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云从小到大的性情是温柔娴淑,笑不敢笑得大声,哭又不能哭得彻底,一切都只能恬恬静静的,凡事都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加上她心地善良,因此一直到现在,未曾有人让她真正愤怒过,即使过去曾经有下人出言污蔑过她,她也是处之泰然、一笑置之。
但自从遇上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变了,变得很多。
从山林的生活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一点一滴地被改变,从这里慢慢寻找到自我生存的价值,也了解自己某一部分的真实性情。
她懂得真正的笑、真正的哭,以及愤怒。
像是现在,她就处于愤怒,因为过于在乎庞彧所说的话,所以她生气了,气庞彧的口不择言、乱盖帽子。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像是一颗石子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上,很不舒服。
“唉!”坐在窗边,楚云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气才叹出,房门便被“叩叩”的敲了两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庞彧。
本想来个置之不理,但她毕竟没有铁石心肠,还是开了口:“进来吧!”
庞彧缓缓开门,高大的身形搭配着些许犹豫的神情,看起来显得局促不安。
自他坦说出自己对他们富贵人家的感觉后,庞彧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不少,也从楚云云的反驳中,知道她嫁人章家并非出于自愿。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悦在心头里蔓延着。
他开始回想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其实他早已经知道她的为人,但始终选择逃避、自我欺骗,不愿意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如今一场争执过后,他感受到楚云云那彻底不满,同时发现自己太执迷不悟于仇恨当中,而忽略了她的感觉。
毕竟真正与庞家有仇的是章狄凯,不是楚云云。她只是这桩事件里头的代罪羔羊,将一切的怨恨放在她身上,对她而言,并不公平,他也了解。
本来以为楚云云只生气一下子就会过去了,但看她这几天都愁眉不展,庞彧心里的愧疚感更深。
他想再看见她的笑颜,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是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所以,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她的门。
“你来做什么?”楚云云没好气地问,这些天她实在无法对他展开笑容,
“这个送你。”他拿出了自己在城镇上为她买的胭脂水粉,递给她。
她看也不看一眼。“我在这儿从没擦过胭脂水粉,用不着。”
虽然如此,她仍是不争气地看了他—眼。“怎么买这个送我?”
还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玩意儿,没想到她竟不吃这套,庞彧有些挫败。
“我想,或许我该向你道歉。”
毕竟自己在言谈中,无意侮辱到她父母,让她心里不舒坦,这的确是他不对。
“不接受!”楚云云想到他冤枉自己的话,好几度眼泪又差点滚了下来。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庞彧好声好气地道,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好脾气。如果是在皇城中,那些禁卫军看到他如此,肯定以为他脑袋出了问题。
只是,一碰上她,这一切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
他诚恳地看着楚云云,那对眸里闪着几分愧疚的光芒。
“我才不……”她本想要死鸭子嘴硬,不接受他的道歉,但才一转头,双眸接触到他那对深邃的湛蓝海洋双瞳,让她的心猛然一抽。
她怎么可能抗拒得了他?
楚云云心知肚明,生气只是她一时的感觉而已,再一次面对他,自己还是一样失去所有的判断力。
她望着他,脑子里倏地突发奇想,闪出一个念头。“好吧!既然如此,我要你教我抓鱼。”她想着,笑着说出自己的意思。“你教会我,我就原凉你。”
她有时候偷偷看庞彧到那小河里去抓鱼,俟是两三下子,轻轻松地就收获丰富,让她觉得既有又羡慕。
她不要像个千金小姐,只知道有人服侍,身边少了下人就毫无生存能力。
庞彧则是愣住了。
抓鱼?
“嘿!那儿那儿,鱼游到那儿了,别让它跑了啊!”楚云云银铃般的笑声在天地间迥荡着,开怀不已。
庞彧轻轻松松一捞,一条鱼就出现在他手中。
楚云云嘟起了嘴,不依地摇摇头。
“不行!你要教我抓鱼才对,不是帮我抓鱼!”
此时此刻的她站在水边,裙子已经湿到了膝盖,整个人因为雀跃显得生气勃勃,千金小姐该有的矜持完全没有,但这样的她看起来更耀目动人。
庞彧一笑,又将鱼放进水里,鱼儿一碰到水,立刻又滑溜地游走。“你要徒手抓鱼,恐怕是难如登天。”
“什么意思?就是不会才要你教啊!”楚云云瞪他一眼。“我自己来。”
她就不信她努力地学,还会抓不到鱼。
只是鱼儿溜得甚快,一次次从她的手中滑走,好几次庞彧都看不过去,赶了大批的鱼儿往她的方向游,但总是从她的指缝中溜走。
楚云云挫败极了,她起眉头。“都抓不到,不好玩。”
“来吧!”庞彧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拉住她的手,弯下腰来,气息缓缓的吐在她耳后。“我来教你。”
楚云云红煞了脸,他宽厚的胸膛紧紧倚靠着她的背,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她心窝里窜出,她得自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是需要诀窍的,尤其你没有功夫底子,我才会说,要教会你抓鱼真的是难如登天。”他温和解释着,吐出的气息恰巧吹拂在楚云云耳后,一股战栗席卷了她全身。
她刻意忽略身后的他,但那炽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她身上,让她的血液顿时快速流动,她猜想自己的脸蛋肯定是红透了。
庞彧专心带领着她,伸手一抓,马上就抓到了鱼。
“抓到了!抓到了!”楚云云兴奋不已,跳了起来。
鱼儿滑溜溜的身体在她与他的掌心中扭动着,像有一种情丝款款缠住了他们。
她开心笑着,脸颊因为喜悦而飞上一朵朵灿烂红霞,眼睛因为快乐而染上的晶莹的光彩,她抓着手中的鱼,一并也紧紧抓住了庞彧的手。
如果她的生命里,只剩下这样单纯的快乐,那该有多好!
只是乐极生悲,楚云云因为太过兴奋,双脚一滑,竟踩着了石子上的青苔,随后重心不稳地往水里滑去,而庞彧也因一时不察,被她拖累了。
两个人一起滑进水里,幸而河水不深,但也足以让两人的身体彻底湿透。
楚云云看着狼狈的庞彧,她未曾看过他此番模样,一时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她噗哧笑了出来。“哈!你的头发也湿了!”
瞧庞彧那湿透的长发贴在颊边,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她那如花般的笑夺目光彩,庞彧不由自主地因为她的笑容,也跟着牵出了一抹微笑,虽然很淡,却很真心。
楚云云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凝他,她伸出手,挚地轻语。“你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他赫然抓住她的手,柔软无骨触感带着属于她的馨香,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她,所以他会笑,更逐渐忘却了心里深刻的伤痛,进而接受了她。
两人坐在水中相互凝望,庞彧的眸里聚集了一股深意,缓缓靠近她。
而后,他们的唇碰在一起,他的舌袭向了她,心也与她纠缠。
一种彼此相属的感觉正在蔓延。
风带着凉意,他们的身体却因为这个吻,而逐渐发热起来,庞彧紧搂着她的腰身,让她的身子靠近自己,嗅闻属于她的味道。
楚云云则是生涩地抱着他,任由他的吻带领着自己进入神奇的境界。
他的手游移在她身上,细致的肌肤与轻微的申吟激起了他最原始的,而他所抚过的每一寸,也让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悄悄沸腾起来。
庞彧并非未经人事,但却是第一次有这样归属的感觉。
他想好好疼她、爱她,永远永远……
他褪去了她的衣裳,一并也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在天地之间,彷佛这样是最自然的过程,没有任何造作。
肌爱相亲的亲呢感让楚云云的嘤咛更是煽情,她觉得自己身体的空虚,正等待着他的充实。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太多的礼教,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庞彧,她的男人。
“我,可以吗?”他克制自己,不愿意让她做出她会后悔的事情。
楚云云娇羞的脸庞没有犹豫,她明白,能够跟着他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她柔弱的手臂环住庞彧的腰身,那是一种邀约。
他倒抽口气,缓缓进入了她,那拥挤的炽热感包围着他,就像是她身子充满的香气,也袭满了他的所有感知。
他们一次次地在水中交欢,极乐的引领着他们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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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云雨过后,庞彧搂着楚云云坐在河岸,火烤着湿透的衣物,也烤暖他们的身体,一件披风包裹着他们两人的果身。
虫鸣鸟叫,天籁般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美好。
楚云云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听着美妙的自然节奏,她轻喟:“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
“你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吗?”庞彧抱着她,吻着她的耳垂。
“嗯?”她扬起困惑的眉。
“这儿是我爹还在的时候,常常会带我们全家人来休息地方,这儿很少被人发现,也很少人经过,完全是属于我们的天地。”他的思绪回到过去。“所以,我当上了禁卫军统领之后,便在这儿打造一间屋子,好让我娘跟龄儿也能够常常来这儿……”
那时候,爹虽已遭人诬陷,仍是一派的乐天知命,只可惜天妒英才,最后父亲还是早早过世了,留下娘亲独自抚养他们兄妹两人。
“龄儿?”楚云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是你妹妹吗?”就是那个让章狄凯任意槽蹋的可怜女子吗?
“没错,是我妹妹,我们一块儿长大,她今年才十六。”说到这儿,他无法不咬牙切齿。“如果没有章狄凯,或许现在一切也不同了。”
“嗯!”她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的。“或许我们也不会相遇了……”
是啊!不会相遇、不会相恋,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发现自己会有这样深刻的感受存在。是是,谁能料定?
“云云,你后悔吗?”庞彧问着:“跟了我,你后悔吗?”
“不会……”她的声音只剩下低喃。
他低下头去,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呼吸平缓深沉,似乎是累得睡着了。
他抚着她额头上的细柔发丝,轻轻吻着她光洁的额,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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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便开始同进同出,俨然成为一对夫妻。
除了孩提时候的不知忧,楚云云觉得爹娘死了之后,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现在。
她的心未曾有这种充实的饱满之感,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庞彧的身影,只要一想起他,她的世界都是光亮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了庞彧,不仅仅是人被他所抢了,连自己的心也遗落在他身上,如今,她已是他的人,已是他的妻了
在她失去了疼爱她的爹娘之后,她还有他。
她多么企盼,自己与他相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在想什么?”庞彧搂搂她的肩膀,亲吻着她的额头。
这个可爱的小女人,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从仇人的妻子,变成了他所认定的妻子,其中的变化,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从她先前的言谈中,明白她嫁予章狄凯是不得已,也从他们的处中了解楚云云的性子,她并不是他想像中那种骄纵而顿指气使的大小姐。
相反的,对于这种日子,她过得甘之如饴、怡然自得,她的性子恬静优雅,她的心肠善良可爱,她是最完美的女人。
靶谢天,将楚云云赐给了他。在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还有她。
他多企盼,一生与她相守,朝朝暮暮。
“没想什么。”楚云云靠着他,轻嗅着他的气味。“只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在这样的山林之间,与自己所爱的人相知相守,忘却所有丑陋的红尘俗事,是她觉得最快乐的一件事。
楚云云叹了口气。“如果一辈子这样,那该多好呵!”
“会的,我相信。”庞彧挚地搂紧了她,闻着她亲逸的发香。
突然之间,他的身子僵硬了下,整个神经绷紧,楚云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困惑地看着他突然深沉的表情。
“怎么啦?”瞧他一副紧张付份的模样。
“有人来了。”而且来的人不只一个,但他可以感觉到为着之人的动作,非常轻巧伶俐,快速地飞越竹林穿梭而来。
“又有人?”楚云云的神经也绷紧了,该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庞彧环住她的腰身。“我们快走!。不管来者何人,其来意如何,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久留此地似乎是不智之举。
他们才站起来,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喝。“往哪里走?”
那声音让庞彧止住脚步,他缓缓转头,眼底浮上一层不可置信。
“宇,是你!”庞彧惊喜万分。“我们已经好久没聚了。”
自小到大的好友,他们一同上学、一同打架、一同进京,也一同谋上官职,虽然两人职务不同,但他始终挂念这好友,江南名捕梁震宇。
梁震宇的眼神噙着一抹无奈,他低低道着。
“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该明白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庞彧一怔,扭起眉头。“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他自己明白,其实要调查出他是这次事件的唆使人并非难事,只消从庞彧的家人着手,再加上他已经久未回京担任职务,宁愿犯渎职之罪也要行报复之事,任谁都能够联想到抢亲是他所为。
只是,梁震宇竟是来逮捕他的?
“是!”梁震宇点点头。“你如果要逃就快逃,否则别怪我无情。”
庞彧闻言,只是冷冷一笑,他更是搂紧楚云云,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别逼我跟你动手,我不想伤你。”
“呵!你还是一样大言不惭,我们就来看看是谁伤了谁?”梁震宇身后一些捕快陆陆续续赶来,他挥挥手,命令那些捕快们先别动手。“这些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们别插手!”
才说着,他抽出剑,一提气,便往庞彧方向飞跃过去。
而庞彧灵巧地带着楚云云偏身一闪,立刻往旁边一转,带着她,两个人轻盈地往山林方向迅速奔跑。
“不要逃!”梁震宇怒喝,跟着追上前去,他们之间的动作之神速,让那些捕快们看得一愣一愣。
楚云云恐惧地抓住庞彧的衣裳,她不住祈祷,自己决让不能让梁震宇带回去,她已经抱定了跟庞彧一生一世的决心。
山林里树木林立,也是最好的掩护地点,庞彧对这儿已经相当熟悉,他快速地在树林之中穿梭,而梁震宇也不是省油的灯,始终没有离他三步以上的距离,好几次,让楚云云的心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终于,来到树林尽头,庞彧停住了奔驰的脚步,身后的梁震宇也有默契地停下来。他们两人喘息,四目相视,天地万物彷佛也静止不动了。
楚云云发颤的手,仍紧握着庞彧胸口的衣服,她甚至盘算好,若是庞彧遇上了危险,自己应该要如何保护他……
突然之间,梁震宇噗哧一笑,无法控制地笑了出来。
伴随而来的是庞彧大笑出声,两人前俯后仰地笑成一团,只剩一脸莫名其妙楚云云,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啦?都疯了吗?
怎么回事?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现在一下子就都不一样了?
梁震宇上前拍拍庞彧的肩膀,对着楚云云道:“我们两个可是从小到大的好哥儿们,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手呢?”
“是你不敢跟我动手吧!”庞彧调侃地勾住他的肩。
“开玩笑,我可是江南神捕呢!有什么样的人我抓不了、逮不着。”他斜眼看着庞彧。“不过倒是你这老朋友,我这辈子最倒楣的,就是交上了你这损友了。”
见楚云云还是不解,庞彧环着她,跟她解释并且介绍。
“这是江南捕梁震宇,我的换帖哥儿们。咱们刚刚只是在那些捕快面前演一剧戏,否则他无法光明正大地放我走,这样你明白了吗?”
楚云云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还有!”梁震宇敛去了笑意,一脸正经地看着庞彧。“我是来提醒你,快离开这儿,你的事情已经被调查清楚了,知府大人相当愤怒,派了不少人来追你,连章狄凯也一并追来了。”
他看看庞彧身边的美人儿,这就是章狄凯新娘楚云云吧!与庞彧站在一块儿真像是天作之合一样,也难怪庞彧会对她倾心。
“我懂了,我会斟酌的。”
庞彧点点头,看样子,他们原来待的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了。
“好了,不跟你闲扯,落了脚再想法子跟我说一声吧!我得回去看着我那些手下了。”梁震宇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耗太久,否则容易露出破绽。
“谢谢你。”庞彧看着好友,真心地说道。
难得被老友正经感诱导,梁震宇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摆摆手。
“得了得了,要说谢谢,你可欠我欠得多罗!我得快回去,跟我那些手下说你逃跑了,你知道,这可是会毁了我一世英名的。”
他一副懊恼万分的样子,让庞彧与楚云云忍不住笑出来。
“不多说,我要走了。”说着,梁震宇马上提着他的剑,如风般地往回头方向奔去,藏青色的衣袂逐渐消失在树林中。
山林里剩下他们两个,现下的唯一去处,就是离开这儿。
庞彧低头看着楚云云的娇颜,他不敢轻易开口,毕竟这一走,就是亡命天涯。
许久,他轻声低语。“你愿意跟我走吗?”
楚云云看着他,她知道一旦答应了,自己就必须抛弃过去一切荣华富贵、必须忘记自己曾经是楚云云,她只是他的妻,他的女人,陪着他到涯海角。
但是,她愿意。“我愿意!”她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苞了他,她一世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