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女人拉警报的年龄。
外表或许美丽动人、成熟妩媚,一般人听到三十岁仍不免发出惊叹声:
“啊!三十岁喽!结婚没?”
相当老掉牙的问话,却是每个面临此关卡女人心中的梦魇。
二十岁照镜子,眼角多一条鱼尾纹时还会以为自己看错,漫不在乎哼两声。
三十岁,眼睛旁无故多出两条细纹,隔天绝对会毫不犹豫杀到医院做整容手术,顺便把眼袋一起抽光光。
战战兢兢的三十岁!
宣告美丽终究昙花一现的起点。
划下青春岁月的终点。
从十八岁巨三十岁,霍希纭历经九次失恋后,第十次的恋爱在众望所归、甜蜜蜜的发展下,终于要迈入另一个里程碑──结婚。
斑中毕业后,霍希纭的恋爱运一直没断过,却也没好过。
她还记得初恋的男友叫李国梁,在大学系与系联谊时认识的,两人一见锺情,腻在一起六个月后,李姓男子冷淡地说要分手。
霍希纭哭得死去活来,伤心问:“为什么?两人好好地……为什么要分手?”
李国梁看了她奇乖无比的脸:“和你在一起……太枯燥乏味了!”
霍希纭几乎不敢置信,一张俏脸苦到比沙皮狗还皱、还闷,她竟然被嫌成一个“乏味的女人”。
可是……她对他很好呀!好到班上的女同学一个个摇头叹息。
和她要好的联谊天后石婉儿说:
“你这样会把他宠坏!早上第一堂课,怕他睡过头,要打电话叫他;期中考怕他念书太累,送消夜给他吃。你又不是李国梁的老妈兼保母,把他当儿子养啊!深怕他饿着、累着!”
另一个系花级美女杜心语更是列出交男友五大纪律给霍希纭看:
“吃要他买、衣要他挑、睡要他哄、车要他骑、出去玩要他想,所有食衣住行育乐……男朋友都要负责得妥当当。哪有女生像你的?男生要做的事你全捡起来做,那要交男朋友干嘛?当古董供奉在柜子里吗?”
石婉儿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只差没扑到地上膜拜:
“女朋友是用来疼的,男朋友是用来使唤的!你怎么做得……恰恰好都相反呢?还是偶尔要让你家那口子有施展男性沙猪主义雄风的时候,撒撒娇、黏黏他,求他帮忙你做点事。年纪轻轻的,不要把自己当成欧巴桑级女强人,还当得乐不思蜀!”
杜心语深有同感发言:
“又不是养狗,你要照顾他吃、喝、拉、撒、睡!对狗好,它至少还会对你摇尾巴乞恩,对男人好过头……当心他一脚踹开你,嫌你烦、嫌你温吞吞没个性!”
班上两大美女对霍希纭宠男人的行径,完全无法苟同。
在她们的认知里,骄纵男人的最后下场,就是谋杀自己的爱情。
似乎周遭人奉劝她的预言都成真,霍希纭不死心,想要验证那些人说的话──
“难道……你都不明白我对你的好?”
李国梁带着银框眼镜的斯文脸满是不耐:“都说要分手了,不要拖拖拉拉、纠缠不清。我最讨厌这样了!”
霍希纭只想弄清楚一切,眼眶里都泛泪了。“我是不懂啊!明明我自始至终都对你一样好,为什么你一开始很高兴,后来就变了?”
李国梁冷冷地看她,眼神中原有的热情爱恋燃烧殆尽,只剩下厌恶、不屑:
“你就是这样罗罗嗦嗦,烦死人了!版诉你,我们之间玩完了,不要再打电话来烦我,早又问安晚又问好的,比我妈还让人受不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开,留下霍希纭蹲在原地,捧着面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猛擦,那是她第一次失恋。
一星期后在校园里,霍希纭远远望见李国梁和另一个女孩子手牵手大步走着,彷如要昭告全天下──他们正在热恋中。
那女孩头发卷卷的、挺可爱的,和李国梁讲话时故意嘟起嘴巴,说到两人高兴不已时,还会用手轻敲他胸膛撒娇,然后李国梁就会疼惜地把她拥在怀里。
就只是那么简单的动作,男人竟因此迷恋不已!
霍希纭傻眼了,她替男人做死做活、照三餐的关心问候,竟输给这么矫情做作的肢体语言和柔媚表情?
男人,果真是用来崇拜的,付出,是多余!
霍希纭不断思考班上女同学告诫她的话──
“男人不会因为你付出的多,就比较感谢你,说不定心底还嫌透你了!”
没错,她是彻彻底底被嫌,从头嫌到尾,嫌到可以荣登菜市场的咸鱼冠军。
问题是……她的态度是真挚、真诚的呀!为什么李国梁可以完全漠视,不领情呢?
爱情在她眼里,就是要表达对另一半的体贴关心,实际行动远比嘴上功夫来得有说服力,为什么男人心里头想的都不是这样?!
一次的错误可以推托是遇人不淑,可九次的错误就是自找的了!
霍希纭坚持她一贯妈妈桑的方式对待男人,直到历经十二年岁月,九次失恋被抛弃,她才稍稍有所觉醒。
孔夫子说三十而立,霍希纭是三十而清醒。对感情态度不再执著,作法也不那么积极,这时,她遇上楼杰。
一个成熟、稳重、温柔的男人!
霍希纭打小时候就梦寐以求的王子,终于出现!在她濒临三十岁恶魔的侵扰下,伸手将她自城堡中解救出来。
相识六个月后,霍希纭长出三十岁尾巴,两人一同在高雄爱河旁的一家餐厅庆祝生日。
浪漫的烛光晚餐、悠扬的小提琴声,楼杰感性地拿出戒指,深情地凝视她:
“让我成为守护你一辈子的男人!”
霍希纭怔了一秒钟,拿起桌巾猛擦狂泻不已的鼻涕眼泪,当年那老婆婆说的话似刻在脑海里般清晰──
“就像算数学,一次算不对,两次算不对……最后你一定会找到方法把答案算出来,这就是学习。”
她心里感慨万千,学了十二年,她也该学会这道习题了!
“好。”霍希纭清清楚楚说出答案。
楼杰欣喜地亲吻她:“今年年中时,我们就结婚!I
六月八号,天气晴朗、阳光普照,黄历上注明大吉,宜婚嫁、适搬家。
霍希纭和着蝉儿一整夏知了知了的叫声,准备要当六月新娘。
好不容易从过去沮丧、低潮的恋爱心情中康复,霍希纭笔态复萌,又回到义无反顾、彻底为爱情牺牲奉献的模式里。
她想要当个称职的好女人,一如她当好学生一样。
好友石婉儿特地从台北下高雄来看她。
“希纭,恭喜你了!”
霍希纭神采飞扬笑说:“谢谢!你在台北的工作还好吧?”
“不就马马虎虎,混口饭吃嘛!哪像你,自己成立了DIY个人工作室,又要嫁一个好男人,爱情事业两得意呀!”石婉儿帮霍希纭挽好头发。
霍希纭照着镜子,左看右瞧说:
“大学时念经济系的谢裕豪不追了你很多年,你老把人家当备胎用!听说他当起专业理财经理,厉害得很呢!”
石婉儿不想聊谢裕豪这男人,转移话题说:“记得哦!别对你未来老公太好,小心他吃定你,让你一辈子当小小女人!”
霍希纭不以为意,甜甜笑着:“可是……我已经对他很好了耶!”
“什么?”石婉儿下巴当场要掉下来。“你又做了哪些好事?”这女人学不乖吗?还是苦头吃的不够多?
“就一些细微的小事,如早上叫他起床、中午送便当到公司给他、晚上帮他捶背马杀鸡、假日煮大餐庆祝。平时会三不五时帮他买西装、休闲服,我还送他一张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员卡哦!”
霍希纭为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感到无限满意。
石婉儿一脸受够了她的表情:
“这还叫小事?那爱情里头……什么叫大事呢?希纭大小姐哪!结婚前,我是不想数落你,可是又忍不住不说!”
霍希纭不以为意:“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有话直说!”
看霍希纭笆之如饴的当小女人,石婉儿摇头道:
“也许……楼杰真的与众不同,他可以欣赏你的优点;但,爱情这种东西是要对等的,给的太多,亦或是给的太少,都可能造成双方的一种困扰。”
“杰真的对我很好,你放心。”霍希纭握住好友的手。“我相信这次的爱情投资是有报酬率的,不会再像以前,只是把钱丢入无止尽的深渊里。”
“这样是最好了。”石婉儿心里不太放心,可是都走到这个关头了,好友又露出幸福美满的模样,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吧!
石婉儿只能暗自祈祷,霍希纭别再遇上之前那些看起来像是新时代的好好男人,却在霍希纭使出全力、掏心掏肺付出后,吓得慌张而逃,完全不见踪影。
打手机,就换门号。
上门找人,竟然连夜搬走了。
写e─mail,更不用说,石沉大海、没消没息的。
般不清楚这些男人为何最后都将霍希纭视为讨高利贷的债主,个个如惊弓之鸟窜逃,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她掳在手掌里动弹不得。
对一个男人好……是践踏他的英雄表现欲?还是吓坏他无处可施的男人保护欲?
“你们拍的婚纱照呢?好想看看!”
石婉儿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楼杰都跟霍希纭求婚了,两人也即将结婚,哪会有什么问题呢?
“两大本、两小本!”霍希纭从大柜子里抱出厚厚的相本。
石婉儿认真地一页页翻看。“你们何时拍的?”
“上个月啊!”霍希纭穿着婚纱在镜子前转身,满心喜悦。
石婉儿愈看愈不对劲。“楼杰拍婚纱那几天……身体不舒服吗?”
“不会呀!”霍希纭对着梳妆台前的镜子摆出迷人微笑。
看着照片里楼杰心事重重、眉头不展的抑郁样,石婉儿根本感受不到他沐浴舜河的愉悦,反而感觉他是笼中鸟,不小心被困在照片里。
石婉儿心底浮现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希纭,照片是你们两人一起选的吗?”
霍希纭笑嘻嘻地回头:
“不是,都我选的。那一阵子,杰的工作很忙,都好晚下班,他说随我选,只要我快乐就好!”
事情有问题了,石婉儿嗅出了关键点。“忙到选照片的时间都没有,你们都不见面吗?不会是他都在办公室打地铺吧?”
这年头工作狂说多不多,怎就让霍希纭碰上了!
“几乎一个星期都没见面,也没打电话……”霍希纭努力地回想。“好像是公司国外的大客户来台湾谈生意,杰走不开。”
堡作这种东西是很有弹性的,藉口随人掰!
男人热恋时,就算忙到分身乏术,还是想尽办法跟心爱的女人小见一会儿。
当然,也可能在男人意兴阑珊时,明明就一点不忙,却抽不出半点时间跟自己的女人见面约会。
石婉儿在情海里浮沉多年,早看清楚了。
“希纭,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聊些什么?”
霍希纭停下打转的身子,看着好友说:
“五天前,杰带我去一家西餐厅吃饭。不知道他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愁眉不展的,问他,他想了半天,什么也没说。”
楼杰的情形,不就是之前那一挂没良心的男人想要避开霍希纭逃得远远时,才会有的不详徵兆!
霍希纭这笨小孩,还搞不清楚状况,傻呼呼地直想着要结婚。
石婉儿吸了两口气,缓和额头直冒的汗珠,冷气不是开到强风状态了吗?为什么整个身体忽然燥热了起来!
“希纭,快点,打电话给楼杰,问他在哪里?”
霍希纭慢吞吞拿出手机。“干嘛打给他,他自己会过来呀!”
石婉儿紧张到话语纠结成一团:“就怕……就怕……不来……他不来,就怕楼杰不来参加结婚典礼了呀!”
“婉儿,你在说什么!别吓我啊!”霍希纭望着石婉儿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挺认真的样子。“好……我……我打。”
快速拨出号码──
“你的电话将转接语音信箱,嘟一声后开始计费……”
“打不通!”霍希纭心跳速度加快。
“没关系,打公司看看!”石婉儿镇定下来说。
哔哔哔,霍希纭又按下楼杰公司电话号码。
“喂?”
“希纭哪!抱喜你喽!”值班人员王阿伯劈头就说。“好可惜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不过,红包我可是有送到哦!”
还真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啊!非得大肆宣扬一番!
“王伯伯,楼杰……有在公司吗?最近公司忙吗?常加班吗?”
霍希纭一连串机关轮似的问话,让王阿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
王阿伯顿了一下说:
“楼经理……当然没在公司啊!你们今天不是要结婚吗?他前一阵子都早早下班去了啊!要准备婚姻大事,谁有胆留准新郎下来加班!”
霍希纭听得脸色惨白,失神地望着石婉儿。“好……好……我知道,谢谢你。”
币上电话,霍希纭跌坐在沙发上。
“婉儿……杰……没加班……杰……”
石婉儿在一旁坐下,轻轻抱着霍希纭。“我去外面向他的亲朋好友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异样。还有三小时,没关系!”
“如果……如果杰不来……”霍希纭假设说,嘴唇害怕地发抖。
石婉儿抿着同样无血色的双唇:
“先别想这么多,你在这等我,我去向那些人探听消息,再回来跟你说。”
霍希纭脑袋一片空白地窝在沙发里,镜子里的她如同遭人遗弃的洋女圭女圭,穿着一袭美丽的雪白新娘礼服,脸部表情却是忧伤惊恐!
三小时后,楼杰没出现!
下午了,还是联络不到他人!楼杰的父母亲频频道歉,却也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婚礼现场一群嘉宾神色尴尬,搞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僵着。
一直到晚上六点,新郎都没有出现,大家才纷纷离去。
一场原本应喜气洋洋的婚礼,最后郁卒收场。
人不可貌相呀!
楼杰做人做事这么尽责周虑的男人,竟会临时逃婚!让新娘子独自一人哭到眼睛肿成龙眼般大粒。
这么戏剧化发展,当场跌破一票人眼镜!
难道……之中另有外人不知的隐情吗?
看来,感情这档事果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