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不速之客猛按梁依絪家的门钤。此时她正在厨房内榨果汁,星期日佣人休息,什么都得自己来。
“小君,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在梁依絪开口唤儿子开门的同时,小家伙早在监视小萤幕上看到来者是谁,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开门了。
是向巧凡,向阿姨。
“到底要不要开门呢?”梁子君秀气漂亮的脸上露出沉思,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小君,是谁啊?”梁依絪在厨房里问。
“向阿姨。”
“开门呐。”
“真的吗?”思索了一下,他摇头说:“她今天脸色不太好,可能是来诉苦的。”算了,大人的事他少管,管多了又给当妖怪看。
也好啦!反正蚂咪这几天似乎也心事重重,两个有苦要诉的女人彼此吐吐苦水,看看心情会不会比较好。
呃……这么想又多事了,六岁的孩子是不能太懂事,只要乖乖的每天上学学好ㄅㄆㄇㄈ就行了。可,好无聊啊!那根本是白痴上的课。
真的好讨厌喔!谁规定六岁小孩不能上小学一年级的?他是经由特殊管道才勉强进小学就读。
1+1=2!唔……那种问题还有人不会钦!杰克,太神奇了!他是怎么办到的?
在现实环境装呆、装小之馀,他都已经偷偷去上小学五、六年级的课了说,但好景不常,目前又在变无聊中。
开了门后,向巧凡终於得其门而入了。“小表,你忍心叫我顶著大太阳在外头站那么久。”她一面拭汗,一面坐了下来。
“向阿姨皮肤白,多晒一下还是白得回来的。”偷一下广告词,不会被告吧?
“你这小表就是嘴巴甜!”
大人真奇怪,就是吃好听话那一套。白对女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唔,可能吧!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保养品打著有美白效果,大赚女人荷包里的钱了。
“去掉『小表』两个字,我嘴巴会更甜。”小表?听起来就像用自己的血养会害人的那种东西。
“你妈咪呢?”
“在厨房弄果汁。”
此时梁依絪拿著托盘端出了三杯柳橙汁,一人一杯。“今天怎么有空来。”向巧凡是个大忙人,有时候星期六、日都还会安排一些访问。
“你今天会在家我才讶异呢!Rosemary最近不是忙翻了?而且那个香水广告不是也快开天窗,你这创意总监还能闲在家呀?”
梁依絪思索著要怎么开口,那个她花费了最多心思的香水广告,现在交给导演和助理去处理,她不插手了。
而不插手的原因是因为关子熙……
很难解释得清楚的一件事。在梁依絪沉默之际,梁予君开口了。
“我妈咪若不在,你现在又怎么找得到人诉苦?”做人好难呐!在不在都不对,大人的世界有够奇怪。
“也对。”向巧凡啜了口果汁,又想了想,“咦,小表,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来诉苦的?”
又是小表,真的很讨厌这个称呼哩!“因为你脸上写著『苦主』两个字。”
“哎哟,依絪呐,你们家这小表夫的只有六岁大吗?他、他也未免太精了吧?”
精?这样就叫精?在大人的世界里究竟认为小孩该是什么样的白痴程度呐?梁予君忍不住想,这些大人,以前都不曾有过童年吗?
梁依絪闻言只是宠溺的拍拍儿子的头,“不可以没礼貌。”她笑了,暂且把自己的心事搁著,看向向巧凡,“巧凡,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马上摆出一副愤慨的神情,抱怨了起来,“前阵子我一直在找一个耶鲁毕业的医生,可那医生很难缠,说好说歹、软硬兼施,他就是不肯接受我的采访。”
“这样的人倒是少见。”能接受媒体采访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毕竟上了媒体,无形中也为自己的形象和事业宣传、打广告,这种正面的广告,该没有人会拒绝。
“就是嘛!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帅,据说是某大企业第二代,又是其企业所属医院的空降人物,想接受采记的医生可多着,犯不着屡次踢铁板还想找上他。”就生气!“上回采访总统夫人,人家也没那么大的架子。为了采访他,我可真是把入行以来的耐心发挥到最高点了呢!”
向巧凡火冒三丈的样子很有趣,梁依絪忍不住笑了。“是谁有这样的殊荣?”
“一个姓关的家伙。”
又是姓关?“真巧,我最近也遇到一个难缠的男人,也正好姓关。”她有些自朝和开玩笑的说:“别告诉我,他也叫关子熙。”她想会是同一人的机率是十万分这一,这才敢如此开玩笑,谁知——
“关子熙?”一提到这名字,向巧凡脸黑了半边,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他!”
“啊……”梁依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告诉我,那家伙怎么惹上你的?”她同仇敌忾的准备痛骂一顿,急想知道梁依絪我关子熙有什么仇。
“我……”她和向巧凡是好友,和关子熙的那段往事也不是不能对她说,只是现在儿子在场,似乎也不方便说什么。
在犹豫之际,她的手机响了。“喂,梁依絪……”
“我是关子熙。”
必子熙?听到他的声音,她吓得心脏简直快负荷不了,她像是反射动作一般立即切断电话。
“谁啊?”向巧凡和梁子君同时看向她。见她一脸慌张,且脸色顿时泛白,都觉得有些一奇怪。
才这么问,手机又响起来,原本梁依絪想直接关机,可一想到关子熙狂傲和霸道的性子,他岂是她关机就放过她的人。
深吸了口气,她起身推开门,在好友和儿子疑惑的目送下,到门外听电话。
“你敢再挂我电话试试!”关子熙冷冷的警告声传来。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我不习惯在电话中回答问题。”佣懒的语调中有他一贯的霸气。“我现在在你家外面,你出来,或者我进去,选择一个。”
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梁依絪的心跳跳得更快了。“我……”
“要我替你作决定?”
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她有所顾忌,算是让了步,“我出去。”接著她关了机,回到屋子里头,气氛有些怪。
“妈咪,谁打的电话?”
“一个……朋友。”梁依絪看了一下向巧凡,“帮我陪一下子君,我有事出去一下。”
向巧凡似乎也感觉到她有什么事,但不便在此刻告诉她,很有默契的,她答应得很快。“好啊,你去吧。”虽然有满月复的疑问,不过有机会再好好问问她吧。
看著母亲走得匆匆忙忙的,梁予君虽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转了数十圈。
朋友?一个妈咪欠人家很多钱的朋友?
瞧蚂咪方才的样子家债主找上门来似的,唔……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还有,妈咪出门时没带钥匙哩,他瞥了桌上的车钥匙一眼。
他家别墅可不靠市区,没开车子的妈咪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招得到计程车吧?除非……
“向阿姨,我上楼拿东西给你看,去去就来。”他飞快的往二楼跑,直奔梁依絪房间对著大门方向的落地窗方向往外看。
如他推测的,他看到他妈咪跟一个长得很高的男人,上了一部黑色的车子,在上车前,那男人还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他了吗?梁予君目送他上了车。废话!他怎么会问那么“潜水艇”的问题?他家的主屋和门口的马路相距也不过十公尺,他看得到那人,那人当然也看得到他。
可是他是谁?妈咪的朋友中有这号人物吗?
以前看到妈咪的异性朋友,即使疼他如子的宋子期叔叔,他都会产生同性相斥的感觉。可这个叔叔……目前不会耶!
他也想追妈咪吗?他可以投他一票喔!
***
上了关子熙的车,梁依絪因为生气,也因为紧张,更因为心口不一的伪装情绪给困扰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沿途两人就这么沉默著,车里头的沉闷气氛困扰著她,可关子熙却依然从容自在,嘴角甚至还轻扬著,不受身边人的影响。
“拍广告时,身为总监的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曾看你出现过?”
“有其他人在,即使我没出现,广告也能顺利进行。”
“例如宋子期?”关子熙在提到他时,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嫉妒,只可惜她没能注意到。
他在片厂听说,宋子期追梁依絪追得勤,只是佳人至今未有回应。他又听说,她拒绝他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她六岁大的儿子。
六岁大的儿子是吧?!
看来,自己和她还真的是不得不再继续纠缠了。
“你……”
“提到他你为什么那么不自在?”一股发了酵似的酸意直窜上心口。
“我自不自在,毋需对你交代。”她的不自在并非因为宋子期,而是担心关子熙是不是在片厂听到了什么?如果没有,他不会忽然提到宋子期。
她此时心头乱得很,在他咄咄逼人的问话中,她活似个红杏出墙被丈夫逮个正著的女人一样,她痛恨这种荒谬的感觉。
“如果我坚持想知道呢?”
她理好了情绪,决定不理会他的问题。他不是她的丈夫,且别说她和宋子期只是朋友,即使是情人,他也没有权利过问。
“你今天找我到底想干啥?”拒绝回答问题,她反问他。
这算是逃避问题的方法?无所谓,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
“想见你,不可以吗?”他的目光往她脸上瞟了一下,注意到她又不自在的一愕。
“你没有想见我的理由。”她努力的伪装著冷漠,不让他知道她的在乎,只是她向来认为坚固的心墙在他面前竟脆弱异常。“香水的广告结束了,不是吗?”广告进度是她排定的,她知道。
“我找你若只是为了广告,你现在也不必忙著装冷漠,加工筑心墙了。”也许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尽避现在的她有些异於从前,可她某些方面的单纯依然没变。
真实心情被看穿,她不自在的换了一下坐姿。她的心情紧绷,无法在他面前放轻松。“多年不见,你说话的方式越来越玄。”她告诉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必子熙轻笑著,“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喽?”他别有深意的说:“我相信我说的话再怎么玄,你还是会懂的。”
“说吧,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即使是『想见我』,也有个理由。”
“我为一个星期前的约定而来。”他将车子驶入一处幽静的竹林小道。“记得吗?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主动找我,今天第七天了,是你自己放弃了主动的权利。”
车子到竹林尽头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她迟疑了一会,“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对一个有秘密的人而言,也许真的是如此。可对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而言,要说的可多了。”现在他终於明白,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个性也许是外表的颠覆版。
“我自认对你无话可说。”
“你不爱说也无妨,那就听我说。”她藏了七年的秘密,她还打算守多久?“你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名叫梁予君,目前国小一年级……”
她截断他的话,“够了!”他调查她,她的手握得牢紧,“你凭什么这么做?”她心里涌上了恐惧,那种近似灭顶的感觉吞噬著她。
“你逼我的。”他脸上毫无愧色。“更何况,和我有关的事,我有权利知道。”他曾给了她机会由她对他说,是她逼著他找上徵信社的。
“你有什么权利知道?”
“孩子目前六岁馀,也就是说他是你在美国时怀的。”他子夜般的利眸紧盯著她。
“儿子是我的,他叫梁予君,姓梁不姓关,他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吗?”
“即使在美国怀的,那又如何?谁说我在美国怀孕,孩子就一定是你的?”
“我很肯定。”七年前的梁依絪单纯得像张白纸,她温柔、依赖、害羞……在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就是他,她的情感给的是全心全意,他清楚地肯定那样的完整情感。“当然,如果你自己也不确定、不相信我肯定的话,我不介意作一次DNA鉴定。”
“你……”
“我再问你一次,孩子是不是我的?”即使他已知道事实,可仍要她亲口告诉他。
“我回答你,你就答应不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吗?”
打扰?他的出现对她而言就只是这样负面的感觉吗?他眉宇深锁。“对你而言,我出现的意义就只是这样?”他梭巡她脸上细微的波动,想找出她真正的想法。“告诉我,真的只是这样?”他把情绪压抑在心中。
人人眼中冷漠的他一向是个隐藏情绪的高手,有些不愿让别人知道的情绪,他就将它压在心底。有些心情是个人的,他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心底的事别人无从探知,有些伤、有些痛说了也不光彩,那就藏住吧。
“除了这样,你还希望是什么?”
希望什么?关子熙自问。
也许是希望……还有别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