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真深深吸进一口气,舒缓胸臆间躁动的惶然不安。她手里提着一篮硕美的水果,战战兢兢地踏进立达机车行。
“哈啰!”连招呼也是战战兢兢。
蹲坐在地上的男子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就继续检查他眼前的摩托车轮胎,压根儿不想理睬她。
即使觉得有些自讨没趣,苏曼真仍努力端着笑脸讲出事先拟好的台词:“我来谢谢你昨天仗义帮忙,这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她递出那一篮水果,却见他没有接过的意思,急忙又说:“我放在旁边好了。”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她决定把水果放在角落的办公桌上。
“拿回去。”他的声音冷冽,足以让气温下降好几度。
他竟连头都不抬一下!苏曼真心里着恼,却仍耐住性子温言软语,佯装着天真无辜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你不喜欢水果?嗳!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啊!小笙说你们男生不会喜欢那些甜点蛋糕,所以我才送水果的啊!”
他把轮胎装回钢圈,淡淡地说:“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要救妳。”确定轮胎与钢圈已经密合,他用充气马达打满气。“妳的车要是撞进来,遭殃的会是我!”因为老板绝不会放过他!
苏曼真红了脸,想起那天自己干的蠢事。要不是他及时伸出援手,她可就要像保龄球一样撞进来了!虽然他直接点明只是顺手帮了她,让她心中不是滋味,但她恩怨分明,该说谢的时候绝不吝惜。
“可是就算你是顺便救了我,我还是要向你道谢啊!不然现在我可能就躺在医院里,换成别人提水果来看我。”
他才没那个精神理她咧,修完这轮胎,还有一个空气滤清器在等着他。那摩托车主人也真糟,这零件平时就该保养清理,偏要等毛病大了才来,不但吃油过重会耗油,差点连引擎也要报销。
“我不用妳道谢,东西拿回去,妳可以走了!”
这话可真惹恼她了!“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是抱着一片真心诚意来耶!竟然得看你这样的脸色!”向来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的份,何时沦落至此?
“哼!”冷哼一声,不想费劲搭理她。拿起螺丝起子、扳手及一些特殊工具,准备拆下空气滤清器。
“我是苍蝇还是蟑螂啊?被你嫌弃成这样?”她不放弃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还真像一只苍蝇!他也没耐性了!“妳很烦!叫妳走妳还不走,不欢迎妳反倒怪起我的脸色来?”
总算他有比较激烈的反应了,她真不习惯被人漠视的滋味。“你好好看着我!我叫苏曼真,你愈不爱我来,我愈偏爱每天来烦你!”从刚刚到现在,这个人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
他从哪招惹来这么个牛皮糖?不想再跟她说话,简直愈说愈“番”!
不自觉地,手上拆解的动作也愈来愈大。
见他不回话,苏曼真索性蹲在一旁,决定跟他耗下去。
一辆B字头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突然在机车行的门口停下来。一名年约四五十岁、头发半白、身穿淡蓝色衬衫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从驾驶座出来,直直地往苏曼真的方向而来。
“小姐!妳怎么跑到这里来?我在校门口找妳找得好着急!”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对苏曼真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车子一出现在她视线范围时,她心里便急喊糟!
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
“是小姐那位罗同学说妳可能在这里,不然我怎么找得到这条巷子?”司机先生的表情带着几分乞求:“小姐,可以走了吗?晚回去被太太知道就不好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一眼仍径自忙自个儿事的男子,她撂下话:“你听着,我还会再来找你,你等着吧!”
待黑头轿车驶离,男子站了起来,注视着刚刚轿车所停的位置。
深凝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悦。
他是招谁惹谁了?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他的个性已经收敛很多,怎会让她放肆地在他耳边叽哩呱啦个没完?
看那女孩的穿著打扮,显是家境不错,还有个专职司机接送,难怪那么蛮横,原来是个骄纵的千金大小姐!他不屑地撇唇。
回头瞄见办公桌上摆着一篮水果,心里的火气又多炙几分。
谁要她留下来?怔怔瞪了几眼,他决定当作没看见,丢给老板。
“真可恶!总觉得自己拿热脸去贴了人家的冷!”苏曼真坐在后座回想刚刚的情况,忍不住重重拍了几下沙发泄恨。
但随即又像消了气的气球,两肩颓丧地垂了下来。
她沮丧地问着前面的司机:“老李,我问你,我很惹人厌吗?”
老李从后照镜看了她一眼,笑笑地说:“怎会?小姐人标致,个性也很活泼开朗,绝对是人见人爱。”
“偏偏他把我当作毒蛇猛兽,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她嘟嚷着。从来,她都是众人的心头宝,无论到哪都吃得开,先别说那些叔叔伯伯阿姨有多宠她,就说从幼儿园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个男同学使尽浑身解数向她献殷懃,哪像那个天杀的混蛋,竟然还说她是白痴……“啊!我忘了今天去找他的重要目的了!”
老李被她吓了一跳,幸好他开车技术了得,否则方向盘早打转半圈了。
苏曼真很懊恼地瞪着老李。“老李,都是你!在那边催什么催?”她嘟着嘴娇嗔道:“我要跟他澄清我才不是白痴呢!”
老李只能苦笑。“小姐,妳若真的像妳撂下的话那样,每天去缠他,就算人家不当妳是白痴,也要当妳是疯子了!”
“老李!”竟敢这样亏她?“你想回家吃自己是不是?”
看到老李噤若寒蝉,她才偷偷吐了个舌头。
老李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人,向来就疼她,虽然是他们家请的司机,可是她都当他是叔叔般亲爱,也因为他们亲,她才爱跟他撒娇,爱跟他嬉闹。
经他这么一提醒,想想自己在机车行的表现,也确实失常。“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被气疯了才那样说。”
从后照镜看着他们这位宝贝大小姐,他无奈地说:“话又说回来啊,小姐妳哪有什么时间再去找他?太太早就交代过,妳一有空堂就得把妳接回宅里,有课再送妳回学校哪!”
老李这一番话,让她愁起了眉,化成幽怨。微微偏过头,忽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神一转,倾身将手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说:“老李,你有没有小孩?”
“有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真奇怪,小姐不是很清楚吗?小时候还跟他们一起玩呢!怎么还问?但他还是照实回答。
“那他们有没有读过大学?”
他继续答道:“嗯,儿子已经大学毕业,现在正在当兵;女儿跟小姐同年,在南部读书。”
“他们有参加什么营队活动、社团活动之类吧?”
说起一双儿女,做父亲的难免浮现骄傲的笑容。也点点头:“有啊!他们有参加社团,结果忙社团忙到每年寒暑假都不见人影。”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苏曼真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那他们有像我一样,每一节空堂都得回家?就算只有一个小时,回家以后坐不到十分钟又得出门,也仍然得这样来回奔波?然后来到学校除了上课,没有其它活动?”连声音也是悲情十足,哀怨得很。“老李!我已经过了一年这样的生活,还曾经惨到被保镖跟得寸步不离,一点个人自由都没有!我好想要好好享受我的青春、我灿烂的大学生活哪!”
老李额上的皱纹打了几折,轻声说道:“小姐,他们的身分跟妳不能比。”
“有什么不能比?还不是人生父母养?”有些赌气地。
唉!那年小姐年纪小,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她忘得好,但对先生太太而言,却是绝不能重演的梦魇!这事不能跟小姐明说,免得勾起她的回忆。他也只能拐个弯:
“小姐,以先生太太的身价,妳可是很多歹徒觊觎的对象!而且太太会这么规定,除了安全问题,也怕小姐勿交损友,或者交友情况太复杂。”
“结果害我一点自由都没有!连朋友都交不到!”这就是她最可怜的地方,从小妈咪老限制她这呀那的,她上大学后,更变本加厉,连要跟小笙出去看电影,也得报备,没获准休想出门,就别说什么联谊出游的,她是连一次都不曾有过!她妈咪看管她严得像怕她被人一口吞了似。别人羡慕她出入都有轿车接送,殊不知这就等同另一种形式的禁足。她真的不懂,她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她不懂得保护自己吗?就因为怕她误交损友或是被歹人觊觎,而限制她的行动,岂不是削足适履了?她如果是娇贵的温室花朵,也是因为这种过度畸形的保护所惯养出来的!
“那位罗同学不是跟小姐满要好吗?”太太他们对小姐的保护也许太过了,但还不至于让她交不到朋友吧?至少每次他接小姐,都会看见那位罗同学在旁边。
苏曼真哼道:“她是异数啦!我跟同学的交集就只有在课堂的时候,是她每次上课都坐在我旁边,我们才熟起来啊!其它的班上几十位同学,我连名字都记不下来,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一定当我是高傲的千金大小姐!”肯定是的,班上系上什么活动都不参加的人,不被人说是孤傲,也要被人当作自闭了!
老李微微叹口气。“总之,请小姐相信先生太太他们所做的都是为小姐好!”
她不以为然,抿着唇,杏眼又是溜溜一转,瞬时一扫阴霾,豁然开朗地说:“这样好了!老李,我跟你打个商量,以后你每天固定在五点来接我下课就好,其它时候就不要来了!”
“这怎么行?妳要我怎么跟太太交代?”
“我妈咪她不会知道啦!她整天不在家,忙着她的工作跟应酬都不够,哪来时间查我空堂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只要我六点前赶回去吃晚餐,她绝不会发现!”
“还是不行!”老李很坚决地,他可不能拿他的饭碗开玩笑哪!
苏曼真轻噫一声。“我不说,你不说,只要再跟陈嫂说好,她那么疼我,绝对没问题,这样一定能瞒得过我妈咪!至于其它佣人,他们都各忙各的,也不会注意到我什么时候该在家里,什么时候在上课!”愈想就愈觉得这招可行!
“真这么做了,要是东窗事发,小姐妳顶多是被太太骂一顿,可是我们做下人的就不同了!这可关系到我跟陈嫂的饭碗哪!”这就是形势比人强的地方,纵使也觉得太太对小姐的限制有些太过,但还是不敢附和小姐,再怎么说,他的儿子女儿还没独立,还得靠他养呢!
“要真是这样,我会一肩担下来,绝不连累你们!”她真想拍胸脯保证。
老李仍然摇着头。
苏曼真不放弃,干脆撒娇跟哀兵政策并用:“好嘛好嘛!老李最疼我了!难道你忍心看我不能跟你儿子女儿一样尽情享受大学生的生活?那些课余活动才是大学生涯的精华啊!”
老李从后照镜定定地看着苏曼真,而后才重重地叹了声:“唉,小姐,我真拿妳没辙!可是妳要答应我,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别乱交朋友!”
“耶!”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老李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有分寸!”大人就是那么爱操心,怎么说她也是成年人,早有足够的能力来判断是非黑白。
“妳真要参加这个社团?”罗筑笙拿着苏曼真的入社单,看着上面的社团名称,很怀疑地再问一次,就盼她能改变主意。
“对!”无奈苏曼真就是违她所愿,很坚定地点头。
罗筑笙嘴角抽搐,灰败的表情只差没写上“妳真是好样”,连嘴里也碎碎念着:“女人的执念真可怕!”
苏曼真皱了皱鼻子,很不满地:“妳到底要不要跟我同进退?”
真是够了,她想要找她作伴一起入社,可是自她知道之后,就一直问她:“妳是不是疯了?”“妳没病吧?”“那天妳的脑子真的没被摔坏?”“还是说被吓坏了?”不过就是参加个社团,有那么好讶异的吗?
罗筑笙无奈地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义无反顾。啧!真是勿交损友!”
“这个社团有什么不好?可以让妳多长些知识耶!”她亲爱的同学就这么一副误上贼船的模样,真让她想喊冤。
罗筑笙耸耸肩,不置可否,转了个她比较有兴趣的话题:“我倒是比较好奇,妳真的说服了妳家司机跟管家不再下课铃声响就抓妳回去?”
“当然啦,他们都疼我嘛!苞他们撒娇一下就拗不过我喽!”带着胜利、骄傲的表情,她炫耀道。
“可是问题应该是在妳妈妈身上吧?”别怪她幸灾乐祸,她说的是事实。
“一步一步慢慢来喽!时机到了,我自会说服我爹地跟妈咪的。”她如果能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话,说服他们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希望如此。”
“我的入社单就麻烦妳一起帮我交喽!”她指着罗筑笙手上那一张单子。
“离五点还有一段时间,妳又要去找机车男?”果然,女人的执念真可怕!
“谁教他那么可恶,居然敢不甩我?!我非要他看清楚我不可!再说,我还要跟他澄清我不是白痴!”
倔傲的公主可容不得任何的错待。
“是是是,从早上就一直念着这件事,要去就赶快去!连他姓啥叫啥都不晓得,妳去再多次,他也不会对妳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这可是身为同学的忠告。
“谁说的?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和善待我!”就看谁耗得久!
宣示完之后,骄傲的公主转身寻她的目标去。
罗筑笙看着苏曼真远去的背影频频摇头,现在上演的是哪一出戏?娇娇千金女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娇贵的自尊心受创,所以展开征服的行动?不知道是哪一方能坚持下去,她倒是兴致盎然地想看到结局啊!
立达机车行
“嗨,我又来了!”苏曼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上次来,即使他态度不佳,但她毕竟心怀感激,所以她端着小心翼翼、必恭必敬的态度;而现在既已决心要跟他杠上了,她自然也不再收敛她的脾气,直剌剌地就堵在他面前。
他不想理她的,却偏偏忍不下心头的一把火,遂恶声恶气地:“妳这次又想做什么?”
苏曼真挑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我说过,只要我有空就会过来。”
一再挑战他的耐性,真是令人火大!“妳到底要怎样才甘心?我真不懂,妳到底想要什么?我和妳不过是萍水相逢,妳何必如此?”丢下手中的火星塞,努力挤出穷凶恶极的面孔对她。
“我……”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吓!他终于肯看她一眼了,可是很凶!“这次我是来澄清一件事。”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又吞了一口口水。“我不是白痴!”
啥?没头没脑,她是不是白痴关他屁事,这个欠扁的女人!
“你不记得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可恶!害她牵肠挂肚那么久,结果这混蛋居然不记得了?!“那天你帮了我,我本想向你道谢,可是我还没开口说句完整的话,你却对我说:『妳是白痴吗?』”她噘着嘴。“你想起来了吧?”
喔!原来是说这个!他扯扯嘴角。她脑筋有问题啊?随口说说的话,她还记这么久?不过--“妳不是白痴?”他嗤笑一声,很不客气地。“我应该换个说法。妳嘛!只是个连摩托车煞车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白痴。”
他!变本加厉,愈说愈可恶!是!她是不会骑摩托车,但这也不足以让他开口闭口骂她白痴吧?
她气鼓了双颊,忿忿地为自己辩解:“你真过份耶!我不知道摩托车的煞车在哪里,可是情由可原!从小到大,我碰都没碰过摩托车,哪里知道把手外面那两根铁条就是煞车,还可以扳?”
他两手环胸,不屑地回道:“没骑过摩托车也骑过脚踏车吧?骑过脚踏车就知道妳所说的那两根铁条就是煞车。”
“我的确连脚踏车也没骑过啊!”她为自己喊冤。
他很夸张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妳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嘛!我想妳出门都是专人接送坐轿车,肯定连吃饭也是专人捧到妳面前喂妳吃。好呀!妳已经澄清妳不是天生的白痴,而是被养出来的白痴,妳可以走啦!”
这个人怎么这样?“你,没礼貌!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顿时,他周身的气压骤变,让她以为身处飞沙走石的暴风圈中,他的脸色像结了层冰,显得非常僵硬,汗衫下的肌肉则纠结偾张,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心惊胆跳,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急忙说道:“我……我说的话也许过份了点,可是……可是是你先挑衅我的耶!”
“妳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挑衅妳!”他瞇眼警告,浑身气息宛若来自地狱的使者。
“你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机车行,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虽然震慑于他的怒气,但大小姐脾气一旦发作,即使知道情况不利于自己,她仍不知死活地回嘴。
他不再答腔,只眼神凶狠地像要将她千刀万剐,双手紧贴在身侧,时而张爪,时又握拳,显见他正极度忍耐。
真想给她个教训……
天!他的手指关节啪答作响,就像电影演的那样!他是不是想打她啊?他要真的一拳揍过来该怎么办啊?哇!她努力摀住耳朵紧闭眼睛大喊:
“啊!使用暴力最可耻!打女人更是其中之最!可耻中的可耻!”
时间缓缓流逝,想象中的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再睁开另一只眼睛,见他已走开,正耍弄着她可能永远也弄不懂的工具与零件。
他不理她了?是不想理还是不屑理?
突然有种淡淡的悲哀感升起。
她是谁?她可是爹地妈咪手上捧着的心肝宝贝耶!可是现在为什么要跟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生气?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来这种黑黑脏脏、平常连想都不会想来的地方,而尊严又不知道被他践踏了几回?
也都是自己自找的,明知道他不欢迎,却偏要厚着脸皮来!
“我真的那么惹你讨厌吗?”不自禁地问出心里疑问,软软的声音有几分怨。
他像是没听到,埋头做自己的事。
她又在自取其辱了吧?人家根本把她当作透明人!
好想转身离去,识趣点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些面子,可是、可是--既然选择踏进了这里,她就是打死不退!她不允许有人这样对她!不允许有人视她为无物!避她被认为是死缠烂打的苍蝇还是牛皮糖!
拍拍自己的脸颊,彷佛这样就能让脸皮变厚点,继续抵挡他伤人的冷漠。
重新武装过后,她又开始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工作似乎挺辛苦的,每次来总看他拆东拆西,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但是却逐渐勾起她的好奇。
“我可以待在旁边看你工作吗?”她问,心里却也明白她问的真多余,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嘛!
但不管!就算死撑着面子,她也硬要黏着他!
他终于抬头,只不过又是一个凶恶的眼神直射她。
她起先被他瞪得心生胆怯,后又想,她可不能这样就输了气势、打退堂鼓,于是挺起胸膛,也回瞪起他来。
不知是她这模样让他见了好笑还是怎样,他微挑眉,傲慢地开口:
“反正妳都说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上门来的就是客人。既然妳是客人,要走要留都随妳便,只不过我很忙,恕不招待了!”话落,他也真的回到他的零件堆中,摆明不想再跟她费唇舌。
“喂!难道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得寸进尺啊她!这回,他头也不抬:“难不成『您』还想要我奉茶是吧?”他特地加重了“您”字语气,又接着说:“对了,敢问贵客是来修车还是看车呢?”
她当场怔愣,无话可说。
她又能说什么?感觉像被括了两巴掌!
那言语之间的暗示,彷佛在说,她不是捧钱上门来作买卖的客人,只是个专门来找他碴的闲人,凭什么端着客人的架子?
偏偏她就是--只为他而来!
而他,不欢迎她!
比起酷酷不理会她的他,或是方才发火的他,这个皮皮的他却暗里将她刮得遍体鳞伤,让她无法招架!
“我真的很忙,没什么事的话,请自便!”他又一记回马枪。
她收拾起破碎的自尊,勉强撑起最后一丝尊严,好象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你忙!我……”她怎样?模模鼻子自认没趣地走吗?才刚想自己是打死不退,现在就要放弃吗?可是他……真的让她好挫折!“我下次再来打扰!”慌忙地留下这话,她似是落荒而逃。
她的脸皮毕竟不是无坚不摧啊!
可是,她也不是容易死心的人,她不会也不想就此弃械!此回暂且休兵,等下回她的装甲强化了,她一定要他另眼相待!
“中邪了!”罗筑笙凉凉地翻着厚重的原文书。“我说,妳一定是中邪了!”
苏曼真轻蔑地睨了她一眼。“鬼扯!”
“不然呢?”罗筑笙回敬她白眼。“妳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却对他念念不忘,还三番两次登门找人,这是为什么?若说是为了道谢,目的也早达成了;若是为了平反他说妳是白痴的事情,妳也表达过妳的不满啦,还继续想着他做啥?”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她忿忿地说。
喔!丙然是因为公主的自尊心受损了!“那更不用去理会他啊!我说公主殿下啊,这世上有多少人等着妳垂青?既然酷哥摆明不想跟妳有牵扯,妳又何必拿妳贵为公主的尊容去贴他的冷呢?”不过高傲的公主肯定也没好脸色给酷哥看。这么一来这两人该是相看两相厌吧?既然如此,又何必这么殷憋地去找人吵架呢?呴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公主同学有吵架的癖好。
“啊!讨厌讨厌!”苏曼真突然发狂似地蒙起头。“我不知道啦!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要我去找他、去接近他,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好象有一种我找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就在他身上!”
“还冥冥之中呢!”罗筑笙呵呵直笑。“我就说吧,妳中邪了!”
“喂!我在跟妳说正经的耶!”她怎么会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朋友?
“好吧!那我问妳,妳在找什么东西?”依她要求,她正经地问。
“就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可是依照她同学的述叙听来,倒像是她遗落了芳心在人家身上呢!但这可能吗?一见钟情?公主对……嗯,机车男?
“我该怎么办?”苏曼真蹙着眉,幽怨。
“不要想他、不要找他,将这一切拋诸脑后,要是妳做不到这些的话……”她拍拍她的肩,聊表慰意。“我也只能说,自求多福,多保重喽!”不是她没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而是这种事旁人很难插得上手。
为情伤心,可是很折磨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