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持续下着,巨大的雷声夹带着闪电,不断袭击黑暗的大地。
当伟智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六点以后的事了。
他坐起身,侧首看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床铺上有着些干的血渍,在雷声轰隆下,显得触目惊心。
“走了?”他有些怅然,没想到她那么快离开。
也罢,走了也好,不然他还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掀开棉被,他赤果果的踏上地板,一阵冰凉窜上心田。好冷,这么冷的天气,她会上哪儿去呢?
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在裳,将它们套回身上,不经意的,他瞥见桌角的一道银光。
什么东西?
他俯身拾起。是一颗泪型珍珠,这么大的泪型珍珠一定价值不菲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它应该是在她胸前那条珍珠项链上,但为什么会遗留在这里呢?
由它遗落桌旁的情形看来,她肯定走得勿促,至于为什么呢?答案很明显,可能是因为他。
她大概正后悔着自己的冲动吧!
如果是,那就令人遗憾了,因为他一点也不后悔。
看看手表,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他晃入浴室稍作梳洗。水的温暖跟冲力,让他舒展神经,全身放松。
她会上哪儿?回去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还是流浪街头?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回到别的男人怀抱,他就有种激愤的感觉。
怎么了?他不过才和她同处一夜,不过才与她共谱一段露水情缘,不过才夺走她的童贞……不过才……才怎么样呢?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呀!
这个想法让他有种责任未了的感觉,他是否应该出去我她呢?
浴室内的小窗外,不对纂阵阵的雷雨声。
昨夜的一幕又重回他的脑海。
她不会又想不开自杀了吧!
穿好衣服,步出浴室,换好衣服后,他提起公事包走往停车场。
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在将货送往客户的途中,他找到她的话,就带她回来。
***
结果,他并没有找到她。
到臣锋十五分钟的车程里,他花了半个小时搜寻,不断绕着衔巷寻找,深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哪条暗巷,就错过了她的踪影。
如果他够理智,就应该忘掉那个个人的新娘,忘掉一夜的邂逅,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事实告诉他,他辽不够理智,因为他的眼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搜寻着。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良心吧!虽然他一直不太信它。
“阿伟,阿伟。”一个声音将他飘浮的心思叫了回来。“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原来是臣锋的警卫,“早,顾伯。今天你早班啊?”
他马上换上惯有的笑容。
“哪有你早。”顾伯为他做了入厂登记。“一大早就来报到,铁定算准了今天请款是吧!”
“答对了。”伟智给他一记奖励的笑,“卖力工作了一个月,等的就是今天。早点来,请不到怎么办?”他两眼发出看见残的晶光。
臣锋的代工款是十月工款十一月请须,十二月才拨下来,这笔钱伟智足足哈了三个月才领到,怎么能不赶早来呢?
“不会的。”顾伯笑得摇头,这年轻是什么都好,就是对残太重视了。“像叶氏企业多大的公司,为你那一点代工费倒闭?太划不来了。”他对自己服务的公司可是充满了信心。“快点进去卸货吧!火热热的支票正等着你。”
一挥手,伟智将货车驶进仓库后,就将车上的货物交由小弟点收,自己则直接乘着电梯上楼。
“嗨,阿伟,这么早就来交货了。”电梯在一楼大厅时停了一下,一个看来二十几岁的白净青年走了进来。
“真好,你一来我们又有热腾腾的咖啡好喝了。”他兴奋的说。
每次只要东林工业社的苏伟智一到臣锋,业务科的陈喻柔就猛送咖啡到处巴结,为的是希望帮他拉一些工作回去。
没办法,谁教她看上人家英俊,急着想当现成的老板娘呢?
苏伟智认出他是业务科的欧弘。“怎么迟到大王今天也来得那么早?”他闲扯的说。
“算了,还不都是咱们的程总。”欧弘沮丧的挥挥手,“这几天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急着找人开刀;大伙不小心点,当心卷铺盖走路。”
“为什么?”程总发飙,这应该不是什么新闻了吧!伟智讪讪的想。
欧弘作个鬼脸,“谁知道,这年头人家的头路不好吃,还是你好,不用看人脸色。等一下进去机伶点,别扫到台风尾受无妄之灾。”埋怨归埋怨,他还是好心的尽一下朋友的义务提出警告。
“多谢提醒。”伟智说。其实谁叮他都怕,就是不怕程总。
两人进到办公室,果然看见平常迟到惯的人都到齐了。
“看来你还是最晚到的一个。”伟智揶揄的说。
欧弘无奈的耸肩笑笑,弯着身子赶在没人发现之前回到座位。
可怜,这就是看人脸色的悲哀;他当年就是不想这样才会决定独自创业。
“嗨,早啊!”负责收发的小姐陈筠走了过来,拿着签收公文,露出甜甜的笑容道:“早啊!幸运儿。听说这次阿里山的货你如期赶出来了。不错嘛,总算没砸了你东林‘快、准、狠’的招牌。”
“当然。”伟智得意的一笑,拿出送货单让她签收。
“自己经营出来的招牌怎么能砸?砸了,你们臣锋的工作还会给我做吗?”
“当然不会。”她戏谑的交回签收单。“像你这样的工作狂,难得有空到阿里山的风景名胜去,怎么不趁机玩一玩?太对不起自己了吧!”
这句话是陈喻柔交代问的,她一直在意他为什么没趁机带她一起去。
嗯哼,话题转得那么硬,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要问的。
“我是想啊!可是你们老总三分钟一小CALL,五分钟一大CALL的夺命催魂,再加上老天不作美的连下豪雨,我怎么敢呢?”
仗着好人缘,伟智开玩笑的把罪过推到臣锋老总的身上。
又打太极拳,陈筠白他一跟。“算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等会儿进办公室时小心点,程总最近的心情不好,小心应付。”
又一个好心的提醒,看来这次的风暴似乎不小。
“知道,谢谢你。”伟智向她眨眨眼以示感谢。
陈筠又故意白他一眼,“别献媚,我可不想被陈喻柔生吞活剥。”她们不只五百年前同宗,更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尤其喻柔倒追苏伟智已经一年了,她可不想因为伟智一记玩笑的媚眼,破坏她们难得的友谊。
手一挥,她拍拍走了。
伟智看着她离去,低笑着摇摇头。东林之所以能够在这两年屹立不摇,从众多角逐者中月兑颖而出,成为叶氏财团的众多下游代工厂之一,全多亏了这对同姓不同宗的姐妹花,如果不是陈喻柔跟陈筠适时的提供消息,多方美言,就凭他东林不到百万的资本额,可能拿不到这么好的线呢。
也多亏了这么一条又好、又稳的线,他的东林才能从每月几十万的营业额跃居到百万以上,这全是她们的功劳。
当然,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幕后功臣,那就是——
“阿伟,程总叫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三十六岁、略微肥胖的秘书王素云刚好从总经理的办公室出来,叫道。
“哦,好。”
伟智抬头朝一窗之隔的程总办公室望了望,须发半白的程总正从那里瞪着他猛吹气。
在臣锋职员纷纷投以同情眼光的注视下,伟智漾着一派纶洒的笑,从容的走进去。
“阿伟被叫进去了!”一罩好事考在他进去的同时,围了起来。
“可怜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同情的说。
一阵咖啡香打断办公室内的议论声。
业务科的陈喻柔端着一盘咖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各位,喝咖啡的时间到了。”她巧笑情兮的说,吸引那群人移过去。
“谢谢。我就知道,一看见阿伟,咱们今天又有香醇的咖啡可以喝了。”欧弘抢得第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
喻柔笑着白他一眼说:“再说,我让你连咖啡渣都没得喝。”她将咖啡一一分送给那些嘴杂的人,才发现主角根本不在。“人呢?”她有些失望的问。
啜着香醇的咖啡,欧弘朝程总的办公室撇撇嘴:“在那儿罗。”
“哪!”
伟智一进入程总的办公室,就自动把百叶窗拉上,正巧看到喻柔走来的身影,便朝她挥挥手。
“干嘛,谈情网!”五十岁左右的程总,瞪着一双虎眼步了过来,替他将拉了一半的百叶窗全拉上。
“什么事呀,程总。”
程总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说:“怪我夺命催魂?天知道有多少人钦羡死都还讨不到呢?”
“原来你都偷听到了。”他笑着坐在他对面的椅上,怡然自得的跷起二郎腿,一点也没有门外那些人猜想的可怜状。“这么敏锐的耳朵不是夺命催魂的鬼拥有,谁会有?”
“哼,我催魂!那你怎么不怕?”程豪冷哼一声,把一份公文夹扔到他面前。里面是刚拨下来的代工款项。
伟智一看到钱,两个眼睛都直了,哪还管他生气不生气。“我怕?哈,才怪,天底下有谁听说外甥怕舅舅的?我会怕才怪。”他露出不怕死的笑容。
他跟程总是甥舅的事情,在臣锋还是件秘密,两年来都无人知道。
“还好意思说,你不是最怕人家知道,怕我这个舅舅丢你的脸吗?”程豪继续吹胡子。
“舅舅,”四下无人,伟智陪笑撒娇起来。“怎么会呢?我开始是怕刚创业,万一做得不好,会连毕你被说闲话;现在已经稳定了,更没有说的必要。你也不想让人家误会你温用职权,重用外甥吧!”
“胡扯,我是公正无私,量才而用,谁敢在背后说我闲话?”程豪喷气的说。如果不是伟智的能力够,代工做得精致,即使是亲儿子也未必会发包给他。
“所以还是别说出去的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跟误会嘛!”
说来说去还是这小子的心理问题,怕人家否定他的能力,扣上一顶靠关系的帽子,做舅舅的岂会不知?
“算了,这事就不谈了。说说你自己,什么时候回去报到,总不能老让我当挡箭牌挨骂吧!”
原来这才是他心情不佳的原因。
当初他想月兑离家族企业自己出来闯天下,评定自己的能力时,全家只有舅舅一人赞成。思想开通的他,总有“富不过三代、豪门多败子”的想法,因此赞成伟智出来、创业,希望在既走的家族企业以外,再创出一张优异的成绩单。
而伟智也没让他失望,凭着仅有的积蓄与顶来的中古器具,开始了初期代工的工作。两年下来,他不但从租来的厂房变成了有属于自己的加工厂,也将早先的中古机械汰旧换新,全改成了最先进的仪器。
如此的能力是非凡的,也是值得家族的人肯定;但在肯定之余,大家也不免开始考虑起继承权的问题了。
伟智一笑,装傻的问:“是谁!耙这么大胆的骂我们老总?”
“谁?哼,除了你妈,我老姐之外,还有谁敢骂我?”说起他老姐程樱,程豪就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没办法管儿子,倒管到老弟的头上来了,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押着他回去一趟。“与其让你妈来找我,我倒宁愿抓你回去见她。”
伟智太了解舅舅被老妈吃定的情形了。“怎么,我妈又下通缉令了?舅舅没跟她说什么吧!”他挑眉问。
“没有。”程豪干咳了两声,有点心虚的说:“你有什么事好让我说的吗?”
“是没有,就怕你无中生有。”
伟智不信任的哼笑着,笑得移豪一阵发毛。
“别说了,反正你给我找个时间回去就是。”为兔穿帮,老舅急着送外甥了。
程豪越是如此,伟智就越笃定他的出卖。“舅,你该不会是……”他诡魅的笑了起来,充满邪气,又略带威胁的靠近陈豪。
“不关我的事。”不等他说完,程豪就举起双手直摇,撇清关系。“她是怎么神通广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打探到陈喻柔的事情,不关我的事。”这个外甥太精了,早晚会查出真相。
丙然,伟智的眉紧紧的蹙起。“我早说过跟陈喻柔没有关系。”
“没有?”程豪瞥他一眼,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吓走正想尽办法要偷窥的陈喻柔。“那这位是谁呢?”
伟智忍不住的大翻白眼。“早说过了没有女朋友,怎么你们都不信呢?”
“会信才怪。”程豪打心底不信。“没有关怀,人家会等你一年?”
“什么等我一年?我又没有拴着她。”伟智有些动怒的反驳。
受不了大家自以为是的配对,喻柔的公开追求几乎让所有人都公认他们是一对。
程豪耸肩摇头,反正事实摆在眼前,小子再死鸭子嘴硬也没用。“不想再跟你争了,反正你喝了人家一年的咖啡总不假吧!”拿起桌上的公文夹扔给他。“这里面还有个工程给忱,也是她特别拜托来的,千万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虽然他的能力未必得靠她这个人情,但人家付出了心意就不该漠视。
看来是没有再争辩的余地。“知道了。”他悻悻然的接过资料,在离去前又觉不甘心的回头,提醒迂腐的老舅道:“别忘了,咖啡你也喝了人家一年哦!”
程豪一阵错愕。
***
领到钱,又碰到员工生日,伟智难免要心痛的花费一下,这不仅可以连络雇主与员工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显现雇主重视员工。
独自坐在吧台边啜饮着酒,四周的狂欢气氛怎么也进不了他的心。
那个雨夜新娘失踪了两天一夜,他除了第一天的早晨去找过外,就再也没有出去找过;因为他感觉到,她一定会再回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颗泪型珍珠。他相信只要它在于她就一定会再出现。
吧台前的古钟响了十二下,接近午夜了,大伙却没有散的感觉。饮尽最后的一杯酒,伟智决定先走。
踏出酒店的喧哗、吵闹,他迈进黑夜里的孤寂。
今晚他有一种急欲归家的感觉。
因为他有预感,等待的人就在今夜会到来。
在满天星辰的陪伴下,他漫步走回在一街之遥的加工厂。
在靠近加工厂的时候,一道娇小伫立的身影让他情不自禁的止步。
来了!
他兴奋的加快步伐跑过去。“苡诗!”门边斜靠的纤弱身影摇摇欲坠。“你怎么了?”她的样子好吓人,不只脸色白得发青,还浑身颤抖冒冷汗。
昏愕的抬起双眸,苡诗颤抖的手绶缓伸到他的面前。
“东……西还我……”浑身无力令她不由自主的倒在他面前。
“苡诗!”伟智手眼明快的及时扶住她。全身的滚烫让他惊讶的发现,她在发烧!
难道她就这样走了两天?“我带你去看医生。”他打横抱起她,直想冲出去找医院。
“不要。”她在昏述中摇头。“别带我去医院。”她低声哀求。
“别傻了,生病不找医生会死人的。”他耐着性子哄道。
“求你。”她异常的坚持。
没办法,伟智只好抱着快昏睡的她,绕里侧面做为加工用的厂地,直接奔往后面居住的小房间。
窄小凌乱的小房间令他一进门就差点跌个踉跄。
“苡诗。”他喘着气叫她。“你的家在哪儿?我通……”她昏过去了!
糟糕!伟智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的情况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很危险,他应该将她迭医的,可是她又那么坚持。
焦急的扒了扒头上的一团乱发,没办法,他只好找在医学院当学生的妹妹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总算给个生机。”
他赶紧翻找电话簿,搬救兵。
“喂!”在电话猛响了数十声之后,终于有人肯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啊!那么早来吵人,不让入睡觉吗?”对方似乎好梦正酣,不甘心被吵醒,火气十足的开炮。
“彤彤,是我。”
“大哥!”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惊喘,而后充满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以为又是羊咩咩,没想到是你,对不起喔。”
羊咩咩是她男朋友杨晋洋的绰号,跟她一样是医学院的学生,只是他攻的是外科而苏雨彤是内科。
“算了。”痘两个欢喜冤家吵架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他早就习以为常。“我这里有个病人,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
“病人!吧嘛不送到医院找医生呢?”大哥半夜找她求救,铁定不是好事。
“你不就是医生吗?”伟智拿出大哥的威严逼她。
“快点,半小时以内到。”说完就挂上电话,让她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又这么霸道。”雨彤瞪着挂断后嗡嗡作响的话筒,不平的狮吼回去:“也不想想人家一个女孩子,这么晚怎么叫车过去。”虽然她长得不够诱人,不过也称得上清秀可人啊,就这么三更半夜的独自出们,不被狼噬了才怪。
想了半天没办法,只好牺牲一下,再找那只笨羊当免费的司机了。
打完电话,伟智回到房间。床上的新娘未醒,她额上不断沁出的汗水和双颊的红晕让她看来特别的娇弱。
“俊麟……奇风……”断续不明的呓谙不断的由她口中溢出。“舒维,对不起……不……不是我害你的……舒维……”
伟智的俊眉微微拢起,她的情况很糟,如果再持续下去,可能会有转变成肺炎的危险。
转往浴室,他棒着一盆水和毛巾出来,试着以湿毛巾退烧。
“苡诗,争气点,千万别死在我家里。”他不断换湿毛巾覆盖在她头上,希望能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可是这个方法试了十几分钟,她还是没有舒缓的迹象。
怎么办?她不会连等彤彤来的时间都撑不到吧!他暗忖。
就在他的焦急中,一阵救命似的门铃声响起。
“彤彤。”伟智门一开,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苏雨彤给揪了进来,直接到工厂后的小房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随行在后的杨晋洋。“就是她,快想想办法,她快死了。”
一个新娘!雨彤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哥,似不会是劫礼堂抢新娘吧!”她瞠着大眼,震惊的措着床上的人说:“你一定会被喻柔姐杀死的。”想起喻柔知道后吃醋的模样,雨彤忍不住要为大哥捏把冷汗。
“喻柔没你那么无聊,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伟智睇她一眼,将她宜往床上推。
“好了,好了,知道就行了,别推了嘛!空间就这么大,再推我干脆也坐到床上去。”雨彤抱怨的卸下灰色背包,从里面拿出实习用的诊断器来检查。大哥真是急性子,对一个陌生女人也这么关心,追女朋友就没见他这么热心过。
“你怎么也在这里。”伟智直等到雨彤开始检查才发觉到门口另外站了个人。
环胸斜倚在门口的杨晋烊,看见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漾着笑容,伸出一手来打招呼:“嗨!大哥。”
他还以为自己要当隐形人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是雨彤说这边有急症的病人,叫我一起过来看看。”
“我以为你们在吵架。”伟智淡笑,眼神不时瞄向床上的人。
“本来是。”杨晋洋尴尬的一笑,偷瞧了雨彤一眼,说:“不过,多亏了你那通电话,我们才有和好的机会。”
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雨彤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护士写来未及丢掉的情书而已,爱吃醋的她就直吵着骂他花心、风流、不专情,还嚷着要分手;多亏了苏伟智的这通及时电话,才让他有了转围的机会。
“也只有你才受得了她的蛮横。”
蛮横!这好像是他们苏家的遗传。“不过她也有可人的一面。”
“是吗?”伟智噙着笑,雨彤何其幸运能够我到这么一个肯包容、有内涵的好男人来爱她。不过站在男人的立场,他还是同情的提出忠告:“我这妹妹很任性,凡事别太宠她,免得你以后的日子难受。”
“了解,了解。”杨晋洋如奉圣喻:“我一定牢记你的忠告。”笑得好不开心。
“干什么笑得那么阴险。”雨彤狠狠撞了他一下,白了伟智一记卫生眼。“大哥,你到底帮谁嘛?别忘了我是你妹妹耶。”
“就是自己的妹妹,才不忍心看你荼毒人家。”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往床前。“她的情形怎么样?”
“不太好。”她神情凝重的走近。“我看是肺炎,情形很不妙,最好送医院。”
“不行。”他答应过她不送医院。“开些药让她在家里休息吧!”
“大哥,我是实习医生,不是医生咀。哪够能力开药能病人吃,万一吃死了怎么办?你担还是我扛?”
“随便开个退烧药就能死人,那台湾一年不死上几百万个给我看?少说废话,快开吧!”
“不开。”雨彤说。“判断病人情况的好坏是我的责任,如果你不送医院或照应不当的话,很容易发生危险的。”她解释事态的严重性给伟智知道,怕缺乏医学常识的他不明究理的延误病情。
虽说医学发达,但是肺炎处理不当,还是会死人的。
“就是因为会有危险,我才找你来,不然花那么多钱让你学医做什么?”他重新拉好棉被,怕状上的人再受风寒加重病情。
“我学医又不花你半毛钱。”雨彤峨着嘴顶回去。
“这么多废话,你到底开是不开?”伟智板起脸来低喝。
“不开。”倔强的兄妹当场就瞪了起来,两道夹着较劲的火药很快的弥漫在这十坪不到的小房间,呛得杨晋洋几乎窒息在他们进射出来的怒焰中。
此时地不禁羡慕起躺在壮上浑然不觉的新娘,至少她不用醒着忍受他们兄妹的火气。
杨晋洋尴尬的咳了两下,藉以缓和气氛。“其实两位不用这么生气,肺炎说来不轻,可是以现在的医学来说,也不是挺严重的。就我所知,只要有几样常备药跟细心的看护,就可以帮病人度过难关。”
“什么?”
“那你怎么不早说。”两兄妹很有默契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杨晋洋摇头苦笑,自己上课不用心,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忘了还敢来怪他!
哎!他到底交上的是一对什么样的兄妹?
雨彤听着晋洋的吩咐,将一些常备药找了出来,再加上自己背包里随身携带的,虽然不完备,但也足以应付了。
“大哥,就这些了,我们先拿这个退烧的药给她吃,如果情况没有改善,天亮时我再去买。”
她说完迳自扶起床上的新娘,将药锭放在她的口中,想让她吞下去。可是昏睡中的新娘怎样都无法自动吞下药。
“还是让我来吧!”
伟智推开雨彤,将她手上的水接了过来,含一口在口中。
“大哥……你不会是想……”
未及等她惊愕的问完,伟智已经以行动证明,他以口渡水的方式,帮助那位新娘吞下了药。细心跟关心的程度完全出乎雨彤跟杨晋洋的意料之外。
“大哥,你跟那位新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在他喂完药,退出房间跟着他们一起到加工厂的时候,雨彤问出心里的疑惑。
是什么关系?伟智心里也不知道,只觉得她根特别、很吸引人,情不自禁的会想去帮助她、疼惜她。
“别胡思乱想,她是我在回程的路上发现的,连姓都还不知道。”他弯身抱起地上一堆尚未包装的成品,放在工作台上。
“不知道就让你这个木头人做了那么大的改变,还亲口为她吃药!”说出来一定吓死喻柔,两人交往一年多,大哥连人家的嘴都还没亲过,甚至连个拥抱都没有,现在竟然自动亲口喂陌生女人吃药!这不呕死喻柔才湿。
不过也好,这证明了大哥是正常的男人,不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等等,她怎么感觉到现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哥怎么把加工厂的大门给锁了,而且还把包装的工具都拿了出来?
依照以往的经验,他该不会是又想拿她跟羊咩咩一起充当免费的劳工吧!
“不行。”雨彤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她抗议的冲到伟智的面前,在他露出谄媚的巴结笑容之前,及时自救。
“我跟羊咩咩明天还要值班,不行留在这里帮你。”她一脸坚决,没得商量的表情。
早知道她这个分秒必争死要钱的大哥会利用这个机会奴役他们,她应该早早回去,逃之天天才对,干嘛还好奇心重的停下来问话呢?她应该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拔腿冲向大门才是。
现在后悔恐怕来不及了。呜,她可爱的床!
“别这样嘛,彤彤,就算帮帮大哥的忙。这批货是臣锋明天要交给叶氏财团上柜的货,如果交不出来,大哥是会赔钱的;你不想大哥欠债睡马路吧!”
说得那么可怜。“赶货干嘛不叫工人们加班?一定是你为了省加班费故意设计我们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心软了。上次上当帮他赶了一夜的包装,结果到医院实习时打瞌睡,差点把病人送检的分泌物搞错酿成大祸,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帮他熬夜了。
“是真的,这次臣锋订单下迟了求我们帮忙,把十天的货赶在六天完成,利润加倍。想想多了这笔利润,我们欠缴的帐单就可以付清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雨彤的心软了一下,不过嘴里还是不高兴的嘟哝。
“耍骨气,要自己创业,创出、堆的麻烦。干什么为了几文钱答应臣锋的要求,是他们答应叶氏财团的,就应该自己设法嘛!”嘴里嘀咕着,手里却没闲着,快手快脚俐落的就将一个包装完成了。
“好啦,好啦,谁教我们是小鲍司,又是人家的代工厂呢?”伟智看见雨彤熟练的工作,眼也笑开了。
闲置一旁,笑看两兄妹抬杠的杨晋洋,早就习惯这样的结果了。嘴硬心软的雨彤,远拒绝不了伟智的请托;即使明知结果一定是黑着两个熊猫眼在上班时偷闲打盹,但还是会帮伟智完成所有的工作。
“笑咪咪的看什么,只站在那里不会过来帮忙。”忙得火大的雨彤一抬眼看到闲在一旁的杨晋洋,忍不住扬起秀眉怒斥,吓得好脾气的地赶紧加入工作的行列。
冗长的寒夜,大家为免在工作时想睡,尽量以聊天来提振精神,而雨彤的话题一直环铙在雨夜新娘身上,她钜细靡遗的问遍了每一个细节,从初见时的情况问到现在,没有一点遗漏。
到最后还以侦琛的身分推敲起雨夜新娘可能发生的经过。“哥,你想,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她在婚礼上不见了,她的家人一定急着找她。”
“问题是,她身上连个证件都没有。”抱她进门时他就翻找过了,她身上除了胸前的那条珍珠项辣之外,连个婚戒都没有,想必她出来时走得匆忙,不及携带,也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想带,有轻生之念!
一幅惊栗的画面在他面前闪过。偏僻的山路,一边的悬崖……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或许她已经死了。
一阵心悸的冷汗不由得沁出手心。
令她如此绝望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值得吗?
苏伟智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想见一见那个令她心碎的男人。
***
遍宁的日子不见出嫁的女儿回来,黎家二老开始有些腊心着急。
“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舍不得嫁走女儿的魏若华一早就站在们口翘首凝望。
“也许是蜜月旅行玩过了头,赶不及回来了吧!”在大厅里看报纸从容等待的黎倚天说。
“蜜月旅行?不是说天气太冷,等过完年才要补吗?”魏若华不悦的反驳,就是看不惯丈夫那无动于衷的模样。
女儿到底是她一人生的,还是两个人养的?怎么就只有她操心。“不管,我还是打个电话到叶家问问才行。”
说着就走到沙发椅旁,拿起茶几上的古董电话。
“等等。”倚天放下报纸,赶在电话拨通之前切断它。“你这是做什么,女儿才嫁不过几天就想让她为难了?不怕叶家的公婆笑话吗?”
“不然怎么办?”若华也不想让唯一的宝贝女儿因为自.己的冲动难堪,只能放下电话,担心的望向丈夫。“我好担心哦!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我身边这么久,我好怕她不懂事、太单纯,讨不到人家的欢心。”
黎倚天听到老婆的担心,非但不难过,反而还开心的哈哈大笑。“我说若华,新年还没到你就想说笑话逗我开心了。叶老跟咱们是什么关除,他会亏待我们的宝贝女儿吗?只怕比我们还娇宠而无不及吧!”
“说得也是。”黎倚天的安慰总算让魏若华稍稍宽了心。“可是也不该三天都没有打电话回来呀!”她开始埋怨起女儿的狠心。
黎倚天拥着她在沙发椅上坐下来。“也许是新婚燕尔,小俩口乐不思蜀,忘了我们这两个老的了。改天等她们回来,你再说说她就是了。”
“改天!”魏若华倏地转身一瞪。“你的意思是还要我继续等下去?”
黎倚天温和的一笑,搂着她道:“当然,不过不是到大门外吹风,而是在这儿。”他将她拥得更紧。“在我温暖的怀里等。”
***
病房里王舒维静静的躺着,她醒来已铿有好一会儿丫,却不愿睁开眼睛,因为她意识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不是她逃避现实,也不是她害怕面对结果,一向倔强绍人独立感觉的她是不会逃避问题的。她只是想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一点休息疗伤的空间而已,太快回到现实的战场只会令她更感疲惫。
俊麟沉默的站在窗台边,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病杯上脸色苍白的舒维。
此刻的舒维看来平静多了,她向来傲气、倔强,从不把爱字挂在嘴上。这次会突然出现在新房自杀,实属他的意料之外。
虽说两人的交往一直以利益为前提,在金钱与之间寻求平衡点,但感情终究不是商品,相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对她还是有感觉的,只是这感觉他迟至今天才发现而已。
走近床榻,他轻抚着她的脸庞,这么秀气又无邪的睡容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那夜悲愤噬血的模样。当她举着刀在自己的面前一刀划过一刀,直将纯白的低肩礼服染成血红时,他的血也正同她狂涌的鲜血一般,一点一滴的从脸上流失,那时他才真正惊觉到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竟是那么的重要。
再一次抚上她捆满绷带的双手,伤痕虽然被纱布覆盖住了,却覆盖不掉烙印在他心中的伤痕。
他轻吻着她的手发誓,今生今世不再让她受到伤害,他将对她付出一生的守候,回报她的真情。
靶动的泪水从舒维紧闭的眼眸下悄悄滑落。
她以为他会恨她、怨她,却没有想到他还是爱着她。
“对不起。”她哽咽的低吟出声。
“你醒了?”
她缓缓点头,“醒了好久。”眼眸却始终不敢张开看他。
“为什么不看我?”他温柔的问。
“怕你看到我眼中的愧疚。”她张开眼看他,眼中不再有怨,现在有的只是爱。
“我是不是听错了,一向不认错、不服输的你在跟我道歉?”
“你没听错,我是真的在跟你道歉,对不起。”所有的自尊早在决定自杀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好伪装。“黎小姐呢?她原谅你了吗?”
“没有。”伟智淡淡的一笑。“她在你倒下之后就走了,没有音讯。”
“怎么会这样?”舒维不安的坐起,突来的晕眩又让她不舒服的躺下。
“要不要紧?”伟智关心的为她垫高枕头。
“别管我。”她拦住他忙碌的手急急的问:“她会上哪儿?会不会回黎家?”
伟智摇头说:“我看不会。当初她离开奇风选择我时黎家的人就不很同意,现在出了事,她更不会回去。”况且她失踪几天了,要真回黎家,黎家的人也应该来兴师问罪才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会上哪儿呢?”她心中充满了罪恶感。“或许我们报警,请他们帮忙找好些。”
“放心吧!”俊麟安慰。“我们已经受托人帮忙找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对不起。”她自责的哽咽。“如果我不那么冲动的话,她就不会走了。”
“傻瓜。”俊麟轻笑的坐在床边,将她的头拥人胸前。“如果不是你的冲动,我永远不知道你的感情,说不定我们到现在都还在玩猜谜的游戏。”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那夜冲动的真实告白,或许她已经失去了他,而现在哭泣懊悔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她不能后悔。
“可是……这对苡诗似乎不公平。”她还是有些良心不安。
“这世上原就没有‘公平’两个字,或许她离开我之后才会知道奇风的好。”
“你认为苡诗会去找奇风?”
“有可能。”俊麟说出自己连日来的猜测。“毕竟长久以来就是奇风在守候她、照顾她,她会怯找他是理所当然的。”
“希望如此。”知道茵诘有归宿,舒维心里的内疚减轻了。“你会去找她吗?”
“不会。”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去日本带她回来,但是我会打个电话给奇风,确定她的状况。”
她的心定下了。“我祈祷她会幸福。”这是她补偿苡诗的。
“她会的。”俊麟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