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玄殿里,药气弥漫。
偌大的殿堂之中,仅有坐在白王座上闭目养息的明笑生,以及躺在他身前的小小躯体。蓦地,羊毛褥上的小身子动了下。
明笑生霍然睁开双眸,如电的目光直投身前那张小小的面孔上。
女娃儿眼皮急速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
“头还昏沉吗?”
她摇摇头,迟疑了会儿,她挣扎坐起了身。
“虽然妳高烧已退,但身子仍虚得紧,最好多躺躺。”说话的语调不疾不徐,在淡漠之中彷佛透着些许关切。
她再一次摇头。
“我躺好久……不想再躺了!”稚女敕的嗓音中,坚持的意味让人一听即明。
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隐约浮现赞许的笑意。
碧执的小东西。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也许是身上的病症和缓了,女娃儿精神不再萎靡,一双漆黑的瞳眸,如河水般缓缓流转,静静地打量着他。
“你是谁?”她轻轻问出口。
照道理,一般年岁小的孩子,右莫名地身置陌生之地,必然惊惶无措,甚至哭闹不止,她却没有!
超乎年岁的冷凝,他竟在她身上,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赞许的笑意微微地加深了。“不记得了吗?咱们见过的。”
女娃微微侧首,似在寻思,半晌。
“想不起来也无妨。”他开口。
“你是大夫!”她仍记得在夜里,那一道教她安心的低醇嗓音。
旋即,她又轻蹙起眉,微显困惑地开口。“这里不像是药铺!”殿堂的四周有许多两人合抱的石柱,拔地耸立,气势十分雄伟。
“当然不是药铺!”顿了下,他接口又道:“是谁说懂得医理的人,就得住在药铺里?“那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黑瞳一瞬不瞬地盯住他。“这里是日月神宫。”他答,迎着她探究的双瞳。沉默了会儿,她又问:“是你带我来的,对吗?”
他只是笑,没有回答。
“我……可以回去了吗?”她再度开口。
这一次,回答来得极快。
“不能!”敛起笑的俊美脸庞,在转瞬间掠过一丝冷酷,随即又回复到最初的淡漠。
她注意到了!?
“为什么不能?”仰起的小小面孔仍一本初衷,并无畏惧。
自幼生在李氏大宅的她,所见非富即贵,自然练就出不同于寻常孩儿的气势。
“因为我已经对妳立下了承诺!”
“承诺?”
“七天之前,我曾答应过妳,绝不会让妳死。”
“现下,我的病不是已经痊愈了?”这一年以来,她从不觉得身子如此轻盈快活,彷佛所有的痛楚只是一场恶梦,如今醒来无病也无痛。
“这只是暂时的!”他据实以告。
霎时,黑瞳浮上了黯然: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是吗?”小小的面孔上,露出了超乎年岁的悲伤。
“其实,妳不必如此绝望!”他徐缓地开口。“只要妳肯留下来,我会以自己的生命来守护妳。”
倘若,一个人的眼眸可以看出其人的智能,那么,她无疑是一个聪慧无比的孩子!
“为什么要救我?其实你不是大夫,对不?”她的聪明,再一次得到印证。
“我可以为妳做的,比大夫多得多。”
“那么,我必须回报你什么?”
“将来妳会知道。”深邃的黑色瞳眸直凝住他,没再开口。生平头一遭,他竟无法由这孩子的眼里,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原来,他也有看不透的人……
命中的宿敌……
“我娘一定十分担心!”黑瞳裹氤氲着水气。
“将来,她若得知妳未死,必定万分欣慰。”
“我还能回去?”言下之意已是应允留下。
“也许!”他莫测高深地回答。
“我这样可以活多久?”
“最少,和我一样久。”同命之人啊!忽然,她笑了。
“你看起来像是可以活很久!”?
“是吗?”日月无法并存!他答得极淡漠。
“你还没问我名姓呢?”毕竟年幼,愁意渐渐淡下。
“毋需如此!”顿了下,见她困惑,他续道:“因为,由今日起,妳将唤名十三!”
十三?
“第十三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位弟子。”他释疑。
沉默良久。“是不是,就像教琴的师傅?”她轻问田
头一回,他在她面前低低的笑了起来。“当然不同!现下妳也许不懂,但将来妳会明白,我给妳的,将比这世上任何一人更多。”
“我可以回家再见娘亲一面吗?”
他摇摇头。“由这一刻起,妳我再没有多余的时光虚掷!”
语罢,他抱起她离开了紫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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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外,烈阳普照。广场上除了左右护法之外,尚有教主的十二名弟子,以及各分堂的香主,约莫百人。
没有人知道教主急召他们前来,有何要事宣告!
就连十二名弟子,也有七日未曾见到师父!
因此,当明笑生抱着一个女娃儿走出紫玄殿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两人身上!
“由今日起,她就是我关门弟子,唤名十三。”这是他第一句话!
精睿的目光居高临下,凌厉地俯视着每一个人。
“恭喜教主!”众声齐喊。
“妳可以自己站吗?”明笑生低声在她耳畔开口。
十三点点头,离开了他的怀抱。
“怕不怕?”他轻问。
十三循着他的目光,迎涧每一道探究与估量的眼神。
然后,她回首。“不怕!”?
明笑生浓眉兴味地上扬。“说说看,为什么不怕?”
“因为他们更怕师父!”小小的面孔有了然之色。
这是她头一遭喊他师父,稚女敕的嗓音中已有崇敬。
明笑生朗声笑了起来。“文虎、毕玄,准备香烛,十三要行拜师礼。”
“是,教主!”
这段师徒间的对话,仅有文虎与毕玄听见。
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消弭两人心中的疑惑。
原来这娃儿年岁虽幼,却是冰雪聪明,莫怪教主要收她为徒!
行过拜师之礼,明笑生对着教众开口道:“今日传唤你们前来,除了见证拜师之礼外,尚有另外一件事。”停了停,他复抱起面色微微转白的十三。“我将带着十三,共赴岫山的白鹿居闭关习武。”
闻言,众人皆有讶异之色,尤其以十二名弟子最为吃惊!
师父闭关向来不带任何弟子,十三为众徒之末,何幸承师垂爱?
一时之间,众徒眼神交会,却没有一人敢出言质疑。
“今后教务如常运行,右有要事可向左右护法禀报,我自然会有决断。”
“师父此番何时出关?”终于,大弟子张胜问出了口。
明笑生轻瞥他一眼,回道:“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他必须救十三,也救自己。
“为师不在的时候,你们切不可怠于习武,文虎与毕玄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向为师禀报你们的进度,疏怠者定有重罚!”话甫落,他抱着十三大步离去。
“恭送教主!”众声齐喊,声势直达云霄。
没有人知道,两人这一去会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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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居,日暮时分,彩霞满天。明笑生师徒来到了山崖之巅。放眼望去,云霞如金的大海,在群山之间缓缓地流动着,予人气象万千之势。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目光仍落在远处的千山万壑,似有寻觅。十三想了想,唇畔勾起了笑。
“师父,咱们在白鹿居已经满三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他调过头来,望住了她益发清丽的面孔。?
三年来她长高不少,如今已达他胸口,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了。
迎着他的注视,十三的心忽然起了擂鼓的感受。
是因为太过于敬畏了吗?三年来,她的天地里仅有师父,到白鹿居之前的记忆已变得遥远而模糊,连娘亲的面孔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记起!
遗憾并非全无!
然而,她更相信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如师父一般,对她倾心关照。
除了为她医病之外,师父还教她读书识字。
目不识丁并不是最可怕的!丧失了进取之心才更面目可憎!
十三将此言牢记于心。
“知道吗?传说中,腌磁是日落的地方!”
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十三忽然感受到师父甚于平日的感慨。
为什么?她体内那与生俱在的阴毒,不是教师父尽数逼出了吗?
“师父在为十三担心吗?”她问。
明笑生勾起一抹淡极的笑意,目光再度落向云海的尽头。
“妳一定要记住,不论太阳多么强大,总有下山的时候,届时,就是月亮上升的时候来临!”停了停,他接口又道:“一个人不会永远高高在上!”
“难道师父也不会吗?”黑瞳直凝住他映着夕阳的脸庞。这样的光辉,每每令她失神,对她而言,师父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怎么会有殒灭的一天?
明笑生深深瞥她一眼,没有回答。
“下山吧!”他率先离去,十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底,师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正思索间,她的脚下一个不留神,直住山崖下坠:
电光石火的一瞬,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攫住她臂膀,及时将她扯了回来。
抬起头,十三对那张薄怒的俊颜扯开一抹笑!
“还笑!不怕死吗?”他轻斥。
“当然不怕!”笑颜更甚。
“因为十三知道师父就在身边,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这一言如警钟,在剎那间敲醒了他!?
“走吧!”他淡淡撂下话后,再度转身朝下山的方向前行。十三微微一笑,脚步轻盈地跟随在后。无论如何,她知道师父始终守护着她!天色渐渐暗下,十三心有所触,不由得轻轻吟唱了起来。
朝为霞,暮成岚,朝朝暮暮缭绕不去,永远不分离:明笑生听在耳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路上,歌声低低地在山林间回绕,久久不散……
回到日月神宫,是十日之后的事。
对教主出关归来,十二名弟子皆感到无比雀跃。
记得师父五年前闭关之后,自创了一套掌法,传予每一个弟子,不知道此番归来,将传授何种功夫?每一个人皆引颈期待。
然而,对十三而言,情形却正好相反!没有人喜欢她!
因为,她是头一个可以和师父闭关同修的弟子。
出于妒忌与不服的心态,十三遭到了同门师兄师弟的排挤!
掌灯时分,十三名弟子来到膳食厅。圆桌下,仅摆了十二张凳子。
十三年岁最小,自然礼让诸位师兄弟。
正当她绕着圆桌,寻找那早被藏起的第十三张凳子时,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跌仆在地!当然,不是自己跌的,她相当清楚。
不过,十三并未动气,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
既然没有凳子,那么,站着吃也无所谓。
她手仲向桌上的饭碗,才刚刚端起,右侧的大师兄张胜霍地起身,正不偏不倚地撞上她手肘,霎时,陶碗摔了出去,白饭洒了一地!
“哎……真是不好意思!”张胜皮笑肉不笑地说着风凉话。
他今年十三岁,为众徒之中年岁最大的。
十三无视于他恶佞的嘴脸,目光落在地上的白米饭,饭锅就在桌上,她知道。
然而,她相信即使再取饼陶碗添饭,结果仍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与生俱来的傲性,令她挺直了背脊,无言地环视众师兄弟之后,离开了膳厅。?
“哼!跩什么跩呀!不吃拉倒,饿死最好!”张胜得意地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哄笑起来。
“教主,要给她送饭过去吗?”大堂外,文虎轻轻地问起。
“不用了,饿一顿是死不了的!”犀利的目光冷冷地,教人不敢逼视。
文虎与毕玄虽然与明笑生为师兄弟,但还是猜不透这个令人敬畏的师兄,究竟在想些什么。
翌日,由张胜为首,一行人来到了膳食厅。
罢踏进大门,众弟子便见到圆桌边上已坐了一人十三!
“岂有此理!”张胜撇撇嘴,怒气冲冲地来到十三跟前。
“妳到底懂不懂规矩?”
十三瞧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妳给我起来!”张胜着恼地下令。
这一回,十三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径自喝着清粥。
见她相应不理,张胜怒意更甚,深怕她挑衅的态度令自己成为笑柄,于是伸手打落她捧起的粥碗。
十三垂着头,盯着自己被泼了一身的粥粒,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张胜见她年幼可欺,索性脚下一勾,踢倒她坐的凳子。
霎时,十三连人带椅飞出三尺之外,这一下,众弟子心中皆感奇怪……
凡练过基本功的,都不可能如此轻易教人撂倒才是呀!
苞了师父三年,难道这丫头连基本功都不会?怎么可能!
十三由地上站了起来,口角淌着血丝,连光洁的额头也撞出一块不小的伤口。
所有的弟子都在等她的反应,十三冷冷瞧过每一个人,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等等,给我道了歉才能走!”张胜不愿罢休地喊住她。
其余弟子颇有些不以为然,却仅在眼神交会中,无人敢开口拦阻师兄。
十三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办不到!”终于,她转过身来,瞧住了大师兄。
从来没有人敢反驳他!一时间,张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下一刻,十三忽地朝张胜冲了过去!?
张胜冷笑一声,准备伸出一只手来挡她,岂料,冲撞之力超过他想象,人尚末到,劲风却已先至!
天!这么强的气!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呈拋物状向后弹了开去,撞翻了一桌的粥菜!
所有人都教这一幕给吓呆了!想不到她居然有这样惊人的力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笑生出现在膳食厅入口处。
随侍左右的文虎与毕玄亦瞠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虽然,十三这丫头额上淌着血,然而,此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却是张胜!
原来,十三这些年来仅仅修习内功心法,与人交手却是头一遭。
一招半式皆不懂的十三,仅仅凭着怒气,夹带着三年内力修为的成果,倾注在适才冲撞的一瞬。
在所有人仍一头雾水的时候,明笑生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意外之色。
“师父……是十三……她……她……打倒了大师兄!”开口的是二师兄于昊。
很显然地,于昊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吗?十三。”明笑生日光在剎那间像是深不见底。十三蝼首低垂,没有为自己多做辩解。“那么,依教律,为师罚妳今日之内不许进食,妳可心服?”十三轻轻地点头。
“你们还杵着做啥?还不快扶大师兄回房养伤!”
瞧着师父冷然的面孔,弟子们扶桌的扶桌,扫地的扫地,一时间忙碌了起来。
张胜则由于昊和另一名弟子,扶出了膳食厅。
“妳就到紫玄殿上去跪地省思吧!”话甫落,明笑生离开了膳食厅。
他连瞧也没瞧上她一眼!头一遭,十三心底像是教针尖给扎了无数下……
比起大师兄的析辱,师父的冷漠更让人难以抵受!
穿过了长廊,毕玄忍不住开口。
“教主,过去三年来,您到底教了十三什么样的功夫啊?”就他所知,其余十二名弟子或掌法或拳法或刀法,每一个人都各自练就一套武术。
正因为人人不同,无从比较,因此巧妙地避免了同门弟子之间的争端。?
明笑生停下脚步。“依你看,我教了她些什么?”
“这个嘛……呃……我实在瞧不出来她到底学了什么功夫?”
“莫非是无量心诀?”文虎插进一句。
闻言,明笑生不由得挑起了眉。“左护法难道忘了吗?师父曾说过此心诀极难入门,非武学有一定修为者忌之,否则必走火入魔,死于非命!”
“那么,十三到底学了些什么?”毕玄又问。
方才那一刻他可是看得十分清楚,没有三两三,如何把张胜那个大个儿撞了个晕厥?可……她使用的招式又似乱无章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咧?
这一回,明笑生勾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倘若,我说十三学的,正是这无量心诀呢?”呵呵!
文虎与毕玄眼神交会,半天答不上话来。
据两人所知,无量心诀当年师父仅传给教主一人。
十三这丫头连一点根基都没有,怎么练?
彷佛看透了两人心绪,明笑生淡道:“没有根基就是最好的根基!”语罢,他袍袖一甩,转身而去。
文虎与毕玄二人怔了怔,没有根基就是最好的根基?!
两人互瞟了眼!
你那点资质哪参得透这等深奥的义理!
哼!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两人嫌恶地各自退开一步,然后不约而同地追随而去。
三个月后,紫玄殿前,明教弟子们纷纷私语着。
“真可怕!”
“是呀,幸亏师父待我甚为宽容,从来不曾如此严厉!”说话的是老七。
此刻他微微庆幸地望住便埸上双足绑上铅锤,沿着广埸边缘踏桩的十三师妹。这个梅花桩是师里所设,踏桩者必须依五行八卦来行桩,相当复杂难懂。至上个月为止,十三名弟子之中,也仅有张胜与于昊二人通过考验,两人总共花了八年心血!然而,十三却在明笑生的指示下蒙眼踏桩!
“她真是活该!”张胜幸灾乐祸地开口。
“师父这般整治她,必然是厌恶她才这么做!”
“是吗?”于昊望着大雨之中,仍撑着油伞,立于桩边的师父。“倘若真的厌恶一个人,将其逐出师门不是最快的方法吗?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多苦心来锻炼心中厌恶之人。”
张胜怔了怔,瞧向于昊。“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顿了下,眸光中有某种程度的了悟。
“倘若,你我再不加快脚步,那么,总有一天她会追上来,将你我踩在脚下,凌驾所有人之上!”
就方才她所踩的阵法而言,已达常人练过两年的程度,而她才不过练了月余,还是蒙着眼吶。于昊不知道自己该对十三感到害怕,还是敬佩?
“哼!就凭她?别说八年,就算是再练二十年也过不了梅花桩!”张胜嗤道。
于昊不再睬他,目光再次落向雨中那一道细瘦的身影……将来,不知道谁可以成为她的对手。
再一次,十三自桩性上摔落在泥泞的湿地!
“上去!”十三伏在地上,耳畔传来了师父的嗓音。
尽避她蒙着双眼,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师父语气中的冷酷。
十三的心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妳聋了是吗?我叫妳上去!”话起的同一瞬,明笑生倾身拉起她的手,准备助她跃上桩桂。
这梅花桩共有六十四柱,最高的有丈八,最低的也有五尺余,每一柱皆有不同的意义,配合方位可以衍生出无数变化。
十三却站了起来,揭开蒙巾。“师父,十三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惩罚我呢?”即使大雨落在她脸上,她仍然知道颊上那汨汨不断的热流,源自她的泪。
她的痛并不止是来自于身上,师父骤然的改变,才令她绝望。
为什么,他不再如同过去三年那般呵护她?为什么?
“妳认为这是惩罚?”他放开她的手,目光变得悠远而难测。
十三仰首迎视,无言以对,除了惩罚之外,她难有其它答案!?
“那好!妳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结束这惩罚,神宫的大门就在前方,想离开的话,没有人会阻拦!”语罢,他朝守门侍卫做了开门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
十三没有动!她只是静静等待师父的回首!
可是,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殿门内,他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她。
原来,他一点也不在乎她!下一刻,十三在众弟子的凝眸中,奔出日月神宫。
明笑生心底掠过轻轻的叹息。“走了吗?”他仍背对着大殿之门。
“是的,教主!”文虎回答。
“传令下去,关上宫门!”
“可是,十三万一回来……”毕玄踌躇地开口。
“关上宫门!”这一次,明笑生回首,目光冷得教人惊惧!
再无半分迟疑,毕玄来到大殿之外,朝宫门打了一个手势。
碰地一声,日月神宫厚重的木门重重地合上了。远远地,十三正注视一切。
此时此刻,她像是被放逐的罪人,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抹了抹泪,她心怀迷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