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
“唐海泱?你怎么了?”暴发户正在架设简易的网站,电话一来,他顺手接起。
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打从上一次她休假走了到现在,有时他很想打电话给她,可又怕会打扰到她,只好把这想望放在心里。
听到她的声音本来是很愉悦的,可她低落略带哽咽的声音却让他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
“心情有点糟。”会拨这通电话,她自己也有些讶异,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好像越来越重要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像是强忍住悲伤,然而他看不到她的脸,心里很放心不下。“你现在在医院吧?我去找你。”
“不用了,太远了。”她希望他来,又怕他来,她……好矛盾。
“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还好。”挂上电话后,他随便穿了一件外套就往楼下奔。“唐伯伯,小货车借我!”
“小子,去哪里?”
“唐海泱她……她……”
唐丰德听到女儿的名字,又看暴发户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脸着急。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连句“去吧”都还没说,暴发户就冲出去了。
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暴发户风尘仆仆的将车停进医院停车场,这时下午六点多了,他打了手机给唐海泱,她说她过来和他会合。
唐海泱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你……你怎么了?”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她不答反问:“喂,你酒量好吗?”
“还好吧。”他不太沾酒,可之前和渔工喝过,酒量好像还可以。
“去喝一杯吧!”
“好。”不急着问她心情糟的原因,因为事情发生了,他改变不了。
两人买了些下酒的小菜,依唐海泱的指示来到一处河口汇海的地方,这里被整理规划得还不错,可能是晚了,游客稀稀落落。
唐海泱打开酒瓶大口喝了一口,暴发户把一盒盒的小菜打开,将筷子递给她。
“呐,吃一点东西垫胃吧!豆干?”
“不想吃。”
“卤海带?”
“不要。”
“要不喝一点热汤?”
“……你很烦钦!”
“知道就好,所以你也该知道,我一定会烦到你吃下一些东西为止。”她喝的酒可不是啤酒,而是威士忌,而且还很豪爽的打开就口喝,显然不打算和他分享。
唐海泱叹了口气,把热汤拿过来喝了几口。
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喂,你的老朋友有封信托在我这里,封得紧紧的,也不知要防谁!”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老朋友?谁啊?他不是都只有“新朋友”吗?信封上写着!傍吃白饭的。
一看到这名字,他笑了出来,会这样叫他的,就只有在医院的那些人了。
是阿旺伯吗?他记得他了吗?怎么会突然写信给他呢?
暴发户把信封打开,没注意到唐海泱的酒一口接着一口。
吃白饭的:
我是阿旺伯啦,我记得你了!住院时睡我隔壁的嘛!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阿海医生美不美?
还有,把她追起来当老婆不错啦!有追到要请我喝喜酒喔!
这张图是阿海医生本来要画给你的,结果被你揉掉了,后来你还偷偷把自己也画上去了!炳哈,这张图的每个人我都认得喔!
这是我最宝贝的束西,现在把它送给你……反正它本来说是阿海医生画给你的。
啊,因为难得记起来好多事、好多人,我还要写信给其它人,不现在写,也许下一刻我又全忘了,把要讲的话写下来,也许之后我是不记得自己曾记起谁,可你们起码会帮我记得——阿旺曾经记起过你们!
不多说了——有空来找我喝一杯吧!
阿旺
暴发户拿起了阿旺伯提到的图,那是唐海泱在他心情恶劣时画给他的,介绍医院的人帮助他记忆,然而被他揉掉了,后来被阿旺伯捡了去,当宝贝一样的收着。
他笑了,“我在出院前一晚,趁着阿旺伯睡着时说了不少话,还拿了笔,在他很喜欢的阿海医生画的图上,画了一个脸上有伤、丑不拉几的高个儿,我告诉他,『阿旺伯,这就是我,不要忘了。』
“你记得我在医院里胃口好到令人印象深刻吧,我一餐是人家的三餐,可是,我怕阿旺伯连这也忘了,我告诉他,『怕你忘了,我又画了几碗白饭,这不是金元宝喔……』”
“他记得你的。”唐海泱又红了眼眶。
“阿旺伯想起了我,他的情况是不是好多了?”一回头没心理准备的刚好看到她的眼泪掉下来,他又惊又慌,“你……”
“他走了。”也许是在第一时间已经大哭一场,现在她还是伤心,却平静多了,不过她手上的那瓶威士忌几乎见底了。
暴发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一时无法消化,甚至接受这个消息。
“上一次我休长假前他就出院回家了,上个星期他奇迹般的记起很多人、很多事,写了好几封信,还认得他每一个孩子……昨天他忽然又住了院,今天下午一点多,心肺衰竭,宣告不治。他……也九十岁了。”其实阿旺伯不是她负责的病人,但他很喜欢她这个小辈,这就是有缘吧。
在医院看多了生老病死,不代表就能看淡生死,阿旺伯是她的朋友,他走了,她真的很不舍。
是因为酒精开始在体内发酵了吗?她觉得一股灼热的感觉由胸口窜上四肢百骸,她的眼泪无法控制,情绪也月兑离了理智,连嘴巴都“松了”。
“人啊,真的不要太多情,太多情很容易受伤的,对不对?”她的眼泪一直掉。
“可这不是人性可爱的地方吗?活得冷冰冰的,有什么好?”
唐海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哈哈哈……好难得噢!你这种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钦!你以前啊,八成会觉得说……说这种话的是傻……傻瓜!以前的你……超……超恐怖、超冷血的,你们……你们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一家子?“我们一家子不是只有我一个?”
“哈哈……怎么……怎么可能?!”
“你知道我是谁?”暴发户看着她飘得厉害的眼睛。
“你是……”
“是谁?”他急急追问。
“奸商!暴发户!杀千刀的……”
暴发户看着她手中空了的酒瓶。什么时候空的?他傻眼了。
原来是喝醉了在乱讲话,这女人!
唐海泱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阿旺伯的事,不一会儿就闭上眼往旁边倒了。
他见状一叹,帮她调整了一个较舒适的位置。
他想着过去和阿旺伯相处的点点滴滴,阿旺伯特别喜欢吃海鲜,有一次他女儿帮他带了安康鱼汤,他把一整锅都吃完了。那时他还在想,安康鱼到底长哈模样?一直到上一次和唐伯伯出海捕到了,他才见到牠的“庐山真面目”。在当下他想到阿旺伯,想着改次要再捕到,他要带着牠去找他,顺道喝一杯。
没有下次了,阿旺伯走了。
他开了一瓶啤酒,啜了一口,然后将酒尽数洒在地上,举杯遥祝道:“阿旺伯,我是吃白饭的,你还记得我吗?还有,我现在叫暴发户……你……一路好走……”
不远处来了一群年轻男女,嬉闹的放起烟火,火花“砰”的一声,惊醒了唐海泱,但她仍是一脸醉态。
暴发户想走了,这样灿烂的场景不适合凭吊阿旺伯。
“我们走了好吗?”他问着唐海泱。
她却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看到他都不好意思了,下一刻她忽然扑了过来,用力的抱着他,一张脸在他胸口磨磨赠赠,环住他的力道像是怕他消失了似的。
那柔弱又惊慌不安的表情令人忍不住想抚慰她,他伸出手,温柔的抚触着她黑一见的发,发丝三千在被安抚之际也缠住了他。
“不要……不要离开我!”她低低的呢喃。
他微微一笑,心一软,低柔响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会骗我?”
“不会。”他的心开心得快冒泡泡了!
“打勾勾。”
她一抬起头,他惊见她满脸是泪!
“你……”
她看着他。“静,我好想你……好想你……”她温柔的低语,细吐相思的话语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暴发户一怔,要打勾勾的手停在半空中。
静?她指的是江湖叔口中的“齐静医生”吗?可是她不是否认他不是她男友了吗?
那个“静”是谁?
她到底是醉得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
无论答案是哪个,他可以确定的是,此刻唐海泱放在心里的人并不是他,这样的温柔、撒娇、小女儿娇态都不是因为他!
他轻轻推开她,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波涛。这样的温柔他不要,也不能要!
“你睡一下,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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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长达七个多小时的手术后,唐海泱月兑掉手术衣,先简单的淋浴饼后才回自己的办公室。
护理长一看到她就说:“唐医生,你脸色不太好看。”
一旁的护士也说:“那当然啊,七个多小时的手术,又加上昨天接她后面值班的刘医生三更半夜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唐医生根本睡不到四个小时哩!”
“刘医生不是故意的,他家突然有事,又找不到其它人值班。”唐海泱解释的说。
其实,她最近也有些失眠,要不就是睡眠质量不好,也许是因为心理压力吧。
阿旺伯往生那一晚她喝醉了,可做的事全都还记得,她记得她骂暴发户全家没一个好东西,那也就算了,还把他错当成另一个男人的撒娇……
她叹了口气,手放入了口袋,不意模到一个硬物,掏出一看——是贝壳。上一回暴发户送她的第7号贝壳,上头还是有一个奇怪的符号,这个的是一个“、”。
就因为那件事,害她到现在都不太好意思面对暴发户,然而同时她又很担心,怕他会联想到什么……
护理长见她不出声,以为她累到说不出话来,“医生的身体管理很重要,唐医生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她那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似的。
“嗯,我知道了。”
才站起来,护士想起了什么,大声的喊住她,“唐医生,等一下。”
“嗯?”
“方才你有通电话是齐医生打来的,我说你在动手术。”一提到齐静,护士的语气明显的有那么高了几个分贝,红扑扑的脸蛋像是小女生提到偶像时的神情。
“学长?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下个月初。”太好了,他们尚慈医院的头号偶像要回来了耶!
“好,我知道了,谢谢。”唐海泱往楼下的医生休息室走去,经过交谊厅时,一些病患和家属在那里看新闻,正在报导的一则世界富豪的前五十大排名新闻,引起她的注意——
“……国内大企业『扬旭』、『荣准』也榜上有名,进入世界前二十大企业,财经专家们大胆预测,扬旭未来数年的几个大案——核发BOT案等可顺利进行……”
一听到扬旭,又听到核发BOT,唐海泱直觉的抬起头来,狠瞪那可恶的臭老头儿一眼,心中低咒连连。简直放屁!狈屎!
她不想听了,走向电梯,可电梯还在楼下,等它上来再下去又得等上一段时间,算了!走楼梯吧!
心不在焉的要步下楼梯之际,根本没发觉地上有一摊打翻的汤面,她一脚踩下,脚底一滑,“啊啊啊……”
她的尖叫声引起注目,有人过来一看究竟,瞧见有人摔下楼去了,惊呼连连——
“是谁把面打翻在这里?”
“有人摔下去了!”
“快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