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阳光普照,熟悉的喷水池畔,软软的语调在耳际缭绕,凉风吹拂,像是罩上一层透明的舞衣,让人心在不知不觉中轻松起来。
“姿妤,长大后嫁给我好吗?”
小男孩轻轻执起小女孩的手,把她的小手视为珍宝似地握在自己的双手间,期许她一个点头答应。
小女孩果然没让他失望,绽出一抹可爱的笑颜,轻轻地点了一个头,开口答应道:“我愿意嫁给你。”
“太好了。”男孩开心地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婆了,我一定会很疼你很疼你,我发誓。”
“你说的喔!”女孩含羞而笑。
一朵情窦初开的小花在两人心中缓缓绽放,甜蜜了彼此心头上那股互相依赖的感觉。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小女孩问道。
“因为你很漂亮、很可爱,像个小鲍主。”
“可是……”小女孩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
“怎么了?”看见女孩的反应,他有些着急。
“如果长大以后,我不像现在这样可爱、漂亮,你还会喜欢我吗?”小女孩的烦恼已经明白地说出。
男孩笑了笑,保证道:“我还是会喜欢你,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小鲍主。”
“真的吗?”
小女孩回过头来,长而弯翘的睫毛上下眨了眨。
“当然是真的。”
听到他的回答,小女孩开心地笑了,男孩想和女孩一起露出开心的笑容,但是小女孩愈笑愈开心,嘴也张得愈大,两排银色的牙套很不客气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受到一些震撼!
“你、你的牙齿——”
小女孩原本绑成公主头的长发突然变短、不停地变短,最后变成男生头,圆圆胖胖的手和脚不停地抽长,身体也不断地改变……
“嗄?!”
小男孩吓得跌倒在地,惶恐地往后退去。
小女孩开心地大笑着,最后盯着他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男孩猛摇着头,喊出声来:“不要——”
☆☆☆
“子道、子道!”姿妤很不放心地回头问医生:“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真的没关系吗?”
“可能是做梦吧。”医生笑道:“我刚才替他打了退烧针,也帮他量过体温,已经烧退不少,放心吧。”
医生收拾好医箱,将退烧剂交给一旁的女佣。
“如果他还有继续发烧,再让他吃药。”
“谢谢医生,小如,叫小周开车送医生回去。”
“是。”
医生离开后,楼子道也慢慢转醒,他感到满头大汗,为梦中那场奇异的“谈情说爱”打起一股冷颤。
“你醒了?”姿妤高兴地露出笑容。
谭父和谭母相视而笑,对两个年轻人说道:“这么久没见面,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你们慢慢聊吧,我们先出去。”’
谭父、谭母离开房间之后,姿妤立刻坐到床边,冲着楼子道直发笑。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看着她靠近自己,他心底多少有些排斥,但是碍于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反而不晓得该如何阻止她的亲近。
“我怎么了?”他露出一脸苦笑地问。
“你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
“生病?”
“对呀,你发高烧呢!所以才会昏倒,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和我重逢太开心了,才会晕倒。”
楼子道微微别过眼神,个性活泼大方的她,并没有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目光。
“其实我今天睡过头了,因为昨天突然灵感大发,为了画一幅水彩画,所以彻夜未眠,没想到在机场又与你正面错过。”
“你会画画?”
“嗯,我是艺术学院毕业的,现在开了一家画廊,我看明天好了,再带你到我的画廊参观。”她自己做了决定,没有询问他的意思。
楼子道虽然沉默,但是唇角自始至终扬着一个小弧度,保持着有些窒闷的和善外表。
“今天真是对不起,不仅是接机迟到,又在机场撞到你,甚至还动手接了你一拳——唉呀!反正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她很少得罪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道歉比较好。
“你今天去机场,是要替我接机?”
“当然。”她笑:“要不然我没事去机场吧嘛?”
“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她又点点头。
“你有收到我的信?”
“有啊,而且我还把你寄来的信私吞了,甚至没有告诉我爸妈和那些亲朋好友你今天要回来的消息。”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下飞机会显得这么冷清,若没有经过她的解释,还以为根本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不过我真的很猪头,在机场遇到你,却又不认得你,白白错过了替你接机的机会。”
楼子道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也算是有替我接机了。”
“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很愧疚。”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哪有人会动手打十五年不见的青梅竹马呢?”
看她一脸歉意,他不禁在心里思索自己今日在机场与她发生争执的行为,真是太失态了。
“你不是叫我别放在心上?就当作没这回事,我们都别想了。”
姿妤点点头,开心地笑出声音。
她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声,悦动了他的耳朵和听觉。
十五年不见,他与她之间存在着一股陌生,但是她对他的态度却像是他们从来没分开过似地,热情得可以。
“唉!你还记得安德他们吗?还有如苹她们。”
“还好,没什么印象。”老实说,他也不记得现在的她,在他的脑海中,他只记得那个绑公主头的小女孩。
“我再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回来的消息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她总不能一直独占这好事吧?
楼子道虽然不知道姿妤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对他的亲切与和善。
因为这样,所以他更不知道如何拒绝她的接近。
他们以前曾经是那样的无话不谈,为什么十五年过去,他对她的感觉竟然会变成荒腔走板?
楼子道静默地听着她扯着东南西北大聊特聊,偶尔回答她几句话,话题就不断地继续下去。
此时此刻,他心中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
“好啦!老陈,把钥匙交给我嘛。”姿妤一脸恳切地央求着。“不要让我爸知道不就得了?”
“这……可是……”
老陈一手握着花洒向花圃洒水,满心为难。
他是谭家的老管事了,也替先生、太太和大小姐开车三十年有余,谭家上上下下对他多少都有些敬让。
大小姐尊敬他是长辈,让他非常感动,但是大小姐现在所提出来的要求,他实在不敢答应。
“或许等会儿先生要用车。”
“我家又不是只有一台车,你给我跑车的钥匙。”
“不行呐……”那真是太危险了!
大小姐本来对开车一直不感兴趣,谁知道某一天大小姐心血来潮,叫他教她开车,这一学——怪怪,不得了!大小姐居然开车开出浓厚的兴致来,每天跟他吵着要开车,但是又偏偏开车技术烂到家,不是撞树就是撞壁,在在险象环生,搞得家里每辆价值不菲的名车时常要送修保养厂不可。
既然知道大小姐开车时的恶形恶状,他怎么能放心地将车子交给她呢?何况老爷也交代过他,不能让大小姐私自开车。
大小姐可是千金之躯呐,如果受了伤怎么办?
老陈在心里嘀咕着。
“要不然我让子道开车,你总可以放心把钥匙交给我吧?”她自动提出条件,一定要老陈拿出车钥匙不可。
“子道少爷刚从外国回来,行吗?”
不是他老陈爱操心,而是不得不担心大小姐和子道少爷的性命安危,他们两位可都是未来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呢!
“他当然行,而且外国人开车比我们台湾人还快,你不知道池们外国的高速公路时速都是破百以上吗?哪像我们还规定下限六十、上限九十,真是笑死人了。”姿妤大声说道。
“大小姐没骗我?”老陈半信半疑地问。
她头一点,立刻伸出手。“快点把钥匙给我。”
“唉!好吧。”老陈关上水柱,探进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拿下其中一把车钥匙给她。
姿妤接过钥匙,蹦蹦跳跳地往屋里去,直接来到子道居住的客房,带着神秘的微笑道:“子道,你看这是什么?”
她拎着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楼子道正好在整理衣着,打算独自搭计程车到四处逛逛,毕竟十五年没回来台湾了,他确实有重新认识这块土地的必要。
姿妤恰巧在他准备动身时闯了进来,看着她一脸充满朝气的笑容,手中还拿着车钥匙和中控锁在半空中晃荡,他心里真的有不小的感叹。
瞧她穿着样式简单的便服,虽然不花俏是好事,但是过于利落的打扮,只会让人觉得她看起来更像个大男孩而已。
“这是车钥匙,今天外头天气不错,有一个大太阳,你想不想去哪里兜兜风?”她问得很直接。
一个女人到了二十五岁,却仍然没有半点性感之处,或许很可悲,但是她总觉得笑得大声、说得直接才是最真实的她!
“不用麻烦你了,我正想自己出去走走。”他很自然地回应她一抹客气的笑容,也顺势推拒她的约会。
他可不想跟一个男人婆约会,不仅破坏了心情,也将会把所有美好的事物燃烧殆尽。
“这哪是麻烦呢?”她开心地笑,将钥匙在半空中上下抛了抛,最后紧握在手心。
“你应该忙着创作。”
“创作需要灵感,但是我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到处玩,创作就先搁在一旁吧。”她走上前伸手揽住他的手,一切的举止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没有刻意,也没有矫柔做作。
楼子道微怔。
对于她看似粗线条的个性,竟然觉得不讨厌——
通常只要他觉得不讨厌的,几乎就是代表着喜欢,而他现在的心境是复杂难懂,一方面期盼着与当年的小鲍主团聚,继续蕴谱当初未完成的恋曲,但是当事实造成幻想中的打击后,他已经跌入大失所望的谷底。
而现在他居然惊觉到,自己仍然是不排斥她?
亦是他只是顾念着过去的情分,所以即使心中对她真的感到失望,也不好太直接表态……
这是有可能的原因。
“走吧。”
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姿妤拉着子道兴奋地往车库走去,一路上,子道仍然努力地想找完美又委婉的借口拒绝。
“我的行程毫无目的,不知道要上哪逛,你会感到无趣。”
“那样才好玩,哪里无趣?随便走、随便玩嘛!临时想到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多快乐。”
她半推着他坐进副驾驶座。
“你要开车?”
她径自坐进驾驶座,插进钥匙,发动车子,对子道献出一笑,拍拍胸口道:“我的技术好得没话说。”
楼子道真的是很不情愿地坐上她的车,但是既然已经坐上车了,至少要维持一下风度。
她让他童年的美好回忆彻底破灭,他不能跟她一样,让回忆变得骇人!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是个优雅的王子。
“坐稳了。”
车库的拉卷铁门缓缓升起,她踩着油门,伸手将排档杆推至前进的位置,倏地,整辆银色发亮的保时捷跑车像一头猛豹似地冲了出去!
刹那间,楼子道坐在副驾驶座里,脑袋一片空白——
当银色跑车甩了一个漂亮的尾巴,消失在宁静的谭家华宅大门之后,老陈气喘吁吁地从人造花圃那端追了出来,口中还径自大声地呐喊着:“大小姐!你怎么能骗我呢?!”
看到那种不要命的开车方式,就可以知道驾驶人是何方神圣了。
“唉!可怜的子道少爷……”
大小姐开的那辆车可不是驾训班的教练车,副驾驶座可没有安设脚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