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在李园里究竟转悠了多久,反正凡是遇到人,我就机警地避开。
也许老天还是长眼睛的,有了夜色的保护,竟也没让我被人发现。
我一路蹒跚走着,眼前却开始渐渐发黑起来,脚上疼得厉害,我折腾了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浑身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那个笨蛋怎么还没来啊!
我所说的笨蛋,其实是指颜清。因为早在来李府之前,我已经发射了信号弹,我可不认为自己就这样踏进李宅会全身而退,早早就通知了颜清,希望那个风流神医能来救命啊,但眼看月上中天,神医还没出现,看来又是去泡哪个MM了吧?
算了,做人哪,还是要靠自己!
我叹了口气,发现不远处有一间房屋里透出了淡淡的光亮,四周并没有什么守卫,显得有些冷清。
看起来这不像是主屋啊!
忽然,我看到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然后敲开了那屋子的房门。
那身影——好眼熟啊!好像是那个管家。
行为这么鬼祟古怪,一定有问题。
我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拐过去,学着电视里那些偷听者的动作,用口水沾在指上,然后往窗纸上轻轻一戳,戳出了一个破洞。
我睁大了眼睛,往里望去,这一望之下,我吓了一跳。
罢才闪身而进的那个人确实是管家,我并没有看错,而另一个人,竟赫然是李建成。
屋子里放满了各种药物,瓶瓶罐罐,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一般古时候大户人家都会自家备个药房,里面放一些必需的药物和补品,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才是真正的药房啊!
我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机警,我果然没有冤枉好人,那个李建成不会真要让管家把我引至没人的地方把我杀掉吧?
我打了个寒颤,不过回头一想又没什么道理。
我跟李建成才见过几次面啊?我最多顶撞了他两句,他没道理要杀我啊?
里头忽地响起说话声,我强压下心里头的疑问,再度凑上前偷看。
“那个丫头究竟跑哪里去了?”李建成正冷冷地责问管家。
避家低着头,一脸惶恐,“大少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没防着那丫头竟这么狡猾。不过,我刚刚派人去别院看过了,那丫头并没有回别院。”
李建成微一沉吟:“也不知这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竟又无缘无故失去了踪影。可能她察觉到了什么,为防惹事上身,早就跑了。”
“大少爷英明。”管家随声附和着,“那丫头肯定是见识过少爷的威严,心里头怕了,所以就逃跑了。不过,跑了也好啊,这样少爷也少了一块心病。”
“这心病,我如何能放得下?”李建成一拂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听得满头雾水,我又没招惹过李建成,什么时候竟成了他的心头刺了?
还没等我想透这其中的道理,忽见李建成拍了拍他手上几包已经包好的药物,对那管家说道:“管家,你明天亲自给三弟送去。”
“是。”那管家接过李建成手中的药,似乎迟疑了下才问,“大少爷,这已经是最后几包了吧?”
“嗯。”李建成点了点头,眸子里闪烁着一抹阴毒,“吃下这几包药,三弟就可以真正解月兑了。”
我听了心中一阵狂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药是毒药?
“三少爷已经吃了这种药近十年了,也差不多了。”管家嘿嘿地笑,“早日登天,就早日月兑离苦海,大少爷这也是在帮他嘛!”
李建成冷哼了一声。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玄霸这么多年来吃的都是这种药吗?难怪那些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他根本就不是病,而是被下了毒。
为什么?为什么李建成要害自己的亲弟弟?
我眼睛一直盯着管家手里的那几包药,脑海中不断回响起刚才李建成的话。
——“吃下这几包药,三弟就可以真正解月兑了。”
历史上,李玄霸就是死于大业十年,他的死怕就是跟这几包药有关了。我心里猛然一揪,我不希望李玄霸就这样死了。
突然,旁边不知蹿出了什么小动物,从我脚边直掠而过,刚好擦过我红肿的右脚踝。
“啊——”我不由轻呼出声。
“谁?”里头传来冷喝。
我心一惊,连忙窜到一旁的柴火堆里躲了起来,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了。
屋子里,李建成和管家已经出来,他们往四周看了眼没发现人。
避家皱着眉道:“刚才听那声音好像是女子。”他一顿,看向了李建成,“大少爷,难道说是那个丫头?”
李建成并没有回答管家的话,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是扫了过来,紧紧盯着柴火堆。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完了,果然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看来我是被他发现了啊!
我紧紧握住吊坠,准备见机行事。
忽然,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喧闹声。
“颜公子,颜公子,您不能进去。”
一听到“颜公子”那三个字,我心里原本灭绝的希望顿时重新燃起。
救星终于到了!
李建成调开了视线,往前方望去。就见颜清正不顾仆人的阻拦,硬是往这里直闯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李建成神色明显不悦。
“建成兄——”颜清似乎很着急,也不顾李建成难看的脸色,冲口就问:“有没有看到静儿?”
“颜静?”李建成皱眉,“她怎么会在我这里?”
颜清轻叹了口气,俊秀的脸上现出了一片苦恼之色,“建成兄也知我那妹子任性得很,刚刚不过与她口角了两句,她竟离家出走了。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她,想想他在涿郡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能来的地方就只有李府了,所以就跑到你这边找找看。”
李建成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令妹与我三弟感情比较好,颜兄若要找,应该去三弟那找才对。”
颜清摇头,“玄霸那里我早就找过了,但那丫头不在。所以,我想她可能会来你这里。”
“令妹不在这里。”
颜清状似失望地沉沉一叹:“静儿这丫头究竟跑哪里去了?”似想到了什么,他双目一亮地看向李建成,“建成兄,不如你派些人手给我,帮我一起找找。”
李建成点头,“那没问题。颜兄与李家如此相熟,要多少人手都没问题。”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
他话未说完,就被颜清给打断了:“我拿这令牌有什么用?这种事,还是要你这个当家主子亲自说了,他们才会尽力。建成兄,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你就帮帮这个忙吧!我怕静儿有危险。”
李建成微一沉吟,知道颜清搬出了宇文士及,自己断是不能推月兑。
“好吧!我随你走一趟。”说着,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李建成随同颜清一齐离去,却留下了管家。
我心里不由低咒,那个笨蛋颜清,他带走了老虎,却把豺狼留下了。什么江湖第一神医,分明是江湖第一蠢医!
眼看那管家一步步地走近,我已经暗中扣住了吊坠上的机关。
避家正要把柴火堆推开,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竟毫无预兆地扑倒在地。
我吓了一跳,连忙跳了起来。就见管家直挺挺地扑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奇怪,我那个麻醉针还没射呢?
我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像只是晕过去了。
我轻吁了一口气,还好,我可不希望见到死人。
也来不及去猜测管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昏倒,我只想自己快点离开这里,一定要通知李玄霸,那些药绝对不能再吃啦!
七拐八弯地,我又不知拐到哪里去了,我越走越迷糊,心里更是暗暗憎恨起自己那可怜的方向感。
李家没事建这么大宅院干什么?按这样走下去,我要何年何月才走得出李宅啊?
正自苦恼,肩后忽地被一只手猛地一拍。
我吓了一跳,正欲惊呼出声,嘴巴却被人紧紧地捂住。
“是我。”
听到那把低沉悦耳的熟悉声音,我心里头顿时一松。
——是颜清。
他拖着我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你这个笨蛋神医,怎么这时候才来啊?”我转过身就想打他,颜清竟也没躲,任由我一拳捶在了胸口。
我没防着自己会打中他,那一拳我可是下了些力道。
“啊,你怎么不躲啊?有没有受伤?”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颜清轻摇了摇头,却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倒是没听过颜清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说话,不禁笑了笑,“虽然来晚了点,但还算你讲义气。”
“这时候你竟还能笑得出来?”颜清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又扫了眼我受伤的脚踝,“你的脚又受伤了。”
“这回真是瘸了。”我半开玩笑地看着他,“喂,你这个江湖第一蠢医要是治不好我的脚,就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颜清一脸无奈,“我什么时候成江湖第一蠢医了?”
我瞪着他,“还不蠢吗?拖走了李建成,竟没把管家一起带走啊,让我虚惊一场,幸好老天有眼,让那个坏管家无缘无故地晕倒。”
颜清并未反驳什么,只是含笑看着我。
我话一说完,就知道不对劲了。这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晕倒的,又不是突然之间得了重病?
“啊,是你动的手脚?”我惊醒了过来。
颜清唇角一挑,露出了平常那抹邪魅轻佻的轻笑,他猛地靠近我的脸,“现在还说我江湖第一蠢医吗?”他修长漂亮的指忽然轻抚上了我的唇,“怎样?可有对我另眼相看?”
这家伙又想趁机吃我豆腐呀!
我毫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你这个风流色鬼,别以为我这样就会对你动心啊!”
“哎,可是我却对你动心了,怎么办?”
我抬头,看着他那半真半假的神色,心一跳,别过了眼。
“开什么玩笑啊,你难不成还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失魂啊?”
颜清轻笑了起来,“真是形容得很贴切。确实如此。”
“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我正想继续说下去,却眼尖地捕捉到那双带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落寞的神色,后面那些想损他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好好彻夜谈心。”他说着,温柔地抱起了我,“佳人在怀,我可不是柳下惠,你可别乱动啊!”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我僵直了身子,这家伙真是欠扁,我才刚觉得自己过分了些,他竟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药可救的风流色医!
我暗自给他下了最后的定义。
“啊?”我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我们快回别院!玄霸有危险。”
颜清闻言神色已凝重了起来,“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所以刚才李建成才非要抓住你不可?”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当颜清抱着我赶回李家别院的时候,却发现李建成竟也在里面。颜清连忙带着我跃上旁边的一株大树,藏了起来。
别院里,灯火通明,李建成带着一大堆的家将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李玄霸则坐在园子的石椅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一双眸子更是黑湛湛得吓人,但他却紧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李伯焦急地站一旁,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大少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潇潇那丫头不会干这样的事。”
我听了心里一惊,这个李建成杀不了我,不知又诬蔑我什么了?
只听李建成冷哼了一声:“李伯,你和三弟不是都说不出她的来历吗?如今,她借着潜入我们李府的机会,去父亲书房里偷取机密文件。被管家发现,竟狠心将管家杀人灭口。”
避家死了?
我不由看了颜清一眼。
颜清的神色很冷,他看了我一眼,轻摇了摇头,然后便紧紧盯着李建成。
我知道,管家不是颜清杀的。刚才我走的时候,那个管家分明还有气。而且颜清也只是让他暂时昏过去而已。
“到处搜!”李建成下了命令。
那些家将就要搜别院,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玄霸忽然冷冷地站了起来,“谁敢。”
那一声冷喝,让众家将都变了脸色。
此时的李玄霸虽是一脸病容,但他沉起脸时,那份天生的气势却让人不由得畏惧他三分。
他湛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李建成,“大哥,潇潇是被你带进大宅的。”
李建成怔了怔,随即冷哼:“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大哥我引狼入室吗?”他顿了顿,被李玄霸那双几乎能透视人心的琉璃眼眸看得有些吃不消,微微别过了眼,“再说,这来历不明的丫头可是三弟捡回来的。”
李玄霸淡淡地道:“潇潇既然是我带回别院,那便该由我负责到底。若她真是奸细,我自会跟大哥交待清楚。”
李建成冷笑,“那管家的死又怎么说?”
李玄霸唇角微微一扬,竟牵出一抹冷嘲的轻笑,“大哥方才说赶到书房时,管家已死,一个死人如何说出凶手?”
李建成怔了怔,便道:“管家临死前留下了血字。”
李玄霸冷冷地接过话:“若要用血字栽赃一个人实在太容易。”
李建成面色已变了,“三弟,你这是要袒护那丫头了?”
李玄霸语气依旧强硬:“我不是袒护,我只是讲求证据。若是铁证如山,我自不会袒护任何人。”
“好。”李建成阴沉着脸,甩袖就要离开,“三弟,我会拿出证据给你看。这几日父亲也要回来了,到时,我们就在父亲面前说个明白。”
李建成怒极,带着家将离去。
李玄霸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神色败灰。
“三少爷——”李伯连忙扶住他。
颜清早已抱着我从树下跃了下来。
“李玄霸。”
我担心李玄霸,连忙从颜清怀里下来。
李玄霸抬起那双眸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颜清一眼,神色极为冷漠。
“你怎么样了?”我在颜清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过去,原想看看他的情况,结果手才伸出来就被无情地拍了开来。
我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瞒着我去大宅?”李玄霸冷冷地问。
“我——”我真觉得自己委屈,还不是不想他因为我和李建成翻脸?
李玄霸狠盯着我,那阴郁的眼神让我看得心惊肉跳,“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你完全可以不用听大哥的命令。”
我气得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可是因为他才落至如今悲惨的境地啊!
“什么叫我是你的人?”我生气起来也是口不择言,“我萧潇就只是萧潇,根本不属于任何人。我要去哪里,也跟你李玄霸完全没关系。我要走要留,我要死要活,你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