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江家堡已近在眼前,为何我们不直接前往拜会江堡主?”
酒楼内的二楼雅座,正闷头吃着午膳的阎伍,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面露不解地望向手持酒杯、状似漫不经心地低头凝望街上景致的俊美公子。
白去雁浅酌杯酒,无意回答。
主子的不搭理,让阎伍突生警惕,继而将视线投向大街上。
熙来攘往的热闹街头,除了小贩洪亮的吆喝、叫卖声之外,更夹杂着小孩的嬉戏声,似乎无啥异样。
但凭着直觉,阎伍陡地发现就在他们的斜对角,有一摊卖炊饼的胖妇人似乎有点奇怪。
倒不是她外表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她左顾右盼的次数太多,仿佛……在监看什么人出入似的。
“公子。”
阎伍原想早点进入江家堡,以避开那三番两次来找公子麻烦的人,但依这种情形来看,“他们”已经在江家堡的四周布下眼线,谁要是在此时进入江家堡,谁就是要与之为敌。
“我不太想惹人注意。”白去雁在瞥见胖妇人忽而直直望向酒楼方向时,无奈一笑。
可惜,事与愿违呀!
待阎伍又要发问时——
“白大哥,是你!”一名美丽的红衣姑娘突然出声低呼。
白去雁对着睁大眼、满脸净是惊喜的红衣姑娘温柔一笑,才淡淡地回说:“对,是我。”
“白大哥,我赶快带你去见我大哥。”红衣姑娘名唤江云恋,是天下第一堡的大小姐,也当小丫环将盖碗茶端放在白去雁身侧的几上时,白去雁的眸底竟漾出一种类似讶异、微喜,以及些许无奈的柔光。
不自觉的,白去雁的唇角竟缓缓勾勒起一抹诡谲难测的笑弧。
“白大哥,你不要笑话恋儿嘛!”江云恋爱慕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白去雁的玉面上,当她捕捉到他脸上所绽出的那抹诡笑时,自以为他是在取笑她。
白去雁微讶,但很快便接道:“白大哥哪敢取笑云恋。”不经意的一扫,正巧与要退出厅内的小丫环的目光对上。
小丫环的眼帘随即垂下,并迅速离去。
“雁弟,明圣宫直接向江家堡下战书要取我人头一事,我并没有对外发布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目前江湖正处于风声鹤唳的时候,他这个武林盟主虽已经除掉明圣宫的副官主,但仍是无力保住三名声望极高的盟友,所以他便封锁这项消息,避免同道再有损伤。
“大哥有危险,小弟焉能不知?”白去雁避重就轻地说。
“雁弟。”
“大哥,既然白大哥都来了,我们就要善尽地主之谊。”仍是一派天真的江云恋只想留住白去雁,“白大哥,来,恋儿带你去花园走走。”江云恋拉起白去雁就往外跑,根本不理会江云天的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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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八角亭内,竟只有白去雁独自品茗。
原来是江云恋拉他到花园没多久,便称肚子绞痛而先行离去。
不一会儿,曾在大厅上出现的小丫环,此时又端着一壶热茶步进亭内。
嘿!迷药对你没用,那泻药呢?
“你又胡来了。”冷不防的,白去雁竟对着一池碧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针对某个人般,含笑低喃。
小丫环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不,她必须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小丫环在暗自吸足一口气后,便将茶水倒进他面前的空杯。之后,她就站在他身后,等着看他与江云恋有着同样一个下场,勤跑茅房。
但她等了又等,白去雁就是没有喝茶的举动,于是乎,她开口说:“公子,茶水快冷了。”该死的男人,快喝呀!
“那就再换一杯。”他淡笑,不过视线仍眺望着远处。
“是。”若是白去雁的背后有长眼,一定能看见小丫环凝视着他的大眼仿若射出万枝毒箭。
小丫环走上前,欲将已变温的茶水换掉时,白去雁冷不防的将视线移到她瞬间一僵的脸蛋上,微笑地对她说:“这可是上等的茶茗,倒掉未免可惜,不如你就喝了它吧!”
“不、不,我……奴婢哪敢喝客人的茶厂小丫环惊慌地猛摇头。
“既然你自称奴婢,那我叫你喝,你敢不从?”
“可、可是奴婢……”瞅着眼下几乎抵住唇畔的杯缘,小丫环更是吓得频频颤抖。
懊死、该死!你这个该死千百遍的白去雁!
“白大哥,对不起,恋儿……”
就在小丫环抵死不从之际,江云恋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正当小丫环以为白去雁会就此放弃而暗自窃喜时,温热的茶水竟趁她一时不备,毫无预警地灌进她的小嘴里。
“咳咳……你……咳……”大惊失色的小丫环,虽立即把茶水吐出来,但她还是感觉掺有泻药的部分茶水已经流入她的喉咙里。
“茶不好喝吗?你怎么全吐掉了?”白去雁温雅的笑容里,含有一丝不解。
“你、你!”不行,她不能在一怒之下将那整壶茶水倒在他的头顶上,因为她万万不能在此时让他瞧出她是假冒的。
小丫环原本一双亮到刺眼的灵眸,霎时全黯淡下来,并且还布满惊慌,“公子,奴婢真的不敢喝。”该死!她的肚子开始痛起来了。秋波拿给她的泻药,还真是管用。
“公子,这壶茶冷了,奴婢再去沏一壶。”她要先把茶水倒掉,以防白去雁又叫她喝。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白去雁唤住她。
“奴婢、奴婢叫……叫青青。”好险,她差点忘记这张脸的名字。
这时,江云恋刚好踏进亭内。
“小姐,奴婢再去换一壶热茶过来。”青青朝江云恋欠身后,根本不敢再和白去雁那张诡谲的笑脸接触,便急忙离去。
“白大哥,这是……”江云恋敏感地察觉有异。
“云恋,好点了吗?”白去雁突然意有所指的轻问。
“嗯,没事了。”江云恋满脸羞涩地低下头,全然忘记方才所要提的疑问。
“既然没事,那大哥想听听有关明圣宫的事。”
“好,明圣宫的宫主叫奚厉,他……”
逗趣的小泵娘,下次若再碰头,他绝不会再轻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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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端着茶点的青青,在庭院间穿梭无阻。很快的,她通过层层守卫,来到一座雅楼,而这座雅楼,正是白去雁主仆的居处。
来到二楼房前,青青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冷不防地从里面打开。
“是小姐要奴婢送茶点来的。”青青一见身形巨大的阎伍杵在门口,猛地吓了一跳。
阎伍面色沉肃地盯着垂下脸的青青,再将目光移到她手里的茶盅及三盘点心后,才侧过巨身,让她得以进入。
青青慢慢踱进花厅,略显怯惧的眼在偷瞥正支着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书册的白去雁时,迅速掠过一抹邪光。
“公子,这些甜点是小姐亲手为公子做的。”哼,说是江云恋所做,白去雁必定会吃下它。
青青一退出房间,原本盯着书页的白去雁忽而抬起眼,唇角若有似无地勾出一抹浅浅的笑痕。
啧,看来这名小泵娘非要将他迷倒不可。伤脑筋!
“阎伍,你下去吧。”这次他非但要看清她脸皮下的真实面貌,更要问个明白——她到底是要偷什么东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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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阎伍巨大的身形消失在楼梯间,才过没多久,一抹娇小的身影忽而轻巧地跃上二楼,借由月光一瞧,竟是刚刚送来茶点的丫环青青。
由于清风微凉,以致木窗并未合上,而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旁的青青,轻而易举地便窥伺到花厅里的一切,包括正坐在圆桌前挑着点心吃的白去雁。
哼,她就说嘛,白去雁一定会吃的!她浑然未觉自己的想法充满着酸味。
早知道江云恋是他的心上人,那她就应该直接掳走她,然后再跟白去雁来个以物易物不就成了。
一声轻微的碰撞如她预料般的响起,当青青看到趴倒在桌面上的白去雁时,竟不是高兴的大叫,而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她终于把他毒倒了。
没错!这次她既不是用迷药,更不是用迷烟,而是用会使人整整昏睡三天,若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将会导致全身痉挛而死的“神仙笑”。
青青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入,一脸神气地低睨着他,“白去雁,我看你这回还醒不醒得过来。”
不过有了前几次不好的经验,青青还是对昏迷中的俊美男子有丝戒备,所以,她霍地俯身贴近他耳畔,卯起来就是一顿臭骂:“白去雁,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竟让我跑了三趟茅房,我咒你不得好死,还有、还有……算了,等我找到东西后再慢慢凌迟你,哼厂
嘿,没反应,看来他果真中了她的神仙笑。
有武功基础的她,还不至于抱不动他。等她把他拖进内房,不甚温柔地将他“送”上床后,她不禁窃笑出来,摩拳擦掌地准备要剥光他全身衣物。
她成功地褪去他第一层的外衣,还顺道拿起来抖一抖。
嗯,像那种珍贵的稀世宝物,他一定是放在最里层。
就在她的手刚刚搁放在他的襟口上时,她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她猛一偏头,竟好死不死地对上他的眼。
没错,他的眼是睁开的,含笑而迷人。
青青顿时一惊,一种“再不逃就完蛋”的意念,驱使她僵硬的双脚迅速往外移动,可惜才跑没两三步,她便僵立当场,全身动弹不得。
“姓白的,你——”背对白去雁的青青,以怒吼来掩饰心中的紧张。
“如果你想引人来,尽避大声点没关系。”
你我的名字。”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可惜你并没做到,所以。”白去雁的笑脸竟缓缓贴近她,想当然耳,无法移动的她,只能看着白去雁的瞳孔在她眼前愈放愈大。
“我、我叫俞影啦广在那张益发扩大的亲切笑脸仅离她脸蛋一寸之距时,她慌张地吐出真实姓名。
“俞影。”白去雁若有所思地轻念她的名字,“你该不会就是俞老的千金,江湖上还封你一个外号叫‘巧手神偷’的那个俞影吧!”他温和的口吻明显地向上扬升。
俞家,世世代代以“偷”闻名,只要你拿得出银两,他们就有办法替你将宝物偷到手;他还听闻这一代的当家,也正是俞影的爹亲俞老,曾经潜入深宫内苑,偷走皇帝的爱妃。
但以俞老的丰功伟绩,对照着眼前正睁大一双美眸瞪着他的俞影,俞老恐怕要有所遗憾了。
因为她这个巧手神偷的外号,只是一些江湖同道看在俞老的面子上,随便给她冠上去的。
“没错,巧手神偷就是我,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俞影。”想不到连白去雁都知道江湖上有她这么一个大人物的存在,这下子她可神气了。
但她没料到白去雁下一个反应竟是笑,而且那笑声听起来很该死。
“你笑什么?”娇美的脸蛋不期然地浮现杀气。
“你别介意,我不是在笑你。”
“是吗?”俞影眯起含邪的灿眸。
“当然是。”白去雁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诳骗人。
“哼,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你现在一定是在暗暗笑话我这个巧手神偷是浪得虚名是不?”不仅是他,就连她爹、伯叔父等一干长辈,都叫她在家做个千金大小姐就好,根本不需要“抛头露面”。
但是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更为了她娘亲的病,无论如何她都要取得白去雁身上的那样东西不可。
“神偷这种名号,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他婉转地说。
俞影没再说话,只用她那双灵动且盈满恶意的眼睛直直瞅住他。
“你又想做什么了?”他的指尖陡地轻点了下她圆润的鼻头。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除了本身的无奈之外,还有顺道提醒她不要忘却自个儿目前处境的意味。
她,已经屈居下风。
“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她不是“偷”不着,而是她还有另一种更好的手段能够让他自动交出。
“喔,什么东西?”白去雁对于她“讨东西”的方式感到十分有趣。
“玉鸳鸯。”她直视他的眸子,瞬也不瞬一下。
白去雁的表情依然不愠不火,温和的眼神甚至无啥异样,就连他唇角所挂的那抹哂笑也丝毫没变。
听到她所要的东西是玉鸳鸯,为什么他还能如此镇定?仿佛玉鸳鸯……不在他身上。
不,她敢肯定玉鸳鸯绝对在他身上没错。
“你要玉鸳鸯做什么?”似乎过了很久的时间,白去雁才温吞地问。
原来——不,他本来就猜想到俞影所要的东西是玉鸳鸯,只是……唉!
“你给还是不给?”虽然屈居下风,但俞影似乎很笃定白去雁不会伤她一根寒毛。
“玉鸳鸯只是一块玉质比较上等的玉佩,你拿去也没用。”但他若是失去,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白去雁,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假如玉鸳鸯如你所说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那你就给我呀!”想唬弄她,门儿都没有。
“俞影,玉鸳鸯我暂时不能给你。”白去雁摇着头,唇畔忽而逸出一抹难解的笑意。
“哼,那种能够救命的东西,我想你也不可能会轻易给我,所以——”她当然是有备而来。
能救命的东西?果不其然,她也听信那种荒唐至极的传言。他原以为忠伯会处理得很好,没料到事情还是……啧,他唯有期盼俞影是最后一个听过的人。
“所以我用一件攸关江堡主性命之事来跟你交换玉鸯鸳。”她自信满满地道。
她一说完,便发现白去雁那张看似温雅亲和的俊庞上,突然出现了抹令人心惊胆战的冷沉,她还是头一次发现——他原来是会生气的。
倏忽,她的心为之一窒,想当然耳,自信的表情也迅速从她脸上消散掉。
什么嘛!瞧他那副表情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她根本都还没开口……呃,他该不会以为她是要伤害江堡主吧?哼!他还对他们兄妹俩真好。
“我才不会笨到下毒去害江堡主。”俞影撇了撇红唇,有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在解释什么。
她的话甫落,她就敏感地察觉到白去雁已在瞬间恢复“正常”,这可让俞影大大地不爽了。
不过,她现在不宜、也不能轻举妄动,一切得等她拿到玉鸳鸯之后,再好好教训他一番。
“幸好,我没看错人。”白去雁的手指轻柔地将她掉落在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冷不防的冒出此话。
她若是为取得玉鸳鸯而不择手段去伤害别人,那么他会代替俞老好好惩治她。
俞影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他说这句话的用意,于是她又继续开口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交换?”
“你先说来听听。”
“我又不是傻子,万一我说了,你又不把玉鸳鸯给我,那我岂不是……”
“我可以向你保证,玉鸳鸯——迟早会是你的。”这番话,代表着他已经对她做下某种重要的承诺。
其实他可以不必承诺得那么快,但不知为何,他却如此自然且未多加考虑就选定了她。
呵,看来巧手神偷这个外号,不全然是浪得虚名,至少她已经在前几回与他交手的当中,悄悄偷走了他的……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到时你若没给我,我就向天下人宣布你白去雁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卑鄙小人。”太好了,她终于“偷”到玉鸳鸯了,“白去雁,既然我们已经说定,你还不赶快解开我的穴道。”
白去雁无奈地逸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在指尖轻轻拂过她身上的同时,他忽而一顿,随即敛下深眸,“关于玉鸳鸯这种不实的谣传,你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吧?”他希望他所碰到的麻烦仅俞影一人。
“你到现在还想否认,玉鸳鸯明明可以救人的。”俞影娇美的脸蛋霎时一沉,并在发现身子能动后,马上从他腿上跳下。
“好,你说可以就可以。”
“哼。”听到满意的话后,俞影才接着说:“还有,我不会特地去搬一块大石来砸自个儿的脚,这种事当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说起来,她也是在无意间听到一位老婆婆提到玉鸳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秘密。所以,她才不会笨到四处去宜传,让更多人来跟她抢夺玉鸳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