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死、是活?
饿得浑身乏力的于棠,昏昏沉沉的倚坐在柴房的墙边,几天来没有滴水粒米、不知晨昏的日子,已让她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她渴极、饿极,却始终没有人来过半回,仿佛像是被丢弃的物品,如今她之前信誓旦旦绝不屈服的倔强早已消失殆尽,脑子里惟一能想的,净是吃的。
正在半昏半醒之际,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惊起了她。
她摇摇晃晃的勉强起身,隐约只见伴着眩目的烛光,门外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他!奇妙的是于棠甚至用不着待他走近,就猜出他便是那冷血的将她关好几天,也饿了好几天的男人。
“希望这几天的‘招待’,你还满意!”他冷然的脸孔似乎比几天前更加邪佞了。
于棠既愤又恨的瞪着他,被恶意折磨得早已投降的意志,竟又倏然兴起一股滔天愤恨。
“别以为这区区的把戏就能把我给打倒。”她自牙缝里,愤愤的挤出一句。
眯起眼盯着她那双闪着灼然怒火的眸好半晌,卫昊阳缓缓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那我倒要瞧瞧,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他粗暴的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你你想做什么?”于棠又惊又怒却使不出一点力来,只能任由他粗暴的将她往门外拖。
“看场好戏!”他回头朝她扬起一抹诡谲的笑。
好戏?这男人骨子里流的八成全是冰块,哪会有那么好心还请她去看戏,肯定是个诡计!
“我不去!”她使劲全力甩开他的手吼道。“我要离开这——”
她的话犹在嘴边,他却已突然回过头恶狠狠的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寒声警告道。
“这是第二次警告,以后别在我面前再说一个‘不’字。”
“我——”于棠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此刻却被他眼中毫无一丝人性的森冷眸光给震慑住了。
“走!”他冷然的再度将她拉往灯火通明的大厅。
卫昊阳不容她反抗的拉着瘦小的她走入喧嚷热闹的大厅,只见偌大的厅里满是莺声燕语,以及数不清寻欢作乐的男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于棠戒备的瞪着满室一脸色欲的男人问道。
“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卫昊阳毫无笑意的勾起唇,一转身就将她往楼上的房间拉。
毫无反抗余地的于棠,只能任由他将她拖上楼,来到一个房门紧闭的房前。
狂傲至极的他,甚至连门敲也不敲,一脚踢开房门就将她扯进去。
原本床上两具纠缠、扭动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得登时分开来,膛大眼不知所措的盯着两人。
“爷——”长发凌乱披散的年轻女子,见了来者登时想起身。
“继续!”卫昊阳面无表情的命令道,继而转头朝跌落床边的中年男子笑言道:“卫某素闻王老爷向来勇猛,今日特地带了个女敕丫头来见识您的‘功夫’。”
“这——这是当然!”
王老爷喜形于色的立即笑咧了嘴,毫不避讳有人在旁观看,很快翻身再度压上雪白的胴体,继续方才未完之事。
在城中颇有产业的布庄王老爷素来以闻名,见来了两名观众,冲刺得更是格外起劲,顿时房里再度弥漫着一股的气息,娇吟、喘息更是不绝于耳。
怔忡的看着床上赤果果的,以及男人剧烈、反复的进出,于棠的脸登时涨红又褪成了雪白,许久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所目睹的,是一桩多么丑陋不堪的事。
尤其是男人粗暴蛮横的侵略,以及胯间那若隐若现的丑陋巨大,更是让她惊惧不已。
“我不要看了,我不要看了——”于棠捂着脸,忍不住直涌上喉头的那股恶心,硬是干呕个不停。
那两具宛如野兽般纠缠、碰撞的,痛苦而又好似欢愉的凄厉申吟、喊叫,丑陋而又令人作呕,在她脑海底反复浮现。
“你给我张开眼仔细看清楚,一旦进我醉花楼里,就得做这些让男人快活的事。”他残酷的扳开她的手,强迫她看清眼前上演的激情。
“不!我不要,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她绝望的闭起眼,激烈的挣扎哭嚷道。
“这就是现实!”他强迫她抬起满是涕泪的小脸,残忍的说道。
“你不再是个成天在泥地、跟野孩子厮混在一起的小泵娘了,将来你得做的,是个能让男人销魂的女人!懂吗?”他残酷的紧握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我——”于棠怔忡的望着他冷然的脸孔,腿颓然一软,就这么在他跟前跪了下来。“大爷!求你放我回去,你的大恩大德我于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在残酷的现实前,她再也没了倔强与傲气,只能像疯了似的,拼命磕着头,四处飞散的眼泪在烛光下泛着绝望的冷光。
“既然进了我醉花楼,就没有出去的道理。”他冷眼睥睨着脚下的小人儿,无动于衷的说道。
虽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但他卫昊阳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也有得是办法让丑鸭子变成孔雀。
“大爷,我求你,让我走!我是被骗进来的,不是自愿的——”于棠孩子气的抹着泪,抽抽噎噎的哭求道。“我爹娘他们会担心的,还有我两个年纪尚小的弟妹,他们还需要我照顾啊,大爷——”
于棠仰着小脑袋凝望着他,眼前的他挺拔高大,遥不可及得犹如神只。
“你住在哪儿?”出乎意料的,他竟突然问道。
“扬州城外的于家村。”怔忡半晌,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忙回道。
“很好!”他佞然扯开了嘴角,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你你不是要送我回去?”眼见他一言不发又要离去,于棠紧张得忙上前拉住了他。
“天真啊!以后该改。”
他摇摇头扯出一抹邪佞的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却又突然回过头。
“对了!再提醒你,从今以后你没有自己、没有过去、更没有喜怒哀乐,只要——顺从!知道吗?”语毕,他头也不回的步出房门。
顺从?!他的意思是说,他不会放她回去了?
这两个字宛如斩杀令,一下就判了她死刑,她绝望的跌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边。
***
虽然于棠终于被卫昊阳从暗无天日的柴房里放出来,每天也有丰盛的三餐伺候,但她却宛如枯萎的花朵,一天天的日渐消沉。
才短短几天,她却已懂了卫昊阳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她明白卫昊阳既然付了银子,就绝不会放她回去,她注定得成为不堪的花娘。
她被安排住进了一栋雅致的阁楼里,还有名小丫环随身伺候着她,却也时刻被监看着。
每天夜里她睡得极不安稳,听着窗外传来的娇喔调笑声,她深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推进某个不知名的男人怀里。
她决心不想活了!
既然无法离开,倒不如一死还能落得清白之身,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得当个玩物任由男人欺凌,她更是连半点活下去的意念也没有。
刻意寻死似的不吃不喝,让她原本已显清瘦的身子更是削瘦得不像话,媚嬷嬷的好言相劝,以及紫莲的哄慰安抚也丝毫起不了作用。
来看过她几回,卫昊阳的脸色也一次比一次难看。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东西!”卫昊阳蹙着眉峰,黑眸扫过她不堪盈握的臂膀、腰肢,冷然说道。
好让她能早点替他招揽客人、替他多挣些银子吗?
于棠垂下眼嘲讽的一笑,然而苍白的小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我吃不——”
于棠了无生气的一抬头,却蓦然望进一双饱含警告的冷眸。
“你在跟我作对,想饿死自己好威胁我?”他盯着她好半晌,悠悠的扯出一抹森冷至极的笑。“需要我提醒你,你爹娘、一双弟妹的生死,就握在我手上吗?”
闻言,她结结实实例抽了口冷气。
“我爹娘跟弟妹他们——”于棠瞠大眼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连她爹娘、弟妹的下落也知道。
“那小小的村庄里,一家四口人的清贫桑农并不难找。”他扬起眉,漠然的看着她。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他,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她错了!
她落入的不是陷阱,而是一个地狱——一个被冷血无情的恶魔掌控的无边地狱。
不只是她,就连她爹娘、弟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瞪着他那张混合着俊美与邪佞的奇异组合脸孔,滔天的恨意不禁汹涌而起。
她从没有恨过人,而他,却是第一个!
“收起你眼中的恨意,一个被豢养的宠物不该恨他的主子。”她眼中的恨意激怒了他,他遽然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警告道。
“疼——”疼出的泪在她眼眶边打转。
她知道,如今她落在他手上的把柄让她就连疼,也不敢喊出声。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有何显赫的身份,只知道他掌控一切、睥睨天下的狂霸让人畏惧。
她眼中的泪光与长怯让他满意的勾起唇,倏然松开了手。
“你该是要什么有什么,何必一定得要我这个平凡无奇的乡下姑娘?”于棠缩着身子,颤然说道。
她只是只不起眼的野鸭,非他楼中豢养的耀眼孔雀啊!怎吸引得了买客的目光?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你是我卫昊阳买进来的货品,我更不会白白放过你!”他缓缓扬起一抹冷邪的笑。
“我只是个没过世面、其貌不扬的乡下姑娘,客人绝不会看上我的。”她惶急的摇头道。
“天底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三年后,我会让你颠倒众生!”他胸有成竹的缓然一笑。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几日来所承受的惊怕与恐惧让她崩溃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胸中充塞着满是对命运的愤恨与不甘。“我不要、我不要变成一个花娘——”
“进了我醉花楼,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往后你的命运就由我决定。”他狂霸的宣示道。
绝望的望着他冷凝的脸孔,委屈、悲愤的泪水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无视于他瞪视的目光,她放声大哭起来。
许久之后她抹着几乎流干的泪,一抬头,却见他仍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眼中的冷然令人心惊。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冷酷得毫无一丝人性,她甚至怀疑,他模起来是否有温度。
一瞬间,她彻底死了心!
她遇见的是个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男人,怎会傻得奢求他的同情呢?!
“既然落进了你手里,就任你摆布吧!”她合起眼,木然的说道。
“你很聪明!”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笑了。
直到这一刻,于棠终于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死了心。
***
毫无未来的日子,让于棠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永无止境的等待让她焦躁而恐惧。
她不明白自己要等待的是毫无希望的未来,还是被推下地狱的那一天,然而对他那股深刻的恨意却一天比一天更深。
眼见她一天天的消瘦,媚嬷嬷可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棠儿,别再倔强了,你再这样下去可不成,不吃不喝,身子可是会——熟得晚的。”媚嬷嬷再也忍不住多日来的忧虑,欲言又止的说道。
“你跟那冷血的男人一样,就希望我赶紧见客,替你们挣银子去。”于棠瞪着她,冷冷的讥讽道。“你休想打如意算盘,我不会如你愿的。”她嫌恶的吼道。
“棠儿!在爷面前你可别这么说话,否则——”媚嬷嬷大惊失色的倒抽了口冷气。
苞了爷六年,他的脾气她是知道,这小丫头若再一心作对,怕是只会多吃苦头,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否则如何?反正我已掉进了人间最惨的炼狱,还怕什么?”
她苦涩的一笑,清澈水眸中的不甘与愤恨竟让在欢场中打滚多年,看过的花娘不知凡几媚嬷嬷揪了心。
那稚女敕的脸蛋儿、纤瘦得让人心疼的小小身子,活月兑月兑还是个孩子哪!
明晚把那丫头打扮妥当,让她出场见客去!
突然间,爷昨晚的交代倏然浮上她的脑海,顿时媚嬷嬷可不由得心生不忍了。
瞧这小泵娘身子瘦弱得活像根还没冒出头的女敕芽,怎出场见客去?若让那些粗手粗脚的男客一揉一捏,肯定家脆弱的瓷女圭女圭一样一碰即碎。
不成!这事儿她得跟爷商量、商量去!
主意既定,她一转身就往后院而去。
***
卫昊阳自窗前转身,蹙眉瞪着跟前一脸忧心的媚嬷嬷,
“那丫头不能见客?”卫昊阳用一双让人寒进骨子里的冷眸盯视着她。“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
“爷,那丫头的身子还没有熟,活月兑还是个孩子啊!”
媚嬷嬷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的说道,实则心底已是一阵心惊胆跳。
没想到这丫头性子桀骜不驯,就连身子也要同他作对!
沉默了许久,他冷冷吐出一句。“她看来该有十五了。”
已是十五岁的年纪,正常的姑娘家就宛若含苞待放的蓓蕾,该是最美的时候,钟情这种生女敕姑娘的客人不少。
“爷说得是!但怪就怪在她的身子甚至还没有露芽儿哪,恐是营养不足的关系!依我看,她最快怕还要再等个两年才见得了客。”
媚嬷嬷偷观着卫昊阳的表情,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
像是在她眼中瞧出了什么端倪,他一言不发转身就朝门外走。
来到于棠住的小绑楼,他几个大步来到她的门前,一脚便将房门踢开,宛若巡视自己地盘的猛兽,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门内的于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弹跳起来,一见来者,脸上迅速涌起嫌恶的表情瞪着他。
“你至少该敲个门!”
“你见过有谁看自个儿的东西还要打声招呼的?!”卫昊阳讥讽的勾起唇。
“你——”她愤恨的瞪着他,气不过的回嘴道:“我于棠才不是你这冷血浑球的东西。”
“我警告过你,别惹恼我!”他缓缓眯起眼阴鸷的瞪着她。“既然你的骨子够倔,那我就让你尝尝学不会教训的后果是什么,来人!拿鞭子来。”他头也不回的朝门外唤道。
鞭子?闻言,于棠脸色大变,恐惧得浑身都缩了起来。
上回被他按进水里,差点淹死的事她还仍余悸犹存,这回他竟然还要鞭打她?!
“不要!你休想碰我一根寒毛。”于棠缩进墙角紧紧抱住自己,惊惧的嚷道。
他究竟是怎么一个冷血至极的男人?伤害人、屈折人的意志竟残忍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
“我欣赏你的一身傲骨,不过你得趁早认清,这里绝不是逞强的地方。”卫昊阳接过霍总管递来的长鞭,朝于棠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霎时,于棠不禁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她知道卫昊阳向来是说到做到,犯上他,他是绝不会轻饶她的。
“爷,手下留情啊!”
才刚一举起长鞭,闻风赶来的媚嬷嬷,便慌慌张张的跑进房来,出声求情道。
一听见消息,也心急的随后紧跟进房的紫莲,一见卫昊阳高扬长鞭的暴怒模样,也不禁骇住了。
原本新姑娘进醉花楼已属常事,这种不听话的事也常发生,但性子向来善良温婉的花娘紫莲对这倔强的小泵娘,却莫名有种投缘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总是让她想起当年离家时才只有十岁的妹妹绿荷——
“爷,您就大人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吧!这丫头还小,禁不起打的!”媚嬷嬷瞥了眼缩在角落边的于棠,急忙求情道。
“是啊,爷!棠儿只是一时失言,绝不是有意冒犯爷您的。”紫莲亦在一旁帮着腔。
“谁想一块挨打尽避替她求情,我绝不会客气。”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冷冷的说道。
“爷——”一旁的媚嬷嬷跟紫莲怔忡半晌,不约而同噤了声,只能无能为力的退立一旁。
一见他厉斥媚嬷嬷跟紫莲不可一世的模样,生性好强的于棠竟浑然不知自己的处境,便冲动的开口。
“你就只敢欺负女人——哎哟!”孰料,她才一张口,便被倏然烙在背上的巨大痛楚给疼得说不出话来。
“进楼戒条一:忌多嘴!”他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被长鞭划开一条血痕的衣裳,冷厉的说道。
于棠咬着牙,背后肿胀热辣的痛楚让她痛得几乎昏厥。
“戒条二:别自作聪明。”说着,他的长鞭毫不留情的再度甩上她的背。
她紧咬着牙、两手也紧握成拳,却仍阻止不了那阵阵火辣难忍的痛楚蔓延整个背。
一旁的媚嬷嬷跟紫莲早已不忍心的别开头,不敢再看下去。
“戒条三:既然进了这个门,就得惟命是从。”
他的鞭子再次落在她已皮开肉绽的背上,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他的鞭下之际,他却遽然收了鞭,冷酷的看着她。
“尽避恨我吧!我既冷血也无心,你的恨伤不了我。”他紧盯着她,唇边逐渐浮起一抹噬血的残酷笑意。“想跟我斗,就赶紧把翅膀长硬吧!一只连羽毛也没有的雏鸟是成不了气候的。”
几乎陷入昏迷的于棠强忍剧痛,恍惚瞥及他无情得令人心惊的冷酷脸孔,而后悲愤的闭上了眼,将滔天的恨意全都敛进眼底。
她倔、也好强,却在他的冷酷下懂得了屈服,也学会了不将恨意摆在眼底,而是藏在心里。
那是一种更甚于切肤深刻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