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来袭的晚上十点半,纪薇尔在服务完最后一位客户之后,腰酸背痛地从她新开张的美容工作坊里走了出来。
怕冷的她,穿了四件衣服、二件外套,裹得像一团棉被,蹒跚地在空旷的街道上前进。她抬头看向天空,一阵冷风正巧在此时吹过,让她抱着双臂,猛地打了个冷颤。
呜呜~~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小狈的哀鸣声,那悲泣的声音既长且尖锐,正是老一辈口中小狈看见鬼魂时的叫声。
一种被窥伺的感觉蓦地袭上纪薇尔的后背,她全身陡地泛出一片鸡皮疙瘩。
没事的,她只是太累,所以才会产生幻觉。纪薇尔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回头一看……
啊!没人嘛。
她的身后除了路灯的光影之外,就只有行道树在寒风中簌簌、簌簌的声响。
纪薇尔颓下紧绷的肩膀,松了一大口气。
她转身,再度往回家的方向走,并且大声地吹起口哨来,只不过,才过了一秒的时间,她还没放下心,方才那阵诡异的被窥感又再度袭上她的后背,那感觉,像是有一只面貌阴森的小表,正攀爬上她的后背,狰狞地张牙舞爪--
铃……
“啊!”纪薇尔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蓦然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头。
铃铃铃……
原来是手机响了!待纪薇尔听清楚,是口袋里的手机在铃铃作响时,她开心到简直想飙泪。
不管是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来,她都很高兴现在能有事情来让她分心。
“喂!”纪薇尔故意把声音喊得既响又亮。
“小纪,妳现在马上给我回家!”纪香兰在电话那头着急地大喊。
“姑婆,我现在是要回家了啊……回我租的地方。”纪薇尔揪着外套,尽量不让姑婆感觉到她心里此时的不安。
她好不容易才家庭革命成功,开了自己的美容坊,搬到距离老家车程一小时远的地方,她才不要姑婆一通电话来,就又被CALL回去。
纪薇尔用脖子夹着手机,从外套口袋里的密封袋取出一片她热爱的巧克力薄片,放到嘴巴里,以安抚自己的心。
“妳现在还跟我耍嘴皮!妳有危险,快点坐车回家!”
纪薇尔闻言,圆澄的水眸不悦地微瞇,她捺着性子,不许自己发脾气咆哮出声。之前她要离家时,家人至少说了一百个女子独居的危险,现在难不成是要说第一百零一个吗?
“姑婆,我的店离我住的地方只有十分钟,非常安全。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了,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纪薇尔使劲嚼着嘴里的巧克力,吞下一片又一片。
她已经二十七岁,年纪大到能为自己的事负责了!她实在不想再为这种争取独立的事多费口舌,伤了家人和气了。
“小纪,我现在说的危险不是一般的危险,而是幽阒阴暗界的危险。”纪香兰口气严厉地说道,声音中竟带着颤意。
纪薇尔全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她再度停下脚步,不自觉地用眼角余光瞄着周遭。
“妳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说妳有危险!”纪香兰焦急地大叫着。
“姑婆,妳不要再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了。”纪薇尔大声地说道,彷佛推翻了姑婆的话,她刚才所感觉到的不舒服,就会变成她疲累过度的幻觉。
纪家人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位异能者,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事实。所以,她不否认姑婆一直有异能,就是那种可以替人找小狈、寻失物的超能力;好吧,就算姑婆“经常”替警方破案,那又怎么样?不过是第六感比别人强那么一丁点罢了!
“时间紧迫,不准再离题了。反正,妳现在给我马上回家,我们回家再谈。”纪香兰命令道。
“我才不要回家!每次你们一感觉要出事了,就会搬出祭坛祈福驱魔一番,害我一闻到香烛、烧金纸的味道就害怕。拜托妳们别再迷信了!”纪薇尔顾不得自己正站在大街上,扬声大叫了起来。
“我的头很痛--”
纪薇尔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泵婆只要一头痛,就一定是有凶兆或死兆!
这种凶兆没法子预知,总是突如其来,让人惊慌恐惧。小阿姨和她外公出车祸过世之时,姑婆就是头痛到昏倒,所以,之后只要姑婆一头痛,她一定会要求全家人聚在一起,以免再有恶事发生。
她经常觉得可悲,姑婆可以替别人除灾驱凶,但对于自己家族的生老病死之事却全然无法预知,好无力啊--
“姑婆,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很累,我明天一早就回家,好不好?”纪薇尔柔声说道,眼眶红红的。
“好,那妳不要动,姑婆去找妳。”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纪薇尔咬住唇,感觉有一阵刺麻的冷意正从她的脖子后面一路蔓延上头皮。
“有!妳给我听好了!妳的命格极阴,妳妈当初痛了二天二夜,结果在那种阴年阴月阴日的最阴时辰生下了妳。妳一出生便脸色发青、全身痉挛,一票鬼魅抓着妳的身子不放,我开坛作法了三天三夜,靠着祖师爷的伏魔制妖术法才保住了妳的小命。现在,天象大变,妳居然还敢不给我乖乖回家?!”
纪薇尔低喘着气,冷意从骨子里攀上皮肤,激出一片鸡皮疙瘩。无论她如何拥紧自己,都还是觉得不够温暖。
“我遵照祖师爷的『法书』,在妳七岁时于妳的手臂刺上天符,好不容易才镇压住了那些想藉妳的阴气修行、想拖妳到死界的鬼魅,让妳转为比较正常的体质。我拚了命地想保住妳,结果咧?”纪香兰说到怒不可抑。“妳硬是要给我离家搞独立!就连叫妳回家一趟,还在那里给我推三阻四!”
纪薇尔握抓电话,粉女敕双唇因为惊讶而无法闭拢。
原来,她手臂上的咒符刺青是这样来的;原来,这就是她喝的符咒水永远多于哥哥姐姐二倍的原因;原来,她小时候走到水塘边都会莫名其妙掉进水里,不是因为她的粗心,而是由于周边的鬼魅作祟。
她手臂上的符咒在发烫!纪薇尔睁大眼,低头瞪着左臂上方,脑中乱成了一团。
“为什么你们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纪薇尔咽了口口水,决定不理会符咒那股烫而不灼的诡异感觉,低头往前疾走。
“我们--不想要妳害怕。”纪香兰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现在为什么又--”纪薇尔蹙起眉,甜美小脸也随之被染成阴郁。
身后的被窥伺感再度强烈了起来,一股从脚底传上来的寒意在同时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准胡思乱想!纪薇尔告诫着自己,却开始小跑步了起来。
“妳抬头看看天空。”纪香兰的声音冷肃,如同在进行一场正式的驱魔大典。
纪薇尔抬头,全身蓦地僵凝如石。
但见浓黑云层里乍窜出一道无声的黯蓝诡光,如蛇之吐信,忽隐忽现于夜空之中,如闪电般劈横整片天际。
“怎么会这样--”纪薇尔惊愕地望着天空。
正在她仰头之际,她左臂上的符咒,正隐约地透出黯蓝诡光与天空相互呼应,而抬头看着天空的纪薇尔并没有发觉。
“这是百年才会遇上一次的天魔阴时,除了祖师爷之外,无人能预测其出现的时辰,只有在天象大变时,才有法子看出端倪。祖师爷的法书记载『天魔阴时,鬼门大敞,时空乱序,病者易逝,生者多舛』,妳这种体质正是大忌,阴时一到,就连妳手上的天符都有可能保不住妳。所以,妳给我快点回家!”
电话那头的纪香兰愈说声音愈高扬,而纪薇尔的心也愈悬愈高,高到无法正常跃动,怦怦怦乱跳。
“别担心了,既然我已经变成正常阳性体质,就算碰到什么天魔阴时也不打紧了吧!”纪薇尔干笑二声,因为不停在小跑步的缘故,气息已是微喘,可她身子还是冷,心里还是害怕得不得了。
“底子还是阴命!连试都试不得!马上回家!”纪香兰坚持地道。
“好。”纪薇尔这回倒是一口答应了。她今晚知道了太多事,如果不回家也肯定会害怕到失眠。“我回家拿点东西就坐车回家,妳不准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她累了一天,想回家先洗个澡,否则她根本没力气坐车回家。
手机那头,纪香兰沉默了半晌。
“要小心,拿完东西就马上回家!”纪安兰的声音里,满满的尽是担心。
“遵命,姑婆。妳乖乖在家等我。”纪薇尔对着手机啧啧啧地发出了好几下亲吻的声音,才结束了通话。
纪薇尔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里,低头开始往租屋处的方向狂奔了起来。既然要回家,那就早点回家!
她看到她的公寓了,再三分钟就到了。
驰驰驰……
惨了,是那群每天晚上都会出来飚车的不良少年!
原本走在马路边的纪薇尔一听到机车引擎的尖飙声,连忙闪身走到马路另一侧的河岸人行步道……这个人行步道的入口处有凹型栅栏,摩托车骑不进来。
轰轰轰轰轰轰……
今天的飚车队伍怎么这么长?!纪薇尔站在人行步道边,对着河面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环臂,等待着摩托车吵死人的引擎声呼啸而过。
她站在阴暗树丛边,双脚则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前方的大石头。
咦?这石头踢起来,怎么软软的?纪薇尔抿了下唇,心里发毛地收回了脚。
“死女人,竟敢踢我!”一个醉汉大叫出声,摇摇摆摆地从树丛里站了起来。
纪薇尔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三大步。
“抱歉、抱歉!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纪薇尔自知理亏,一开口便是一连迭的道歉。
“妳看不起我是不是?妳把我当成垃圾,对不对?”醉汉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肥壮身材凶恶地逼近她。
纪薇尔屏住呼吸,往后又退一步,转身想跑。
“还想跑!老子今天如果没有好好教训妳,妳不知道谁是老大!”醉汉蓦地整个人往前一扑。
纪薇尔倒抽一口气,闻到一股恶臭朝她扑来。她屏住呼吸,直觉地往空旷处一闪,想躲开对方的攻击。
“啊!”她惊叫一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一脚踩了空。
她的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滑落到地面上,她整个人霍然从河岸堤防边一处不知何时被破坏的空隙中,掉进了河里。
纪薇尔的手奋举向天空,想抓住些什么止住自己的坠势,但来不及了,后背已感觉到冷寒的河水,她全身的衣服都被浸湿,加速了她往下沉落的速度。
她惊恐的眼对上了天空,天空的黑云忽地变成了一张大嘴,贪婪地吞食掉黑暗中的一切生命。
“救命!”腥臭的水开始呛入她的口鼻中,刺痛了她的眼。
她身上原本保暖的四件衣服、二件外套,在浸湿了之后,全变成了致死的恶魔之手,前仆后继地将她的身子往黑沉的河水里拉。
“救--”纪薇尔的喉咙灌进腥臭河水,再也挤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脸色发青、双唇青白、呼吸开始微弱,恶臭腥寒的河水开始沁入她的身子骨,麻痹了她的意识,她闭上了眼,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河水揪住她的身子,强迫她旋转出死亡华尔姿的舞步--
此时,纪薇尔手臂上的符咒开始发出太阳般的光度,那些扭曲的符咒文字在黑暗的水中散射火般的温度,灼烫着她的肌肤与感官。
手臂被火烧灼的痛苦,让已经陷入昏迷的纪薇尔,痛到清醒,她睁不开眼,勉强张口想痛叫出声,可嘴巴一张,又灌入了更多腥恶的河水。
好痛苦--纪薇尔双手一颓,失去了所有意识。
哄耶斯啊萨喃多--嘘呼哆吁嘛--
在水底深处一阵模糊的咒语声中,一股黑色旋涡将她转入河水里的最深处,只有她手臂上的符咒光亮,在黑暗水中曾短暂闪耀过几秒钟的生命之光。
“有鬼啊!”醉汉看着手臂会发亮的纪薇尔消失在河里,他吓得抱头鼠窜,不消半刻便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
铃铃铃……铃铃铃……纪薇尔摔落在河边的手机,疯狂地响,发亮的手机萤幕上显示着她家里的电话号码。
但,却再也没人接起--
好冷--纪薇尔拥着自己的双臂,眼睛上覆结了一层薄冰,冻得她无法轻易睁开。
她听见牙齿喀喀作响的发抖声,感觉到耳朵冷得发痛,她捏紧拳头,只觉全身百骸被一层又一层的寒意给包裹住,冷颤打个不停。
她全身仅剩的力气都拿来打冷颤了--
不!她还不想死!
纪薇尔集中意志力,命令自己张开双眼,眼睫上的薄冰裂了开来,冰水流入眼睛里,痛得她抽了一口气,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些。
她张大了眼睛,往左右一瞧。
天啊!她惊吓地将视线定在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象上。
下雪?台湾的平地怎么可能下雪?!她是被河水冲到了韩国、日本吗?可是,再怎么夸张也不可能被河水冲到韩国、日本吧?
雪,愈落愈大。
纪薇尔脸色惨白地躺在河边,随便一动,便能听见肩臂上的碎冰滑落地面,所发出的阵阵嘎喳声。
冷毙了。纪薇尔放弃了移动,事实上,她也没力气动了。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纪薇尔旋转着僵硬的颈子,凭着仅存的一丝意志寻找着人。
除了雪之外,什么都没有!空旷大地上,甚至连一盏路灯都看不见,只有月亮直射在雪地上映出的几许亮光。
啊!右前方五百公尺的地方有一幢屋子!屋子里有灯光!
纪薇尔瞇着眼,瞧着远处那幢应该只会出现在歌仔戏里的破旧木屋。
“救命啊……”纪薇尔张开口大喊,不料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听起来像是有气无力的呢喃,冷风呼呼一刮,她的求救声也就被吹散在风雪之中。
“救--”她不能放弃。虽然她的眼皮好重、她的身体好冷、她好想睡觉--
“是妳在喊救命吗?”
一个男声从天而降,惊醒了睡着的纪薇尔,纪薇尔睁大眼一望,眼睛却是再也阖不上了。
她瞪着眼前银发披肩的俊美男人,怀疑自己已经冷到出现幻觉了。
那一头银白长发,那一对清亮如水的眸子、那一张俊秀优美的脸孔,怎么看都像是从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古装人物!天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男啊?
“喂,妳还活着吧?”吉祥壬在全身肿得如同泡水馒头的纪薇尔身边蹲下,托腮打量着她。
是张不错看的瓜子脸,可惜脸色青白,像颗发霉的馒头。他最讨厌吃馒头了!
吉祥壬一咂舌,别开眼,沉思了起来。这种天气,就该吃顿热锅来暖暖身子,鲢鱼豆腐锅为佳,酸菜白肉锅也不错,入口绵密的长生粥尤其是上上选。唉!他是如此怀念徒弟岁平安的好手艺、他是如此想吃东西、他是如此饥肠辘辘啊!
本噜~~吉祥壬摀着饥声大作的肚皮,银白发丝斜披在半边脸颊上,璀亮眼眸半睁微阖着,一身宽大白袍在风中扬起,有种随时要乘风而去的飘逸美感。
唉,屋子里现在只有一堆不能当饭吃的药材,谁来帮他煮上一锅药膳呢?吉祥壬轻启唇,长喟了一口气。
他真好看!纪薇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仍不知他是真是幻。
而且,他的皮肤真好、他的轮廓真优雅,他蹲在皑皑白雪之中沉思的恣态,简直迷死人。纪薇尔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俊颜,一时之间忘了自己仍然身处险境,直到她频频发颤的牙齿提醒了她,她快冷死了,她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可、可以请你扶我到屋子里头吗--谢谢--”说话的同时,也竭力挤出一个微笑,以免在帅哥面前失礼。
“唉,现下我是无能为力了。”吉祥壬在她身边盘腿坐下,一身薄棉袄衫,完全无惧寒意。“我饿到没半点力气扶妳进屋了。除非妳有法子变出食物,否则我们极有可能会一同死于这寒天冻地之中。”
他说的是人话吗?纪薇尔瞪着他红润的气色,嘴角抽搐了二下。
他居然叫一个“真的”快死的人去找食物?纪薇尔愈想愈火,瞳孔因为怒气而瞠大,可惜她没力骂人,否则她绝对骂他骂到他耳膜破裂!
“唉,瞧妳有口难言的样子,就知道妳也没食物,对吧?唉--”吉祥壬支肘托腮,又是一阵哀怨。
“我--食物--”她还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一个见死不救的俊男面前。纪薇尔用力集中濒临涣散的意志,拚命在脑海中寻找“食物”的可能来源。
“我--有巧克力!”纪薇尔蓦地喊出声,声音虽然相当微弱,却充满了一种为生死吶喊、不顾一切的气势。
“巧克力是什么?”吉祥壬低眸看着眼前的泡水馒头姑娘,他的莹眸里迸出火花,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起来。
太妙了!普天之下,居然还有他吉祥壬没吃过的东西!
“你不知道巧克力--”纪薇尔抬起眸,缓缓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她现在究竟是飘流到了什么地方啊?
“对、对、对。我完全不知巧克力是何物!妳还不快快起身,快快拿给我品尝品尝!”吉祥壬拊掌大乐,手舞足蹈地在她周边转起圈来了。
法律有没有规定,见死不救要抓去判死刑?纪薇尔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红光满面的男人,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血压急速升高。
他脑子有病吗?她如果有力气爬起身找食物,刚才干么喊“救命”?
可恶!她绝对不要让这种混蛋活得比她还久!
“如果--你--想吃巧克力的话--就得先把我抱到那幢木屋里--还要给我保暖的衣服--”她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嗄哑之声,表情和嗓音很像被巫婆附身。
“妳要我抱你?”吉祥壬停下所有雀跃之举,惊愕地望着那个圆睁着一双眸,半死不活躺在雪地上的纪薇尔。
他皱了下鼻子,往后狂跳三大步,绕着她的身子转圈圈打量着她。
耙情他太久没到长安,此地民风已变?现下此位姑娘开口要求他抱她进房之大胆举止,已与番邦之女无二异。
唉,果然人长得俊美出众,就是注定要花费些时间来驱逐之徒哪!
吉祥壬悠然长叹一声,伸出长手,将额前的银发往后一拨,孩子气的俊眸里尽是得意之色。
“你给我过来!抱我进去!”纪薇尔集中力气对他大吼。
她快冻死了耶!而他居然还在那里摆出孤芳自赏的样子,简直是欠扁到极点!
“古有明训,男女授受不亲。”他个人以为这句话不过是一句狗屁,可他还满想知道这个姑娘愿意为他的美色牺牲到何等地步。
吉祥壬对她咧嘴一笑,一脸准备看好戏的神态。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机车啊?你是活在哪个年代的老古董啊?救人时,就连人工呼吸都要给他不顾一切亲下去了,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你这只死猴子,不要在我身边跳来跳去,你跳得我头昏想吐!”纪薇尔用尽所有力气,从口中吼出了她的最后一击。
她的双手缓缓地垂落到身侧,陷入了冻寒白雪里--
“妳还有力气骂我死猴子,我瞧妳还挺有生气的嘛。”吉祥壬脸上堆满笑,显然被骂得相当高兴。
纪薇尔闭上双眼,没听见他的声音,也没力气再和他说话了。
好累、好想睡觉--她的气息开始变得缓长,连呼吸都觉得无力了。
“怪姑娘,妳干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还提到什么什么人口呼吸和机车吗?再多说几句怪话来听听嘛!”吉祥壬忙凑到她身边一蹲,瞧见她那双垂放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发青双手。
大事不妙喽。吉祥壬抓抓腮帮子,玩兴全一扫而光了。
他若是再玩下去,这位姑娘的手脚很快便要不保了。
吉祥壬扶起她的腰,她身上的湿气渗透他的衣袖,冻得他也打了个冷哆嗦,他咬着牙,奋力将她整个人的重量揽到他的身上。
纪薇尔睁开眼,迷迷蒙蒙地看到他的俊脸正俯于她脸的正上方,害她呼吸顿时不正常了起来。
“妳重得像头熊。”吉祥壬将她打横抱到胸前,大声抱怨着。
“谢谢你的赞美。”纪薇尔气若游丝地回道。
吉祥壬俊眸一睁,蓦地爆笑出声。
好玩、好玩!他还从没遇过这种能和他在言语间互相嘲讽的姑娘哩!
就像他也没吃过什么劳什子巧克力一样!吉祥壬看着她,黠亮的眼愈益晶莹,愈笑愈大声。
有什么好笑的?纪薇尔在他的笑声中,翻了个白眼。
“记得,妳一进到我的屋子里,我一给妳保暖衣物,妳就要给我巧克力喔。”吉祥壬足尖一蹬,真气一提,抱着她便朝着木屋疾奔。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奔过雪地,甚至没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足迹。
纪薇尔想她的脑子一定是被冻坏了,否则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在飞呢?
她知道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她知道冰雪正扫过她的耳廓,她知道抱着她的男人的灼热体温正在行进间钻入她的皮肤,可她还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在飞?
事实上,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朋友们全都七早八早便结了婚,或者是和男朋友同居了。
因为人在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有一勇健胸膛和一双结实的双臂让自己靠,那感觉简直就像到了天堂啊!
纪薇尔偎着他温暖的厚实胸膛,满足地轻叹了口气后,她握住他胸前的一束银发,“放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