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你别再跑了!”
郑李秀玉拉长嗓门,对着三十公尺外的童影大喊。身为造型设计师的她,每一分一秒都尽心尽力地让自己保持光鲜亮丽的青春外表,以做一个活生生的广告宣传,不但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就连先生和孩子她都要求做到完美。每天,这一户人家都是最整齐、最具风格的模范家庭。
不过,此时此刻她却张着五爪,右手拿剪刀、左手拿梳子,极没气质的追一个可恶的小孩。
她实在看不惯冷风的发型,没办法,她是一个造型设计师,看不惯丑不啦叽的东西,即便是左邻右舍的小朋友,她也绝不会纵容。
“我不要剪啦!我妈妈帮我剪这样很好看,而且也‘很有型’,郑大妈不要再追我了,我、呼呼,快跑不动了!”冷风一边跑一边喘,还不时地回头求饶。就连郑李秀王常挂嘴边的“很有型”三个字,都能从一个七岁孩童口里说出来,想必这孩子已经穷途末路了。
“站住!我也跑不动了!不剪就不剪!”郑李秀玉喘着气,张大口呼吸着,就怕上气会接不了下气。
冷风闻言,果真慢慢停了下来。她弯着瘦小的身子,两手插在腰间,一边猛吞口水一边喘气。她们已在这条巷子内追来追去至少五六圈,她们两个人都快累毙了。
只要郑李秀玉开口说不剪,自然就不会再强人所难,冷风挺了解她的。所以,当她朝冷风靠过来时,冷风也没有再反抗了。
“干嘛又叫我‘郑大妈’?!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了,我才二十七岁,不用这么称呼吧!”她最怕被叫老了,偏偏这巷子的小孩都特别有礼貌。虽然搬来这里也两年了,早该习惯的,只是她偶尔喊冤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可是我只大小宇一岁。”冷风气喘吁吁地道。
懊死!谁叫自己要这么早婚。年初结的婚,年尾浩宇就落地,隔年年尾又生了浩萍。唉!少小不懂事,老大徒伤悲!就是如此写照。
“算了,有件事——耳朵靠过来。”郑李秀玉刻意把音量降到最小,以达到神秘的效果。
这招果然有效,冷风信心十足的认定郑大妈一定有什么秘密,只必须让她一个人知道!因为这几个月郑大妈常出门,而且像做贼一样的蹑手蹑脚地快跑离家,她早觉得奇怪了。
郑李秀玉本想说了,却突地抬起头郑重声明。“哪!先说好,以后只许称我为郑小妈,不能再叫大妈!”
“知道了啦!郑小妈!”冷风说完,赶紧又附耳过去。
***
话说——
“喂!二嫂,我是秀玉啦,你后天要搬来,可是我明天台北有秀,要北上五天耶……是啊……真是的,哎!虽然我分身乏术,不过‘好佳在’,我请了我们这巷子的孩子王冷风帮忙,她一定会找人帮你的,安啦!要是人手仍然不够,那要不要富镇请假回来帮忙!”
“不用了啦!他这些日子公司不是忙着加班吗?也没什么大东西,我还应付得来。”
“二哥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出国,偏偏选在要搬家时,真差劲!”他们这一大家子感情好得很,所以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往,用不着怕得罪谁。
“本来不觉得,不过听你这么嚼起舌根来,我倒真觉得你二哥差劲透了!哈哈!话又说回来,我怎么知道谁是冷风?名字倒挺特别的。你二哥那一堆花花草草有百八十株的,看得我的头一个比两个大。”郑庄淑晔睨向满地的花草盆栽,忍不住摇起头来,大呼伤脑筋。
“他们一家子名字都很特别呢!她挺好认的,你就找一个头上顶着‘马桶盖’的小表头就是了。”郑李秀玉掩着嘴还拼命地笑着,企图伪装镇定,不料笑声仍随“波”逐流。
“这么好笑?你剪的?”郑庄淑晔平时只注意自己的武侠小说何时才能完稿,不知她可是台北造型界中有名气的大牌设计师,竟猜测那是她下的毒手。
“拜托!是冷太太啦!我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追着冷风跑,就是想帮她换个型,但她说什么都不肯,还说她妈妈剪得不错呢!冷风真是个好孩子。还有呀,她很富正义感的,你和她多相处一会儿就会发现了。哎呀!不多说了,我好不容易让我妈把我家那两个小表缠住,我得赶紧偷偷地溜走,不然赶不上晚班的火车了,再见喽!”
郑庄淑晔对着传出“嘟嘟嘟”声的电话筒:“哦!再见!”反应慢半拍地挂上电话。
“哈!现在还有男孩子竟然肯让妈妈剪个‘马桶盖’头也不叫屈的?啧!啧!”
回过头,正巧看到自己那老二浩然不睡觉,还在照镜子,分明是对今天让美发师剪的西装头感到不满意。她笑着摇头,难怪秀玉会赞美那孩子真是少见!
注:“马桶盖”头就是秀场名主持人猪哥亮那顶注册商标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