。”
塞奥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诺亚蹲在培顿身旁拿走他手中的枪。
这时所有的人都开始叫嚷、说话。塞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他听到推床的滚轮嘎吱作响,知道护士正把强旭推往恢复室。
米雪在塞奥身旁跪下来,月兑掉手套,轻触他眼睛下的伤口。
“我太老了,不适合这种枪战游戏。”他咕哝。
“你没事吧?”诺亚问,把枪插进枪套里。
“没事。有没有抓到那个叫蒙克的家伙?”
“没有。”
“没有?”他嚷道。他躲开米雪的手以便看到诺亚。
“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他逃掉了。我知道我射伤了他。”诺亚说。“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他们正在逐层搜索,但他早就跑掉了。”
“你不可能知道那个。”
“四楼的一个病人从窗户看到一个男人跑过斜坡上的花坛,病人说那个人弯着腰。”
“罗约翰呢?有没有他的踪影?”塞奥问。
“没有。”诺亚回答。
“你把缝线扯开了。”米雪说。
“什么?”
她斥责似地重复一遍。她打岔时,他正在注视诺亚,纳闷着他脸上的白色条纹是什么。他终于望向她的脸。看到她泪流满面时,他吃了一惊。她毕竟没有那么强悍。至少对他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甜心。”
他试图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她推开他的手。“我又得再缝一遍了。”她在发抖,像太久没有喝酒的酒鬼那样不停地发抖。“看看我的手抖成什么样子。”
“那么我们只有等妳的手不抖了,再让妳拿针线对我下手。”
“你跳到我的前面替我挡子弹。那样做是在逞英雄,冤家。你有可能被打死。”
这次他不让她推开他,他捧起她的脸蛋,轻声说:“我也爱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