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村这是一处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渔村,位在北方的黄河口附近,除了一面临海外,其余三面都是由高耸的山环立着,因此造成了村民与外界的交通来往不便,但即使如此,此地依然有五十几户的人家在此落根,直到老死。
这是一个非常宁静且安详的小渔村,村里的村民个个乐天知命,从不做非份之想,安安份份地过着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
有的村民是猎户,有的则是渔夫,唯一例外的是向家。向家开了一间学堂,教导安阳村内的子弟,而且他们也是唯一外来的迁户,其余的村民全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小小渔村内的。
话说在十七年前,向亦儒浑身血迹地带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向氏狼狈地逃进了安阳村,这在向来平静无波的小渔村内着实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村民个个都屏息以待后续的发展;向亦儒在养好伤后,见无追兵,便与妻子定居下来,不久,向氏生了一名女娃儿向月儿后,即难产去世了,留下向亦儒这个大男人黯然神伤地照顾月儿后,若不是月儿年幼尚需要人照顾,他早就陪他的妻子去了。于是,他每日尽责地到学堂教书,当然总是带着月儿在身边,以便就近照顾,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浪地一天天过去。
至于村民们虽然一开始有些惊恐害怕,但日子久了便慢慢恢复他们热情朴实的天性,渐渐地把他们父女俩当作一家人对待,三不五时拿多余的鱼肉蔬菜往向家送去,除了同情他们父女乏人照顾,常饿肚子外,也是为了感激向亦儒教他们安阳村的小毛头读书识字,长大后才会有出息,不用一辈子在渔村内捕鱼打猎。
时光荏苒,向月儿已至及笄之年了,可惜至今仍没有人上门提亲,向亦儒每日都为这件事唉声叹气,烦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唉!他的时日不多了,近些年来,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胸口不时隐隐作痛,甚至有时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只好躺在床上休养,所以,学堂教学之事全交给月儿去负责,虽然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是,大伙儿全是看着月儿长大的,知道她尽得向亦儒的真传,再说,村中的人只有他们父女俩识字,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大家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她一个姑娘家去教书了。
而且,村民们也都知道这是向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拒绝让月儿去负责教书的话,恐怕依她倔强的性子,早就跟着其它人一起出海捕鱼了,这岂不更惨!
船里有女人是会倒大楣的,即使是个小丫头也不行,行船人都非常坚信“船内不能有女人”的原则。于是,众人商量讨论后的结果是——让她继续教书算了,总比害他们丢掉性命来得好!
唉!向亦儒不禁又叹了一口气,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赶紧替月儿找个好婆家,如此一来,他才能死得瞑目,可惜事与愿违,自从月儿扮起男装到学堂教书后,原本她那一群仰慕者竟在一夕之间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怪他们“变”得如此快速,毕竟谁要一个扮得不男不女的姑娘家当媳妇儿,他只怪自己不该被月儿那张利嘴说动——什么女扮男装有多方便安全之类的话。
安阳村虽然是个与世无争的小渔村,却异常的传统保守,他早该知道月儿这般大胆、特立独行的行径,是不会被村民们接受的。唉!只怪他一时心软中了月儿的诡计;套句月儿的说辞,她早想摆月兑在她后头流口水的臭男生们了。
向亦儒决定,如果再过三日仍无人上门提亲的话,他打算到苏州去,请他昔日的至交好友唐仕骅帮忙,希望当日的婚约还有效——当初他和唐仕骅曾戏言,如果他的妻子生个女儿,就许配给唐仕骅其中一个儿子。只要这野丫头的婚事有了着落,他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原本希望女儿月儿能嫁给渔村的青年,日子虽苦了点,但至少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永远不知道外头世界的勾心斗角、阴险邪恶。如今,他却迫于无奈的要把月儿嫁到外头去,好在愿唐仕骅现在已有足够的权势保护他的女儿。当年,他和妻子狼狈万分地逃出苏州城,不敢与唐仕骅联络,就是鉴于唐家的财富权势不够雄厚,深怕连累了唐家十数口的人命。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依唐仕骅经商的长才,相信其成就必定高出当年数倍。再说,事情已过十七年了,那帮人应该早已放弃追杀他的行动,月儿在唐家的保护下应该是安全的。
“爹,您在胡想什么?整个人都呆掉了!”一双白女敕的小手在向亦儒面前挥动着。
向亦儒欣慰地望着月儿,黑眸中满是骄傲与满足。他的月儿不但长得清丽月兑俗,且慧黠可人,除了性子古怪了些,老爱胡思乱想、女扮男装外,其余都无可挑剔,想必唐仕骅会满意这样的媳妇儿。
“月儿,快坐下来吃饭吧!等会儿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月儿难得看见父亲的心情那么好,不禁笑道:“爹,什么事那么高兴?”
向亦儒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嗓子道:“我刚才想到一个好法子可以把你嫁出去了。”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到似的,声音好不自然地道:“爹,这种『小事』不劳您费心,女儿暂时还不想嫁人,等您的病好些再作打算吧!”
“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迟早都得嫁人的,不如早日解决,也好让爹早点儿放下心来。”向亦儒拍拍月儿的肩头,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爹一定会帮你找个好夫婿的。相信爹!”
月儿的黑眸无言的地朝上翻了翻,万分无奈地开口说:“爹,女儿根本就不担心这些无聊事,我只想待在家里好好照顾爹,让爹的病早日痊愈。”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嫁人,所以才会故意扮男装来吓退村里对她有意思的人。自从她识字、懂事以来,就了解中国幅员广大,处处都有引人入胜的绝佳美景、名胜古迹,甚至偏远的地区都有不少有趣的奇风异俗,所以,从小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游遍整个中原,她才不要被“碍手碍脚”的夫婿束缚自己一辈子,约束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生都生活在枯燥乏味的日子中,这种无趣的生活会闷死她的!
向亦儒摇头叹气,道:“你这孩子就是爱逞强。不过,没关系!饼几天我会请人送信到苏州给我的老友唐任骅。仕骅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应该』跟你有指月复为婚的婚约。当年要不是为了避祸离开苏州,你现在搞不好都已嫁为人妻,生了一堆小萝卜头呢!”
月儿做个恶心的表情。天!生一堆小萝卜头?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害怕,她又不是母猪,哪能生那么多啊!她不禁打个寒颤。
“爹,我哪来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夫啊!您不要整日胡思乱想,老想把我嫁出去。”她这是在作垂死前的挣扎。
向亦儒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早已陷入沉思中,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希望仕骅那三个儿子都未成亲,这样我才能挑个最好的做我的女婿。不过,要是只剩下一个较差的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能把月儿嫁出去,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看来,他嫁女儿的决心非常强烈且坚定,几乎已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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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首富唐府唐仕骅在早上收到一封来自安阳村的书信后,心情开始沉重起来。照理说,收到一封昔日好友的书信,他应该开心高兴才对,可是,这偏偏是一封临终托孤之信,教他如何开心。十数年来,他日日盼望能够得到老友向亦儒的消息及下落,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派出去寻找亦儒一家人的探子全都没有消息,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的落脚处,却恐怕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怎能不教他伤心呢!
当日亦儒带着妻子匆匆逃出苏州城时,他已知道两人今生恐怕再无相见的机会,只因亦儒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和他联络;这并不是说亦儒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而是他并不想拖累唐家。只因亦儒何那么傻呢?就算散尽家产,他也会尽力保护他们夫妻俩的生命的。
就是亦儒这种温和却又择善固执的性子害了他的,当时亦儒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苏州城附近当-名小县令,后来有一名土财主的儿子犯下杀人罪,亦儒不畏恶势力坚决地把他给治了罪。本来,“为民除害,杀人者死”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惜那土财主荀志海在朝中竟有朋友,一道命令下来,硬是在亦儒身上按上一个“与盗匪勾结”的罪名,心灰意冷的他本想一死了之,却在怀有身孕的妻子苦苦哀求下,两人连夜逃出苏州城,等他获得消息赶到亦儒家中时,早已人去楼空了。
唉!这些年来在几个儿子的帮助下,唐家总算逐渐有了权势和财富,有了金钱什么事都好办,所以,在他多方奔走后,终于洗清老友亦儒的不白之冤,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看完信后,他立刻吩咐下人去把他那三个儿子叫进书房,对于该派谁去迎娶亦儒的女儿,他心中已有了底。当初指月复为婚时,他原是属意长子文博来娶的,可是文博已届而立之年,而亦儒又一直没有消息,故在他的作主下,文博娶了贤慧的芝萱,生了个女儿,虽然芝萱在前年身染风寒而亡,但他不想委屈亦儒的女儿做文博的继室,经过他仔细的考虑后,决定由次子文谦来娶最适合不过了。
他最头痛的小女儿唯唯已在去年嫁给北地霸主洛卓野,现在只剩下让他烦恼的两个儿子尚未对象——如果文博不算的话。
他这三个儿子不是他自夸,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优秀俊逸,而且各有特色。
长子文博深沉果决、内敛不华,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气势,在商场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指挥人才,故在几年前,他就把生意全交给文博去处理了,文博果然做得有声有色,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式。
次子文谦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在商场上屡出奇招,使唐家的商号获利良多,可惜没有耐性,性子过于火爆霸气。
幼子文恭爽朗风趣,充满自信活力,负责至各处的商号查帐,有时会带领商旅走丝路,带回了不少珍贵的珠宝器皿与布料,使得唐家更加声名远播,可惜个性过于玩世不恭,缺乏定性与稳重。
“爹,您找我们?”门口传来低沉清亮的嗓音,这是文博的声音。
唐仕骅抬头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进来。“你们进来坐下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等他那三个高大的儿子坐好后,他才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向亦儒叔叔?他是爹的生死之交,你们年纪还小时,他常到家里来拜访。”
“记得。爹还曾为了向叔叔那莫须有的罪名四处奔走呢!前些年不是才洗净他的罪名吗?难道他与爹联络了?”文恭表现出些许的兴趣,对于向叔叔当年的事件,他印象非常深刻。
“不错,今早我收到他自安阳村寄来的书信,知道他的近况,信中约略提起我与他当年的约定,所以,我打算派你们三人其中一个去履行我的承诺。”唐任骅的嘴角若隐若现地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
“什么约定?”文谦心不在焉地问。真是无聊!讲了那么久还没说出重点,他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没有时间陪他老爹闲嗑牙。
唐仕骅自然明白文谦已感不耐烦,可是他想继续吊他们的胃口,谁教这几个小子一个比一个皮,没有一个肯顺他的意早日成亲,好让他有孙子可以抱。
他故作慢条斯理地道:“当然是指月复为婚的婚约啰!你们向叔叔的女儿月儿已至及笄之年了,所以修书来,要我派个儿子去迎娶他的女儿——”
“什么?!”文恭话还没听完,就吓得跳了起来。“爹,这未免太荒谬了吧!我死也不要成亲。”
唐仕骅悻悻然地瞪了他那口无遮拦的儿子一眼,没啥好气地道:“你这不孝子给我闭嘴,你想成亲,我还舍不得亦儒的女儿被你糟蹋呢!这件婚事还轮不到你,你给我坐好。”
“噢!好险!”文恭拍拍胸脯、安心地坐回椅子,然后以一种无限同情的眼光望向他的大哥、二哥——不知道谁是那个可怜的家伙?唉!可怜哪!
本来还能保持冷静态度的文博、文谦,一听到父亲的宣布后,两人眼中同时闪过警觉光芒,然后以互相猜疑的目光瞥向对方。
唐仕骅骂完后,喝口热茶顺顺气,才宣布:“经过我刚才的慎重考虑,觉得文谦是适合的人选。”
“轰隆!”文谦耳边突然传来巨响,害他一阵头晕目眩。不!他绝不成亲。
文谦强忍住欲爆发的脾气,捺着性子向他爹讲理:“爹,您该不是弄错了吧!就算要娶妻成亲,也该先以大哥为主啊!怎么会直接『跳』到我呢?”
“文谦!”文博目露凶光地低声警告,这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兄弟之情”。八成又欠打了!
唐仕骅假装没看见文谦那张铁青的脸,笑呵呵地道:“我没弄错。本来是应该叫身为长子的文博去娶的,可是他已经娶妻生女了,虽说芝萱前年病逝,但总不能叫亦儒的女儿嫁过来当文博的继室吧!所以,这个重责大任就落在生为次子的你身上啰!”
“不行!我还是不答应。叫文恭去娶向叔叔的女儿好了,反正他的嘴巴甜,又长得『人模人样』的,最适合不过了。”文谦一个箭步跨到文恭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以一种充满威严果断的口吻道:“文恭,我以兄长的身份命令你去娶向叔叔的女儿,不得有异议。”
“废话!谁不长得『人模人样』的?”文恭嗤之以鼻。“爹叫你去娶月儿,你就做个好儿子乖乖去娶妻,哪来那么多废话啊!二哥,节哀顺变吧!”
“文恭,你敢『忤逆』兄长?真是大逆不道!”文谦的火爆脾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我看你八成欠扁了!”他两手摩拳擦掌地发出声响,颇有打算“教训”文恭一番的架式。
文恭一点儿都不把他的威胁看在眼中,斜睨着他的二哥笑谑道:“二哥,你去迎娶二嫂时可得有心理准备啊!都已及笄之年了还未嫁出去,我看,未来的二嫂不是丑得吓人,就是缺臂断腿的,你得看开一点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娶不娶?”文谦威胁地眯起他那危险的黑眸,犀利的瞳眸中,隐含一丝不耐与受困的光芒。
“不娶!”文恭斩钉截铁地回道。
“可恶!”文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左掌倏然翻出,击向文恭乳下的“期门穴”。
文恭轻笑一声,似乎不当一回事,等到巨掌临身尚差两寸之时,身形旋风地闪到他的身后。
一时之间,书房内两人过招带起阵阵劲风,双方势均力敌,愈打愈快,眨眼间已过十四、五招,双方都无罢手的打算。
唐仕骅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他知道三个儿子曾蒙一个落魄的老和尚授艺,会一点武功,但他没想到他们的武功那么厉害。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用力拍向椅把大吼:“住手。”
两个打得难分难舍、招招快如闪电的兄弟这才同时无奈地撤手。
唐仕骅不悦地重哼一声,气道:“成何体统!你们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超过五十岁了,还像小娃儿一样不知轻重。还有文谦,你都快娶妻了,脾气还那么火爆,你就不能稍微控制自己一下吗?我怎能安心的让你去娶亦儒的女儿呢?”
“那叫文恭去娶好了,反正他最会哄女孩子开心了。”文谦突然觉得人生又有了些希望,他异常殷勤地建议道。
唐仕骅用力地瞪了那嘻皮笑脸的幼子一眼。“叫他去娶我更担心,他的个性玩世不恭,凡事没个正经样,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所以相较之下,你还算是不错啦!”
文谦低声诅咒。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一旦他爹决定的事,很难有机会再更改,他心有不甘地想着,再以一记恶狠狠的眼光瞪向那“不争气”的弟弟。
“明日你就出发去安阳村,早日接回亦儒和他的女儿。”
“是,爹。”文谦无精打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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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月儿刚从学堂下课,神色哀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她爹已下葬快一个月了,但她仍无法接受爹猝然病逝的打击,尤其街坊邻居的安慰更令她感伤,每每都让她差点儿掉下眼泪。
她和爹两人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父女、似朋友,也似师生,她的记忆中有太多爹的影子。每次回到家中,那种清冷孤寂的感觉就会渐渐吞噬她的心,教她好难过!
她家位在村子的最北边,话虽如此,从学堂走回家也不用半盏荼的工夫,现在她已看到那虽狭小,但仔细照顾过的家出现在她眼前。
这时她发现,小屋前的空地站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和一个远远看起来似乎颇高大的陌生人,她的邻居们全站在角落窃窃私语着,可想而知,她们(此时男人大都出海捕鱼)在讨论这陌生人的来历,另一方面可能是在赞叹那匹世间少有的骏马。这不能怪她们,处在这封闭的渔村内,她们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种骏马,若不是她曾听爹说起,恐怕她也不会相信。相较之下,陌生人并未逊色,这是她在走近一点后所得到的结论。
在他浓厚的剑眉下,有一双黑亮的炯炯星目,挺直的鼻梁配上饱满有力的嘴唇,造成一张极为俊挺出色的脸孔;身材高大瘦长,却不因高大而笨拙,反而灵活且优雅。
她加快脚步走近这位陌生人,问道:“你到寒舍来有何贵干?”
文谦曾因她清丽月兑俗的脸蛋失神片刻,但在她清亮的嗓音中回过神。“妳是向亦儒叔叔的女儿向月儿?”他沙哑地道。低头一看,见到她那“不伦不类”的装扮,不禁皱起眉头。
月儿见他不以为然的态度,心中难免有气,已认定他是一个空有脸孔、没有大脑的臭男人,决定从此以后要讨厌这个“迂腐”的人。她神色不善地道:“我就是。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事?”
文谦以同样不友善的口吻回道:“敝姓唐,名文谦,来自苏州城,是你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夫,特地来接你和向叔叔回苏州,打算择日成亲。”这小妮子的脸怎么那么臭?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仿佛他欠她几千两似的。
月儿不悦地拧起眉,冷冷地斜睨他,启口道:“我爹已在上个月去世了,如果你没事的话,请你启程回去吧!”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她爹已死了?
她轻哼一声,绕过杵在面前的“障碍物”,径自走进屋中,“砰”一声巨响,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啧!这姑娘的脾气可真差啊!所幸他的修养不坏,姑且不与她计较了。
他推门随着她进去,视而不见她那气呼呼的俏脸蛋,勉强坐在一张歪歪斜斜的椅子上。环视四周,只见狭小的木屋中间摆了一些连贫穷人家都会嫌弃的桌椅,桌子已断得只剩三根桌脚,另-边只用木条支撑着,而椅子看得出来已经过一修再修,没想到这些破烂桌椅在这里被利用得有够彻底。
“可以请问你,你到底在气什么?”他有礼地问。大老远到这里来,看见一个脾气比他差的未婚妻,他都不生气了,她在气什么?
月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不想与你成亲,除非我死。”
文谦的面子有一点挂不住,在苏州,他可是排名第一的单身公子,每年不请自来的媒婆几乎踏破唐家的门槛,虽说有一半是为了“江南首富——唐家”这响亮的名号而来,但也有一大半是为他那俊伟不凡的人品,及精明果断的商业天份而来。如今这小妮子竟如此“不识货”,宁死也不愿嫁给他,教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泵且不论一开始他有多反对这门婚事,在这小妮子无情践踏他的自尊心之后,他决心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婚姻大事本由父母作主,既然向叔叔生前把你许配给了我,你就没有反对的余地。明日你就把包袱整理好随我回苏州。”他故作气定神闲地道。希望这番言不由衷的话不会传到他父亲与兄弟耳中,否则肯定会被他们笑掉大牙的。向来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坚决不肯早日成亲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番大道理来。
“哈!我偏不和你回苏州,看你能拿我怎么办?”月儿睁大圆眸,用刁钻的语调道。
忽然之间,她的心情大为好转。的确!只要她不愿意跟他走,不信他能拿她怎么办,除非硬把她“扛走”。
“月儿,你要是聪明的话,就乖乖地跟我走,不准耍花样,否则,不要怪我采取一些『激烈』的行动。”他的口气隐含威胁。尚且不论是否与她成亲,他都得把她带回唐家,这才对得起向叔叔,并且对父亲也有个交代。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在这偏僻落后的小渔村也太危险了,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弃她于不顾。
这些话显然不受用,月儿听了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去,一副他可以走了的样子。
文谦见她态度不善,胸中的怒火又缓缓燃烧起来,咬着牙道:“明日妳一定得跟我走。还有,不准你再穿著这身不伦不类的男装。”
她气得转过身来,他真是她见过最傲慢、也最讨人厌的男人。“砰”地一声往椅子上一坐,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道:“你算是哪根葱啊!居然敢命令我做这个、做那个的。告诉你,我向月儿办不到,更何况,这里是我家,你根本没有权利命令指挥我。你还是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平时,她并不是一个坏脾气的姑娘家,相反地,她在村里可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甜美姑娘,不但爹宠爱她,就连街坊邻居们也喜爱她;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他火气就特别大,可能是刚刚一照面他就对她皱起眉头,一副不以为然、非常嫌恶的样子,她对他的敌意才会那么深吧!
“向大姑娘,非常不巧的,在下正好是妳的未婚夫。”他的口气虽然轻柔,但仍掩不住心中的怒气。“我先出去了,记得明日咱们就出发回苏州。”他转身大步跨出屋外,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的脾气会失控。他打算与他的爱马“嘲风”一起以大地为床、星空为被——露宿外头。
远远地,文谦还听到她骂着“谁理那个傻蛋”的嘀咕声,不禁摇头苦笑;他从未见过脾气那么烈的姑娘家,其火气比一般的大男人还要恐怖!
月儿鼓着腮帮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这个男人斗不过她就“落荒而逃”,真是没用的男人!想必明日他也没这个胆子强迫她跟他走。
骂了几句那个臭男人后,她的心情顿时好转些,打从心底认为他没有“威胁性”。草草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并用水清理自己后,就早早上床休息了。没想到跟人“意见不合”还挺耗精神的,所以,她一上床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这是自从她爹去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