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送来黑咖啡,他意兴阅珊有一搭没一搭的吸着,不时注意着时间--三点十一分。
不对。如果以小暖出事的时间来看,她现在应该还在他的公寓里,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守株待兔?该是回到住所去挽留她吧?
岸了帐,颜龄岫匆忙的往外走,低下头正要把找的钱和发票放入皮包对,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紧急煞车声迫使他回过头。昔日的恐惧霎时全数回来,他脑袋一片空白,接着只能拚命狂奔。
往事一幕幕浮现,小暖浑身是血、苍白着脸,眼一直紧闭着,再也没睁开……不。老天让他回来,不是为了再一次感受这蚀心之痛吧?!
再来一次他会疯掉,一定会!
“小暖。小暖--”不理会动作有多野蛮,他用力推开围观的人潮。“让开、让开。小暖,你……”忽然对上一张臃肿又皱巴巴的脸,他有一秒钟的征愣。
是因为突然间“穿越”,所以他脑袋有点不清楚吗?为什么这张脸……不太像小暖?甩了甩头,他再定眼一礁。原来是个老太婆,不是他的小暖。撞到她的是辆摩托车,不是休旅车……
“哎呀──夭寿喔。”被撞的阿婆甫回神,开始狂骂肇事者。“你骑车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喔?还是家人病危,你赶着去见他最后一面?红灯呢!你是不识字还是落后国家来的?九年国教是教假的,你连红灯都看不懂?还是你只认得“红灯区”?你这种……”叽哩呱啦、呱哩呱啦……
颜龄岫一阵傻眼,慢慢、慢慢退出来。老婆婆骂人很有元气,也有人替她打电话叫救护车,应该没事吧。
奇怪,这个路口一天有这么多起交通事故吗?颜龄岫想着,没注意身边停了辆载满花卉的中型货车,车上的驾驶正在讲手机,两人时间像是配合得刚好似的,一个大喇喇的将车门往外推,一个刚好要从车旁经过,于是--
砰的好大一声,有重物倒地,驾驶吓了一跳,忙下车察看。
颜龄岫痛得一时半刻说不出话,直想爆粗口。这个货车司机是怎么搞的?由于阳光尚刺眼,躺在地上的他微眯着眼抬眸一看,只看到一双脏球鞋和裹着细腿的牛仔裤。
“喂!你没事吧……啊……先生你的额头在流血!”哇!流了好多血,一定很痛。两年前她才发生过车祸,现在只要见血她都怕怕的。
货车司机是个女的?哪来的粗鲁女人?只是这声音……这声音……眼前的身影靠近档去刺眼的阳光,颜龄岫终于得以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先生,我送你去看医生好了。”
颜龄岫盯着货车驾驶的脸看,再看、三看。“你你你……”这是梦吗?可不可以让他感受这是真实的?“小暖。”他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拥住她。
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拥抱,梁宸暖身子僵如化石,回过神之后直接朝他的脸用力捆去。“喂。你撞坏脑袋了吗?。”
“小、小暖!”
“什么小暖?我又不认识你,你再抱过来试试。”她眼神戒备的瞪着他。这男的是怎样?长得是不错,也像有身分地位的社会菁英,但怎么行为举止这么轻佻?“我告诉你,别看我是女流之辈,打打白斩鸡型的我还绰绰有余。”
他征住了。她……她不认识他?“你、你不认识我?”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是金城武还是王力宏?”
颜龄岫无言。他想见的人见到了,可他魂牵梦荣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种粗鲁的男人婆?记忆中的小暖不会开车,上下班都搭大众运输工具,这女人却是个货车司机?。
她真的是小暖吗?又为什么会不记得他?
梁宸暖看了他一眼,本来还想大骂,可看他受伤于是作罢。
“算了,即使是也是人,你的伤毕竟是我的错。”她将他扶了起来,打开副驾驶座把他塞进去,然后在花店门口不知道摘了什么,清洗一番后用双手揉碎,再度走向他。
她还是没认出他来吗?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才这么想,就看见她手上拿着一地奇怪的东西过来,颜龄岫的眼神顿对露出警戒。“你、你、你要干什么?”
“过来,不会要你命。”梁宸暖一把将他拉过来,将手上那佗又是毛又是叶子的怪东西往他额上伤口拍去。
痛!颜龄岫头皮一阵麻,只差没把千年冰山面具拆下。这是什么鬼东西?比擦碘酒更痛。
“金狗毛止血,小还魂去癣消炎,老祖宗的智慧。”她边说边跳上驾驶座启动车子。
“你……”她真的是小暖吗?长相一模一样,行为举止却完全不同,连穿着打扮都走了样。
“你目前应该没有立即致命的危险,所以在那之前……”
“怎样?”不是要送医吗?
“先陪我去送花。”
有没有搞错?这女人绝对不是小暖,绝对不是!
谁来告诉他,这之间到底哪里弄错了?
颜龄岫皱眉签着档,看到需要思考的,他习惯用手支着眉角,但每做一次这个动作,秘书就看他忽然抽了口气,屏气凝神了半天,好一会才恢复正常的神髓。
那个伤口应该很痛吧?不过,可能是因为十分惧怕颜龄岫,秘书吴奕可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敢问。她每天都战战战兢兢的工作,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上司想起要把她丢回秘书室再训练的话。
结束了档签署,龄岫吸了口黑咖啡,又陷入沉思。
重回二〇〇二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大致上他还习惯,也可以说不太习惯。怎么说呢,因为一切的一切和他记忆中有些相同,有些却不同。
他工作的地方相同、职位相同、老板相同,那个讨厌的杨特助也一样是特助。
然而,也有很不同的,例如:秘书不同。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每天活得像惊弓之鸟的菜鸟吴奕可。
照理来说,在小暖未出事之前,他回台之后的秘书就一直是她,可他查过了,他过去的秘书叫陈凤钧,上个月才离职随夫婿到大陆经商,也就是说,小暖没有当过他的秘书。
后来他打电话到美国分公司,他的确是在外派那时取得硕士学位,只是同事们都不记得他有女友。意思就是,小暖也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天回到住所,门打开的瞬间,他怔了几秒又把门带上。这是他家?走错了吧?房子的隔间有点不一样……
他想起来了,这里本来有三房两厅两卫浴,后来小暖搬进来后,他把其中两间打通成一间主卧室,目前的样子,是小暖还没搬过来时的隔间。
至于摆设……完全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一点点柔性风格也没有。
对面的邻居正巧回来,礼貌向他打着招呼,“颜先生,回来啦。怎么?找不到钥匙吗?”颜龄岫一笑。“没有。”点了下头,他故作镇定的闪迁屋内。
一屋子的陌生。玄关处没有便利贴、没有鱼缸、没有插花摆饰,厨房干净得像样品屋,唯一看得出常用的,只有那台咖啡机。
窗帘、床单、桌巾……整个男性化。半点不花俏。
难道在这个二〇〇二,在他的头被“梁宸暖”的货车门撞出一个大包且轻微脑震荡之前,他和她是没有交集的?
敝不得她看到他的表情,就像在看陌生人。
说到那个货车司机,她还真的叫梁宸暖,他的打击实在好大。他记忆中的甜美可人儿一去不回,反倒出现了一个体内住了个男人的女人……
可是,看着她那健康活赌乱跳的身影,以及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他忽然有点激动--能活下来就好,能看到活生生的她,那就好。
其实他在想,如果小暖当年遇到的不是他,性子没有为了他而改变,后来更变得忧郁的话,原来的她应该是很活泼,甚至有点偏孩子气的,这点由她在情人节时代他回情书的恶作剧举动即可看出端倪。
回到这样的二〇〇二,很多事没变,有些事却变了,说真的,他也还在适应。
这会,吴奕可把档送到客处室又回来了。“那个……”都中午休息时间了,她该问上司要吃什么,要不要帮他叫外卖或带回来,可她很难启击啊,看他聚精会神的专注在工作上,她就是不太敢打扰他。
颜龄岫的私人手机响了,一声、两声,到第三声,他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一下手机,俊逸的浓眉一扬。“喂,我颜龄岫,我知道是你。”
梁宸暖在电话另一端迟疑了会才道:“那个……你、你还好吗?”她手上伶了两个自制便当,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这栋著名企业的大楼。
老天保佑她,今天一切顺利啊。
“还能接电话,说不好你会相信吗?”来了?太好了!他正在想要找什么理由再约她,毕竟受害者去缠加害者,要的又不是钱,感觉怪怪的。
“这样啊……”和他说话,她很有压力呢。
原本以为他是个趁机拾油的登徒子,后来才知道误会大了。这个男人不但不是,而且还是既严肃又冷模,标准难搞的企业菁英。
想到自己曾赏这样的人一巴掌,现在回想她都直冒冷汗。
“有什么事吗?”他强自冷静地问。
深呼吸,加油啊,梁宸暖!“我、我想请你吃饭赔罪。”
知道了他在凌霄上班,天晓得她有多开心,因为她总算有机会踏入这家企业看看了。
她可不是想连凌霄集团任职,她对当然没兴趣,只是另有目的啦。
颜龄姑看了下表,十二点十分。再看了眼伫立他面前,一脸等待被“特赦”的女秘书,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去吃饭了。
“好啊,我正好饿了。”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你、你想吃什么?”在他还没开口前,梁宸暖抢先一步又说:“我做了便当嘎。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好科,可是有我满满的诚心。”
他差点失笑。“好啊,我叫秘书下去拿。”
“不用,为了表现诚意,我、我……呢,可以送上去。”她也知道这样很奇怪,可是,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没看到某人一眼,她会很遗憾的。
“我让人带你上来。”
约莫十分钟后,来的人不是秘书,而是颜龄岫本人。看到他,梁宸暖的表情有点讶异。
颜龄岫则是直盯着她礁。
被盯着看的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浅色碎花洋装和平底女圭女圭鞋,很奇怪吗?
“我、我怎么了吗?”她也不过穿了一袭洋装。他镇定的一笑。“没有,这样很适合你。”方才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很复杂,她感觉就像他所认识的那个小暖。撇开个人的喜好不说,她真的很适合穿洋装。
“我常这样穿啊,只是开货车送货的话,穿裙子不方便。”她有些分神的说,注意力不全然在他身上。
而当一个人的视线全在另一个人身上时,她专不专心,他岂会不知道。
“便当。”他提醒她。
“啊?”梁宸暖不知道看到了谁,神情间顿现小女孩娇态。
颜龄岫不着痕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杨志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