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蝶知道她若是还够聪明,就该立刻转身离开这个令她难堪的地方,离开这个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他有牵扯的男人。
但,一股打从心底的不甘,让她还是颤声开口了。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想证明你对女人有多无往不利?”
“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他一派轻松的半倚在门边,笑中有抹得逞的快意。
她狐疑的眯起眼,想看穿他不寻常的笑意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还做了什么?”她敏感的意识到事情隐约有些不对劲。
顺着他的目光,她往人声鼎沸的PUB里望去,遽然发现她金色天堂里的服务生薇安、雅儿都一脸抱歉的站在门边,身上还穿着——印着一只翩飞蝴蝶的制服。
“薇安、雅儿你们……”不知怎么的,一股莫名的寒气自脚底直往上窜。
“老板娘,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没有工作了。”两人怯怯的说道。
“没有工作?你们这是基么意思?”
她待员工向来不薄,薪水、福利从来也没有少给过,更不会无缘无故辞退人,她们怎么会没有工作?
“今天下午商先生来到店里,说是……已经买下金色天堂的地权,金色天堂得关门了……”薇安不安的瞥了商祈一眼,吞吞吐吐的又接着说道。
“再加上商先生出了高出在金色天堂几倍的薪水……所以……所以我们才来这里工作。”
金色天堂倒了?!
一声轰然巨响,炸毁了她所有的理智与思绪。
唐若蝶木然的怔立在原地,脑中尽是一片空白,好半天只能瞪着薇安心虚的脸孔,震慑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喔,我都忘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到你的PUB去了。”商祈故作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像是终于意识到商祈就在身旁,她木然的转移视线回头看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经营了将近三十年的金色天堂在她手里倒了!但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她或许被商祈搅得昏头转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到金色天堂了,但一切的营运这五年来立旭阳向来替她管理得很好,从来不需她费心的!
金色天堂怎会说倒就倒,她这个负责人竟然毫不知情?!
“你很聪明,而且经营也真的有一手,只可惜——”他笔直望着她,写满得意的黑眸中有几分惋惜。“就商场守则来说,你实在太轻信他人,也太大意了!”
“从一开始你就是有计划的?”唐若蝶濒临虚月兑似的吐出一句。
为了这个庞大的计谋,他恐怕早已暗中筹划已久了,惟有她,始终不知情像个傻瓜似的被蒙在鼓里,直到这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没错!几句话就能套出你的PUB地权是属于谁的,而我又正巧多了点钱,毫不费力地,我绊住你、买下地权,你的金色天堂就形同一座废墟了。”
宛若夸耀一桩光荣的战绩,商祈眉色间尽是击垮敌人后飞扬的神采与得意。
“你故意打垮我,是为了报复?”只因为他那股像是被耍的愤怒?
“不,这点你可就错了!虽然我们之间确实曾有过一点小磨擦,但我商祈向来不是个会记仇的人。”他勾起笑,不疾不徐的说道:“纯粹只是因为我看中了这里的商机,而我做生意,一向不太能容忍有太强势的竞争对手存在。”
一如他霸道的个性,他要独揽所有的客源!
“所以金色天堂就变成了你商业利益下的牺牲者?”
“可以这么说。”他蛮不在乎的耸耸肩。“唉!只可惜,你的那个小平头店长太难收买,要不然,我想今天这出戏一定会更精彩!”
“所以你特地选在开幕的同时让金色天堂关门,还特地请我来看自己的好戏,好一逞你胜利者的威风?”她木然得近乎麻痹的问道。
“你很聪明!”他赞赏的一笑。
“你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依你雄厚的资产,你大可以痛快的一口气买下金色天堂,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她嘲讽的冷冷一笑。
不但将店特地开在她的PUB旁,甚至还在同一天晚上让她的店关门大吉,马上挖走了她的员工,或许连送给商蓓晴的招待券也是他的预谋。
而她简直像个傻子似的,始终被蒙在鼓里,而且一如她之前的戏言她果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做生意要的不只是钱而已,最重要的是一种征服的快感。”一如征服难驯的她!“而且,你的金色天堂太小家子气,对我凌亚企业而言并不适合。”
“原来,你接近我就是为了乘虚而入?”
她现在才终于想通了,却已经太迟了,她大意丢了一切!
“我做事本来就不会只有一个单纯的目的。”他别有深意的瞅她一眼。“我不否认你确实与众不同也颇吸引人,不过,公子跟花蝴蝶一样,对谁也不会认了真!所以,这只是游戏一场,除了跟你玩玩,我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你的店关门。”
唐若蝶看着他俊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以及语气中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口吻,觉得自己真是个全世界最可悲的傻瓜!
他当成是场游戏,而她却失了心,还丢了她爸妈这辈子最重要的梦想!
“怎么,惊异?”看着她错愕不信的表情,他讥讽的勾起冷笑。
“说实在的,你不应该这么吃惊的,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你应该很熟悉吧?基本上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必要时,都得用两种不同面目生存,不是吗?”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唐若蝶不想听,甚至也不敢看向来灯火通明、热闹,如今却只剩一片阖黑的金色天堂,她只知道自己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男人。
眼看着她平静的转身欲离去,商祈实在觉得不太对劲!
知道自己的店倒了,向来倔强的她竟然没有愤怒、哭喊,甚至没有一句卷土重来的挑衅,反倒顺从得像是已默默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与打击。
商祈蹙着眉正在狐疑间,眼前背对着他的纤弱身子,遽然软绵绵的往下坠——
低咒了声,商祈眼明手快的迅速一个箭步,稳稳的接住了她轻盈的身子。
她竟昏倒了!
早已有绝对的心理准备应付一个愤怒至极的失败者,却没有心理准备面对像手中这么个脆弱得让人该死的不忍的女人。
商祈本以为依她独立倔强、不服输的个性,一定会愤怒的痛斥他深沉的心机与狡沧,让他恣意享受胜利者该有的优越与快感。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她非但毫不反抗,甚至还用这种意料之外的弱者姿态来博取同情!
看着臂弯中苍白的脸庞、纤弱欲坠的身子,生平第一次,他竟会对失败的竞争对手感到不忍!
纵横商场多年,他只知道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可以冷血到不择手段,从不滥用所谓的同情心。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从不掩饰她坚强与倔强的一面。
而如今,他以为她该有足够坚强,去面对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无情的竞争与打击,她却用这种消极而令人不忍的方式表达反抗,甚至激起他心底一丝胜利者绝不该有的——歉疚。
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成功的博取了他的同情,而且该死的令他为自己的冷血感到有丝后悔。但,他要的是成功,消灭竞争对手是必要的手段!
在商场上就是如此,不是生就是亡,为了生存,就得铲除竞争对手好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绝不容许心软!
商祈强压下心底那股异样的情绪,武装起泄露出些许情绪的表情,语气冷漠的讥讽道:
“唐若蝶,你不会就这么倒下了吧?”
意识已陷入恍惚中的唐若蝶,隐约听到耳边响起商祈冷酷的嘲讽,她愤怒得想推开他,然而浑身却仍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眼看怀中的人儿宛若一只没有生命的洋女圭女圭似的没有反应,为了掩饰心底那股遽升的惊慌与罪恶感,他硬起心肠,无情的再次出言讥讽道:
“起来!别扮演弱者博取同情,商场上只有失败者,没有逃避的懦夫!”
他的话让她最后仅存的一丝温情彻底破灭了他简直无情得近乎冷血!
她输了!或许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倒下,但此刻,她绝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失败的丑态。
心一横她用力咬破了唇,试图以尖锐的痛楚让自己勉强恢复清醒。
“你……离我远一点!”唐若蝶咬着牙,使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他。
她隔着几步的距离,愤恨的瞪着他,眼中闪着一股深沉的恨意。
她的模样看来像是随时又会倒下,尤其是跟她渗着血丝的殷红唇瓣相较,她苍白毫无一丝生气的脸庞格外令人心惊。
“我派辆车送你回家吧!面对失败者,尤其是女人,我向来很有风度。”
商祈技巧的掩饰起眼中那抹不忍情绪,满不在乎的说了句。
“用不着!或许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但,我还有一身骨气!”
冷冷的丢下一句,她摇摇晃晃的朝黑暗中走去。
望着远方她步履不稳的纤细身子,商祈不觉微微眯起了眼——
眼中有的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复杂情绪!
夜晚位于台北市郊,一械豪华宽阔的两层楼别墅里是一片静谧,惟有自二楼的起居室里透出些许昏黄的灯光。
显然经过名家设计的起居室里是一片凌乱,女人的衣服自义大利高级沙发边一路延伸到窗台,桌上两个高级水晶酒杯已经半空。
“祈,你好棒……喔……好舒服……你好厉害……”
自窗边传来的女人迷乱申吟,划破别墅的静谧。
商祈”身西装笔挺,只拉下裤子拉链“动作”。
“祈……别停……我还要……”女人销魂的声音像是即将达到极乐的境界。
“还早哪!你以为我只有这么点能耐?”
铃——铃——
就在女人即将到达高潮之际,商祈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的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激情。
商祈倏然停下动作,迟疑了下。
“祈……别接……”女人抬起汗湿的脸蛋,渴求的用双腿夹住他。
略一思索,他仍无动于衷的撤出自己,径自抽出口袋里的手机,压下手机上的接听键。
“商祈!”他利落的拉起西装裤的拉链,沉声报上自己的姓名。
“小晴?”他的口气不觉放轻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嗯!”然而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的眉头却逐渐紧蹙了起来
女人在一旁张开了双腿试图引诱商祈,孰料听着电话的商祈虽然双眼盯着她,然而却像是视而不见似的,脸色凝重得宛如罩上了一层阴霾。
“她是个大人,她会照顾自己的,你别替她担心。”
虽然嘴上这么安抚着,然而他凝沉的表情却全然不是嘴上说的这么轻松。
“好了,小晴乖,快去睡觉了,别想太多!”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柔声道。
“我知道,再见了!”
结束了通话,商祈无意识的握着手机,一脸阴鸾的仍望着板黑的窗外,久久不发一语。
他知道自己该无动于衷的转身继续方才被打断的激情,但他的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仍怔立原地,脑中一再浮现商蓓晴方才所说的一番话。
叔叔,我们老师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班长打电话到老师家里也没有人接,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也都很着急,怎么办?
冷静如他,面对这个该是跟他毫无关系的消息后,心底竟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焦躁。
他没有办法不去想起两天前她离去时,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眼神与绝望神惰。
“祈,发生了什么事?”桑霓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孔,有点不安的问道。
他听而不闻的仍维持原姿势,一张俊脸冷沉得让人不敢亲近。
“祈,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桑霓小心他问道。
他不敢置信!
看似如此坚强的她——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该死!”
他暴怒的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将手中的电话往墙上恨恨一摔,昂贵的手玑转眼间成了碎片。
女人因激情而泛红的脸色蓦的刷白,她害怕地仓皇跳下窗台,抓起扔了满地的衣服就往外跑——她知道暴怒的商祈是非常可怕的。
无视女人离去的身影,商祈一双满阴霾的黑眸,始终盯着满地的手玑碎片,一双因压抑而紧握的双拳早已泛白。
他做的没有错,面对竞争者他向来不容许自己留情。
所以他残忍的剪去她一双可能会对他造成威胁的翅膀,然而如今却因她失去羽翼后脆弱不堪的无助而感到不忍与——心疼!
不该有的——他沉重的警告自己。
他与女人间向来只存在着游戏,他没有心,绝不会对女人动情,此刻的怜悯情绪早已月兑离常轨,他该及时阻止的!
但,他知道她的一切对他造成的影响并不寻常,否则他不会在替新开幕的PUB取名时,竟莫名用了“舞蝶”这个跟她仿佛带有关联的店名。
似乎,早在他意识到基么之前,他潜意识深处早已泄露了不寻常的征兆。
瞪着阖黑的窗外许久,他的脸上闪过万般复杂情绪,直到眼中那股翻腾的情绪剧烈得几乎失控沉着脸,商祈遽然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大步就往门外走。
破碎绝望的世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唐若蝶神智恍惚的曲身蜷缩在她最熟悉的吧台边,却始终无法抑止身上那股直渗进肌鼻里的寒意。
她睁着一双茫然空洞的大眼,无意识的望向窗外,恍惚的脑中始终纷乱得找不到一个定点。
眼看窗外的天色从黑变白、又从白转黑,她却始终维持同样蜷缩的姿势,像是黑夜白天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开始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漂浮起来。
梦中,有她、有爸妈、也有一群可爱天真的学生,惟有现在的残酷打击似乎全都离她远去,她恨不得沉入梦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门外人车的喧嚣声随着益加深沉的夜晚而逐渐沉寂下来,直到静寂无声的午夜来临,已经紧闭了两天之久的“金色天堂”大门竟突然被打开了。
强烈的霓虹灯光从大开的门里投射进来,更映照出蜷缩在吧台角落边的一抹小小身影,却仍没有惊醒吧台边兀自昏睡的纤弱身影。
一抹高大的身影有如黑夜的鬼魅,悄悄地出现在门前,凝望着角落边的小小身影半晌,他终于举步朝她走去。
丝毫没有察觉逐步接近的脚步声,唐若蝶仍一径的昏睡着,直到一双属于男人的脚在她蜷缩的身子旁停住。
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孔晦暗难辨,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看不清楚,惟有自炯亮双眸中的凝视,一如黑暗般冷沉。
他弯凝望着地上昏睡不醒的小人儿许久,竟缓缓伸出手眷恋的轻模着她细女敕光滑的脸蛋,却惊觉她肌肤上炙人的温度。
毫不迟疑的,黑暗中的身影伸出双臂将她一把抱起,迈着稳定有力的步伐转身走向闪着亮光的门外。
她隐约知道自己被抱进了一部车子里,而后车子就一直以平稳的速度行驶着,虽然她的意识始终飘渺恍惚,但她仍能感觉男人紧抱着她身子的大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自己被抱上了一张温暖柔软的床,随之一股淡淡的药水味扑上鼻端。恍惚中,她感觉身边有几个脚步声来来去去,随之手臂上便隐隐传来一阵针刺的痛楚。
她想挣扎,但浑身却像团落了水的棉花似的,沉重得不像话,就连张口都显得无比费力,就这么昏沉沉的再度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人已经离开了那药水味刺鼻的地方,空气中竟隐约飘散着一股她熟悉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连一丁点的张开双眸、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然而她却隐约感觉得出这是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正在恍惚冥想间,额头上突然覆上一条冰冷的毛巾。
突然其来的冰冷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像是察觉到她的寒颤,一双出奇温柔的手小心地替她盖上了温暖的薄被。
身旁的脚步声离开了好半晌,不多久又再度回来了。
“张开嘴!”
突然,一个低沉的嗓音传入唐若蝶恍惚的神智。
她勉强眨动眼睫想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影,然而两天滴水未进的身子竟是出奇的虚弱,就连想张口都显得力不从心。
隐约中,她仿佛听到一声轻不可辨的叹息,紧接着,一个温暖光滑的物体印上了她的唇,随之一道清凉甘甜的液体竟渡进她口中。
原本她以为自己连吞咽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就像是天生的本能似的,她竟顺从的张开嘴,饥渴的吞咽着渡进口中的水,肿痛干涩得有如吞进一盆沙似的喉咙终于好过许多。
“你是谁……”她勉强以粗哑微弱的嗓音问道。
然而黑暗中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回答,惟有一双炯亮的黑眸格外深邃深沉。
她想弄清楚他身份,但她实在好累了,似乎全身精力都在这场打击中消耗殆尽似的。
她才一抬起手,意识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睡吧!这一切终究会过去的。”
一双修长具魄力的大掌,缓缓抚去她颊边汗湿的发丝,沉沉的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