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没有急急迎上,赫连又槐打她推门的那一刻,只赏给她一记淡淡的眼神,便再次埋首于那堆小山似的帐册。
相敬如宾,一向就是他们夫妻相处的模式。
虽然不曾圆房,但他却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事实上,她将赫连家少夫人的角色扮演得挺不错的,安份守己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并不排斥她的存在。
也因为这样,当急着抱孙的娘亲催着他圆房时,他亦无不可的答应让娘亲拣找个黄道吉日,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我有事跟你说。”等了半晌,直到确定他没有打算先开口问清她的来意时,荆灵香只好自己开了口。
“嗯。”头也不抬的低应一声,以为她是要来同他讨论圆房之事,所以赫连又槐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希望你能写封休书,让我离开赫连家。”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若要月兑离赫连家和荆家的纠葛,只有离去一途。
“咳咳咳……”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向来沉稳的赫连又槐竟让自己的唾液给呛着。
在一阵重咳之后,他一双炯目瞪着她,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要你休了我?”有了开头,要说下去就简单多了。
“为什么?”眸中一丝兴味蓦地闪过。他这个向来安份守己的娘子,居然会突然生出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别人巴都巴不来的位置,她却自个儿开口要让,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突然得知原来当年我爹之所以生意失败,与赫连家月兑离不了关系。”
“所以呢?”赫连又槐不急着辩解,只是很冷静的问道。这应该是她娘告诉她的吧,听管家说,她那个从来不登门的娘亲今天下午似乎不请自来过。
望着他那双炯目,荆灵香只觉得好像要被看穿似的,她下意识的敛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所以,我不能跟害死我爹的人继续当夫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离开。”
荆灵香试着冷静的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她以为自己能够得偿所愿的。
毕竟他虽然不曾对她冷言相向,但也没有把她真正放在心上,否则不会连圆房都得劳驾婆婆催促。
再说,当初赫连家会要她,不过是因为仙云大师的“挡灾说”,现在既然他已经无灾无难的活得头好壮壮,那么赫连家也没道理强留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媳妇。
“我不答应!”
赫连又槐的拒绝令荆灵香怔愕的瞠大眼。为什么他的表现一点都不如她的预期?
对他来说,她一向不是可有可无的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而且娘已经在拣黄道吉日给咱们俩圆房,在这个节骨眼你才想要抽身,也未免太迟了些,赫连家不可能因为你而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就因为这样?”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完全没有料到赫连又槐这个傲然的男人会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来拒绝她的要求。
他明明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眼光了。
“对,就因为这样,你是我的妻,就得好好留在赫连家。”
说不上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方才她说要走时,他心里的确起了阵不小的波涛。
或许……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有可无的。
以前表现得不在乎,是因为吃定她会留在赫连家。
可当她开口说要走,倒是让他有些紧张起来。
“我一定要走!”无法接受他的理由,荆灵香心中的一股硬脾气也跟着窜上来。
她走,是不想把一切弄得更复杂,为何他不让她如愿?
“你可以试试看。”
如果说他一直没发现她的重要,或许他会答应,可是方才心湖里的波动,他可是明镜似的清楚,所以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你……”
瞧着他吃了秤坨铁了心的表情,荆灵香没辙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玉足一旋,便要走人。
“我会跟娘说,黄道吉日选好了,咱们就圆房。”
闲凉的语气直追着那气得僵直的背影而去。
瞧着,赫连又槐刚硬的脸庞竟莫名地浮现一抹笑意。
原来,他那向来安份守己的妻子也有着这样的一面。
有趣……有趣……
“我要退婚!”玉掌重重一落,一双美目闪烁着,猛一看,亮得就像在冒着火光儿似的。
柳青风瞪着这个突然冲进她家,活像是要来寻仇的姑娘,被那气势骇得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你、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
清亮的声音微微扬了扬,荆灵香那双圆亮的美目这下更是瞪得圆滚,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这俗话说得好,饮水要懂得思源。
瞧瞧这一屋子的精致摆设,不难看出屋主这些年来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当媒人婆没有那么好赚,当初要不是“卖”了她们三个女娃,这柳青风又怎能过上这样舒心的日子。
因为心头有了这样的认定,荆灵香精致的五官皱了又皱,显然对于柳青风的翻脸不认人很不能认同。
“我应该认识你吗?”柳青风有些讷讷的反问。即使她不断努力的回想,想要认出眼前这个一身华服女子的身份,但就是想不起来呀。
“当、然、应、该!”
荆灵香一字一顿,那声音用力之重,彷佛已经用尽她浑身的自制力。
要不是卖了她,她能有如今这种豪奢的日子过吗?
她怎么可以不知感恩,还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荆灵香愈想愈气,纤手看似柔女敕,但当它重重地往几案上拍去时,那声响却让柳青风的心“咚”地跳了下。
这一吓反倒把她该有的沉稳和精明给吓得回笼。
眯着眼打量荆灵香,她深吸了口气,才沉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人把你拎到衙门去。”
“你敢把我送到衙门去,到时候挨板子的就不知道是谁。”这几年在赫连家可不是待假的,柳青风这样不痛不痒的威胁压根就吓不了她。
“你……”柳青风被堵得一口气梗在喉头,怎么都咽不下去。
这丫头,怎么愈瞧愈眼熟?
气定神闲的任由柳青风打量着自己,荆灵香甚至还恣意地替自己斟了杯茶,在一饮而尽之后,她终于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那我就好心的提醒你一下,我就是那个被你给卖了的荆灵香,既然你当初卖了我,换来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么你现在就有责任把我从水深火热之中给救出来。”
要不是已经无计可施,她不会这么冲动的跑来找柳青风。
想起那男人信誓旦旦要与她圆房的话语,还有那种让人瞧了心底直发毛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绝对得躲他躲得远远的,不能被他给找着。
娘已经够恨她、怨她,虽然她不能替她杀人,但至少可以选择离开赫连家,不让她以为自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拒绝的。
“荆、灵、香?”柳青风仔细地轻喃着,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她带着疑惑的眼神再次瞟向荆灵香时,只见后者美目再次喷火。
“我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我是谁,总之,当初既然是你把我卖进赫连家,现在你就有这个责任帮我的忙。”
“我……”被荆灵香这么气呼呼的一轰,柳青风一愣,但对于她的身份终于是想起来了。
啊,是她!
也难怪她会认不出来,当年那个女圭女圭来到她跟前时,衣服可破旧得满是补丁,那幼小又穷苦的模样,任谁也很难和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女人联想在一起。
“怎么,将我推进火坑,自己就躲起来吃香喝辣的,你的良心……能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