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承诺?
已经是第三天,住进石家的第三天了。
汪梓洁半夜怎么也睡不着,拿棉被蒙着头发呆,足足想了三天,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跟他有过什么承诺。
莫名其妙住下来后,跟他反而陌生起来,先前越洋打电话,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会逗逗他,可是现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今天更是这样,他晚上一回家,连饭也不吃就躲进房里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故意不想见她,还是怎么样。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他明明有话想跟她说,却说不出口,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因为她什么也不记得。
她不喜欢这样!
而不喜欢的事情,就要改变!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汪梓洁翻身把电话抓进棉被里,拨下他房间的内线电话。
“喂。”没几秒钟,一声低沈带着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睡不着。”汪梓洁把声音装得很无辜。
“嗯。”
“陪我说话好不好?”他刚睡醒的声音好性感啊!
“好。”
“我不要听杂志。”他的声音好沈,敲在她心口上,整个人都发烫了。
“好。”
“我不要听公司报表。”怎么办?心跳得好快。
“好。”
“我不要听九九表。”有没有人因为听电话听到心脏病发死掉?
“好。”
“我要听你说我们的事情。”
“……”
他迟疑的沉默了。
“我不管,我要听。”在电话里耍赖,似乎比面对着他时要容易多了,闭上眼睛,他俊美冷淡的面容在她脑海里晃动。
“妳不是我的未婚妻。”沉默许久,他终于淡淡地开口。
汪梓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什么?”
石晋用非常非常简洁的方法,大约叙述了一次他们认识的起因,却独独跳过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
“我们的交情仅止于此?”他所叙述的这些事,依稀贝起了她片段不连贯的记忆,可为什么,还有一部分朦胧不清的影像聚集在她的脑海?而那个部分,彷佛才是最重要的。“我答应过你的承诺是什么?”
话筒那端沉默了几秒,才透出低哑的嗓音:“很晚了,睡觉吧。”
“石晋!”
“晚安。”
“石晋!”
破天荒第一次!他挂她电话!汪梓洁不可思议的瞪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先是一愣,接着怒火大剌剌地延烧起来。
这个臭石晋!居然挂她电话!汪梓洁从床上跳下来,怒气冲冲的直闯对面那间房。
“石晋!你怎么可以……”汪梓洁冲到他床边,扭开床头灯,正想开口,满肚子怒气倏然卡住了。“你怎么可以……不穿衣服睡觉?”
汪梓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美景”,只见石晋半坐起身,狭长的黑眸异常的炯亮,像黑夜里的星子。而身上丝质薄被缓缓下滑,露出大片结实赤果的古铜色胸膛,触手的感觉炽热而平滑。
等等……触手的感觉?
汪梓洁脸一红,发觉自己正把手掌贴在人家胸膛上,活像个狂般胡乱抚模着。
“呃?”这下尴尬了……
汪梓洁才要缩回手,却一把被有力的手掌攫获,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平贴在床垫上。
“石晋……”汪梓洁看着支手撑在她上方的俊美面容,和赤果胸膛传递出的热气,正源源不绝袭入她的鼻间,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石晋瞇着黑眸,里头翻涌着浓烈的,下一秒钟,他像盘旋空中的飞鹰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低身袭下,密实掩覆住她柔软的唇瓣,修长有力的身躯则稳稳压迭着她的娇小。
她好香、好软。他模模糊糊的想着。
火热的舌尖撬开了她的唇瓣,翻搅吸吮着她小巧的软舌,浓重阳刚的气息喷洒在她颊侧,手掌则沿着她纤细的腰身曲线直攀上浑圆饱实的柔软,隔着丝滑的睡衣握在手心里把玩揉捏着。
“石晋……”好不容易从激情的热吻中挣月兑,得到些许喘息,汪梓洁随即被他大胆狂放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
“我好想妳……”沈哑的嗓音划过她的耳际,多情的令人心疼。“妳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我好想妳。”
“石晋……”汪梓洁动容的轻唤,没料到这看似冰冷无情的男人,竟会为她饱受情爱折磨。
细碎的轻吻沿着眉眼、脸颊、洒落至唇瓣,最后停留在她雪白的颈项间,不再移动,仅剩下浓重粗喘的气息,拂在她的肌肤上。
“石晋?”汪梓洁终于察觉他体温炽热的异常,挪开被他压制在身下的手,探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浑身的炽热,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下流原因”,而是,他、发、烧、了──她对自己的后知后觉猛翻白眼。
难怪石晋今天连饭也不吃就躲进房里,难怪他会忽然说出那些“甜言蜜语”。
汪梓洁!汪梓洁!妳真是个白痴啊!
※※※
头好重。
“石晋、石晋?起来吃点东西。”熟悉的嗓音悠悠传入他的脑海。
是她吗?细微的光线朦胧射在他眼皮上,那双在梦里、记忆里出现过千百回的水眸,漾满了浓浓的关心,正凝视着他。
“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药,好不好?”汪梓洁将冰枕抽开,费力的扶起他,让他枕靠在自己的肩窝,一面温柔的用湿毛巾擦拭他背上的污,才撑了几秒钟,就已经气喘如牛了。
“你好重喔。”汪梓洁轻磬咕哝,口吻里却没有抱怨的意味。
石晋想起她还在复健的身体,想挪开自己压靠在她肩上的大半重量,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别动。”汪梓洁试图安定他的不安,伸手环抱住他,丝毫没察觉这举动有多暧昧,只是一径轻柔擦拭着他的背脊。
“谢谢。”
“不客气。”汪梓洁不知道自己心头在高兴个什么劲,扬起了笑。“你真是个有礼貌的乖孩子。”她得寸进尺的拍拍他。
“听了我的解释,妳应该知道,我不是妳的未婚夫了。”彷佛想试探些什么,石晋忽然低低地开口。
“我知道……”汪梓洁替他擦完汗,伸手将枕头摆好,倾身想将他的头放在枕上,却一个重心不稳,跟着跌在他身上。“好痛。”
“没事吧?”
“有!”汪梓洁没好气的捂着鼻子。“你撞人很痛!”
是谁撞谁啊?石晋失笑了。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汪梓洁看着他难得的笑容,忽然认真的开口:“我醒来以后,听爸爸说,我有一个未婚夫,因为怎么也记不起来,所以一直在猜,你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石晋没有说话,一如往常一样的沉默,身体却诚实反应了他的紧张,微微紧绷着。
“第一次接你的电话时,我想这男人这么闷、又不会说话,怎么会是我喜欢的人呢?我喜欢的人,应该是会甜言蜜语讨我欢心、会说笑话逗我开心才是。”
察觉到他的不安,汪梓洁伸手握住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跟这个未婚夫说话,我喜欢听他什么也不说,只会“嗯、嗯、嗯”回答的声音。
我也喜欢他总是很有耐心听我抱怨讨厌的复健、讨厌的护士、讨厌的失忆,我也喜欢听他正经八百的念财务报表,哄我睡觉……我好像慢慢明白为什么从前自己会喜欢他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之后,我的未婚夫忽然不理我了。”汪梓洁凑上灿笑的脸蛋。“你知道原因吗?”
“梓洁……”
“我知道你不知道。”见他无言,汪梓洁眨眨眸子,拍拍他的脸颊。“因为你发烧了,再玩这种太甜蜜的游戏,你会烧坏脑袋的,我去拿稀饭给你,吃完赶快吃药睡觉。”
才要离去,她的衣襬却冷不防被扯住。
“我知道原因。”石晋沈缓地开口:“因为他不知道从前的妳,为什么会喜欢他、不知道现在的妳还会不会喜欢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会让妳喜欢上他。”
※※※
什么沉默寡言、不会甜言蜜语,全都是假的!
在百货公司的男装部晃着,汪梓洁想起前天他说的那席话,脸一热,心里涨满了暖意和感动。
含在唇边的甜蜜笑容、眉宇间淡淡的温柔,都是恋爱特有的光彩。
石晋昨天身体妤了一些,今早如常的去上班,她在家里闷得发慌,忽然想起石晋房间里那一柜一式黑色毫无变化的衣服,便带着老爸留给她的信用卡,上街替他买衣服。
当然,石晋挺拔高大,穿起黑衣服自然妤看,可是就是……太单调了一点。
“梓洁!梓洁!”
汪梓洁拿着手中深蓝色的毛衣,正想去付帐,就听见有人喊她,一回头,一个清甜可爱的女孩子兴奋地冲着她笑。
“梓洁,真的是妳!”她跑上来挽住她,亲热的打量她。“妳到底去哪里了,好久都找不到妳,也没妳的消息,我打电话去公司问,他们说妳辞职了。”
“对不起……”汪梓洁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请问妳是?”
“我?”那女孩子也是一愣。
“我出了意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汪梓洁解释着。
“意外?”
咖啡厅里漫扬着淡淡的研磨咖啡香味,汪梓洁和新认识的“老朋友”述说起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舒子馨听完好友的遭遇有些感叹。“难怪我打妳家的电话也都没人接,原来妳去了美国。”
“对不起,我暂时还没办法记起妳。”虽然印象还很模糊,不过汪梓洁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确认了眼前个性可爱的女孩子,铁定是自己的好友,因为记忆虽然会改变,可是对人的感觉却不会……看她现在有多喜欢石晋就知道了。
汪梓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起来。
“不过没想到,妳现在会住在石晋那里。”舒子馨忽然叹道。
“妳也知道石晋?”汪梓洁好奇地问:“我跟妳提过他?我跟妳说了什么?”
“有啊!妳说他是个长相八十分的下流、变态、狂。”舒子馨吐了吐舌头说。
“啊?为什么?”她以前干嘛这么讨厌石晋?
“因为他的计算机桌面放了妳的合成果照啊。”舒子馨老实回答。“不过妳说那是妳公司同事动的手脚,与他无关。”
“合成果照?”有些什么闪过她的脑海,很重要、却很模糊。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别谈了。”舒子馨有些愧疚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妳以前在那家公司就待得不开心,现在也不做了也是好事呀。”
“我以前在那里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情吗?”汪梓洁不愿改变话题,认真追问着。“子馨,告诉我。我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很重要。”
“还不是那个邱俐臻。”舒子馨见她神色认真,只好说了。“邱俐臻跟妳一直是死对头,以前我们念高中的时候她就跟我们同一班、还同一个社团。
那时候她喜欢一个学长,那个学长是别的社团的,却三天两头跑来我们社里,邱俐臻到处跟同学炫耀学长在追她,结果后来才知道学长追的是妳。妳们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上的。”
“可是……那已经是高中时代的事情呀。”
算起来也八、九年前了吧。
“不只这样,”舒子馨表情夸张地说:“后来,大学之后,虽然妳们不同校,可是邱俐臻的男朋友跟妳同班,而且莫名其妙煞到妳,就抛下她,开始猛追妳。她因此认定是妳抢了她男朋友,于是妳又跟她结了第二次怨。”
“呃……”的确有点严重了。
“出了社会,妳们两个居然都刚好进了恒酝律师事务所工作,一年之后,妳升职、加薪、得到老板信任、跟公司里的黄金单身汉谈恋爱,她却还在当小会计。”
哇!简直是电视连续剧里的深仇大恨了!
“所以她就用合成照片报复我?”
“岂止呀!”舒子馨表情义愤填膺地说:“她放谣言说妳勾引上司,靠关系得到职位,后来妳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信了她,就跟妳分手了。”
“噢。”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舒子馨口中的“男朋友”很没有好感。
“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反正妳现在也离开『恒酝』了,不会跟那个疯女人扯上什么关系。而且听说她亏空公司公款,现在被警方追缉在案。”
“可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
究竟是什么呢?
黑暗里的一双眼,正悄悄窥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