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由来最易醒呵!
洛抑天那双强健的双腿才落地,上官曦芸已经忙不迭地从他那温热的胸膛里闪身而出。
为了避免尴尬,她刻意像只彩蝶一般翩翩起舞,飞旋在那漫天的风雪之中。
看着她像雪中仙子一般的嬉戏,洛抑天其实有点儿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冲动用轻功带她上山。
要是用走的,他们之间的回忆应该可以多些吧!
可偏偏他就是心疼她,不忍她承受那攀爬的疲累,所以硬生生地缩短了两人相处的时间。
“喂,你瞧那景色多好看,要不是咱们还有要务在身,我真想……”
上官曦芸本来兴奋得像是刚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般,但见洛抑天一脸的凝重,她的吱喳戛然而止。
“你……怎么了?”不知是因为有感于离别将近,还是因为这漫天的风雪让她暂时忘了自己该远离他的决定,她几个跃步来到他的身前,凝着他沉重的脸色,忍不住伸手拍去落在他眉心的雪花片儿。
无语地摇了摇头,洛抑天的唇畔漾着一抹笑,不想开口坏了两人的兴致。
换个角度想,只怕上苍已经怜悯他了,让他终究有机会知道自己遗忘了的是什么样的珍宝。
有着回忆足以怀念,总比庸庸碌碌、毫无回忆可言的生活来得好吧!
“喂,开心点好吗?你一定也没瞧过这样的景致吧!”站在山尖顶,俯望着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上官曦芸的眸中显露着一抹深深的着迷。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就和他两个人待在这儿,永不分离。
她心里很清楚,他那沉重的脸色其实是因为分离将至。
“喂,你别再板着一张脸喔!”不想让这仅存的时间在沉重中度过,她佯装生气的双手扠着腰,警告着。
洛抑天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他似乎永远都无法拒绝她的想望。
“哇,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望着他那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的孩子心性顿起,一边取笑着他难看的笑颜,一边偷偷地自身旁的大石上揣了一把雪。
冷不防地,她朝着他丢出手中的雪球,好巧不巧的那团雪正好击中他的脸庞。
“妳……”突然被袭击,洛抑天初时一愣,直到听见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和淘气的笑容,他才知道是她干的好事。
淘气心性也被挑起,他一边闪躲着她接连不断的攻击,一边也跟着抓起了地上的积雪,朝着她扔了去。
抛去了烦恼,忘却了心头忧愁,这两个加起来年岁几乎超过一甲子的男女笑闹得无比畅然。
“看招--”
玩了一会儿,上官曦芸已经开始喘着气了,她本想喊停,但见洛抑天手中早已搓了一个比人头还大的雪球在等着她,她登时倒抽了一口气。
想也没想的回身就逃,落荒而逃总此被雪球罩顶来得好些吧!
她蒙着头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身处在悬崖的边缘,但眼尖的洛抑天却注意到了。
“危险!”他见状,沉喝了一声,可是正逃得起劲的上官曦芸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仍一步一步地往危险走去。
当她站在悬崖旁,感受到强劲的风势已吹得她几乎要站不稳之时,想后退已是来不及了。
“轰!”地一声巨响,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已经脚底踩空的往下坠去。
那崖尖本就有许多部份是积雪堆积而成,一遇上她的重量,支撑不住,便整个崩了下来。
眼睁睁的看着佳人遇险,洛抑天狂吼一声,飞身前去,却只来得及模着她的衣袂,
生不能同生,死却要同死!
耳边彷佛响起了上官曦芸那清脆的嗓音,他相信这绝对不是幻觉,当年她应该也是这样许诺过他的吧!
一念之间,洛抑天想也没想的跟着跳了下去,运起了内劲,他加快自己下坠的速度,不一会儿,上官曦芸已经被他整个扯在怀里。
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洛抑天举目四望,希望能为两人找着一线生机,可是四周的岩壁都已被冰雪覆盖,宛若刀削似的陡峭,哪里有可以供人施力之处?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人儿,柔声问道:“怕不怕?”
“不怕!”望着他的眼神清澈得找不出一丝的惊惧,上官曦芸紧紧的攀着他,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
“其实,这样很好。”
若是能够同死,就不用深陷生离的苦楚,更不用觉得对不起任何人,这样真的很好。
“嗯!”
在这一刻,两人的心思其实是相通的,他点了点头,俯首吻住了她那柔软的唇瓣。
这样真的……很好!
两个笨蛋!
是不是所有的人一旦被情爱沾染都会变成笨蛋啊?
?瞧他们,就算明知会死,也要紧紧相拥,这还不打紧,真正让人觉得刺眼的是,两人唇瓣挂着的那抹微笑。
现在是怎样,只要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很值得庆幸了是吗?
必云扬不认同的撇撇唇,既然真的那么相爱,就应该想尽办法在一起嘛!
避什么表姊,又干么理会旁人是用什么眼光瞧他们呢?
偏偏这两个家伙都呆蠢得紧,弄得好像能共赴黄泉就是天大的福份似的,还嘴角带笑咧!
好在他们命大,没被阎王老爷收到跟前去,要不然这下他不在皇上的面前糗大了吗?更别说皇上可能气得三年五载的不让他回家瞧老婆。
必云扬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伸脚踹了踹地上的人儿,直到听到了几声细微的申吟,这才满意的收脚。
好吧,就看在这两人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他就再出手救上一回好了,反正最后一次了,做苦力就做苦力吧!
还好这件事应该再过不久就可以处理完了。功德圆满,累完这一回,他就可以带着他的亲亲娘子去云游四海了。
呵呵!想来就颇值得开心的。
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充其量也仅能驮一个人下山,这该怎么好呢?
必云扬偏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唇畔一抹坏坏的笑容浮现。
呵呵,就这么办吧!
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可供他玩乐的棋子了,若是不来个惊天地、泣鬼神,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就这么一转念,关云扬腿一抬,在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在光滑晶亮的冰壁上凿下了几个斗大的字。
随他腰身一弯,从怀中掏出几粒黑色药丸,一把全塞进了洛抑天的口中,然后俐落的抱起了另一副娇软的身躯走人。
正所谓没有经过磨难,不知道真情的可贵,既然这两个人既呆且蠢,他是真的不介意给他们最致命……
呃,是最有效的一击啦!
可是他不过才走了数步,便突然被一抹闪耀的光芒所吸引,两道剑眉微皱,纳闷走上前去,瞧着眼前的冰柱好一会儿。
突然间,他的脸上漾出了一抹浅笑。呵,也不知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这该不会就是上官曦芸和洛抑天千里迢迢来找寻的冰晶吧?
好吧,反正救人救到底,他就当顺手吧!
痛,像火烧一样的疼痛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着。
好不容易挣月兑了黑暗,他幽然醒转,但眼都还来不及睁开,双手就彷佛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四下模索。
可是不论他怎么模,都只是扑空,洛抑天心下一惊,登时张开了眸子。
即使全身疼痛不堪,他还是强撑起身子,一双眼睛不过兜了一圈,所有飘散的神智就全都回归了原位。
“曦芸……”强忍着喉头那火烧般的痛楚,用着粗哑声音低喊,可是却怎么也瞧不着她的身影。
猛然间,他的脑际倏地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一个接着一个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闪过。
脑海中也开始响起一段又一段的对话--
我爱你,你爱我吗?
爱啊!
那咱们一起留在这儿好不好?
不行,妳正值花样年华,怎可陪我枉死在这里?
那这样,你好好留在这儿,我找人来救你,可是你要答应我,生不能同生、死要同死,要是你就这样死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一句句的对话不断涌现,如狂潮激流在他的脑海中流转着,所有的记忆都清晰地恍若才刚发生似的。
许是因为坠落山崖时的撞击,让他想起了所有被他遗忘的一切,可是在他想起了一切的同时,她人呢?
难不成她又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吗?
他多想对着她吶喊出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可是不论他怎么寻觅,这个偌大的山洞就是寻不到她的踪迹。
怎么可能呢?
在坠下山谷时,他明明是紧紧地抱着她的啊,没道理她会失了踪迹。
洛抑天一颗心充满了忧虑,直到他在下经意问看到了冰壁上那一串苍劲的字迹,清楚地写着--
单肩难负两人,知兄心意,先救上官充容之命,望兄争气,早日京城相聚。
是谁留下了这段话?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张每次看到都很想揍上一拳的俊脸。
会是他吗?那个自曦芸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之后,就如影随形跟着他的男人。
如果真是他的话,他那样跟着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他还是不死心,仍想要说服他打消报仇的念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百来条的人命血债,不是他说放手就可以轻易放手的,更何况他最近的调查已经有了些许的眉目,他相信离水落石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所以他更没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就算他给了他再多的恩惠也一样。
不过,若真是他救走了曦芸,他还真要好好的谢谢他,至少他心爱的女人安全无虞。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回京城,他得亲眼看到曦芸是安好的,那一颗悬着的心才能安然放下啊!
唉……长长的一记喟叹自他的薄唇逸出。
两年前他们因遗忘而分离,两年后他想起了一切,但却依然不得相聚,苍天这么捉弄人究竟有何用意?
左闪右躲、左弯右拐,上官曦芸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步轻走,正当她准备弯身钻进洞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咳。
在这冷寂的暗夜中,突然冒出这声轻咳是很吓人的,她猛地回首,就见龙腾云正含笑地望着她。
“想去哪儿啊?朕的上官充容。”
“该死的,你没事站在那儿吓人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长串的低咒自上官曦芸的口中流畅地吼了出来,她瞪人的模样活像是瞪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凶狠。
这个该死的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动不动就在她的背后窜出来,活像是个幽灵似的,害得她每次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想要偷溜,结果都是功亏一篑。
叹为观止还不足以形容龙腾云此时的感觉,他瞠大了眼瞪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看,回去睡觉啦!”心知自己今晚的偷跑行动再次宣告失败,上官曦芸也懒得浪费精神,索性脚跟儿一旋就要回房去睡觉。
“我说朕的爱妃今晚兴致挺好的,这么晚不睡觉,还在这儿钻研狗洞啊?”冲着她的背影,龙腾云坏心的调侃道。
其实,他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很坏,可是……偶一为之的坏心情也能调合一心不是吗?
瞧她刚刚是多么的精气神十足啊,跟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死气沉沉可是完全两个样子呢!
“是啊,我在研究这个狗洞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什么时候才会被填平。”头也不回,上官曦芸很没好气的说道。
“明天一大早。”龙腾云也很干脆的给了她一个答案,让她不用再继续研究下
岂料,一听到他的话,她心底那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熊熊的窜烧了起来。
她霍地转过身来,一双美目冒着熊熊怒火瞪着龙腾云,忍不住大声吼道--
“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啊?当初要我出宫的人是你,现在硬是留我在宫中的人也是你!”
“我只是想留妳作客养伤嘛!”面露无辜,龙腾云两手一摊的回答。“怎么,妳就那么急着出宫去吗?”
“对,我很急,我急着知道我表姊的病情怎么样了?”
“她恢复得还不错,有了妳带回来的药引,和我所赐的千年灵芝,她那原本破烂的身体只怕再活个二、三十年都不是问题。”
“真的吗?那就好了!”
“这样妳就开心啦?”龙腾云浓眉一挑,显然有些失望。
“是啊!”这样就足够了,表姊应该可以和洛抑天相守到老吧!
分不清心头是落寞还是喜悦,原本情绪显得激动的上官曦芸顿时沉静了下来。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一切都按着她原先的希望在进行。
但心头为何又荡漾着一抹浓浓的失落呢?
不愿深思,她笑了,回身,踩着轻松的步伐离去。
“那个女人是很好啦,但妳怎么不问问那个男人呢?”终于还是沉不住气,龙腾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他一定会很好的。”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告诉自己,上官曦芸这样轻喃着。
“谁说他很好?”他有把握,此话一出,不用眨眼的时间,那身影离去的就会冲回到他的面前。
丙不其然,真的只是眨眼之间,上官曦芸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追问--
“他过得不好吗?”
“很不好!”
当然不好啊,他几次试图进宫都被他和关云扬给挡了下来,一个男人要是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能好到哪儿去?
“为什么?”
表姊的病都好了,他也答应过她既然遗忘了就遗忘了,他应该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啊!他怎么可以不好呢?
三个人之中总要有两个过得好才对,这是她当初所希冀的啊!
“不但不好,而且啊,他还很有可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犯下弒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呢!”
龙腾云说话的态度看似危言耸听,其实不然,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为什么?”闻言,上官曦芸急得双手猛地捉住了他的臂膀,一丁点儿上下尊卑也顾不得了。
心焦如焚呵!他为什么要弒杀皇亲国戚?难道说……
“因为见不着妳,而他又刚好查到了当年灭他满门的凶手,所以他打算只身犯险,为亲人报仇。”
上官曦芸一听,可是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她双手扠着腰,厉声质问道:“这怎么行呢?你是皇上,为何不阻止他?”
“我是很想阻止,可他怎么劝也劝不听啊!”
虽然位居高位,但他也是人,懂得洛抑天的心情。可是这世道,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的。
就像当年晋亲王之所以会灭了洛家一门,其实是为了要保住他的皇位,可偏偏这事又不能明着来,所以只好调集朝廷内的高手佯装成盗匪,杀了洛抑天全家。
以洛抑天的角度来看,晋亲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凶手,可是以他这个皇上的角度来瞧,晋亲王其实是一个忠烈之士。
这事原是见不得光,可谁知洛抑天还真的耐性十足,即使当年为了察探而身犯险境,差点丢了一条命,也丝毫没有拦阻他的决心。
还好关云扬的脑袋动得快,藉由安排曦芸去处时顺道处理此事,否则这事情就真要不可收拾了。
“不行,我得去劝劝他才行。”
当年一入宫,她就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可是她了解龙腾云,若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同意用这种见血的手段,但宫廷内的争斗却容不得他心软。
知道他的苦衷,所以她能理解,当下她便决定将这件事情当成一辈子的秘密埋藏在心底。
这也是怕万一洛抑天知道了所有的实情后,会铸下不可收拾的大错。
可千防万防却还是挡不住他为家人报仇的决心,终于他锲而不舍的查出真相。
“不不不……妳现在可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因为妳一旦去了,所有的计画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曦芸可是现在唯;退能牵制住洛抑天的棋子,要是她现在出现了,那么一切就全都毁了。
别说洛抑天这个良将保不住,就连曦芸一辈子的幸福也没指望了。
一听龙腾云的话,上官曦芸心眼儿一转,很快地便兜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你在算计我?”
“说算计多难听,说是自助助人怎么样?”
“你……”瞧着他脸上那抹狐狸似的笑容,就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态度大转变,从原先巴不得她出宫,到现在怎么样也要留她在宫中。
看来他是想要藉由自己来箝制住洛抑天,让他化干戈为玉帛,别再提报仇这档子事了。
但有用吗?想不起过去的他,或许会因为一时的迷惑而再次爱上她,可是对她的爱有可能深刻到让他放弃这个几乎已经努力了半辈子的心愿吗?
她真的很怀疑!
“你不会成功的。”
“是吗?”他倒不这么认为,一直以来他都很相信关云扬的神机妙算,每一次都是不差分毫的刚刚好。
所以一切只要曦芸愿意配合,那么他相信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那妳知道不知道,如果我不成功,在不久的将来,我只怕就要以谋弒皇亲国戚的罪名砍了他的脑袋?”
“这……”一想到他很有可能无法活在这个世上,上官曦芸的背脊随即泛起了一股寒意。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就算不为她自己,她也得为表姊着想,她是恁般柔弱的女子,要是失去了夫婿这片天,她还活得下去吗?
这样自己千辛万苦地上天山找药引的苦心,不就全白费了吗?
“帮朕,也等于帮妳自己。”看着她脸上闪现着矛盾,龙腾云适时的开口说道。
略略思索,上官曦芸的心下终于有了决定。不论如何,只要能保住洛抑天的命,任何事她都愿意尝试。
“你想怎么做?”
就知道,事情一定会照着他想要的方式走,毕竟他是天子嘛!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