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才刚结束,凌飞扬就一路马不停蹄彷如赶着投胎般,总算在约定的时间内抵达“世纪国际服饰开发公司”。
在她步下公车之际,一部黑色重型机车风驰而至,就在将要撞上她的时候紧急煞车。
好险!就差那么一丁点。
凌飞扬惊魂甫定,难忍心中怒火。
“你是闭着眼睛骑车的吗?”
骑士有些惊愕地望着似曾相识的面孔,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姐,非常对不起。我有急事,如果需要赔偿,请打电话通知我。”机车骑士向她点头道歉,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喂!”凌飞扬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不见骑士的踪影。
“什么嘛!人来人往的,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她嘴里低咒着。将名片随手塞进皮包里,快步跑向她的目的地。
世纪国际服饰开发公司是北部颇具规模的知名厂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埋首苦干,没有人注意她的到来,虽然明知不可能有特殊的待遇,但是被冷落的滋味总是让人难以忍受。
凌飞扬沿着走道东张西望,此时正是制作冬装的旺季,忙碌是必然的事,她闭起眼睛感受周遭弥漫的紧张气氛。
懊死!不专心走路的结果就是——撞到人。
“对不起!我”
凌飞扬抬起头,看见一张清瘦苍白的脸,闪闪熠熠的眼眸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忧郁,那么的深沉不可测。
“小姐,你是公司的同仁吗?”
余棠邑一眼就望见她把世纪当成百货公司逛。
凌飞扬打量他一番之后,仰起自信的下巴。
“暂时还不是,不过等一下可能就是了。”她顽皮的皱皱鼻子。
在没见到她之前,余棠邑曾经想像她是一个文静有礼的端庄淑女,现在可能得要略作修改。
“哦,怎么说?”余棠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稍微融化他眼底的忧郁。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震惊。
凌飞扬充满活力与自信,不只拥有一张动人的脸孔,还有柔和之美。
为什么凌飞扬会和“她”长得如此相似?难道两人之间有某种牵连?
“如果贵公司非常识人,很可能就会录取我,那么很快的我就会成为贵公司的一员。”凌飞扬双臂环抱胸前,直视眼前高大的身影侃侃而谈。
余棠邑忍不住笑出声。她真是可爱,一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神情,不怯场也不紧张,想必家庭一定很单纯。
如果他知道凌飞扬的出身,恐怕要跌破眼镜。
凌飞扬的父亲凌风远,以前在南台湾是有名的帮派头头,只不过是年纪大了转行经商。凌飞扬在他刻意的保护下从不曝光,加上大家对他所知有限,私生活也非常隐密,鲜少人知道单身的他除了有一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儿。
“如果敝公司不识人呢?”余棠邑一改平日严肃的表情,他喜欢逗这个小女孩,而且她是个非常好的对手。
“那将是贵公司的一大损失,而我只不过是无法发挥长才,白白浪费一张履历表和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凌飞扬淡淡的说,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余棠邑暗笑在心中。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那位识人的董事长,脸上不知道会浮现出什么神情?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感受那份惊讶。
他招来一名员工。
“小陈,带凌小姐到董事长办公室。”
小陈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董事长为什么要如此费事的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表明身分不就成了!
或许官大学问也就大吧!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之后,凌飞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刚刚那位是你的上司吗?”她忍不住问道。
瞧他必恭必敬的模样,应该八九不离十。
“答案马上就会揭晓。”小陈笑着离开,留下她在偌大的董事长室里。
透明的玻璃窗外有着蓝天白云,和平鸽展翅从窗前飞过,如果不是高处不胜寒,在顶楼上班应该有另一种风情。
凌飞扬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见余棠邑走进来。
她瞠大铜铃似的杏眼,看着他笔直的走向董事长的座位坐下。
余棠邑靠在椅背上,双手平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问:“你就是凌飞扬?父亲叫凌风远?”
死定了!
罢才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现在冤家路窄被他逮个正着。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继续写履历表。
“我就是凌飞扬,凌风远是我父亲,有问题吗?”
凌飞扬不慌不忙,反正这个剧码从小到大不知演过多少回,自是应对自如。
好在他可能认为只是同名同姓,况且谁会相信凌风远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余棠邑仔细端详着她。
粉红的双颊,修长细致的柳叶眉,双眸耀耀如星,皮肤女敕如玉脂吹弹可破。不过口齿伶俐得有些吓人,录用她之后,日子肯定不寂寞。
“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上班?”凌飞扬早已经是内定人选,所以不会有任何争议。
凌飞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录取,可是这完全不符合她想像中的情节。她原以为会有惊心动魄的激烈竞争,或者一场龙争虎斗,从一大堆的面试人选中逐一淘汰,而她是万中选一的录取者。
“这么简单就录取了?不看作品,不考验实力?”
凌飞扬期待的心情被浇了一大盆冷水,也浇出她憋了一天的火气。
“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信心就全不见了吗?我只不过是不想做一个不识人的老板。”余棠邑扬起嘴角似是在嘲讽。
凌飞扬的怒火倏地爆燃。
懊死的家伙,把她当小孩儿耍着玩吗?
“既然只是想看看我的『尊容』,何苦将面试的时间约在毕业典礼的当天?我为了准时赴约,推掉与同学狂欢的邀约而得罪同学,不但追着公车跑,还险些成了机车的轮下冤魂,这些居然只为了贵公司想见我一面?”
凌飞扬即使发怒的容颜依然柔美,让人不自觉的认为她是娇嗔而非生气。
余棠邑以欣赏的眼光看她的怒颜,心想曾几何时有员工胆敢当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
员工与老板的争执他不是没碰过,许多员工都以此招数想引起老板的注意,如加薪、晋升之类;却没有见过有人在得知自己录取后,不但嫌老板草率、考题太简单,还暴跳如雷?
但是面对这个女孩,他却只觉得抱歉,完全失去他该有的威严。
“很抱歉,人事室并没有通知我,否则我一定会更改面试日期,绝非有意刁难。”余棠邑的歉意十分坦率自然,毫无敷衍作态之嫌。
凌飞扬直勾勾的望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她心目中对老板的印象一直是以负面居多,肯道歉认错已属难事,更别提是如此坦诚自然的态度,于是她释怀了。
“我先回家一趟,三天之后准时上班。”凌飞扬自信的说出,口气不容否决,却又不显得霸道。
余棠邑喜欢这种感觉,也许他缺乏的就是一种叫“自信”的东西。
“可以,三天后直接来这里报到。”
余棠邑看着她直挺挺的背影,所有的愁思烦绪全涌上心头。
二十年了,他拒看所有的女性,完全陷入不能自拔的回忆中。
记得刚回国时,他也曾极度疯狂的寻找她,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直到他心神俱裂的意识到,他即将永远失去他的最爱。
一颗破碎的心被无情的凌迟着,令他无言又抑郁,她居然用消失来惩罚他的离去。
他恨自己的胆小懦弱,屈服在母亲的威严下,放弃一个无怨无悔爱他的女人。所以他现在紧抱重挫的心和千疮百孔的感情,用时间慢慢的修补,以期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会奇迹似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凌飞扬会是这个奇迹吗?
在苦心和毅力被绝望吞噬殆尽之后,他所剩下的无助和悔恨谁能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