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虽然昨晚古筱亚有提过,会有一些亲戚小孩趁着暑假来习武,但是……这个数量会不会太多了点啊?!
梁掠看着眼前二十来个身着整齐道服的小萝卜头们,团团围住迸筱亚,绕着她亲亲热热地喊着“筱亚姐姐”,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挤到圈圈外,只能远远看着她在小萝卜头的包围下,不但露出可爱的笑容,还一个个模小萝卜头的脑袋。
那股亲热劲儿,瞬间就把梁掠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梁掠拧眉,很不习惯自己这么被人忽略。尤其是古筱亚,自从她被小萝卜头包围后,就再也没正眼瞧他一眼。
梁掠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酸。
意识到自己的感觉,梁掠立刻甩头赶走这个荒唐的想法,他怎么可能去嫉妒一群还不到他腰际的小萝卜头呢?
想他梁掠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只要站出去,还怕没有一堆女人倒贴上来吗?他干嘛为一个小女人的小小忽视而发酸?
不过……他现在好像真的有些不是滋味耶。
唉,谁教他喜欢上那个小女人了呢?被喜欢的人忽略当然不是滋味啦。
“总经理、总经理?”
梁掠回过神,古筱亚不知何时走回他身边,但她身后依然黏着一长串的小萝卜头,一个个睁大眼瞧梁掠这个陌生人。
“有事吗?”
“我们要去溪边玩,你要不要一起来?”她笑着提出邀约,就当是做做好事吧,如果放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瞬间被她那票亲戚吞掉。
“『我们』?”梁掠怀疑地看向那一票小表。
“筱亚姐姐,决定好了没?跟我们一起去玩嘛!”几个没耐性的小孩已经开始喧闹,非吵着“筱亚姐姐”一起去玩。
也不知是不是梁掠的错觉,虽然这票小萝卜头里有男有女,但最接近古筱亚的那几个,竟全都是小男生。
那些个小男生不是抱着她的左右手,就是紧靠在她身边,还有志一同地对梁掠抛出敌视的眼神,很明显地,他们把他当成“来抢筱亚姐姐的人”。
这票小表……梁掠直感觉到额上的青筋狂跳,尤其当其中一个小表居然还抱住了古筱亚的纤腰,让他差点直接动手把那小表的手拍掉。
为什么他必须对一群小表吃醋呢?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是“吃醋”,梁掠实在很想为自己叫屈,想他梁掠受多少女人欢迎,只要他招招手,女友候选人大概足以排满一○一大楼了,现在却为了古筱亚留在台南,吃一群小表的醋……
“好热喔,你们不要一直抱着我嘛。”小孩子的体温高,才被抱个几秒钟,古筱亚就直呼吃不消,这种像在夏天抱暖炉的滋味,她是绝对无福消受。
知道她怕热,孩子们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了手。
见状,梁掠的唇角扬起浅浅的弧线。呵呵,被嫌弃了吧。
虽然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挺蠢的,但他实在无法抑制这飞扬的心情。
“总经理,考虑得如何?要不要跟我们去溪边玩?”跟她出去玩可是有好无坏的,至少可以逃过亲戚们的相亲攻势。
阿章那边是已经确定沦陷了,刚刚在吃早餐之前,她就看到阿章满是兴味地看着亲戚们提供的相亲照片……
这么说起来,说不定梁掠本身也不排斥带个南部姑娘回家。她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呢?以为自己不想相亲,就认为别人也不想相亲?
正当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搭上。她转头,看到梁掠态若自然地问道:“不是说要去溪边玩吗?还不走?”
“好……我们走吧。”
他的态度太过光明正大,让古筱亚只能呆呆地点头,她提脚走向溪边,却不住低头瞄着还搁在她肩头上的大掌,呃……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总经理,你的手……”古筱亚指指她肩头上的大掌,暗示他该把手收回了。
“我的头还有点痛,就麻烦妳暂时当我的拐杖吧。”梁掠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谎。
“头痛?”听他这么一说,古筱亚还以为昨晚的重击真留下什么问题,连忙紧张地问道:“总经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哇,惨了惨了,如果真让梁掠得了什么无法挽救的后遗症,就算是把她卖了,也赔不出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啊。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昏,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或许可以舒缓症状。”梁掠微笑着为古筱亚挖了个坑等她自己跳下。“如果妳这么担心的话,等等就跟在我身边,这样一来,如果我有什么不舒服,妳也可以马上发现。”
“嗯,我一定不会乱跑的。”
迸筱亚连连点头,再也无心注意梁掠的手还搁在她的肩上。
小表们,看到没有,接近心上人的手法要漂亮些。梁掠示威似的对身后那票小男生微笑,满意地得到更多既羡慕又嫉妒的眼光。
那条溪离古家不远。
与其说是溪,充其量也只能说是道细长的小水流。
水不深,甚至连小孩子的小腿肚都不及,最深的地方据说也仅到膝盖而已,难怪古家的人放心就让两个大人带着二十来个小孩出去玩。
迸筱亚尽责地陪在梁掠身边,而没有下去玩,仅是月兑掉鞋袜,让细白的脚丫子泡泡水,消消暑气。
“哇,好凉快!”冰凉的溪水冻得她小脸揪成一团,但脸上净是愉快的表情,天气虽热,但光是这样泡泡水,就让人暑气全消。
还是回到老家好啊,台北太闷太热了,每到夏天就让她觉得自己随时会中暑似的……如果没有家里那票逼婚军团的话,她也很乐意常常回老家啊。
只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她还是继续窝在台北躲避逼婚吧。
“喂!不准跑到我的视线外喔,让我抓到不听话的,明天就准备练上三个小时的基本功。”
丢出警告语,古筱亚的基本责任就算了了。见梁掠拣了块溪边大石坐下,她也挨在他的身边坐下,一双细白的脚丫子还是泡在溪水里。
“水很凉喔,总经理,你要不要也来泡泡水?”
迸筱亚开心地笑着,虽然不能下去玩,但泡泡水也是很过瘾的。然后她眼尖的发现有几个孩子在岩石堆间跳来跳去!
“那边那几个,不准在石头上跳,很危险知不知道?!”她一手插腰,指挥着玩得正起劲的小萝卜头远离危险区域。
在这里,虽然不用担心水深危险,但满地遍布的大岩小石却是真正需要注意的,因为溪水并不湍急,溪边的石头反而容易积生青苔,如果不小心脚滑摔倒,反而很更易受伤。
确定小萝卜头们都离开危险区域,古筱亚才又放心地坐回梁掠身边,她放松地用脚轻轻踢水,仰头看着蓝天白云。
“如果我家里没有那票逼婚军团,我其实很乐意常常回家的。”她转头看着梁掠,俏皮地吐吐舌。“不过呢,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你昨天没答应来我家小住两天的话,今天我也不可能享受这么悠哉的时光,因为我一定是被抓着到处相亲。”她绝对相信她老爸有本事在一夜之间帮她安排好相亲宴。
“妳很讨厌相亲?”
“讨厌死了。”或许是因为回乡的关系,古筱亚今天在面对梁掠时,格外的轻松自在,在抛开了“上司与下属”的隔阂之后,她的笑容也显得特别开朗。
“就不知道我那老爸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逼着我早早结婚呢?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有好多好多没见过的人事物,为什么要这么快把自己的一生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呢?这样很浪费耶。”
“浪费?”梁掠失笑。她总会有些惊人的言语,这大概是他受她吸引的其中一项原因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逗笑他的。
“当然是种浪费啊,如果我肯乖乖相亲结婚的话,就不会在台北工作,当然也没机会认识你啰。那我就永远都不会晓得『原来有钱人也可以很平易近人』,更不会知道『原来我当总经理秘书其实还挺称职的』。”
迸筱亚扬着大大的笑容夸奖自己,半点也不觉得害臊。
老爸总说女孩子只要嫁人,然后倚靠老公就好了,加上她自己以前的工作一直都是小职员,所以她对于“是否能靠自己活出一片天”总抱着些疑惑。
但梁掠却给了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成为他的秘书之后,虽然工作又多又忙,而她总算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绝不仅仅是个小职员。
这下子她更有信心对抗老爸的逼婚大计。
“还有还有,如果我不留在台北的话,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对赛车很感兴趣呢。那一次在修车厂看到你开着赛车的模样,又酷又帅的,害我回家后常常巴在电视前看赛车的转播。如果哪天我请假就为了出国看车赛的话……亲爱的老板,你一定要准假喔。”古筱亚调皮地笑着请求。
“我开车很帅?我记得某人那时明明说自己一定是弄错了,绝不是称赞我开车技术好啊,怎么现在改口了?”梁掠故意逗她。
“啊啊……人家那时候正在气头上嘛。”古筱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很讨厌你啊,躲着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被你赛车场上的英姿,给迷得连带喜欢上赛车了?”
这种事很丢脸耶,怎么可能让当时被视做讨厌鬼的梁掠知道呢。
虽然现在讲出来还是挺丢脸的,但自己早就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当他是朋友了,所以在朋友面前丢脸一下无妨。
“总面言之,如果我乖乖相亲结婚的话,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么一想,不就是很浪费的事吗?可能有的璀璨人生就没有了,只能被绑在婚姻里头,光想就觉得好无聊。”她瘪瘪嘴,撒娇的意味很浓。
经过昨晚的闲聊,她不再只将梁掠当成上司、或是一个她曾经讨厌过的人,反而当成一个可以放心谈天的好朋友。
“妳就这么笃定结婚不好吗?”她该不会是独身主义者吧?瞧她排斥相亲排斥成这样,该不会连男朋友都不愿意交吧?
梁掠突然觉得这个答案很重要。
毕竟要追求一个拒绝恋爱的人需要比较不同的手段。
“不会啊。”
迸筱亚给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答案。
“我只是不喜欢相亲结婚罢了。我喜欢的人我要自己找,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遇上那个我喜欢他,而他也喜欢我的人,然后我们要谈一场快快乐乐的恋爱,然后才快快乐乐地步入礼堂。”
她转头看向梁掠,歪头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想很傻气?”
很多人都觉得她的想法太天真,尤其是那几个热衷做媒的亲戚,老说爱情骗子满街跑,她这种天真的想法总有一天会让她受伤害。
但古筱亚还是对爱情抱有这份纯纯的想望,毕竟她只是一个祈祷能谈一场快乐恋爱的女生嘛。
“不会,向往一场快乐的恋爱很好。”梁掠望着她,在心中默默地承诺着:如果他们能够顺利交往,他一定会给她一场快乐的恋爱。
迸筱亚笑了,自己的坚持被人肯定的感觉很好。因为是肯定自己的人,所以她觉得自己又多喜欢梁掠一分了,能够认识他真是太好了。
天很蓝,水很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气味,她忍不住闭上眼,用全身的细胞去感受这美妙的瞬间。
梁掠侧首注视着她这放松的姿态,她的表情甜美,教人希望能够将这一刻的时光冻结起来,让她能够永远露出这么愉快又美好的表情。
“啊--”
尖叫声划破了这美好的一切,梁掠立刻转头看向尖叫来源处,有几个小萝卜头正站在古筱亚不久前才把他们赶下来的大石头上,他们满脸惊恐地朝溪里看去。
梁掠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一个小男孩就仰躺在溪水里哀哀惨叫,而溪水也被染出了一片红艳!
“天啊,是小棋。小棋受伤了!”定睛一瞧,古筱亚立刻认出小男孩的脸。她摀着嘴,生怕自己也会发出尖叫。
为什么她只顾着跟梁掠聊天呢?为什么她刚刚要闭上眼睛呢?如果她有尽责地一直盯着他们,或许小棋就不会受伤了……
见到古筱亚自责的神情,梁掠猛力摇着她的肩,把失神的她唤回来,再把手机丢给依然满脸惊慌的她。
“筱亚!妳冷静一点,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别忘了这小子需要赶快送医。现在妳马上拨电话回去请他们把这小子的健保卡准备好,再叫阿章把车子准备妥当,我们好尽快把他送到医院去。”
通往溪边的道路又小又窄,与其让阿章硬把车开过来,不如他们自己赶回去。
说着,梁掠直接涉水疾奔到小棋身边,把他从水中抱起,并指挥还呆立在岩石上的小萝卜头回到溪边,可不能再有人受伤了。
跋回古家时,车子已经开到门口等着,梁掠抱着男孩钻进车里,古筱亚也跟在他身后上车,好指引阿章尽快开到最近的医院。
“筱亚姐姐,我好痛喔。”小棋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小脸蛋也因失血而惨白一片,他虚弱地躺在梁掠怀中,眼泪不断涌出。
“乖乖乖……小棋不要怕喔。筱亚姐姐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了,很快就不会痛了,你是男生,一定很勇敢吧?再忍耐一下下就好了。”
迸筱亚紧紧握着男孩小小的手,口中不断说着鼓励的话语,虽然勉强笑着,但脸色却惨白得几乎让人以为她也受了伤。
梁掠揽住她的肩,试图给她一些安慰,这才发现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但在面对小棋时却又努力展露微笑。
这个坚强的女孩。梁掠心疼地想着,搂肩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又收紧了些。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医院急诊处,当满身是血的梁掠抱着小棋踏进急诊室时,着实吓坏了不少急诊室里的病人。
他简明扼要地向护士说明小棋受伤时的情况,接下来就是医生的工作了。
迸筱亚着急地来回踱步,焦急地想要早一步知道男孩的伤势如何,直到梁掠硬是把她压回座位上,她还想要站起身。
“不要胡闹,妳的脚可能受伤了知不知道?!”
“受伤?”古筱亚两眼无神地看着他,现在她心中只挂记着小棋的伤势。
“妳光着脚跟我一路从溪边跑回来,妳的脚很可能已经受伤了。”说着,梁掠单脚屈膝跪在古筱亚跟前,将她一只细白的脚丫放在他膝上,仔细察看她的脚是否有小石子或小树枝刺入。
这种微妙的亲昵气氛是古筱亚第一次感受到的,她不习惯地想把脚抽回,但梁掠却强势地抓着她的脚踝不放。
“不、不用了,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应该没有受伤才对。”原本苍白的小脸现在红得可以滴出血似的,就知道她有多难为情了。
“不可以,妳刚刚慌得什么都注意不了,难保受了伤也不知道。”说着,他又换了一脚继续检查,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受伤才归还主权。
“少爷,你要我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
阿章适时出现,也解除了她的尴尬。
“买东西?”对了,阿章从刚才就不见踪影,她还以为他是在车上等候,原来是被叫去买东西了啊。
“少爷要我去买两双拖鞋,因为我不清楚你们穿多大的鞋子,所以可能有些不合脚。”阿章笑着拿出刚买来的拖鞋,一双放在梁掠跟前,另一双则放在古筱亚跟前。“少爷,你快点换上拖鞋吧,穿着湿答答的鞋子一定很不舒服。”
迸筱亚这才想起梁掠当时穿着鞋就直接冲进溪里,弄湿了鞋袜、裤管不说,他身上的名贵衬衫更因为刚刚抱着小棋而染上斑斑血迹,却见他丝毫不以为意,而在送小棋进医院后,第一件做的事便是检查她的脚底是否受伤。
当发生事情时,她完全慌了手脚,是他一手指挥所有事情,就连刚刚在车上她担心得要命时,也是他悄悄搂着她的肩,给了她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其实他不需要做这么多的,但他做了。毫无怨言。
这样的关心及热心,早已超出了上司对下属的分际,但古筱亚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厌恶,还觉得心窝暖暖地。
“妳也快点穿上拖鞋吧,虽然妳的脚没受伤,但光着脚走来走去还是不好。”
梁掠将换下的鞋袜交给阿章后,发现她还没穿上拖鞋,便关心地说道。
梁掠一向蜡梳整齐的发经过重重奔波早已凌乱、染上血迹的衬衫也不再服顺整洁、被溪水打湿的裤管随意折了几折、穿着廉价拖鞋的模样与他的身分一点也不相衬。
此刻的梁掠绝对是狼狈的,但,她从没见过比他更帅气的人。
“嗯。”她微笑点头,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遗落在这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