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公事后,卓岳转了转脖子、伸展四肢,舒缓一天下来累积的疲劳。
一星期前,特地赶回英国替母亲庆祝生日,隔天,便正式对外宣布他是“紘覆集团”执行长的身份。
接踵而来的酒会和开不完的会议、报告,令他片刻不得闲。
巧的是在一场酒会中,居然和“重修旧好”的焦棠相遇,他身旁的女伴正是他的秘书兼女友,马淇朵。
那一晚,他和马淇朵聊了不少,其中也提到她的室友们,当然也包括了安蕾的种种。
从她担起家计、偿还庞大债务和对爱情的憧憬与期待、乖巧与单纯,让他对她有更深入的了解、不同的感受。
他知道马淇朵是故意“不小心”提起她的,他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排斥她的多嘴。
马淇朵的“软性推销”总是不期然的跃入脑海,盘桓不去。他拉开领带、解开第一颗衬衫钮扣,无声轻喟。
难得有如此清闲的空档,他斟了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夜景。
一望无际的黑夜,缀着稀疏的星子,显得格外寂寞。
男人有时需要一点外在刺激,才会正视自己的内心。
不经意地,他回想起曾经对马淇朵说过的话,可笑的是竟反应在自己身上。
踱回办公桌,一口饮尽瓶中的上等红酒,打开网页浏览各地重要新闻。
当他点进台湾的入口网站,跳出另一个新视窗,无心点下一瞧,那张清丽月兑俗的脸庞落入眼底。
而一张张只在重要部位打上马赛克的赤果女体,摆弄着火辣婬秽的动作,十分下堪。
他第一眼即辨认出,照片是合成后的成果。
那丰腴饱满的体态和她的农纤合度相比,立刻见真章,绝对不是安蕾……
是谁无聊的恶作剧?
卓岳关掉视窗,敛眉思忖,一边阅读台湾新闻。
一则提及誉有“恋爱女教主”、笔名“安琪儿”的安蕾,对外公布留美的学历是骗人的负面消息。
还有她为了让小说更逼真,不惜出卖身体、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云云……
倘若,他没遇见马淇朵,恐怕他也会认同新闻中的描述。
他已臆测到,这是谁使的无耻报复手段。
忆及她正饱受流言和果照风波之苦,他心生不舍及怜惜,无法坐视不管。
重新整理网页,果女视窗再度蹦出来。
他的目光胶着在白净无瑕的素丽容颜上,一解近日来的相思……
他一直很想弄清楚对她的喜爱和迷恋,究竟只是好奇、尝鲜,抑或是有其他理由。
亦对她不声不响就逃走的举动相当不满!
耙放他鸽子、舍得放开他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而且,他是该让真正以美色当诱饵,心机极重的“女骗子”得到教训。
回到高雄已经一星期,安蕾镇日关在房间里打稿子、编剧本,由于留给出版社的资料地址是台北租赁的大楼,而她也没告诉过室友们高雄老家的住处,没人知道她在高雄的住处和电话。
也因此,这一礼拜来,她过着连电视和报纸都不看的平淡生活,六根清净、没有人叨扰。
直到她完成了手边的言情小说稿,才连上网路把稿子MAIL到出版社去。
约莫一分钟过后,她马上收到编辑白穆愉的回信,要她立刻回电。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乖乖拨了长途电话找鱼编。
一听到她的声音,白穆愉不自觉的提高音量、以高八度的音调嚷嚷:“你人在哪里?出版社快被踏成平地了啦!”
安蕾拧起细眉,不愠不火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编辑一向很爱小题大作,小事都被她吼成世界头条了。
“这几天闹得鸡犬不宁,每天都有记者来站岗要访问你,你还悠哉的问我发生什么事?”
从她讶异的语气,不难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夸张,大概已经爬到桌子上、双手握拳了。
“记者?”安蕾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记者为何找上她?
她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值得他们站岗。
“你手机没开,打到家里没人接,辛卉去你家找你也都不见踪影,安蕾,你到底跑哪去了?”白穆愉没好气的质问。
突然无缘无故的失去联络,活似自人间蒸发。
安蕾默不吭声。
“你该不会跑去住在深山野岭,不知天下事吧?”越说越激动,好似她犯了什么下可原谅的错。
虽不中亦不远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无精打采的问。
其实,她根本没兴趣知道记者盯上她的原因。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止水,唯一想的就是努力赚钱还债。
“现在各大报都刊登你伪造学经历的新闻,有诈欺之嫌。因此尚禹宣布解约,所以你必须退回签约金并且赔偿损失。”白穆愉停了下,又继续说:
“报导上甚至说你四处勾引男人,之所以能获得尚禹赏识,是因为你色诱他。而且,网路上还有……”她倏地住嘴。
“网路上还有什么?”安蕾心已经凉了半截,颤抖着问。
“还流传着你的果照。”白穆愉把事情统统告诉她,末了,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连珠炮似的话像颗威力十足的炸弹,投入她的脑海,轰地一声爆炸,思考能力呈现短路,接不上线。
事发突然,她震惊的无以复加,久久回不了神。
“喂喂喂?你还在吗?”
对着空荡荡的话筒,白穆愉激越的连唤了好几声。
“嗯。”她魂不守舍的发出微弱的单音节,思绪一片空白。
“你先把签约金退回去,至于违约赔偿金的部分,再跟尚禹详谈,请他高抬贵手。”
白穆愉已经和出版社高级主管开了下下十次会,商讨大计。
不过,多次联络当事人未果,他们也不能擅作主张。
“安蕾,你听见没?”她不确定的问着。“总之,你先到出版社一趟。”
币断电话后,安蕾陷入无尽的茫然中,六神无主、眼神涣散。
签约金的三分之二已拨出去还债了,不可能全数退还。
再者,她从不曾谎报过学经历,又何来诈欺之说?
思及此,她忙不迭翻出前几天的报纸,寻找相关新闻。
影剧版斗大的标题映入眼廉,内容大致上和鱼编说的差不多,详细报导她如何出卖身体、抢别人未婚夫的情形。
而刊登的黑白照片好像是高中时期的大头照,感觉起来,像是名通缉犯。
子虚鸟有、乱写一通!
把这一个礼拜以来的报纸浏览过,她脑海唯一浮现的画面,是朱碧雅憎恨的表情和警告。
打开网页,旋即跳出一个视窗,是一具女性胴体、搔首弄姿的摆出各种撩人姿势。
那是她的脸没错,但身体不是她的!
显然是被移花接木过后的成果。
气呼呼的把报纸揉成一团,关上电脑,没有多加思索,马上着手整理随身物品驱车北上。
离开了挡风遮雨、疗伤止痛的避风港,她再度只身回到满城风雨的台北。
外表柔弱的她,在家道中落之后,便有了面对现实的体认,不再轻易逃避、沮丧。
所以,即使心早已遗落在“他”身上,她仍可以强忍着灼身的炽烈相思之苦,专注于写作,而非自暴自弃任凭怠惰。
这一趟台北之行,却在她的生命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亦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捩点!
历经几个小时车程,到了台北,安蕾马不停蹄的赶往出版社。
十二楼的出版社门外已守着一批记者。
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的名气何时响亮到足以成为记者追踪守候的对象。
趁着尚未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安蕾调头搭电梯下楼,在一楼咖啡厅拨电话给白穆愉。
约莫二十分钟后,白穆愉戴着帽子、口罩姗姗来迟,看起来颇为鬼祟,格外引人注意。
“老天,你终于现身了。”见到安蕾,她顿时卸下胸中大石,松了一大口气。
“快!苞我走。”
白穆愉拉着她,二话不说就急急往外走,推她上计程车。
“要上哪去?”安蕾嘟着嘴咕哝。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差。
“去帝王饭店。”白穆愉吩咐司机。
“帝王饭店?!”安蕾的眉头揪成一团,对这四个字敏感至极,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去饭店干什么?”她一脸怪异的瞅着编辑。
事情发展荒腔走板,月兑序过分严重,让心情本就沉重的她,好脾气陡然恶劣起来。
“出席记者会。”白穆愉告知她详情。“听说紘覆集团的执行长也会来。”白穆愉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你的面子也够大,连执行长都出面了。”
心里的担忧和恐惧,折磨着她,让她忐忑不安,心脏快从喉咙蹦出来了。
怕自己牵连无辜,直到抵达目的地前,安蕾都索性闭嘴不再讲话。
在进入帝王饭店前,安蕾被服务生客气的挡在门口,理由是她的穿着不及格。
紧身T恤、低腰牛仔裤,如此轻便休闲的打扮,确实和六星级的帝王饭店格格不入。
即使白穆愉向他们说明来意,他们仍坚持不放人。
真可笑,连被审判都要盛装出席。
正当她们无计可施之际,一辆黑得发亮的名贵房车缓缓驶近,停在广阔的月复地前。
Doorman见状,立刻趋前鞠躬作揖,恭敬的候在车门边为贵客服务。
车门打开,一名温文尔雅、气质出众的男子走下车。
当安蕾看清他的面容后,屏住呼吸,两眼发直。
卓岳当然也看见她,俊雅的脸孔上没有表情,且那双高伏特电眼瞬也不瞬的瞅着她。
哇!再看,还是一样帅、一样有气质。怎么看都不厌倦……
白穆愉虽然已过了十几、二十岁崇拜偶像的年纪,但见到帅哥,任谁都会目不转睛的想要多看几眼。
“鱼编,我们走。”安蕾避开他火热的注视,心却早在见到他的刹那间,背叛理智,为他疯狂鼓动,神魂俱失。
突然,她的藕臂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及时拉住。
安蕾僵住不动,心中既欣喜又苦涩,十分矛盾。
“为什么站在门口?”卓岳悦耳的嗓音有酥人筋骨的魔力,他的目光驻留在安蕾身上,却是在问和她同行的白穆愉。
“呃……”能和俊美到近乎虚幻的白马王子交谈,一向伶牙俐齿的白穆愉兴奋到说话有点结巴。“我们……他说我们服装不合格。”她指着服务生回答。
她没有要求安蕾打扮一番,怕她起疑心。
“跟我来。”卓岳执起安蕾的柔荑,也交代白穆愉,朝饭店的地下室而去。
安蕾企图想抽回手,无奈,却被他牢牢包覆着,撼动不了半分。
地下室贩卖的全是世界名牌,各式商品应有尽有,还包含全球限量商品,是提供上流人士购物的绝佳天堂。
谤本是一般老百姓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当然也包括安蕾和白穆愉在内。
这里的某些商品价格,就足够她们过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以上的生活费用。
“放开我!”安蕾执拗的欲挣月兑他的掌心,但她越使力,他就握得越紧,丝毫不妥协。
停在顶级名牌YEN的专柜前,卓岳吩咐如花似玉的美丽销售员拿出当季最新的服饰,让她们试穿。
没遇过这等阵仗的两人,愣愣的任凭销售员拿出一套又一套的华服,在她身上比来比去。甚至,还坚持帮她们换装。
白穆愉乐在其中,而安蕾尴尬之余,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自己动手。
最后再由专门的化妆师替她们上妆,半小时后,原本衣着随性的两人,摇身一变,成了高雅丽致的名门淑女。
卓岳从头到尾都极有耐心,没有半句催促和不耐的神情。
看见安蕾的颈项上没有饰品,卓岳挑了一条秀气的钻石项链替她戴上,更添光采动人。
他满意的颔首,请销售员买单。
“等等!”安蕾瞠大盈盈水眸,叫住他询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理会她,他掏出亮晃晃的大来卡递给销售员,示意她去结帐。
安蕾忙不迭伸手打算把价格不菲的项链取下,却被他制止。
“你疯了,这要很多钱的。”她蹙眉轻斥。
卓岳黯下眸,凝睇着她娇美的容颜,没有搭腔。
接过销售员交给他的卡片和发票,他搂着她的柳腰,附在她耳边低语:“不必跟我客气。”
这男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消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难道,他跟朱碧雅分手后,娶了其他的千金小姐?还是,他根本没跟她分手?
安蕾厘不清紊乱的思绪,小小的脑子充塞了太多疑问,几乎要爆炸。
进入电梯,卓岳没有询问,便准确无误的告知电梯女郎她们欲往的楼层。
“你怎么知道?!”安蕾和白穆愉异口同声的惊呼。
他且笑不语。
疑团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压在她心口,备觉沉重。
电梯门一开,她的心急速往下坠落,深吸一口气,她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踏进闹哄哄的会场。
当她一出现,会场开始议论纷纷,镁光灯此起彼落,捕捉她黯淡的神情。
安蕾的双脚重如千斤,每一步都如此艰辛,她无措的杵在台上,哑口无言。
“安蕾,你还不快点道歉……”白穆愉站在台下,压低音量催促。
道什么歉?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总之,你道歉就是。”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安蕾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谢谢各位今天拨冗前来。”蓦地,一道男声打断她的忏悔,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安蕾一脸愕然,只见卓岳正踩着坚定的步伐,朝她而来。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他站上台拿起麦克风,对着众人说:“我是紘覆集团执行长卓岳,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紘覆集团周年庆。”
闻言,安蕾杏眼圆睁,脑袋乱哄哄。
他何时成了紘覆集团的执行长了?那她之前担心他前途不保的念头,不就多余的可笑……
卓岳气定神闲的掌控大局,他微一颔首,几十位服务生迅速的端出各色菜肴、美酒,偌大的空间顿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我跟我女朋友有一点小争执,不过,我接受她的道歉。”
语毕,所有人纷纷拍手鼓掌,闪光灯此起彼落。
只有安蕾一个人还没进入状况。“你在胡说什么?!”
“请各位尽情享用,谢谢。”
随后,安蕾的姐妹淘──马淇朵、冷艳和辛卉翩然现身。
“我说过,在对你还有兴趣前,休想甩掉我。”卓岳附在她耳畔低语,俊雅的脸上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终于,她逐渐的串联起事情始末──她被设计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深深觉得自己误交匪类,她们居然帮着外人设计她。
但是,再见到苦恋许久的卓岳,安蕾悸动不已。
泪水氤氲了她的眼,模糊了视线。
冷不防的,卓岳趁着大夥不注意深深吻住她,然后,抵着她的唇低喃令人脸红心跳的煽情话语──属于恋人们的私密字眼。
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在高中时,双方便对彼此有好感,只是女方没自信、男方碍于自尊,所以都隐藏起心意。
昔日的爱恋,在多年以后才互吐情衷,犹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甜蜜的恋情羡煞一票人。
至于敌播谣言抹黑安蕾的朱碧雅,自知惹毛卓岳,所以躲到国外去,再也没现身。
卓岳扬言,倘若她再做出伤害安蕾的事,绝不轻易放过她。
有了如此稳固的靠山,安蕾自然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继续她最爱的创作。
不但本本小说畅销,就连编写的偶像剧亦广受好评,收视率扶摇直上、、可说是名利双收。
在收入增加后,她坚持要自己偿清债务,而拒绝了卓岳的好意。
她不忮不求的个性,让他对她更添几分疼爱。
最近,她开始构思新的故事大纲──
安蕾敲打着键盘,暗自将她和卓岳之间曲折离奇的恋情,写成罗曼史,让所有人都能分享她沉溺于爱情时的幸福点滴。
安琪儿的小小心机,才开始要施展……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