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爆苑紫宸殿
“四皇子,大事不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主子回来的宫自采迫不急待地,将满腔月复的忧虑“倒”进凌云皇子的耳朵。
“哦?”犹带着仆仆风尘的凌云皇子仔细地研究了半晌他那张堆压着乌云的脸,“你说来听听。”能让宫自采变脸变到这种程度,想必是出了大到不能再大的事了,光这一点,凌云皇子便好奇得不得了。
“皇上称病封宫,已有半月不临朝了。”宫自采紧张兮兮地道,“三千御林军将养心殿护得水泄不通,所有前往探病的大臣、妃嫔、皇子一律挡驾,谁也见不到龙颜。”
凌云皇子闻言皱了皱眉,“父皇在玩什么花样?”真叫人琢磨不透。
“还有呢!”宫自采罕见地苦起一张脸,“皇上于三日前下旨,命太子成蛟暂代政务,朝中三公为辅。”
“啊!”凌云皇子手托着俊颜,动起脑筋。原来成蛟已经一手揽过了大权,难怪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派东宫禁卫刺杀他。只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父皇出事了?不,不可能。父皇又怎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四皇子,我们不能再等了。”宫自采低声进谏。若是成蛟正式登基为帝,那么他们可就全完了,“没错。”凌云皇子拍案而起,一双星眸射出了不可逼视的炫目光芒。不管父皇想怎么样,他都决定要与鄂皇后及成蛟斗个高下之分,看看父皇所选定的储君与他孰优孰劣。
“开始了吗?”宫自采难掩感动地问。
“是的,开始了。”凌云皇子转转做答。闭了闭发烫的星眸,他心中泛起了一幕幕:儿时依在母妃怀中的娇痴、太液芙蓉与柔然的初识、清凉宫中的大火、三年来与柔然相依相伴的岁月以及不久以前黯然消魂的别离——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到了等待的尽头!无论是母妃的仇还是柔然的情,一样的让他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他愿用生命去追求一个动人的结局,从此,再也没有忧伤!
“自采,你去通知朝中倾向我们的大臣,让他们立即来紫宸殿议事。”
一动,便要如雷霆,不给敌人喘息逃生的机会。
“是。”宫自采领命而去。
“还有我呢?我可以做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室外悠悠飘入,让凌云皇子惊喜莫名。一按坐椅,他跃身而起,以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抢出门外。
但见一片金光灿烂的朝阳下,剪映着一抹纤丽如诗、婉约若梦的绝美身影。
风拂流光,娇荷映影!
伊人微扬着黛烟秀眉,一双深情似诲、甜美如梦的美目向他望来,那眼神宛若春水般柔媚惑人,但又如闪电般摄人心神。
“柔然,是你?”凌云如痴如狂地凝望着那张清丽出尘的娇颜,胸中蓦然涌起如潮的喜悦,浑然忘却身外的万事万物。
“是我。”她颔首。朱圆玉润的红唇微扬,绽开了一朵盈盈不可方物的笑容。
凌云皇子恍偬之间,如置身梦中,“你……苍州……”平生第一次,他竟然语无伦次。
柔然轻轻摇头,一抹淡淡的悒色染上她的眉宇,取代了那朵绝美的笑靥,“我没有回苍州。”她一字一字地说,美眸眨也不眨地定在他身上。
“我舍不下亲情,可更舍不下你。”如一朵飘动的流云般翩然而来,安息在他的臂弯。柔然笑得纵情,“有你的地方便是我心中的系土——”为他,她弃下了一切,纵然心中仍是那么的痛不可抑,可是她却无悔无怨。
“你知道了成蛟篡政的事?”凌云皇子动容地问,胸中充塞着惊心动魄的深情感动。
微闭起美眸,柔然含笑颔首。
再也抑制不住狂涌的情潮,凌云皇子俯首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一刻,天无声、地无声,那日月星晨亦仿佛停止了运转!
静寂之中,只有二人急促而和谐的心跳声怦然作响,交织成这世界最瑰丽动人的优美华章。
一种甜蜜而浓烈的感觉在二人心底盘绕扩散,透惑着他与她的心神,欲叫人深深沉醉、不能自拔。
就这样让激蔼起的熊熊烈焰,在依依绻绻的两颗心中燃起最炫灿迷醉的火花吧!
就这样直至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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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正院。
手执着青玉杯,鄂皇后浅啜一口琥珀色的美酒。美艳的面庞漾起了得意万分的笑意,“凌云与荷妃都回来了,是不是?”她头也不回地问立在身后的成蛟。
“母后料事如神。”成蛟目中暴出了无限恨意。那个他欲求而不得的佳人,竟与他的死敌相偕相伴、如影随形了月余,怎不叫他妒恨如狂?
“不要理他们。”鄂皇后回眸,素手搭上了爱儿的肩,“你父皇很快会宣布退位,到时你登基为帝,天下都掌握在手中。那凌云与荷妃纵然插翅亦难逃了。”
“真的?”成蛟又惊又喜。
“当然。”鄂皇后胸有成竹地道,“今岁的八月十五,便是我儿的登基大典。母后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等着做皇帝吧!”
举手,她饮尽了杯中的美酒,而后展颜一笑,“这一杯,就预做庆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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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烛光摇曳浮动,极不安端的气息弥漫一空。
武帝摊开金黄的圣旨,落笔如飞地书就数行墨字。
蓦地,烛火乍暗乍明,一抹黑影无声无息地由开启的精致窗棂翻人,就势跪在武帝面前,“儿臣叩见父皇。”
“你来了。”武帝锐利的龙目扫向他,神情一片莫测高深。
“是。”他低垂着面容,神态恭敬。
武帝缓缓执起传国玉玺慎重地印在早以书就的圣旨上,而后将玉玺装入盒之中,交到他手中,“从今日起,直到圣旨宣读之前,这个就交由你保管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锦盒,掠过圣旨的目光闪烁着几分不甘之色。
“你心中所想的,朕知道得一清二楚。”武帝一双龙目刺向他,视线冷得让人心寒。
知道瞒不过武帝,他静静地跪下,“请父皇恕罪。”
武帝目光转柔,“起来吧!”他喟叹一声:“其实你也没什么错。这样好了,父皇也给你一个机会。”这样才算公平吧?
“谢父皇。”他磕了一个头后站起,神情既惊且喜。
定定望了他半晌,武帝颇显无奈地摇首,“你去吧!”
“儿臣告退。”他捧着锦盒转身,无声地穿窗而出,乘着夜色离去。
目光茫然无定地望着窗外的一片天地,武帝怅怅低叹:“这锦绣的扛山啊——”蓦地,一阵剧烈的咳声打断了他的声音。伸手轻揉着心胸,武帝的脸色变得苍白了。
英雄最怕病来磨啊!一生执掌天下,呼风唤雨的他可曾预想过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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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衮允?”凌云皇子用手支起俊逸的脸庞,星眸中闪烁着几分沉思。
“据探子回报,昨夜衮允皇子秘密进入养心殿,足足待了一个更时的时间,然后才带着一只锦盒出来。”宫自采详尽地禀报。
“哦!”凌云皇子皱起了剑眉。这位三皇兄一向行事低调,且不理朝政,摆出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可是这回他竟动了,难道他也有意于帝位?还有那只锦盒——
在心中想了又想,凌云皇子霍然猜到了几分。只是父皇为什么不给成蛟呢!成蛟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储君啊!
“四皇子。”宫自采轻唤,“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一切都已就位,就等他指示了。
“柔然呢?”先不答宫自采的问题,凌云皇子问起那个牵情系梦的人儿。
“荷妃娘娘这几日忙着在宫中奔走,集合她的力量,准备帮我们。”
“啊!”凌云皇子心中泛起了万缕柔情。强忍着直赴凤仪院与她相见的冲动,他喃喃道:“她怕是忙坏了吧!”
这些日子,他几乎晕天晕地、昼夜不分地忙着下达各种指令,接见朝中的心月复大臣、谋士,已经很久未能与佳人相聚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怀着对她的强烈思念,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朝暮,始知,“情”这一字,如此的叫人百转回肠。
“四皇子——”宫自采欲言又止。
“嗯?”收入思绪,凌云皇子细审着他的神情,“自采,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问。这三年来,他们名为主从,实则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像宫自采这等吞吐闪烁言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关于你同荷妃——”宫自采咬了咬牙吐出了压了三年多的话,“还是了断的好。”
凌云皇子闻言,不由一怔。
爆自采在他耳边道:“他日,你若登基为皇,荷妃也只能是太妃,根本无法嫁你为后。因为世人根本容不下这样的情爱。”
“世人容不下?”凌云皇子轻笑,一双星眸中闪烁着无比的坚定,“我不在乎。”
在那个吹着暖暖和风的夏日,她乘着悠扬的琴音缓缓抬首的一瞬间,便以慑住了他的心魂。
心动,只那一眼。
他告诉自己,如果爱她,需要抛弃一切世间所谓的道德伦理,那么他也无悔。
“可是——”宫自采开口想要再劝。
“没有可是。”凌云皇子双眸炯炯如星,里面燃烧着一份叛天叛地的痴狂情恋,“自采,如果你爱过,便会明白的。”
“真爱”这一词,锁住了一个恋欲痴狂的大干世界。“了断”二字根本没有容身之所,因为,那是永世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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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繁星如炽,仿佛要焚尽恒古的辉煌灿烂,再不留痕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命西宫荷妃秘密进见,不得有误。”
柔然步履轻盈,衣袂飘拂,仿佛羽化乘风的仙子般空灵飘逸,不染点尘。
养心殿的大门一重重的在她面前打开。
越过盈千忠心耿耿的御林军,柔然抵达宫殿的最后一幢。
灿灿的琉璃灯盏光耀一殿。身披着杏黄龙袍的武帝负手立于殿心,一双龙目眨也不眨地看那高高在上、象征着尊贵无双地位的盘龙镶金椅。
“臣妾叩见吾皇陛下。”
娇美而熟悉的声音入耳,武皇回首,正窥见伊人盈盈下拜的纤影。
“起来吧!”他喟叹着挥了挥手。
柔然站起,美眸掠过武帝那张有异于往昔的苍白面庞,不由升起了一片讶然。他,竟真的病了,而且还是如此的严重。
“爱妃,这次朕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事。”他神态几度变幻后,始开口:“朕听闻昔日清凉宫的惜妃在身亡之前,曾与你一见,可有此事?”
惜妃?在他心中竟还记得这个人?柔然心中愈奇,“确有此事。”她沉静地回答,“当日,惜妃作别时,曾唱过一首诗,皇上有兴趣听吗?”
“哦?”他扬了扬眉,“爱妃但说何妨?”
忆起惜妃且行且歌的神态,柔然幽幽叹息:“那是九华山人所做的青宫怨——”
“够了。”武帝蓦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神中逸过一丝伤悲,“朕知道了。”
恍惚之间,他仿佛透过岁月的流光,回到了当初——
那个善歌善舞、楚楚动人的清秀女子啊!用怎样一双深情眷恋的眼睛望着他——这一望,便是一生不移!
“承恩不在貌,叫妾若为容……惜惜啊!这是你的怨,你的恨吗?”武帝喃喃而问。语声渐弱,直至不可听闻。
“若皇上对惜妃娘娘有心,那为什么皇上任由她冤死呢?”眸光灼灼地望着武帝,柔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武帝失笑,“这世上也惟有你敢如此对朕说话了。”凝望着她那清艳妍丽的娇颜,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恼意。
这个女子啊:是他的情劫!
柔然垂首,貌似恭顺,心中却十足的不以为然。
“你不会明白的。”他望着她摇头,不想让她知道背后的真相。
“不会明白?”柔然淡然地笑。他若无情,又何苦要掩饰?又何必要多找借口?
武帝收回目光,转向座上的龙椅,“惜妃为何要见你?”他似不经意地问。
柔然娇躯一颤,总觉得他语态中多了一份无情,叫她不由心寒,“是为了凌云皇子,娘娘托臣妾代为照顾他。”
“竟是这样?”武帝微愕。他将一切都计算好了,却没想到会漏了这一点,“可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他仰首,神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闻言,柔然不由一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心绪电转,却终不得解。
轻咳了几声,武帝抚着龙椅缓缓坐下,一双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柔然,“爱妃,你说若朕与你早二十年相逢,你会不会爱上朕?”他语气中有种莫名的奇异情感。
柔然掌心浸出了冷汗,心中却如明镜,知道自己只要有一句答错,立即就是血溅当场,尸骨无存之局。
武帝这次秘召她人养心殿,本就不存好意。他要她“消失”,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想而知,她若就这么死了,明天,宫中记事簿上也只会注上一个失踪人口,凌云皇子纵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怕也找不到她半片衣角。
“爱妃?”武帝柔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声音听起来十足是九幽阎君的召唤。柔然动了动美眸,勉强牵出一抹笑意,“臣妾在想要不要说真话。”心思速转,她将此生所有的聪明潜能全部发挥出来,以应付眼前的大劫。
若是今夜能活着走出养心殿,那么她定会去上香还愿,叩谢上苍的垂怜。诸神庇佑。
“这么说,你还是无心于朕。”武帝颓然一叹,“朕这一生所遇的女子,无不对朕倾心痴恋,只除了你,可是——”他望定眼前婷婷若荷的女子,“朕却偏偏恋上了你。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柔然美眸澄净如一弯清泉,“皇上之所以爱臣妾,便是因为臣妾的无心。”
“此话怎解?”武帝微愕。
朱唇微扬,泛起了一朵盈盈浅笑。柔然从容地道:“后宫佳丽三千,个个皆是绝色,且对皇上一往情深,可是皇上却不愿回顾。那是因为她们的身心都被皇上所征服,故而令皇上失去了追逐的心,臣妾则不然。皇上,你仔细想想,你真的爱上臣妾了吗?还是威慑天下的你,不能容忍自己得不到?”她语态毫不留情,直指他内心深处。
“是吗?”武帝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美貌女子的情影,她们都曾将满腔柔柔的情捧现在他面前,却被他弃之如草芥……
耳畔中传来他珍视着的女子的声音:“皇上,你可看清楚你自己的心?这一生啊!你所想、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遥远不可及的梦影,不是臣妾。”
“是这样吗?”武帝坐在龙椅上想了又想。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他这一生几乎得到一切,可到头来又怎么样呢?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见他默不作声,柔然悄悄地转身,—步步地走出殿堂。
两旁的御林军均将手按在刀上,等待着武帝的命令。可是直到柔然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武帝都不曾开过口。
沉重的殿门缓缓在她身后合拢。
柔然回首,最后映人她眼中的是武帝双目微合,独坐在龙椅上的孤寂身影。
一丝同情在她心头逸过,但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毕竟她才刚捡回一条命。
前所未有的轻松笼罩着她的心灵。柔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以往一直捆得她牢牢的命运之索就在这一刹那断开。
她,只是夏柔然,只属于她自己。
心头不由自主地浮起凌云皇子那风采卓然的翩翩身影,那深情似海的笑容以及只停驻在她身上的专注瞳眸。
此时此刻,她渴望着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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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丧钟的声响,乘着微凉的晨风,连绵不绝地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
武帝驾崩,举国大丧。
一身素缟的柔然缓步走出皇家祠堂。心神还回忆着方才鄂皇后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含恨的,仿佛看一个死人的目光。
知否,鄂皇后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柔然笃定地笑了。
她可以确定,鄂皇后已经开始行动了。在成蛟太子还未正式登基之前,鄂皇后便迫不急待地想除去她与凌云皇子,因此,鄂皇后才会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不过,柔然心中丝毫不惧。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她和凌云皇子已经等了太久了。
美眸流转,见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模样,宫苑之中的气氛诡异之极。
心下明了,柔然正准备回凤仪院,而后想个办法与凌云皇子相见,共商大计。
突然,一个身穿戎装的身影从林木后闯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她身边的几名宫女侍从。
“成蛟太子,你做什么?”柔然出声质问。一双凛然的美眸刺向来人。
“跟我走。”成蛟向她伸出手来,“明日早朝,父皇的遗诏便会当殿宣读。到时,我便会顺理成章地为帝,执掌天下。”
望着那张倾国的娇颜,成蛟皇子眼底有着痴痴沉迷的光彩,他忘形地道:“只要你肯跟我走,你便是我的新后。”
柔然冷笑,“成蛟太子,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他还敢招惹她,活够了吗?
“何必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成蛟一步步地逼来,脸庞上尽是狂妄之态。这个乐宛国第一美人啊!他绝不会让她逃月兑了,他要她属于他一个人。
柔然大怒,“成蛟太子,你不要太放肆了,这不是你的东宫。”她闪身避开了成蛟抓她皓腕的手,同时亮出了自蝴蝶公子事件后,她从不离身的匕首。
寒凛的刀锋反射着刺目的银光,成蛟太子眯起了眼眸,“我有什么不好?”他不甘心地问。想知道这朵倾城的仙荷,芳心之中为什么存不下他的影。
柔然轻摇头,“你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望着天际浮动的白云,她盈然一笑,“此心已有所属,此情自当不渝。”
扑天盖地的妒意在他眼底恣意燃烧,成蛟怒拂衣袖,“好,咱们走着瞧吧!”他转身大步离开。明天、过了明天,看她还会不会如此顽固不灵。
将匕首藏人袖中,柔然望着成蛟的背影皱眉。吹皱一池春水,关他何事?他又何苦自找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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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一抹轻灵矫健的身影掠入凤仪院,悄无声息地来到柔然的寝宫。
“咚、咚、咚。”他举手轻叩门扉。
蓦地,门闪电般开启。随着一声娇叱,一片如银似雪匕光卷起,向他袭来。
这样的欢迎方式真、真是好特别哟!他闪身错步,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扬起,扣住了伊人的皓腕。轻轻一带,伊人那纤柔娉婷的娇躯已然被他收入怀中,“是我。”嗅着她秀发问如兰似幽的清香,他低低地开口。
熟悉的声音入耳,柔然紧张的心弦不由一松。将他拉入房中,她匆匆关好门扉。
室中未燃烛盏,一切均朦胧似梦。
借着透过窗棂的暗淡月影,柔然凝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逸面庞,“太好了,你没事。”她蓦然紧紧地抱住他,再也不肯松手。当白天她派去紫宸殿的宫女,被团团围住紫宸殿的东宫禁军拦回之后,她的心便悬得高高的,为他的安危担忧到极点。
怜惜地捧起她清华绝伦的容颜,凌云皇子安慰的吻落在了她眉心,“我无碍。”他是有意让成蛟太子的人围住紫宸殿的,以助长敌方的轻敌之心,“倒是你,怎么上演起全副武行了?”他含笑指了指伊人那一身朴素利落的劲装及腕底的匕首问。这样的她比平日少了一分弱质纤纤的柔态,却多了几分飒爽英姿,更叫他心动不止。
“不这样防着点行吗?”她抬起了纤纤素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很快就要同鄂皇后及成蛟斗个高低成败了,我当然得想办法护着自己,勉得被人捉去要挟你就不好了。”
凌云皇子温柔地握住那只玉手,“柔然,你放心好了,我这次带来了二十名高手,他们会在暗处保护你。而且——”他深深地看着她,星眸中有着无尽的情意,“我希望从明日清晨开始你能够封宫,静待结果。”
“不。”柔然坚定地摇首,“从明晨、不,从现在就开始,我要跟着你,寸步不离。”这场爆斗有他,也有她,是以她要与他并肩而战,不弃不离。
“柔然。”他怜惜地轻吻伊人的纤指,“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她是他一生的眷恋,他怎忍心要她同他一起去冒险?“明天过后,如果我活着,必会回来见你。如果我死,那二十名精选斑手也会护着你同离珠远远地离开宫庭,逃出乐宛国,开始新生——”
“够了。”柔然蓦地离开了他的怀抱,“这就是你会深夜来凤仪院的原因——与我话别吗?”她娇颜带怒,一双梦也似的美眸中燃烧着撼天动地的情和爱。
“我告诉你,凌云儿。”她坚定不移地道,“若是你生,自当比翼双飞;若是你死,那么——”她倏地拔出了那柄匕首,夺目的凛寒之光映照着她无双的容颜,“它,便会插在我的胸口上。”她一字一顿地,“不会有什么新生了,因为我这一生只与你牵连。没有你,我便不能活。”
“不要这样说。”凌云皇子蓦地伸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柔然。”他的声音微颤,那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热烫起来,“你是存心要我心痛、要我不舍吗?”
“不。”伏在他怀中,柔然微合美眸,唇畔漾着一朵柔情万缕的绝艳笑意,“我是要你记住,纵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等着与你相伴。”
凌云皇子心情激荡地俯首,吻住了那朵让他动心不已的笑靥。
柔和妩媚的月光轻叩窗棂,拂照着两心相许的痴醉浓情。
对着明月,柔然许诺:“明天,我会临朝,与你生死相随——”
“不弃不离。”凌云皇子心有灵犀地代她说完。情已致此,亘古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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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浅淡如云烟的凉雾笼罩着整座京都皇城,予人以出尘的缥缈空幻气息。
凌云皇子独自一人缓缓徐行,步人了宏武正门。前方便是议政的宏武大殿,成也今朝、败也今朝。
蓦地,一队浩浩荡蔼的东宫禁卫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一名将领冷冷地开口:“传新帝口谕,擒拿叛王凌云。”
新帝?叛王?这两个词入耳,凌云险些笑了出来。他那位成蛟皇子的脸皮可真不薄啊!懒得理会这些人,他挥了挥手,候在宏武门外的人马立即冲了进来,与阻路的东宫禁卫杀得难分难解。
尔雅地掸了掸袖,凌云脚步不停,从容不迫地踱入宏武大殿。
鄂皇后头戴九凤珍珠冠,身披绣凤袍神情冷漠地坐在空荡的龙椅右侧。
而左侧坐的正是他倾心恋慕的伊人。但见柔然同样是凤冠霞帔,隐有与鄂皇后分庭抗衡之势。她一张玉容清灵炫目,神色凝严,宛如星月般迷蒙的瞳眸含情若梦,眸光千丝万缕地向他缠来,只一瞬间,便交换了剪之不断的情爱。
生死相随、缘系同心!
心领神会地收回目光,凌云淡淡地扫了一眼满朝的文武大帝和为首的成蛟太子,“凌云儿见过皇后娘娘及太子。”他徽微躬身。
“凌云儿,你可知罪?”成蛟阴森地开口。近千禁卫军都不能阻凌云分毫,这让他心中恼怒万分。凌云皇子先耐人寻味地望了居于太子位的成蛟一眼,而后目光游移,将成蛟旁边的一文一武二人收在眸底,“凌云不知。”他笑意不减地回道。
那身披淡黄色袍服的正是他的三皇兄衮允,另一个武将服色的,却是白虎骑营统帅,执国大将军赵睿,同时也是成蛟的舅父。有这二人站在成蛟一方,也难怪成蛟会这么嚣张,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大胆!”高踞上座的鄂皇后厉声怒喝,“凌云儿,本宫对你所犯之罪状了如指掌,由不得你狡辩。”
“哦?”凌云皇子似笑非笑地挑眉,“敢问皇后娘娘,凌云身犯何罪?”他反问。
“谋反。”鄂皇后阴笑着吐出两个字来。
顿时,满朝文武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皇后娘娘,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可有实证?”身为辅政大臣、三公之首的永安公帅先出班发言。
“他私带兵马,硬闯宏武大殿。这就是最好的实证。”成蛟警告地瞪了一眼永安公。以这老头为首的三公处处帮着凌云与他作对,害得他政令不得施。等他登位后,定要先拿他们开刀。
他们母子当真很齐心啊!凌云皇子仪态从容地道:“有人自称新皇,传什么口谕,凌云岂能坐视不理?皇兄,你误会了。要说谋反也应该是那自命为皇的人才对。”他抓住成蛟还是太子的身份,反咬一口。
成蛟听得怒火上涌,却又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母后。
鄂皇后霍地站起,指着凌云道:“来人,将这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狂徒拿下,移交刑部法办。”为恐夜长梦多,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场纷争。反正只要成蛟继位,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不会说半个不字。想找几条莫须有的罪名杀凌云,简直是轻而易举。
“慢着。”柔然终于开口了:“皇后娘娘,一天先皇的遗诏还未宣读,成蛟太子便只是太子,根本无法定凌云皇子的罪。”她婉婉浅笑,“本宫以西宫凤仪院之主的身份,要求当殿宣读先皇遗诏。”落地有声的一句,让整座宏武大殿一片寂静无声。
三公首先出班,“微臣等认同荷妃娘娘的建议,请出遗诏,为太子正名。”
“对……对……对……”众文武大臣无不点头。
鄂皇后唇边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既然如此,那么有请曹公公宣读遗诏。”她扬声吩咐下去。
柔然闻言色变。宣布遗诏的竟然是内侍而不是三公,怎会这样?这不合朝规的啊!美眸扫过三公愕然的神情,而后迎上鄂皇后那得意的眼神。
柔然霍然明白,自己中计了!
形势由此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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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着圣旨的曹公公在数位御林军首领的陪同下缓步走人宏武大殿,他的目光与鄂皇后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集——
接着只见曹公公微微颔首,且脸上有了一抹莫测的笑意。
糟了,柔然芳心倏地下沉。这个曹公公定是与鄂皇后有所勾结。
“宣先皇遗诏——”那个尖锐的声音在宏武大殿回荡着。
所有的人均离位,来到殿心跪下接旨。
柔然容颜苍白如雪,她甚至没有机会再望一眼凌云皇子,只能被动地随众人跪下,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
曹公公面无表情地打开圣旨,目光不视跪在最前面的东西两宫娘娘及三位皇子,“……圣谕:废太子成蛟,改立四皇子凌云为帝……”删去前面及后面的文言辞令,所有的人只选择将这一句重点听进耳朵里去。
“啊!”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叫柔然无法消受。这是怎么回事?抱着有些昏眩的头,她的思绪有那么一刻无法正常运作。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世事果然是如此变幻莫测啊!
殿中所有人与她的反映差不多,只不过有悲、有喜的差异罢了!
“我不信!”成蛟第一个回神。他狂叫着跳起来,冲上前去一把夺过金黄的圣旨,入目的墨字让他整个人怔住了,原来——
被成蛟一把推开的曹公公,静静地退后几步,他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
“二皇兄,你放下圣旨。”正缓缓站起的凌云皇子,声音清朗地道,“你别一错再错了。”
此时,成蛟手中的圣旨蓦地燃起一团火焰,转瞬间便化为飞灰!
“不!”成蛟狂呼,但一切已无法挽回。
“你敢毁了圣旨!”永安公颤抖的声音唤回了所有人的魂。
“来人啊!将成蛟拿下。”随着凌云皇子一声令下,以宫自采为首的数名带刀侍卫冲人殿中,不由分说地将成蛟捆了。
“不……我才是新皇,你们弄错了……”成效挣扎着被带下殿去,直接送往天牢。
鄂皇后一手捧着心,身子软倒在地上。怎会是这样?她脑中一阵混乱。那张圣旨她看过无数次了,又怎会变?
凌云皇子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一双夜星般的眸似如冰雪般含恨,“皇后娘娘,你万万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难忘的噩梦——那恣意狂舞的火龙及在火中缓缓倾倒的宫宇……他的母亲!
蓦然,一只纤手悄悄地滑入他掌中。凌云回眸,正望入柔然那双包含着无尽怜惜与深情的美丽瞳眸。
心中一缕温暖醉人的柔情缠绕,凌云皇子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松开。
“除鄂皇后母子与赵睿外,其他人等一律官就原职,不处其罪。”清朗的言语扬起,隐蕴着淡淡的威严,将混乱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属于成蛟一方的朝臣立即毫不犹豫地与成蛟等人划清界线。开什么玩笑?皇帝是谁与他们无关,可是自家脑袋的存留对他们来说,却绝对的关系重大。
转瞬之间,一切局势已尽在凌云皇子的掌握之中。
“放开我。”被侍卫拿下的赵睿犹自垂死挣扎,“本将军的十万白虎大军就驻扎在皇城城郊,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攻入皇城。”他发狠地道。
对!鄂皇后一震,她怎么忘了这最后的一着?“凌云儿,这下你想不到吧!”她狂笑着,心中有了不惜同归于尽的决心。
“本宫想到了。”凌云星眸扫过一干脸色变白的群臣,而后缓缓踱到赵睿身前,“执国大将军,你的白虎骑营早已在副帅陈将军的带领下回幽州了。”
“不可能!”赵睿狂乱地道,“他绝不会那么做的。”那个副帅是他的亲信啊!
“他会。”凌云皇子俊颜泛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因为他本就是我的人。”
若不是陈将军早以投靠了他,他又怎会任由赵睿将白虎骑营开到皇城郊外?
赵睿顿时脸色灰白,垂头丧气地被带去天牢,与成蛟做一对天涯沦落人。
鄂皇后将头转向另一颗救命稻草,“衮允皇子,救我!”
凌云皇子淡笑着移眸,灼灼的目光锁定那个一身淡黄的儒服、神态悠然做袖手旁观状的人——他的三皇兄衮允!
衮允亦看着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战,激射出如闪电般的火花。
片刻,衮允皇子收敛目光,垂首,“恭喜皇弟。”他由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当众打开,里面赫然是传国玉玺。
“这是父皇命衮允保管之物,如今正好完璧归还。”
轻轻一语入耳,褪去了鄂皇后脸上所有的血色。
习习的凉风涌人殿中,仿佛带来了命运之神公正而冷漠的声音:败了、败了……
她纵是机关算尽,仍敌不过一个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