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地讨她开心啊!”看着面向窗户的男人,乔恩讽刺地说,他到了本市已经月余,但是他的上司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去和恋人缠绵,好不容易逮到了,又摆一张不耐烦的脸给他。
“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地惹人讨厌啊!”独孤守反唇相讥。
“你闲得没事干吗?”
“那,现在万事俱备,东风都刮过来了,政府准许我们进入各个保护区勘察采样,只是看守少爷你准备怎么行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采样,塞亚里现在惟一缺的,只有时掠风一个了。”乔恩难得地认真。
沉重的空气让人吸不过气来,独孤守突然道:“东街新上了一种芒果冰淇淋。”
乔恩差点跌倒,“独孤守……”
“电影的话,看通宵比较过瘾。”
“守……守少爷。”乔恩差点滴下两行热泪来,肩负着神的职责,压力太大,终于崩溃了吗?
“今天就这样,”守转过身来,“我要去和掠风约会了。”
耶?原来他刚才满脑子想的只有约会路线,犹如火山爆发,乔恩追过去挤进独孤守的电梯,“你还想逃避多久啊?”
“你管得到我?”被触到痛处的独孤守终于流露出人类的情绪,但是转瞬已经恢复平静,按下下一层的钮。“乔恩,所有计划都是我一手策划的,请不要太过激动忘形。”
“你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塞亚,掠风只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
“乔恩,不要妄图指挥我,我的职责我从不会懈怠。”
电梯“叮”地开了,火山被海啸淹没,乔恩被踹出了电梯。
※※※
一路上横冲直撞地把白色的林宝尼坚开得像坦克,独孤守的情绪始终维持在沸点上,他不要再把掠风当作利用对象。
说什么为了塞亚,骗鬼去吧,掠风在他心中不论是何时,都是与众不同的,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更是让他明白,其实那种只对她一个人的甜蜜,只对她一个人的真挚,只对她一个人的娇宠,根本就是他无法抗拒的爱,他——爱上了一个人类,是否就因为这个原因,宽恕整个人类?他会因此背叛他的种族和千百年的仇恨啊!
纷乱的情绪让跑车几乎变成飞车,幸好一路未遇到交通警,独孤守只用了十分钟就飞到和掠风约好的影院,然后不可思议地在见到掠风那一刻心静如水。掠风绕着快报废的跑车走了一圈,呵呵地偷笑,爆米花撒了一地,“守少爷,你车子的新造型真是酷呆了。”
虽然知道她暗讽自己火气太大,独孤守仍彬彬有礼道:“谢谢,我本来就打算送它去德国参加车展。”转移视线的他指指贩卖处满满的货架,“你想吃些什么?”
“我都要。”掠风蹦到他怀里撒娇。
※※※
抱了山一样高的吃的,掠风靠在独孤守身上,昏昏欲睡地看着电影,播映的是一部魔幻的老片子——《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掠风早就看过,所以决定不浪费时间,连剩下两部的连映也不看了,拉着独孤守到夜空下散步。
“守,你看过原著吗?”守不会只看财经小说吧。
“我看过,不过只是片断,那是我在英国的管家的孙女买的,小泵娘非常着迷。”独孤守解开外套,把掠风包到怀里。
掠风探出一点脑袋问:“最喜欢哪一段?”
“记不太清楚,好像是那个什么魔吸独角兽的血延续生命的事吧。”
只记得这么血腥的事,掠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嗯,虽然可以活,但是会受到诅咒……”
“也有……”独孤守低头用下巴压着她的头,“也有例外的时候……”
玩了一整天,渐渐累了,独孤守怀中的掠风渐渐垂下头,独孤守爱惜地笑着,把她抱起来,“睡吧,我会带你回家。”
走过皎洁月色照耀下宁静深远的大地,走过群星灿烂下沙沙作响的森林,尽避有等待的房车跟在他们后边,独孤守却一直抱着时掠风行走,将她的螓首更靠近自己的胸膛,在掠风额头上轻印下一吻,掠风偎暖地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嘴角有着浅淡的微笑,像婴儿一样嘀嘀咕咕地梦呓着,惟一听得清的,只有那一句:“守,我爱你。”
“能在离别之前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守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苦涩,“掠风,是分开还是相聚,无论你作的是什么选择,我都爱着你。”
“即使我达成了目标,甚至让我成为神,我也不会快乐,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什么是幸福,如果能够抛却一切,我真的想和你一起体会这悠长的幸福,保护你一世,爱护你一辈子,但是,我恐怕只能让你哭了。我……宁愿是我痛苦,宁愿是我流血,也并不希望你受伤。
缓缓地松开怀抱,像猫仔一样的掠风蜷伏着飘浮在夜空中,直到飘升到月影上。
群星灿烂下,辉夜姬仿佛找回了飞回天上的羽衣和马车,散发着柔和祥彩的光芒,掠风的双眼仍紧闭着,此时她正做一个梦,梦见穿着殷红羽衫的自己,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亲人欢喜地迎接自己,侍女在她头上绑上新开的月桂花,但是……蓦地回首间,她却发现自己竟没有笑容,她的快乐丢在了那里?
一个名字月兑口而出:“守!”
身体慢慢地飘落,落到那个期待已久的怀抱,我怎么……舍得你寂寞?
将掠风重新拥到怀里,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壮感在独孤守心中升起,是的,他也舍不得,所以不管消耗有多大,也要借梦中的一切来窥探掠风的心意,口中荡漾出淡淡的血腥苦味,滥用魔力的后果,心中却泛起了甘甜的涟漪,不论掠风将来如何,这一刻选择了他。
※※※
被子很暖,阳光也很暖,但是却觉得手冰脚冷,睁开眼果然发现近四个月一直温暖她的抱枕不见了,掠风顿时睡意全消,赤着脚奔下楼去,心中的恐慌像水泡一样浮上来,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守?守?你去了哪里?”不对劲,真的很不对,没关系,不要惊,偶尔他也会比你起得早,也许他也会被逐影打发去买早点。
客厅里传来很大的电视声,时逐影和杨北虹都坐在沙发上紧盯着屏幕,掠风着急道:“逐影,你看见守没有?他去晨跑了?”
逐影抬起头,眼睛却是垂下的,掠风又抓住北虹的肩膀叫:“他去哪里了?你告诉我。”杨北虹的目光也在躲闪,却被掠风捉到一丝悲哀的目光,电视机里持续地放着,“现在是紧急报道,现在是紧急报道,瑞典籍男子独孤守,假借环保之名非法搜集野生动物,现在据有关资料证实,该男子在世界各地都有非法类似行为……是国际走私以及倒卖珍稀动物的头号嫌疑人……现在下达特别通辑令。”
掠风缓缓转过头,正看见电视屏幕上,独孤守在照片中笑得一脸冷酷,地板的凉度一直从脚尖升到脑上,掠风很希望这是一个梦,或者是一个玩笑。她缓缓地蹲了下来。
门铃声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掠风机械地站起来打开门。川田南森和几个同样黑西装的人走了进来,列队整齐,阵势非常大。照例挂着虚伪的微笑,川田南森道:“又见面了,掠风小姐,这一次我们有权力要求您协助。”
掠风瞪大眼睛,恨不得一拳把他打飞,最终却只是同样虚伪地笑了一下,“当然,不过,可否容我把睡衣换掉?”
面对别人指责的目光,掠风镇定自若,老神在在的该吃吃该玩玩,也亏的FBI都有好脾气,没有人被她磨红眼,一枪把她轰飞。川田野看着坐在客厅中间打电动的掠风,虽然觉得积火,但是终于钦佩地笑了,明明就很担心着急,仍能这么镇定,真不愧是他弟弟梦想了十多年的女人啊!坐在掠风旁边的地板上,在喧闹的电玩配乐声中,川田野茂试探性地问:“对于他,你真的一无所知。”
“真的。”掠风回以甜美的微笑,“骗你,你是小狈。”
喷血,FBI人马气倒一片,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啊!
“他什么也不告诉你,难道你不生气吗?”川田南森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意外地,却听到掠风大声地吼:“我当然生气啊!”
“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怎么会不带你走?”川田南森火上加油。
一把扔掉摇控器,掠风一脸的暴戾,“所以对抛弃我一个人走的人,我是决不会原谅的。”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那……那她要怎么做。
“独孤守,背弃了我,代价可是很高的,我会和你决斗!”掠风一只脚踩着沙发,愤怒地咆哮着。
“姐……姐。”时逐影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刚才还镇定的,被人家随口撩拔两句就开始抓狂,这样笨的姐姐绝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时逐影几乎将脸藏在花盆里。旋风一样冲上楼,掠风喊道:“等我装备好了,我们一起找他去算账。”
十分。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过去了,时掠风都没有出来,撞开了门的FBI们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不可能。”川田野茂喃喃道,“不可能,她又不是长了翅膀。”
“您真是会说笑,人怎么可能飞呢,不过不知道您注意没有,虽然是木制房屋,我们家的占地面积还真不小,顶楼的部分足以放飞一个有掩护色的氢气球,您外边的同事没有发现吗?”笑得奸诈无比,时逐影补充道:“还有,我们家所的房间都有暗门相通的。”被耍得还真彻底,川田野茂和众人奔到顶楼时,果然看见充气工具等都是刚用过的样子,旁边还有一个待用的蓝天白云式的氢气球,常备这些东西在家里的人,是不是早有作奸犯科的准备?
“普通人家会准备这些?”其中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地质问时逐影。
“又不是非法的工具,何况本市地震连连,飞到天上是最安全的方式。”时逐影一句话便堵住他。
摇摇头,川田野茂道:“我不信时掠风连你也扔得下。”
逐影高仰着下巴,“你没听说过有了媳妇忘了娘?”
杨北虹也苦笑道:“简直见色忘友嘛,现在我要投靠谁?”
※※※
“啊啾,啊啾”连打两个喷嚏的时掠风揉揉鼻子道:“谁在说我?”
坐在她对面烹煮茶道的高大男子微笑道:“肯定是逐影。”
“真不知道你怎么爱上我家的碎嘴婆。”接过男子递的茶,牛饮而尽,“逐影就拜托你了。”
“明明知道她有严重的恋姐情绪还抛弃她,你的心也真够狠的啊!”男子并不是开玩笑,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指责味道,他爱的女人最重视的不是他,而是重点的保护对象——她的姐姐。如果在平时,他见到时掠风,当然是恨不得踩蟑螂似的踩死,可是现在看在她很可能离开逐影的分上,就帮她追寻她的梦想吧。
“为了独孤守的梦想放弃你的梦想,不会痛苦吗?”
拉开日式的折门,端着茶坐在回廊上,掠风舒适地把搭在边上的腿晃来晃去,半晌才回道:“我的梦想就只有他一个。”
艳丽的脸庞因为凄绝的微笑,而透露出绝俗的妖冶来,仿佛是再不回头的落花,在沧桑的卷边黄叶下,显现出初开的瑰丽来。“我绝对不会让他在继续孤独下去了。”
只有他一个啊!还真是绝决,男子闭上眼睛,情深至此,惟一可以了断的便只有爱与死了,至爱则分离,死则一切皆空。“但是你要如何找寻他。”
“我一定会找到的,而且你看我的装备,是打算和他决一死战的。”掠风笑得很有信心。
她的装备——白色带荷叶边小可爱,牛仔蕾丝热裤,运动鞋加旅行包,这是决什么死战?色诱的可能比较大。男子佩服地点点头,果然没有大脑的人比较幸福。“我会给你一切协助。”
那是当然,不然她来找他做什么?守,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因为我知道你在我心里下了一个咒。躺在舒适的回廊上,掠风用手挡住阳光,才分开两天,我已经非常想你。
※※※
“没想到掠风这么聪明,也会自投罗网。”塞亚的中心控制室里,乔恩透过屏幕看到掠风正在做例行进入的检查,不禁感叹真是美人难过英雄关。
“守,你这招欲擒故纵还真是用得好,如果硬要她来,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话说回来,她既然找到塞亚,别人也许也做得到。”
“是我通过催眠暗示了她来的路线。”守看见掠风向镜头做了鬼脸,不由得笑了,我们彼此都逃不过对方的手心。
“这样卑鄙的事你也做得出来,用催眠术掳来掠风,和强迫有什么两样?”乔恩义愤词严地,虽然这是第二次见面,而且也常清楚掠风的性本恶,可是任谁都会想保护落入陷阱的小羊羔吧。
不悦地瞪了一眼乔恩,他不去唱歌仔戏真是太可惜了,装什么正义之士。
“乔恩,你和掠风并不熟吧,所以请叫她时小姐。”
自动门打开了,掠风微笑着走进来,“守,你有没有等得太心急。”
守伸开手臂,“对迟到的女生我是很有耐心的。”如果是你的话。等一百年也无悔,这个爱的陷陧里,堕落下去的不止是你一个人呀!掠风!
飞快地投到独孤守怀抱里,掠风近日来的焦虑和不安顿时一扫而空,透过衣衫能清晰地听见爱人的心跳,有些急促有些激动。
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离开你,在你杀人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在你杀我的时候,我还是会陪着你,掠风仰起头。
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独孤守疯狂地吻着掠风,在她绛红的唇上制造更深一层的红艳,手掌上下的游动在掠风的身上,在探到绵软的胸部时才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旁观者,他泄气地松开掠风,然后对大开眼界的乔恩说:“滚远点好不好。”
“哦——”乔恩连忙退了两步。
“最好滚出去。”守的声音低至零下一百摄度。
“那可不行,圣之语言沟通者并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吧。”独孤守,请不要妄图幸福,我们是一起屠杀人类的伙伴,因为早已经学会对幸福绝望,所以才会选择这一条路吧。
“乔恩……”最阴险的并不是他,因为他还有掠风在净化心灵,可是因为有犹太血统而自小受到新纳粹迫害,失去了家人和爱人,孤零零地活着的乔恩,怎么可能让任何人类得到幸福。“你何不全盘托出,说我只是想利用掠风,她不过是塞亚里的一个零件呢?”
乔恩嬉笑的表情不变。
“掠风,你都听见了吧,因为塞亚的种族众多,沟通困难,这就好比语言混乱的巴比伦人,是建不成通天塔的,所以,不但精通各国语言,而且也可以聆听懂别人心音的你,根本就是独孤守的猎物。”知道了你的爱人不过是想利用你,你会不会伤心欲碎,哭吧!宝贝,怨恨吧!这个世界实在不应该有爱。如果你们这对恋人反目成仇,也应该可以打消守最近产生的疑虑,塞亚需要一个坚定的领导者,而不是逐渐喜欢上人类的甚至爱上人类女孩的背叛者。
呆怔在原地的掠风眨了眨眼睛,然后用目光询问了一下独孤守,守优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两个人同时笑出来,掠风搂住守的脖子,踮起脚来亲吻他的嘴唇,“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能帮上你的忙我好开心。”
“不要下太早的结论。”独孤守拍拍掠风的脸庞,“你知道我的全部计划吗?”
“你可以告诉我啊!不会真的像电视上说的,你在倒卖动物吧,守,我不喜欢你做这种事,我也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掠风的目光是剑一样的犀利,简直像可以刺穿人心肺一般的。
“哼,他才不屑做那种小儿科。”乔恩愤愤不平地在一边插嘴,时掠风到底算不算人类啊!别跟他说,她正好是圣母加撒旦的混合转世体。
“拜托你,眼镜蛇,可不可以请你闪一下。”掠风双手合十地哀求。
※※※
只剩下两个人,独孤守牵着掠风离开了中央控制室,穿过了一些充满仪表和生物标本的房间,独孤守推开了真正的塞亚之门,掠风捂住嘴,几乎叫出来,从见到独孤守来接她的人到进入塞亚,她都是昏迷的,所以绝对没想到塞亚同亚特兰蒂斯一样,是沉在海底的,阳光透过海波温柔地照进来,光影和水影交错,而入眼的就是原始森林。这不可能是在十几二十年内完成的工程,而且这种全封闭的生态循环……电光火石间掠风已猜到了塞亚的用途,她轻声问:“他们说你高价收购动物?”
独孤守点点头,有二十层高的中心控制中心,可以俯瞰脚下秀丽的风光,那是无边的森林和没有人类的祥和世界,是会集了各种生物的诺亚方舟。
僵硬地笑了一下,掠风苦涩地说:“这才是你的目的,你要执行神的使命,消灭人类吗?”洪水会淹没地球吗?
“这里——并不是由我最初建造的,上世纪五十年代,这里已经小有规模,这世界上也许有神,神就是人类的良知,他们自觉应该自罚。”牵住掠风冰冷的手道,“一代接一代,他们建造了承受巨大压力的有机屏障,建立自给自足的塞亚,他们嗅到了我对人类的仇恨,所以塞亚交到了我手里,并且将由我来进行最后的一节。”
“掠风你如果留在这里,你将背叛全人类。”
好重的十字架,压得要窒息了,压得全身骨骼都疼痛了,心急速地向下跌,掠风松开独孤守的手,很想像平常一样说说笑笑,可是,巨痛从身体里传上来,那是月兑离种族的椎心痛苦。
风拂过脸颊,吹凌乱了头发,头越来越昏,想躲到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世界,掠风直直地从没有护拦的高台上跌下去,闭上眼睛,她的念头是,太好了,不用选择了,身体在落下地面的时候,仿佛被抱住一样的浮在空中,然后被大树上纠结的青藤网住,睁开眼睛,掠风看见被风掀起衣摆的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人类和自然的矛盾压在两个相爱的人身上。
两个人都觉得,从来没有离对方那么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