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万物更新,除旧迎新……
许家这回是彻彻底底焕然一新了——乔迁新居。
新居是半年前买好的,装修了两个月,晾了四个月,搬家只用了三天,也不遵行“破家值万贯”的优良传统了,旧东西大多都扔掉,连住了四十年的老房子也转手卖出。
许盈曾有一个念头,若是高考后就这样搬家,迅雷不及掩耳,同学们会不会以为她干脆搬家了事?考得不好,羞于见人?
嗯,人在兴奋与惆怅中摇摆,难免会有点胡思乱想。
电脑商城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商家紧紧抓住春节后学子返校前最后的促销机会。彩页宣传铺天盖地,推销人员在各家店面前卖力讲解,不论谁打橱窗前经过,只要注视其内超过三秒钟,立刻有漂亮MM上前介绍推荐,务求游说顾客心动,甘心奉出身上所有银子。
许盈捧着一大堆部件盒,挺了挺腰,很想坐在显示器纸箱上,但又怕纸箱不牢靠,万一压坏了里面的心肝宝贝怎么得了?
炳哈哈……从今往后,就有自己的爱机了,再也不用去江敏或罗洁羽家打游击了,未来多么美好、前景多么光明、道路多么坦直、电脑多么可爱……君君,你是大功臣!
不过说回来,这死小孩去哪了?挑个机箱也要挑那么久,现轧钢板啊!
新年的一切都是新的,崭新的电脑要摆在谁的新卧室,她的还是君君的……管它的,反正小弟过几天就开学滚蛋,到时候就是她一人独占享用了,hehehe~~~
“你来配电脑?”
许盈下意识回头,一本(电脑报)合订本在她眼前晃了下,便看见拿着书的钟辰皓。
“哎?你也在这儿,真巧!”许盈高兴道,“买东西?”
“买书。”他又晃晃手里的书,“你自己来装机?”
“不,我弟弟,他找了同学帮忙选配置,我只负责看东西。”
“我帮你拿。”他依旧绅士地替她分担,许盈也实在累了,顾不上矜持,便由着他将几件较大的包装盒转移到他手上,“你家那边胡同很难走,待会儿送货车怎么过去?”
“我家……搬了。”许盈其实不大想让他知道,不知怎的,尽避钟辰皓温和平易,并不给人压迫感,但她就是没有办法自在地和他相处。或者,她对于年龄相仿的异性,都不知怎样相处,总是很窘很别扭,想不到她小时候像个假小子,天天跟男生瞎混得像泥猴一样,长大了居然见了同龄异性就远避三丈,真是想不明白!
钟辰皓微怔,“搬到哪里去?
“松江区那边,五商店对面。”
他笑了笑,“今后不怕走黑胡同了,那边是楼区,安全一些。”
“我没怕过啊。”许盈不服气,“走那么多年胡同,从来没出过事。”
钟辰皓注视她一阵,露出一种要笑不笑的神情,“从来没有?”
许盈今天太兴奋了,一时间忘了形,捧着一堆光驱软驱显卡盒子撞过去笑斤:“你咒我是不是?”
钟辰皓被她撞得退了几步,朗然笑道:“你小时候那次不算?哦,没被劫去钱,挨踢的不是你,就忘了?”
“当然不算,那一次还没进胡同呢……”她忽然想起什么,仔细回忆一阵,“不过倒真的……”
“姐——”传来叫声打断她,许君拎着长方的纸箱苦着脸几步跳下楼梯,“糟了,吴桢家里有急事,他先走了。
“哦,这样……”许盈点头,“机箱选定了?咱们也回家……你干吗哭丧着脸?东西也不算多,找不到车送,我和你扛回去好了。
“谁急这个!”许君翻个白眼,“吴祯不在,装系统怎么办?”
许盈愣住,瞪着小弟,“你不会?
“拜托,我才学了半年的微机,哪懂得装系统!”许君回瞪,“你上了三年计算机课,不也只会打字上网?
“要你管,我又不是计算机专业,懂那么多干吗?”许盈泄气了,“怎么办,我今晚就想开机过过瘾。
“我也想,我要打CS。”许君不甘心地咕哝,一下子想起来,“对了,罗洁羽!
许盈也恍然,“对对,怎么把这死丫头忘了?”江敏家最早有电脑,但她至今连网也不会上,只管把打字练到每分钟一百七。罗洁羽就不同了,她家的那台电脑买来才一年多,就被她拆拆装装不知多少次,亏得是二手机,她家里人也不心疼,由着她折腾。
“快给她打电话,说急需她救命!
许盈犹豫一下,看向钟辰皓,见他果然义不容辞地递来手机,又体贴地接过她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本来正愧疚,死小弟又在一旁嘀咕:“早叫你买手机,就是不听,多不方便……”
许盈立刻暗拐他一脚,狠狠道:“闭嘴,你花钱养啊?光知道说!
眼光瞄见钟辰皓,他的笑容很……寻常吧?不是又在嘲笑她连手机也不会打吧——跑开几米远,转过身去,谨慎地按键,好,拨通!
饼了一会,她沮丧地踱回来,“罗洁羽到亲戚家去了,两天也回不来,甭指望她。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一旁的钟辰皓看着这两人,微笑开口:“我会装系统,需不需要帮忙?
☆☆☆
“原来配机这么麻烦,还要自己组装,还要装系统、安驱动、试性能、检查配件……累死我了!”许盈有气无力地瘫在全新的床垫上,软软的,跟火坑就是不一样
“你累什么!也就看着东西别丢了,砍价选件都是我和吴桢包办的,装机装系统也没用你伸一根手指头,还敢喊累?”许君感激涕零地搭着钟辰皓肩头,“多亏钟哥拉兄弟一把!”
恶!许盈扫扫身上掉下的鸡皮,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才两个小时就已经称兄道弟哥儿俩好了。当然,这得亏许君脸皮够厚,一母同胞,怎么姐弟两个性格内外向这么分明?
“我看着就很累啊,再说我也动手了,机箱盖螺丝就是我拧约”敢剥夺她的劳动成绩?
“歇了吧你,机箱是突出人性化设计,螺丝直接用手拧,别说你,对门才四岁的小京都能拧上。”
许盈扔过来一个靠枕,许君手疾眼快赶紧接住,“打住,碰了爱机和恩人,赔得起吗你?”
“呸,肉麻!”还恩人咧,叫得还挺顺。许盈爬起来看电脑屏幕,“咦,为什么鼠标在抖?”
钟辰皓皱眉查看,“鼠标有问题,纵轴卡住了,明天去换一个吧。”
许盈瞪着小弟,“你怎么挑的?”
“我也没注意啊!”许君很委屈,“再说,你嫌蓝色难看,换了一个白色的,怪谁?”
许盈噎住。
“要打反恐,换光电鼠标较好,而且3D鼠标看网页也方便”钟辰皓笑着,“再者,要上网,尽快装个杀毒软件,瑞星诺顿都不错……”
“弄完没有?吃饭了啊。”户主夫人推开门说一句,又转身回厨房。
钟辰皓说:“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许君拦住他,“先吃饭,然后教我怎么做镜像好吗?”
钟辰皓去拿外衣,“镜像不难,那本《电脑报合刊》里介绍得很详细,先借你看,我就不打扰了。”
户主也过来了,见他要走,也伸手来拦,“不行不行,怎么能走,快过来吃饭,都已经盛好了!”
钟辰皓推托不过,只得点头,许家户主与小弟先去移椅挪桌,他看了眼身后的许盈,她嘿嘿一笑,“也不能老是我吃你的,就当我回请你。”
他低声道:“这算你回请的?”
许盈不满地说:“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我反正不会做饭,掏钱又请不起,要不然,下回我煮方便面请你?”
“好啊。”他笑答。
许盈偷偷撇嘴,还好哪!回请来回请去很麻烦的知不知道?
“来来,坐下吃饭。”
户主一声令下,大家均入座,许盈闷头吃饭,果不其然才两分钟,户主夫妇开始跟客人闲话家常。
“小钟啊,你在哪上班?”
“高新国税。”客人礼貌回答。
“好地方啊,铁饭碗,考进去还是分进去的?”
“分配去的。”
“看看人家学校多好,还分配!”户主夫人矛头指向女儿,“你看你念的学校,还说国家承认学历,连工作也不管,念三年下来,顶什么用?”
许盈闷不吭声,装死。
户主插话:“老思想。现在哪个学校包分配?都是双向选择,这个双向选择啊,就是……”
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许盈继续装死。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户主夫人又发问。
客人依旧礼貌地回答:“一千多一点。”
“看看,多好!咱们这城市,这个收入算很不错了。”矛头又指过来,“小盈一个月才四百,你也用用功,考个会计师什么的,工资才能往上涨。”
许盈当自己已经死了,鬼魂在这里吃饭。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她心里微跳,有点紧张地抬头。
钟辰皓却自若地笑,“我父母都在铁路部门,现在已经退休了。”
“真享福啊!哪像我们这单位效益不好的,工资也发不出,更别说其他了,现在只能指望三年后的社保……小盈,我看你这工作可不长久,档案社保都不管,你努努力,考个职称,将来进个正经单位,以后才有保障。”户主夫人忧心忡忡地说。
许盈再度默默死亡。
户主严肃发言:“现在正经单位也难有保障,没看那些大厂矿都纷纷倒闭?下岗人员成千上万,靠什么都没有用,最重要是一技之长,有了这一技之长,到哪儿都能有饭吃。何况如今形势一技之长也不够用了,要有两技三技,俗话说,艺多不压身……”
陈辞阐述浩浩荡荡。
许君习以为常地替客人夹菜,“吃这个。”
“谢谢。”钟辰皓瞧了一眼许盈,她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从凉菜里挑一根粉丝,挑到碗里剔掉粘附的蒜块辣椒籽,吃掉,又去挑下一根。
原来粉丝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可吃菜源之一。
“你是独生子吗?”
钟辰皓微笑回答:“不,我还有一个姐姐,已经结婚了。”
户主夫人顺口问:“你父母退休,平常都做些什么?”
“他们离婚十年了,已经各自成家,我自己住,也不太清楚他们平常做什么。”
许盈心里“砰”的一下,慌张抬眼,谁知钟辰皓依旧平静含笑,自己父母也像没什么反应地各自吃饭夹菜,似乎并不觉方才问话有何不妥。
“吃菜吃菜。”户主夫妇仍然热情招呼。
“好的,我自己来。”客人仍然恭敬有礼。
许盈迷糊了,干吗啊,难道只有她反应过度?
☆☆☆
批发商城里人影寥寥,春节长假期间,人们多走亲访友,少有逛商店的,但即使一个小时内进门人数不足十个,店还是要照常开,摊位还是要照常摆,业主们还是要坚持驻守雷打不动。
许盈趴在柜台后郁闷地哼哼:“我抗议……”
一顶毛巾帽掉下来砸到她脑袋上,她惨叫一声。
表哥笑哈哈的:“别装死了,帽子能有多重?”
许盈龇牙咧嘴泪眼汪汪,咝咝吸着气将棉帽拎起,“帽子是不重,可是挂在这上面的铁钩重啊!”痛痛痛,挂帽子的铁钩虽不大,砸一下也足以让人痛上老半天,呜……她受伤了,强烈要求请假回家。
表哥夫妻俩在这座批发商城里租了七节柜台,用玻璃墙隔断,形成了一块不小的铺面,批发零售各种日用文具小百货。现在春节期间,雇来的服务员都休假在家,夫妻两人外带亲戚小丽忙不过来,便一个电话打到她家将她揪出来帮忙看店。
本来约好去江敏家玩,老爹一声令下,她的美好假日就飞了,想抗议说明人家上周就约好的,暴躁户主脸一沉,“你懂点事,别光知道玩!”她只好不甘不愿没精打采地来充当看店小妹。
“没事吧?”表哥明显没什么愧疚感地询问,挑竿横空而来,“来,挂上。”
许盈将毛巾帽扔在竿头,看他将其挂在货架网上,听他一声长叹:“小盈啊……”情知又要不好。
下一句,果然老生常谈:“都多大了,还不找对象啊?”
要你管!许盈照旧撇嘴,“我爸都不急,你急什么?”
“再不找,剩在家里喽!”
“我高兴!”不屑扭头,引来小丽“璞”的一声笑。
“说真的,你想找什么样的?”八卦表哥热心无比,“哥帮你看看,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介绍:”
“你少无聊,多事!”脸微微有点热,唉,真恨自己面皮薄,不管是真还是玩笑,提到这种事总是让她不自在得很。
小丽在一旁插嘴:“人家是大学生,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找个高中毕业的都很难吧。”
“大学生啊……”表哥认真地思考,“怎么说也得有个稳定工作吧,哎,我认识那谁家弟弟在xx公司上班,你看……”
许盈缩进货柜后面仔细数圆珠笔有多少款型。
“小盈?”
没听见没听见。
玻璃墙外有人喊:“老耿,走啊,喝酒去!”
表哥立刻积极响应:“马上来——”挑竿扔给小丽,“你和小盈看店,我过会儿回来。”
小丽点头,表哥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等你嫂子回来,就说是老王硬拉我去的。”
小丽“嘿”地一笑,仍是点头,待表哥出门直奔酒友而去,许盈也从柜台后站起身,两个女孩忍不住相视而笑。
然而当店里电话响起,小丽接后,马上又把挑竿丢给许盈,说“对面商场让我过去送货”时,许盈笑不出来了。
“等一下,别扔下我一个人啊,有人来买东西怎么办?什么价钱我都不知道!”
“看着差不多就卖,不赔就行。”
许盈苦着脸,“差不多?不赔?说得太轻松了吧,我哪知道卖多少钱才算不赔?”
“行了我走了。”小丽从一大堆箱包里挑出货主要的型号款式,“实在没办法,把顾客轰走,不卖。”
“啥?”
“送货去喽!”十九岁的小表妹哈哈笑着拎了两套大号行李箱噔噔跑出门。
“小丽你不要抛弃我——”许盈跳着脚哀叫。
再叫也没有用,五分钟后,一位顾客踏进店里。
许盈战战兢兢,默默祈祷:你只是随便看看,不一定要买,也不会掏钱,我不会怪你的,真的不怪你……
“那款女用皮包多少钱?”
可恶!
“呢……六、六十五。”会不会报少了?希望它进价不要超过六十块。
彼客没有再问,只扫了一眼又看别的,许盈紧张得手心冒汗,拜托,别再问了,她只是看店的,不负责售货啊!
“第二排靠左的红色书包怎么卖?”
救命啊——
“三十六……”许盈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谁知道它什么价位啊。
“哦。”顾客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又向左看过去,再向右看过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呼!”长出一口气,吓死她了。
罢庆幸几分钟,又一位顾客登门,“小学生用的算术本多少钱?”
“那个……五毛。”小小声,没报错价吧?
“这么贵?”顾客抱怨,“别家都卖四毛,你这里怎么卖五毛?”
扭头,走人。
哇咧!知道还问价,再说她小学毕业都N年了,哪里还记得算术本拼音本方字格的普遍价格,说错也情有可原嘛。顺手拎起一本大算草掀了掀,这才几张纸啊,还卖四毛,真黑心!
吧脆举着挑竿继续往货架上摆挂毛巾帽,再有谁进来,就是不理,她在摆货,很忙……很忙……很忙……
摆到第九顶还是第十顶时,眼角余光瞄到又有人进门,她向天花板翻个白眼,大过节的,不在家看电视打麻将,跑出来逛什么商店!
笔意背对着顾客又挂了两顶棉帽,偷偷嘀咕着“还不走还不走”,然而偶一斜睨那顾客的侧影,却不由愣了下。
眼熟眼熟!亲切亲切!嘿嘿嘿……
轻轻放下挑竿,绕过柜台走出去,到那人身后,想要拍他一下,犹豫两秒,还是不敢;想要大叫一声吓他一跳,然而出了口仍是很小声地“喂——”
钟辰皓一回身见了她,也是微愕,“你怎么在这儿?”
许盈笑眯眯的,“这是我表哥开的店,我来帮忙看店。”
“哦,我刚才没看出是你。”
见他左右打量自己,露出忍俊不禁的笑,许盈才恍悟自己正穿着售货员常穿的抗磨耐肮的大围兜,脏兮兮皱巴巴,活像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不由大窘,解释道:“我、我今天就要洗它的,这里灰尘太大,我帮着摆摆货,才一上午就弄得特别脏……”
钟辰皓笑着,扯了扯她围兜左襟的一处皱折,“挺好看的。”果绿色带小圆点的大围兜,在身后系带,很像幼儿园小孩子穿的那种款式,前襟上还有三个苹果绣图,中间是个带花边的衣兜。她里边穿着红色半长羽绒衣,显得外罩的围兜有点臃肿,原来纤瘦的体形,此刻瞧起来圆嘟嘟的十分可爱,团形的毛领,长长的马尾辫,微红的脸蛋,怎么看都像个特大号的布女圭女圭。
“是吗?”她转过身去照培柱上的镜子,不管称赞或安慰的话有几分可信性,听在耳里仍是让人喜滋滋的。
“是啊,满商场的售货摊主没有一个穿出你这种效果的。”他看着她认真地照镜子,笑道。
“什么意思啊你!”许盈没什么恼意地哼一声,又感兴趣地问,“你要买东西?”
“不是,随便看看。”
又一个闲着无事乱逛的,许盈很方便地拿他当代表炮轰,“你说你们,过节不在家看电视睡觉,跑出来逛什么?我们想休息还不能呢,你们却闲得到处晃!”恨啊恨啊!
他倒挺自在地把柜台旁边一个塑料椅拉过来坐,熟得像在他自己家,“家里也没什一么意思,电视节目又都是重播的。”
许盈才想起来他是自己住的,疑惑地问:“你不去父母家吗?”
“初一初二去过了,一家一天。”
“喔。”好孤单啊!眼睛忽然一亮,“这么说,你现在没什么事做啰?”
他点头,“对。”
太好了,逮着一个闲人!呵呵,拖住他聊天兼看店。
“你真的不买什么吗?批发价给你哦,比别处便宜好多。”难得轮到她慷慨一下,腰杆倍直!
“你能做主?”
“不是我做主,但我认识你嘛,表哥会给批发价的。”嘿嘿,这就是有亲戚开店的好处。
钟辰皓见她热情帮忙的样子,便真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男用背包问:“这个多少钱?
“呃……”许盈啃指节,“我、我不知道价钱。
“你不知道价钱,怎么卖东西?
“我只是看店小妹,不负责售货……”她刚理直气壮地说完,就见有两个结伴的顾客一同进门,不由小声哀叹,“真要命,又来人了!”
“大号行李箱怎么卖?”顾客甲问。
“唔……那个……”几十块?几百块?“我、我不清楚。
“不清楚?
“我只是看店的,老板不在家……”许盈嗫嚅,“要不您等一会儿,老板马上就回来。”
“算了,到别家看看。”顾客乙拽着同伴转战他处。
许盈吁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钟辰皓好笑,“还有庆幸顾客不买东西的?
许盈沮丧地说:“我不清楚来价嘛,怎么敢乱说?”
“随便报个价,差不多就好。
“差不多?这个『差不多』是多少?”她抱怨,“报低了会赔钱,报多了顾客会质问『怎么这样贵!』再说……”小声再小声,“我根本就看不出这东西值多少钱。
钟辰皓上前看了看其中一个行李拉箱的质量款式,“上个月我同事买个和这差不多的,花了九十五。
“啊?我以为它至少要两百块!”她盯着那拉箱,“这么便宜牙?
“在北京大型商场的话,也许会标价至几百元,但在我们这边,不会有那么高的价格。”他敲敲行李箱,“你好像对它们的价位高低完全没有概念。”
“是啊。”她老实承认,“我很少自己买东西,上高中时连买双袜子该多少钱都不大清楚。”
钟辰皓笑看她乖乖实话实说的样子,像被老师提问,有一答一,分明还处在“学校——回家”两点一线的隔断范围内,“可是你对宽带的每档价位和小说漫画的类型价格、租书店位置名称记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啊……那、那个……”她傻笑,“我也有感兴趣和比较了解的东西啊!”
“请问一下——”
又有顾客进门了,许盈无力地垂头,为什么哥嫂小丽都在时,一上午也不见有几个人登门,反倒剩下她一人孤守时,居然没几分钟就来一位仁兄为难她,天理何在!
“您想买什么?”保持笑容。
“这支钢笔多少钱?”
扮啊嫂啊小丽啊,回来一个也好啊!
“咳……”一秒、两秒、三秒——
“十八块。”有人替她答。
咦?许盈惊讶转头,某人很有店主架势地上前来,将她拎到一边凉快去。
“哦。”顾客显然又是个随机问价者,“那边黑色的钱夹呢?仿BOSS那一款。”
“六十。”钟辰皓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唔……第二格B5的文件夹怎么卖?”
“五块。”
“xx呢?”
“xx元……”
许盈呆看一个询价不断一个应答如流,十分钟后居然还成功卖出一款文具加一款运动旅行袋。
“神仙!”她崇拜得两眼冒星星,“你怎么知道这些价钱?”
税官的回答让她掉了下巴,“我不知道,随便说的。
“那、那你……”
“差不多就是那些价格,就算亏也不会亏多少。”
哇咧!他真敢要价真敢说啊。真若卖赔了钱自然是她扛,虽说表哥表嫂不会怪她,但她愧疚是免不了的。
“这样,如果亏了钱,我补给你,还请你吃东西;如果比来价高,你就请我。”钟辰皓闲适道。
耶?这要她祈祷是赔还是赚啊?
半小时后,小丽终于回来了,许盈立刻把她拉到一旁问文具和旅行包的进价,答案让许盈先喜后忧:税官好运气地没有卖亏——这就意味着她的荷包要出血了!
“高手,你想吃什么?”最好一盘炒面搞定他。
钟辰皓笑着想了一下:“肯德基吧。
哇!许盈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瞄他,“你?肯德基……”大叔,你好像年纪不小了吧!
“我不能吃?
“不不,当然能。”要是他恼羞成怒逼她请吃满汉全席岂不糟糕,“明天有空吗?
“有啊,全天恭候。”他莞尔道。
算算自己的自由时间,“下午三点好不好?”肉痛啊流血啊银子啊!
“好。”
“上哪儿去?”表哥喝得心满意足剔着牙回来了,“约会啊?先说好,不是约会我可不给假。
“又喝多了你。”许盈尴尬地看了眼钟辰皓,债主,你功成可以身退了,还杵在这儿干吗?
税官很识趣地告辞:“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忙。”
“不多坐会儿啊?”身为生意人的表哥自来熟地跟人家招呼,“有空过来玩。”
“好的。”那边礼节性回应。
税官前脚刚出门,无聊表哥就凑过来咬耳朵:“同学还是同事?人不错啊,还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你、你瞪我干吗?”
“一百块。”
“嗯?”
许盈收回双目凶光,低眉顺眼,“哥,借我一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