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威远侯府近郊的别苑,月光特别的明亮,星星显得有些稀疏。
舞雪一个人坐在大厅前的石阶上,一双白葱玉手无趣的托着腮,一对黑白分明的灵慧双眸犹不死心的瞪视着前方的红漆大门,似乎有人随时都会打开它走进来似的。
来到京城已经八年了,头三年她跟着姊夫萧天磊一起住在威远侯府内。威远侯府里的人上至侯爷、夫人,下至婢女、仆人,都很疼她,每个人都喜欢她的活泼、聪明,就连姊夫也不例外。
可是自从五年前侯爷、夫人相继去世之后,姊夫萧天磊奉命被调往边防驻守,她跟女乃娘就不得不搬到这座别苑来住了。
都是辽国不好,没事干嘛犯什么界嘛:害得姊夫被调到那么远的边关,而且一去就是五年,让她想再见上一面都难。
女乃娘柳姨从回廊走了出来,望着呆坐在阶前的秀丽身影,无限心疼的叹口气,将手上的薄披风披在舞雪的身上,将思忆得出神的舞雪叫了回来,“还在等啊:那么晚了,怕是不会来了。”
舞雪对柳姨绽出一朵信心十足的笑容道:“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不管再怎么晚,姊夫都会记得来看我。”
五年了。姊夫被调去驻守边境已经五年了。今天好不容易奉召回京,他一定会记得来看她的。
柳姨不太相信的摇摇头,“侯爷今天才奉召回京,这会儿说不定还在跟皇上奏明国事呢?怎么有空过来。”偏偏这丫头就是不信,硬是亲自下厨做了好些道好菜,现在可好了,人没等到,菜也凉了。
“女乃娘,您若是饿了,就先去吃吧:别等我们了。”
柳姨疼爱的轻拍着她柔女敕的脸颊道:“我不是想吃,我是怕妳饿坏了。”
舞雪站了起来,撒娇的环住柳姨的脖子,“我就知道女乃娘最疼我了,舍不得骂我。”
柳姨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是被她宠坏了。“算了,妳在这儿等吧: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柳姨一走,舞雪重新坐回石阶,依然充满期待的盯着大门。
丙然不负所望,大门外此时传来了声响,舞雪兴奋的一跃而起,冲向前将门打开。
一位身材硕壮、皮肤黝黑的男子伫立在门前,他睁着大眼、高举着正欲敲门的大手,惊异的望着眼前这位容颜绝世的亭亭少女。
莫非她是刚下凡尘的天仙娇女,不然怎么他还未敲门,她就知道有人来了?
舞雪有些失望的望着这位公子。即使已过了五年,她仍相当确定眼前这名男子绝不是记忆中的姊夫,“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口气里有着不悦的埋怨。
“我……我是萧元帅麾下的副将丁浩。”虽然他一时被舞雪的美貌震慑住,但很快的就恢复了,以洪钟般的声音说道:“奉将军之命有信转交云舞雪小姐。”
这么看来,果然被女乃娘说中了,姊夫是不会来了。舞雪掩不住眼底的失望,淡淡的道:“哦:他还在跟皇上议论国事吗?”
丁浩没有忽略了她眼底的黯然神色,“没有,元帅奉命彻夜赶回边关去。”丁浩简洁回道。
原本失望的娇颜,一下子因惊讶而亮了起来。“什么?姊夫回去了:为什么?他不是才刚回来吗?为什么又要走了?该不会……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一阵惶惶不安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
看到舞雪如此紧张,丁浩连忙摇晃着双手解释道:“不,不是的,姑娘多虑了。将军只是奉旨赶回去迎接要来谈判的辽国大臣而已。”
这两年辽国终于发动了攻击,大军压境,萧天磊奋力带兵抵抗,终于使辽国轻尝苦头,不过宋军也损兵折将不少。
“辽军答应议和了:”舞雪忍不住笑开了红颜,这是不是表示姊夫不用再驻守边关,可以回京长住了?
心情一好,人也跟着热络起来了,她让开身子邀请丁浩入内,自己有好多关于姊夫的事要问他呢!
丁浩随着舞雪进人大厅,才刚贴上椅子,就面临他的疲劳轰炸,“丁将军,你这次能跟我姊夫一起回京,一定是他的得力助手,你可知他在边关的情形?他跟辽军作战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受过伤?”
丁浩的双眉蹙了起来,怎么这娇丽的小泵娘对战事这么有兴趣啊!不过还是回答道:“辽军地属关外,个个饶勇善战,此次派兵十万攻打宋境,若不是箫元帅奋力领兵抵抗,我朝怕是得遭遇前所末有的浩劫了。”
“这么说,我姊夫跟辽军对打,是我姊夫赢了哦:”听到心上人如威风能干,舞雪一扫心中先前的不快,颇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倒也不是。”丁浩并非有意泼冷水,但事实终归是事实,“两方人马对峙了一年,我们虽然死守城池,没让敌军攻入,却也折损了不少兵将,因此辽军一提出议和,元帅便立刻回京请旨,盼能停息战事,还给百姓们一个安乐的家园。”一回忆起战时的兵荒马乱,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之时的惨状,丁浩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愿此种惨像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我姊夫回去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呢?你不用回去吗?”
丁浩从怀中取出信封交给舞雪道:“元帅命我将此信交予姑娘之后,立刻到千里亭与他会合。”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等一下。”舞雪焦急的拉住他的衣袖,“妳是说千里亭?姊夫就在千里亭吗?”那里离此地并不远,如果骑马的话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
一个计画在她的脑际浮现,如果他答应的话,说不定可以见上姊夫一面。
丁浩猛然回头,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位神情怪异的小泵娘,“是啊:姑娘有事要我转达?”
“不,不是。”舞雪大摇其首道:“我是想请你帮个忙。”她的笑容里藏着诡谲。
直觉告诉丁浩,那个忙帮不得,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忙?”
“带我去见姊夫。”舞雪开口要求道。
“不行。”丁浩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叫我三更半夜带个女娃去见元帅?打死他都不干。
“求求你嘛:”舞雪眨动美丽的双眸,恳求道:“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姊夫了,丁将军你就行行好,带我去见见姊夫吧:”
丁浩被她美丽的双眼迷乱了意志,差点就答应了,索然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凈,“不行,单行在外,多所不便,请姑娘见谅。”
闭上眼?没关系,舞雪灵活的转动双眼,反正她有的是计谋。她清清嗓音,以娇女敕无比的柔弱声音,采哀兵姿态博取同情道:“不会的,我只是想看看姊夫,不会造成你们的不便,求求你嘛:丁将军你知道的,我一个人住在这孤山野岭之中,很是寂寞可怜的,求求你……”说着说着,就落下两行泪水来,哽咽之声令人闻之心碎。
甭山野岭?这未免太夸张了吧:这侯府别苑虽不是在京城里的热闹地带,却也离城南不远,平常过往的游客不算少,怎可算是孤山野岭呢?可是见美人如此软语苦水,丁浩开始有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了。“可是……可是……唉:妳确定只见元帅一面就立刻回来?”无奈的,在泪水的攻势下铁汉也不由得不屈服了。
见丁浩答应,舞雪高兴的跳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装哭的模样。“一定,一定,我只要偷偷看一眼姊夫就好,绝不会让他发现,给你添麻烦。”舞雪点头如捣蒜的答应。
一见到她那雀跃兴奋的模样,丁浩直觉的知道自己被骗了,真不知他多年磨练出来的冷静到哪里去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要请姑娘改装一下,不然让元帅看出来妳是女的,我一定会被军法处置。”
“没问题,我保证改装的结果一定让人认不出来。”舞雪自信满满的拍胸脯保证
但愿如此,丁浩苦叹一声暗道。
舞雪拉着丁浩在椅上坐下来,急切的道:“丁将军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出来。”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丁浩为自己惹下这个麻烦摇首叹息,如果被元帅知道了,自己的性命一定难保。军令如山,尤其萧元帅的为人公正无私,他下的命令谁敢不遵从?“唉:真是天要亡我也。”
柳姨端着刚热好的饭菜走向回廊,便和迎面而来、全身抹黑且一袭男装打扮的舞雪撞个正着,手上的餐盘立刻散落一地,“唉呀:小姐,妳这是干什么?妳瞧瞧妳干的好事。”柳娘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女乃娘,我有事出去一会,您先睡吧:”舞雪说完,风一般的冲向大厅,深怕多说一句,丁浩就会走入。
“小姐,小姐……”柳姨顾不得地上捧成碎片的瓷盘,立刻追了过去。
从内院走进大厅,就看到舞雪拉着一名满脸错愕的武将衣袖,催促着走向红漆大门。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什么样子,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矜持。
舞雪推着丁浩上马,自己骑上名唤“莞儿”的爱马,回首向柳姨道:“我和丁将军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怎么成?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三更半夜和一个大男人外出?这还得了,柳姨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连忙奔了出来阻止,却只见舞雪用力的一挟马月复,两人双马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小姐……小姐……﹂柳姨气得百跺脚,早知道她会这么无法无天,就该成天把她关在房里,教导一些妇德、妇言才行。
从头到尾都被舞雪拉着行动的丁浩,宛若一具人皮木偶,任凭她的摆布。
舞雪要他他就走,舞雪拉他上马他就乖乖的骑马,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听任一位小泵娘指挥呢?
不过对于她的改装技巧,丁浩则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她看起来俨然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年轻公子,只是皮肤黑了点。“云故娘妳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炭吧:”他可不相信有哪位姑娘肯把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往自己白晢的身上抹。
舞雪噗吓笑道:“那多恶心啊!这是染衣坊的李大叔给的特别秘方,平常我就靠它改装成男子到城里去玩。”说到这里,她不禁得意了起来,就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女乃娘才敢放心的让她到处走走,不然依她那老古板的个性,别说是进城,就是离家三步远的地方,女乃娘都不会答应。
“不过这秘方有个坏处。”舞雪有些惋惜的道:“一旦涂上它,就必须以特有的药剂才洗得掉,不然就只得永远维持这种黑黑的丑样子了。”也就是说,她每次贪玩的涂上它之后,就必须用另一种药清洗,才能恢复原来的俏模样。
“所以说,用特别的东西还是要付出代价。”丁浩看了一下天色,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慢了,不由得加快速度。
“丁大哥,姊夫和谁在千里亭等你?”舞雪骑到丁浩的旁边,迎风问着。
“三名副将。”风声转大,丁浩不得不扯开嗓门大声回答。
原本他还在担心云舞雪会跟不上自己,可是才刚拉开距离,舞雪就立刻策马追上,而且还跟他并驾齐驱,真想不到她的骑术如此精湛,丝毫不逊于他。
他哪知道舞雪为了讨萧天磊欢心,从十岁到威远侯府开始,就一直跟在萧天磊的身边学骑术,即使是踉萧天磊分开的这五年,她也从未间断过。
舞雪心中充满着喜悦,她终于可以看到姊夫了,不知道姊夫还认不认得她?
两人约莫奔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千里亭。
萧天磊站在亭旁迎风而立,后面还踉着三名副将:苏其力、陈柏轩和李毅。他们远远的就看到那两人双马奔近。
萧天磊的眉峰皱了起来,在这个时间紧迫的节骨眼上,丁浩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元帅,丁将军回来了:”李毅多此一举的道。
萧天磊微一颔首说道:“看清楚他后面的人是谁了没有?”
李毅在他们军中素有“千里眼”之称,不论是幽暗的黑夜或尘土飞扬的战地,他都能看到远方的情景,且清晰无误。
李毅瞇起鹰眼,凝神观看,半晌后才赞叹的道:“好俊俏的人,这么个好看的人我铁定没见过。”不然他一定会记得。
萧天磊的脸色更阴沉了。
苏其力担忧的道:“此次计画如此秘密,不许有丝毫差池,丁浩擅自带人回来,恐怕计画会生变。”
萧天磊冷冷的道:“为了国家安危,只好灭口了。”
陈柏轩跟李毅倒抽二口凉气,元帅为了任务,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不由得为马背上的人担起心来。
丁浩跟舞雪在离他们十尺远的地方下了马。
他一看到元帅眼中的肃杀之气,心下不由得凉了半截,他拉住急欲冲向前去的舞雪道:“别去,妳看不出来他正在生气吗?”
舞雪甩开丁浩的手,不依的道:“我好不容易才能看到他,你现在就叫我走?想都别想。”
她开心的奔向前面那位记忆中挺拔、俊朗的姊夫。他没变,他还是跟五年前一样,一身铠甲军装罩住他颀长健壮的身躯,于狂风中更显手姿飒爽。
“小心!”丁浩大喝一声,急奔向前,将舞雪扑倒在地,避过了萧天磊奇袭而来的凌厉掌风。
舞雪无缘无故的被推倒在地,弄得一嘴砂石。还撞痛了鼻子,这下子真的不高兴
了,她挣扎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怒视着丁浩,“你对我很不满吗?不然为何暗算我?”
最可恶的是,竟然害她在姊夫面前跌了个狗吃屎,这下子什么形象都没了。
丁浩不理会舞雪,径自步向萧天磊等四人,看到萧天磊杀气腾腾的样子,丁浩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舞雪是位姑娘,不然他小命休矣!
“元帅,请手下留情,他不过是属下路过偶遇的一位朋友,请元帅饶他一命。”他一边向萧天磊解释,一边猛向舞雪使眼色,要她快走。
偏偏舞云就是佯装不懂的走向前去,还生气的指着他娇斥道:“丁大哥,你的心肠真坏,说是要带我来见元帅,却又故意陷害我,到底存着什么心?”
丁浩暗暗叫苦,他哪敢存什么心害她,只求她不要害他就阿弥陀怫了。他清清喉咙对舞雪朗声说迶:“小兄弟,这儿没妳的事了,快回去吧:免得老人家担心。”只求她快快离去,他的命才好保住。
舞雪眨眨眼睛。这才发觉到事情不太对劲,怎么姊夫跟他后面的三个人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呢?而且眼中还带有杀气,莫非……他们把她当敌人了?
萧天磊锐利的双眼,正一眨也不眨的拟视着眼前这位跌得灰头土脸做书生打扮的男子。刚才那一掌,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位黑面书生不会武功,因此,对他的敌意减了大半,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道:“丁浩,他是谁?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声音是冰冷而毫无感情的。
丁浩一阵木然,带她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找元帅,可是这会儿可不能这么说了,他望向舞雪,祸是她闯出来的。总该由她找个借口吧!
舞雪已经看出来了,丁浩似乎怕别人知道她是姑娘的事,所以也不打算让他为难,反正自己等一下就要走了,不如帮他个忙吧!
她大大方方的朝萧天磊作揖道:“萧元帅。在下姓武单名一个云字,因仰慕萧元帅是一名击退辽兵的大英雄、大豪杰,是以不才拜请丁浩引荐,还请萧元帅多多见谅。”说完又是恭敬的作揖。
她自信这一番说词是既合情又合理,哪知听在萧天磊一行人的耳中却是漏洞百出,使得原本才刚松懈下来的戒心又升了起来。
陈柏轩向前,在萧天磊的耳边低声道:“元帅,不会是刘丞相的爪牙吧:”他们的行踪那么隐密,这书生没理由知道他们会在此停歇。
丁浩白他一眼,怨声说道:“陈将军,敢情你是说丁某与刘丞相有所勾结了?”人是他带来的,陈柏轩这么说,摆明是在怀疑他。
陈柏轩倒也洒月兑,他朝丁浩拱手道:“丁浩兄莫要生气,正所谓非常时期,我们不
得不防着点。”
陈柏轩的坦荡,倒令丁浩生不起气来。可不是吗?他们这次的任务关系着大宋的将来,他怎么可以在这个紧要关头随便带人回来?
狠狠的瞪了身边的舞雪一眼,真不知自己当时是中了这丫头的什么邪?
萧天磊剑眉一扬,冷冷的问道:“公子是何方人士?为何知道我等曾在此地?”他们的行程只有皇上跟兵部尚书知道而已,没理由外泄。
才几年不见,姊夫怎么换了个冷冰冰的模样?舞雪心中好生失望,怪萧天磊不该疑心她。“我哪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只不过是刚好看到那位军爷风尘仆仆的样子,有几分像是刚从边关回来的模样,所以跟了他来。如果元帅疑心在下,那在下告辞好了。”免得你又怀疑我,舞雪有些伤心的暗道。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萧天磊越听越怀疑,为免这是刘丞相那些叛臣设下的圈套,萧天磊决定留下眼前这名跌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书生。
“公子既然对我等这般有兴趣,不如与我们同行吧:”他一使眼色,三名副将立刻分立在舞雪的身后及左右,包围住她。
舞雪跟丁浩皆暗叫一声:糟了。
舞雪柳眉紧蹙,自己只跟女乃娘说要出来一会儿,如果同他们一起远赴边关,那不急死女乃娘才怪,不行,她千万不能答应。
她急忙向萧天磊再作揖道:“萧元帅,在下一介书生,带我同行只怕慢了行程,还是放我回去吧:”
丁浩也连忙挤了进来,求情道:“是啊,元帅,俗语不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何苦拖着一个无用的东西在身边,多添累赘呢?”
舞雪提起右脚,相准丁浩的胫骨,狠狠的踹了下去。这家伙,他以为她是为谁在这里苦苦哀求啊:大不了百接告诉姊夫她就是舞雪,还怕他不放了自己?她是在护着他,怕他受罚啊:竟敢说她是无用的东西,该打!
丁浩忍不住剧痛,哀嚎一声,抱着受创的脚跳到一边去,口中直嚷着:“妳……
:”却是什么话也骂不出来。
舞雪扬起头,摆了个茶壶姿态,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模样。
陈柏轩、苏其力跟李毅。何曾看过丁浩这副狼狈模样,三人的嘴角忍不住溢出笑
萧天磊则是一脸深沉,愀然不语的拟视着眼前这名行迹怪异的公子,对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希望不是昔日的仇家才好。
这些人不是铁做成的吧:不然怎么不知道什么叫做累呢?
舞雪坐在颠簸不平的马背上,捶着可怜兮兮的肩膀,勉强睁着累得快闭上的惺忪双眼,挣扎着不要睡着,以免跌下马背摔断了脖子。
她很不优雅、很用力的“唉:”了一声,希望唤起这些人的知觉,面对疲惫的现实。可是这些人不知是故意没听见,还是根本不知疲累为何物,竟然无动于衷。
无奈的,舞雪再一次辜负柳姨的教导,很不雅观的大叹一声:“唉:”
这下终于有响应了!
“这是妳第二十次大叹〝唉!〞了。”说话的是丁浩,他离舞雪最近,受害也最深。“拜托可不可以换别的方式喊。”
舞雪瞪他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她才会在这里受苦。“这不是废话吗?我跟着你们骑了一夜的快马,不累才怪。”
舞雪拉紧身上的披风,以抵御迎面而来的凉风。这披风是她向丁浩抢夺来的,谁救他要害她受这种罪?
丁浩暗暗叫屈,不知道当初是谁苦苦哀求他带她来见萧元帅的?
“你很累?”萧天磊淡然问道。他早看出来这瘦弱的黑面书生禁不起奔汲,但为了避敌人耳目,他们不得不夜晚奔行,白天休息。“等一下到前面的客栈休息吧!”东方渐白,行踪不能太明显。
舞雪忍不住要高声欢呼,看来还是她的姊夫最体贴、最有良心,经此鼓励,她的精神振奋起来了。
他们在离最近的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疲累的舞雪几乎是用滚的下马,吓得站在她身旁的萧天磊立刻一个箭步,急忙扶住他,以免有折断脖子之虞。
“小心点:跌下来可不好玩。”萧天磊粗声说道。这么笨:如果是他的手下,他早就开骂,并且施以魔鬼般的训练了。
他安全的将轻盈的舞雪放回地上,带头走向客栈。这么瘦小,好象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般,如果他是自己的属下,他一定会好好的磨练他的体魄,他的手下不容许有如此营养不良的人存在,不过幸好他不是。
萧天磊命令舞雪系马,自己则带着四名副将去叫门。
天色尚未全亮,此时正是店小二睡意正酣时。
烦躁的苏其方将门敲得砰砰作响,震得一里外的人都听得见。
一连串的咒骂声从店内传出,店小二跟掌柜带着满腔的怒意开了门,打算大骂这扰
人清梦的混蛋家伙。
一看,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军爷,立刻把到口的脏话吞了回去,又打躬又作揖的陪笑道:“哦:哦:是几位军爷,请问有什么事?”
陈柏轩望了望仍一片昏暗的店面,简洁粗声的道:“吃饭、住宿。”
“是……是……是。”尽避有满腔的不悦,店小二跟掌柜还是立刻七手八脚的把桌上的椅子搬了下来,归定位。
舞雪系好马之后,立刻快步跟了进去,挤进离萧天磊最近的一个座位,惹来大伙儿一阵白眼。
正替大家点完菜的苏其方第一个不悦的道:“喂:愣小子,你不知道白己的身分啊:”哪有嫌疑犯跟主帅同桌吃饭的道理?
“什么身分?”舞雪装傻道:“不就是一个元帅一个我吗?”
这话把苏其方气得瞪大了眼睛,只差没有当场吐血。
“算了:”萧天磊出口阻止即将开口抗议的人,说:“昨晚大伙儿累了一夜,今早趁机补个眠,天一黑咱们就继续赶路。”并且转头跟李毅说道:“要店家准备三间连在一起的上房,以便照应。”
李毅立刻起身前往柜台。
三间房间?怎么安排?舞雪使眼色向丁浩询问,丁浩耸耸肩,也是一脸茫然,他清清喉咙,代替舞雪问道:“元帅,不知……不知这房间如何分配?”
萧天磊抬起头,剑眉一扬,不悦反问道:“我们有六个人,你说怎么分配?”怎么他以往精明干练的手下,会在一夜之间变傻了呢?
丁浩手足无措的指指萧天磊,又指指自己跟舞雪,有点说不清楚了。
陈柏轩会意道:“元帅,丁将军的意思是说今晚的人员如何分配?”他意指有着嫌疑犯身分的舞雪。
萧天磊了解的点点头道:“今晚李毅跟丁浩一间房,苏其方和陈柏轩,武云则跟我。”有嫌疑的人还是自己看着点,以免他暗通消息。
“什么?”丁浩跟舞雪同时惊叫。
“这怎么可以?”舞雪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叫嚷。即使是姊夫也不能同床共枕啊!
“是啊:是啊:这怎么可以?”丁浩也附和着说。她跟元帅同房,那元帅不马上拆穿她是女儿身的事?一旦他知道自己把他小姨子给带到这里来,岂不糟了!
萧天磊狐疑的看着激动的两人,“那武云的意思是要跟丁浩同房了?”
丁浩跟舞雪同时对望一眼,立刻异口同声摇头道:“不,不行,这绝不可以。”
萧天磊坐直身子,双手横泡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建议?”
丁浩和舞雪沉默的对望一眼。
老天:姊夫的表情好可怕,舞雪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声音怯生生的开口:“我……我希望自己一个人一间,钱我自己出没关系。”虽然身上带的钱不多,但总够付客房的钱吧!
“不行!”萧天磊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是什么话?原来他还是把自己常敌人?舞雪越想越气。指着丁浩道:“我是他带来的,你不信任我就是不信任他。你不会连自己的属下都不相信吧!”
萧天磊挑了挑眉,简单的道:“我是不信任他。”
舞雪瞠目结舌!
丁浩在心里暗骂舞雪天真。元帅在有任务时是不信任别人的,这不但可以提高自己的戒心,也可以防止计画外漏,不然怎么有办法以三万的兵马,力敌大辽的十万雄兵而不败呢?
不过这也只限于作战之时,平常元帅还是把他们几个当兄弟看待。
舞雪颓然落座,人家既然已经挑明了不信任自己,那还有什么话好说?
饭菜送来了,除了舞雪之外,其余五人都埋首于美味菜肴。
舞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猛然抬头,瞥见李毅一双锐利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舞雪心下一惊,莫不是被他看出破绽了吧:记得丁浩曾提过,李毅素有“千里眼”之称,莫非……
一思及此,舞雪立刻很有男子气概的坐直身子。大口大口的扒起饭来。
吃过饭,舞雪在萧天磊的催促下,哭丧着一张脸,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上楼进房。
虽然自己五年来一百惦念着姊夫,可是他现在看起来跟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变得更倨傲,不苟言笑,让人觉得敬畏且不可侵犯。
“今天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萧天磊对着伫立在门口,迟迟不肯过来的舞雪说
见他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萧天磊隐含着怒气,冷冽的料睨着他道:“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进来,别学娘们的那一套,或者是……你想睡在门边?”
他的话激怒了她,舞雪一挺胸,人跨步的走了进来。“我才不是姑娘。”
她的怒气引起双颊一片酡纴。显得分外娇艳。
萧天磊看得一愣,这种娇悄的生气模样,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还有那张虽
然黝黑却不失姣好的容颜……
突然,一张迷乱他五年的绝色玉颜浮现在眼前,那种巧笑倩兮的温柔神情……对了,这黑面书生长得有几分像他已经过世的妻子——云舞影。
一阵已快淡忘的心痛再次袭上心头,如果舞影没有被那群山贼所杀的话,他们应该能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吧!
“喂!萧元帅!萧元帅!”舞雪叫了几声,望着自己怔怔出神的姊夫,见他没反应,用手推了推他。“元帅!元帅!”
萧天磊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生气,“干什么?”他没好气的大吼。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望着一名男子出神?
舞雪被他吓了一大跳,立刻收回了手。好大的怒气:她不过是想问问他,自己可不可以不要跟他一起睡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舞雪好委屈的低下头,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去叫店小二送桶洗澡水过来!”萧天磊粗哑的道。想冼去自己心中的那股莫名情
“哦!”才刚一答完话,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洗澡?他想在自己的面前洗澡?这怎么可以?
“不行!不可以洗澡!”舞雪冲口而出。
萧天磊翻翻白眼,又是“不行”,这小子一整天都在说不行,难道他除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别的字眼好说了吗?“哦,什么时候本帅连洗个澡都要经过你的批准?”
“不……不是的,我……我……”舞雪有些词穷,暗骂自己口快。
“那还不快去?”萧天磊大吼。
舞雪吓得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乖乖的去办他交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