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世态炎凉,舒断虹到今日才真正清楚。亡者尚未入土为安,魏家的丫头佣人倒是去了大半。想想倒也怪不得他们,现在又有谁愿意和钦命赐死的犯官沾上一点点边儿呢?!敝不得人人都说“树倒猢狲散”。
一把黄土,三尺白幡。曾经风光一时的二品大员、诰命夫人一旦获罪,比平民百姓还不如。去得这般冷清,别说朋友,就是亲戚也没半个。
燃纸钱、烧供香、敬果品,跪在坟前的只有舒断虹和一个懵懵懂懂不解世事的魏子都。
“我娘和我爹呢?”明明前几天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呢?这个凶巴巴的娘子说那天他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他在做噩梦。可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看到了血……
“爹和娘是死了吗?!”魏子都扯着舒断虹的衣服。他不想爹和娘死呵!他要爹和娘一直一直陪着他……
扯着她的小手怯生生地发着抖,舒断虹叹了口气,俯露出难得的温柔,“爹和娘不是死了,因为他们是好人,所以老天爷把他们带到天上成了神仙。乖,你别哭,别哭啊……你娘不是告诉你要乖乖的吗?!只要子都乖乖的,你爹娘在天上会看到的。”
“你骗人!爹和娘是死了,他们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再也再也看不到了……”魏子都哭叫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打在舒断虹的身上,“你骗人!你骗人——让你骗人!你这个坏人!”舒断虹一扬手,他慌得抱头大哭。
舒断虹见状心里一软,满腔的怒气都化作怜惜,不由得将他轻轻地拥在怀里,在他耳边低低地问:“我该拿你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子都……子都……”
凄伤的声音仿佛在叫他的名字又仿佛是在叫别人,透着丝丝温柔让魏子都想起那天她的低语:“你还有我,还有我……”眼泪渐渐停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像爹娘一样陪着我?”
舒断虹抬起头,迎上极认真的眼神,不由得点头应了一声:“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长大。”
“那……我就不要长大好了。”歪着头看她,却是认真的语气。
“傻孩子!哪有不长大的人呢?等你长大了自有你家娘子陪你过日子。”
“你不是我娘子吗?”孩子气地嘟起粉女敕的唇,子都的话让舒断虹有些失笑,“你不是说我又丑又凶,不像是娘子吗?”
“可是我娘说你是啊!不过你真是好凶……”
“这就对了,娘子是又美又温柔的,所以我不是娘子,我是姐姐,是子都的好姐姐。来呀,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迟疑着,终于还是叫了一声。舒断虹一笑,随即敛去,看了他半晌,只沉默着模了模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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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魏府时,已近黄昏。正撞上背着包袱要离去的魏家总管。
“怎么,连老总管也要走了?”昨天还满嘴的忠义,今儿还不是要走了?!舒断虹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地也不留他。倒是老总管呆了半天忽然一把抱住魏子都,“小主子,老奴实在是不想离开你。可没法子,那一大家子还得吃喝过日子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了半天,老总管抱起包袱要走却从包里掉下样东西。
舒断虹眼尖已瞧见是一支凤头金钗,再见总管一脸慌张,更是起疑。手一探已抓住他的手,“总管,这也是你的东西?”
“是,是是是……”
“真是?我怎么记得夫人曾戴过一支一模一样的凤头金钗呢?咦,连这钗尾上的‘魏’字都一模一样呢!”
“那个,那个……对了,这是夫人拿来抵欠我的工钱的。”
“哦!原来京城富户都是拿首饰来抵佣人工钱的啊?!”舒断虹冷笑着,伸手拽住他怀里的包袱用力一扯。
“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一大堆东西。又是钗又是金链又是戒指的,魏子都“呀”的一声,捡起脚边的东西,“这不是我的金锁吗?”
“总管,这些也都是你的东西?”看定慌里慌张捡东西的总管,舒断虹沉声喝道,“你现在还怎么说?总管,魏叔叔他们待你不薄啊,如今魏家遭难,你不帮忙逃了也便是了,居然还敢偷东西!你,你还是不是人啊?瞪什么眼?你给我快滚!再不滚我的拳头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什么叫尊老……”
老总管骇得逃得老远,站在巷子口恶狠狠地叫道:“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女强盗!欺我家小主子年幼无知想霸着魏家的产业啊!好,你等着,我叫官差来抓你——啊!”见舒断虹挥起拳头,不待她追,老总管已一溜烟似的跑了。“混账!不要脸……”舒断虹气得直咬牙,回头看见魏子都蹲在地上捡东西,越发火大,“都是你这臭小子没用!不然,我怎么让人这么欺负?你、你……倒是说话啊!”
随手去揪他的耳朵,却见他突然扬起一张满是泪的小脸,“这是我娘最喜欢的……”要拧他耳朵的手却又变成去拭他的泪,“好了好了,姐姐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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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累了,魏子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舒断虹半倚半靠在椅子上没个坐相。究竟以后该怎么办?现在魏府也只剩她和魏子都两个人,要那么大的地方做什么?晚上睡觉也会怕怕的,可这是魏叔叔的心血,听说还有那些个值钱的东西里好多还是魏家婶娘的嫁妆呢!她总不能就这样替子都做主卖了它吧?!魏家不缺钱,可那是魏家的,她要是拿着那些钱养子都是没问题,可是她呢?她一个外人凭什么用魏家的钱呢?若她是魏家的媳妇倒也罢了,可现在……她答应照顾子都,可怎么也不能真认子都做丈夫啊!
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的心痛了一痛。凝目望着熟睡着犹带泪痕的小脸,鼻子酸酸的。多讽刺,她想了千百回,梦了千百回,唤了千百回的人竟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圭女圭。
“子都,你要是真的和我同年多好……可就算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也会嫌我生得不美,性情又不温柔吧?!”惊觉地缩回抚在他脸上的手指,舒断虹苦笑一声,“不管怎样,我会陪着你,陪着你……”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舒断虹惊跳而起,身后的魏子都“哇”的一声,被惊醒而大哭起来。“不怕不怕,姐姐在这儿。”刚哄了几句,就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心中一动,舒断虹抱起魏子都躲到后厅。刚躲好,就听得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差老爷,那女强盗凶得很,小心些,莫伤了我家小主子。”
“罪臣之子,哪儿那么金贵了?!”有人冷哼,“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你老哥只要记得别得了好处就忘了咱们兄弟就是。”
“那是那是……”
奸笑声让舒断虹几欲发狂,恨不得冲出去狠狠地把老总管揍上一顿,碍着魏子都紧紧地扯着她,只得蹲安慰地抱抱他。
屋外又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外叫喊:“你们是什么人?好大胆子竟敢闯到魏府来。”
“什么人?你瞧瞧咱们是什么人?你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呀!原来是差大哥,小的是魏夫人的表弟。听说姐姐、姐夫出了事特意来瞧瞧,而且姐夫生前还欠小人一笔银子,所以……”
“哟!我说表舅爷,我们老爷出事时怎么没见着你来得这么快呢?再说我们老爷什么时候欠过你钱呢?倒是有人三番五次地来打秋风吧?!”
“咦,这不是总管吗?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什么时候主人的事儿你也都知道了?难道我姐夫手头紧向我这小舅子借钱花倒要你这下人知道不成?再说了,我这儿可是有借据的……喂!你别动那东西,告诉你,那可是要抵债的!”
“什么借据?那上面的字可不一定是我们老爷写的呢!呀!你怎么打人啊……小心打烂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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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小人!”目光闪烁,舒断虹附在魏子都耳边,“子都,外面那么多人又有官差,姐姐打是打不过了。可这宅院是你爹娘辛苦建起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个坏蛋是不是?”
魏子都偏着头想了想,虽然不甚明白但瞧着她脸上的认真劲便点了点头。
“好,咱们现在就走。”背起魏子都从后厅的小门绕到后院,胡乱包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首饰再到厨房里打翻了整桶的油,一瓮上好的花雕酒淋了几间屋子,顺便又跑到书房砸了几件古董,几间房一起被点着了火……
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火起时,舒断虹已背着魏子都趁乱逃出了魏府。
“你打坏爹的古董,爹会骂人的。”魏子都伏在她的背上低声念叨,回过头看看冲天而起的火光,又哭丧着脸,“真的烧没了,咱们不就没地方住了。”
“臭小子,没出息!要住好房子不会自己赚钱盖?只想着享受老爹留下来的算什么男人?!”
“那……人家还是小孩子嘛!”嘀咕着,魏子都滑下她的背,对上舒断虹的怒容瑟缩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不是说自己已经够大了吗?还说什么李白、王骆宾的,还不是嘴上说说罢了。”中指狠狠地弹在他的脑门上。看他痛叫,舒断虹叉腰得意地笑起来。遥望着在暮色中燃起的大宅,她可以想象那群人狼狈逃窜的窘态,“子都,就算没有大屋,没有古董,姐姐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咦?!呃……”
“所以,你把那只虎头鞋还给姐姐吧。”
“咦?”魏子都揉着脑门,奇怪地看着她,“可是娘说虎头鞋一定不能给娘子的啊!”
“可子都不是说姐姐不是娘子吗?”舒断虹蹲,讨好地笑着,连一双眼都眯了起来,“你看姐姐又不漂亮又不温柔……”
“呃……”魏子都歪着头看她,想了又想,“你是不美也不温柔……可是,还是不能给你。”
“臭小子,你耍我?!”一拳捶在魏子都头上,舒断虹气呼呼地走了两步不见人跟上来。回头见他蹲在原地哭,抱着肩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不下,“臭小子,你再不跟上来,等会儿天黑了,来野狗咬你我可不管喔!”
“哇——你等等我啊!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你……你又骗人啊!呜……姐姐……”魏子都哭哭啼啼的,一双小短腿却紧紧地追在舒断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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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如水,太阳依旧朝升暮落;月亮依旧缺了又圆;花儿依旧谢了又开;木叶依旧春发秋落;就连滚滚长江依旧是涨涨落落。山不曾变水不曾变,岁月流逝中,这世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有人而已……
迁到镇江已有三年多,舒断虹似乎没什么改变。仍是浓眉俊目,只是少了当年的稚女敕多了些历经沧桑后的成熟与沉稳;仍是火爆的性子雷鸣样的大嗓门,只是多了几分克制与忍让;仍是粗手大脚,满手的茧,更染了去不掉的油烟味。
镇江,从来都是通商重镇。繁华热闹,富贵风流,盛世如此,乱世也如此,历朝历代从不曾稍减分毫。镇江码头,因每天上百艘商船的进出而繁华异常,甚至比普通小镇还热闹几分。在码头上摆面摊虽然是赚不到大钱,但维持生活总还是够用的。
一只大手在眼前晃着,舒断虹不觉“呀”了一声,看向跨坐在长条板凳上的青年汉子,“我说大力哥,你是闲着没事跑到我这儿叫魂来了?”
“这话说得可伤感情!大力哥我可是特意光顾你的小摊给你送银子的财神爷呢!”
张大力的话让舒断虹撇了撇嘴角,“算了吧!”利落地擀着面饼,随手在平锅里淋上油,“你要是有心送银子,干吗不叫你那帮兄弟一起来啊?我好早卖完这袋面,也好早点儿回家。”
“你可真是没良心!扮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还不领情。真是辜负哥哥这片心。”说着还手捧胸口作捧心状,十足的怨男像。见舒断虹扑哧一笑,张大力也笑起来。坐直身自个儿拿了双筷子等着她端饼过来,“不是我说,你这山东大饼还真是正宗——自打你在这摆摊子以来就没变过味。”
舒断虹一扬眉,“我知道你又要说不好吃了,这话都说过一千八百遍了!也不知当初是谁说味道不重要,只要分量足能吃饱就成,还说到时候叫手下一帮兄弟,街坊邻居都来光顾我这饼摊,保我日进斗金,不出两年就变一个小盎婆。可现在呢?还不是穷兮兮、苦哈哈的!”
“没变富婆那可不怨我,谁叫你把钱都花在你那兄弟身上了?你瞧瞧咱们这片儿的孩子哪个有他吃得好穿得好?又哪个像他似的进私塾念什么书?你也是的,住得好好的,偏要搬到贺家巷那边去,一样的破窝,租金贵得要命,你还住得美颠颠的。”
“你知道什么?!我搬到贺家巷又不是想攀什么富贵人家,只不过是不想子都一心只知道玩而荒废了学业,你知道那个孟……”
“孟母三迁!你说一百遍了,我这个不识字的粗人都记得了……那个姓孟的小子他老娘还真是厉害,让你这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服的舒断虹服成这样!”张大力狠狠地咬着硬邦邦的大饼,闷着头嘀咕:“我就知道你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出苦大力的。”
“你又来了!”舒断虹坐到他对面,一百二十个认真,“出苦大力怎么了?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大力哥,我要是瞧不起出苦大力的,当初也不会扮个男人跑到码头上找活干,更不会和你起争执大打出手了不是?!”
当初刚到镇江,人生地不熟的,瞧见人家在码头上扛货倒也是个正经营生,却不知道连做个苦大力都要讲个规矩。要不是和在码头上做工头的大力不打不相识,她也不知会怎样呢。照张大力的话说:“要不是后来知道你是个女人,别说那帮兄弟,就我一个人也把你打趴下了。”虽然不服气,舒断虹还是很佩服张大力的一身工夫和义气,要不然镇江的三教九流也不会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了。
她这头暗自感慨,那头张大力抬起头愣愣地瞧着她,忽然酸溜溜地说:“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要不这几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怎么就不肯嫁给我做老婆呢?我也知道,你喜欢关夫子那样文绉绉的白面书生。可我告诉你,像他那样的读书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才多呢!早晚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脸上一红,舒断虹竖起眉毛麻利地收拾起碗筷,“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别再来我这儿,反正我这山东大饼也没什么滋味。”
“哪个混球敢这么说呀?!”见她生气,张大力也不敢再说,只一个劲地赔着笑脸。
舒断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心酸。大力哥说得也没错,她喜欢白面书生,从她知道男女之情心里头就有了那么样个人。只可惜……
摇摇头,舒断虹强打起精神正要说话,抬头却看见一个少年跑过来,“舒大姐,你家小弟在街上和人打架呢!”
“谁敢欺负我张大力的兄弟!”张大力腾地起身跑出去,舒断虹也赶忙找人帮着看摊追了去。到了街上,只见张大力手里抓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抡起拳头就要照他打去,她忙喊了一声拦住他。
“小孩打架你帮什么手啊?”扭过头瞧见十岁的魏子都站在一旁,鼻青脸肿的却仍是恶狠狠地瞪着那少年,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恨,既心疼他年纪小蚌子矮打架自然吃亏受痛,又恨他不知好歹,不明白她一番苦心竟不知用功读书反而惹是生非。
当下把脸一沉,扬起手,瞧瞧他受伤的脸,这一巴掌就愣没打下去,犹豫了下一把扯过魏子都一巴掌打在他上,“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打架!我让你不懂事……”
舒断虹说一声打一下。魏子都竟咬着牙眼里泪花打转却愣是一声也不吭。
张大力倒瞧不过眼,上前来拦,“断虹,你这可不对了,平时那么疼他,怎么一点儿小事就这么打他呢?”
“小事?!这么小就学人打架,我要是不管,谁知道他大了会不会学人去杀人放火啊?!”没影儿的事一说就好像真事了似的,舒断虹好像看见子都正坐在囚车里手上脚上套着铁链,嘴里还一口一个“姐”地喊着。心里一酸,再想想自己一个黄花闺女带着个毛孩子,千般苦,万般难他竟一点儿都不体谅,更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扭头看见魏子都紧闭着嘴,还在瞪着刚才和他打架的少年,竟似毫无悔改之意。心头火起,猛地推开拦她的张大力,一巴掌打在魏子都头上。
张大力拼命地拉她,“看把你姐气的,还不快说你知错啦!”
“你瞧他!哪儿有一点儿悔意啊?”舒断虹越想越气,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用手擦一边骂魏子都,“你个死小子,翅膀还没硬呢就这么对我,要是等翅膀硬了还不倒过来打我啊!”
“我才不会……”见她哭,魏子都神情一缓,却还是不肯认错,“谁叫他说我是拖油瓶,害姐姐嫁不出去,还说你根本就不是我姐!”
舒断虹一愣,站在那儿气喘吁吁,突然一转身一撸袖子,“死小子,咱们是不是亲姐弟关你什么事儿啊?!我嫁不嫁得出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跑到这儿来乱嚼舌根子……你、你别跑!王八蛋……别让我再瞧见你!”手中的鞋子划出弧线打在抱头鼠窜的背影上又掉在地上。舒断虹挥手大骂着,屈着右脚在原地跳脚,等魏子都捡回鞋给她,她一把套在脚上,仍不解恨,“下回可不是一只鞋这么简单啦!”
瞥见魏子都眼里的笑意,再瞧见周围人掩口偷笑,舒断虹脸上一热,一拳捶在魏子都头上,再顺手拧住他的耳朵,“笑什么笑?我告诉你,别看我打人——我打人那是天经地义,你小子要是不学好,看我怎么修理你……咧什么嘴?不许笑!大力哥,麻烦你帮我收了摊子,我先回去了。”
“没问题!”张大力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不禁低低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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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巷。
据说很多年以前,这里并不叫贺家巷,因为住在这里的一个贺姓书生高中状元做了大官便改了现在这个名字。贺姓状元的后人已不知去向,如今这巷子里住的也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舒断虹搬到贺家巷来却是为了粘上这风水宝地的灵气,虽然房子又破又小,但终究是挨了贺家巷一点儿边。
浓得呛鼻子的药味在小屋里弥漫,舒断虹嗅了嗅手心里的跌打药酒,皱起鼻子,不悦地骂魏子都:“打你时你怎么不说疼,这会儿倒叫起痛来,活该你疼死……”顿了下,她瞪着他,“真的很疼啊?!”
“知道会打疼,姐你手底下也不知道轻点儿……每次都这样,打完了才知道心疼。”
“你——”收回拳头,舒断虹一指头戳在他的太阳穴上,“我打你是为你好,别不知好歹……还噘嘴?再噘就能挂油瓶啦!”
魏子都闻言神情一黯,沉默了一会儿又忽然道:“姐,可是子都拖累了你?”
舒断虹一愣,半晌才勉强笑着道:“别听他们瞎说,姐姐没嫁人是因为姐长得不漂亮,人既粗鲁又不温柔,关子都什么事呢?!”
“那……等子都长大了娶姐姐好了!就算姐你不漂亮不温柔也没关系,只要咱们能在一起就好。”
舒断虹背对着他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身笑了笑,随手卷起要洗的脏衣服,“别傻了!等你长大,姐都成老太婆了,更不能做你娘子了。”
“那……姐你就嫁给大力哥吧!他那么厉害,会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再吃苦了。”
甩下头,舒断虹笑了,“好啊!如果大力哥向姐姐求亲,姐姐就嫁他。”收拾好脏衣服,转身要走,却见他脸色不对,“怎么了?傻呆呆的,让人打坏了脑袋吗?”
“姐!”拉住模他额头的手,魏子都半天才认真地说,“姐,就算你嫁了大力哥,也别不要我——行吗?”
目光落在他板起来的小脸上,舒断虹理理他的头发,一笑,“不会,姐不会抛下子都不管的,都已经拴在一起了,哪儿那么容易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