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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古代行 第六章 卷入宅斗(1)

过了明路,可是还未正式订亲的男女,能够私下见面吗?容安然知道答案是不妥,教人撞见了肯定有闲言闲语,不过关晟凌约她见面,她竟然一点迟疑都没有就来赴约了,也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相信他会做好安排,相信他一定有见她的原因。

可是出了门她就察觉到被人跟踪了,这种情况下她不好直接上茶馆,只能先找个地方甩开对方,还好茶馆旁边就有一间书坊,她带着金珠钻进去。

“姑娘,今日怎么突然想要买书?”金珠并不知道今日出门的目的地,姑娘上哪儿她就上哪儿,跟着姑娘走就对了,反正不是医馆,因为跟姑娘上医馆的人只会是玉珠。

“每日看医书捣药,偶尔也会觉得很累人,我想买几本话本子,心烦的时候可以拿来乐一乐。”

“看话本子乐一乐?”金珠突然好苦恼,姑娘不是说话本子缺乏营养,专门欺骗没脑子的姑娘吗?她不懂缺乏营养有什么深意,但是她懂得没脑子的含意,这会儿姑娘是想成为没脑子的姑娘吗?

虽然她进书坊纯属作戏,但是作戏不能只浮于表面,好歹拿本书翻阅一下,话本子再适合不过了,随便翻随便看,过眼不过脑。

容安然随意挑了几本话本子,请伙计安排一间需要付茶水费的小隔间——以时辰计价,然后她拿出一个随身赏人的荷包塞给金珠,“药箱留在这儿,你去茶客来喝杯茶吃个点心,顺道帮我挑几道点心。”

金珠一脸的手足无措,怎么可以将姑娘独自丢在这儿呢?

容安然摆了摆手,“这儿可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书坊,没有人敢在这儿乱来。”

金珠想想也对,仔细叮嘱几句便出了书坊。

前脚金珠走了,后脚关晟凌就来了,容安然一时怔住了,金珠应该还没走到茶客来吧。

“我请关南守在茶客来外面,关南见你进了书坊,我觉得不太对劲,便过来瞧瞧。”关晟凌在矮几的一边坐下。

“出门时发现后面多了一条不知哪来的尾巴,我只能避来书坊,让金珠去茶客来喝杯茶,我想你见到金珠就知道我困住了月兑不了身。”她不知道自个儿为何如此相信他,好像他们有默契是很自然的事,而事实证明,他值得信赖。

关晟凌唇角不自觉上扬,“需要我将那条尾巴抓出来吗?”

“不必,迟早会知道。”那位一再对她出手的“敌人”肯定是自家人,她想自个儿找出来,关起门来解决。

“若有需要告诉我,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这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为何比情话还动听撩人?容安然感觉耳廓都害羞得红了,还好表面平静的撑住了,“好。”

关晟凌忍不住满心欢喜,喜欢她对他的信任、她对他的回应,彷佛他们真正的跨过千山万水走到对方面前,只要向对方伸出手,握住了,从此一路相伴。

“关世子今日见我有事?”

“关哥哥,或者凌哥哥,就是不要叫关世子。”

叫哥哥是不是太过亲密了?他们两个还没有正式订亲,容安然觉得还是折衷一下好了,

“关大哥。”

关晟凌有点小失望,可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略过这个问题。“女子想行医并不容易,你知道吗?”

“女子行医不容易,难道女子周旋在后院就容易吗?”容安然摇了摇头,“人在世间,无论处于哪个位置,从来没有一个是容易的,贩夫走卒不容易,驰骋沙场不容易,权倾天下的又何尝容易?各有各的不容易,不过是各自努力,期许将来越来越好。”

关晟凌细细品味,点头道:“是啊,各有各的不容易,处在相同的位置,有人欢喜度日,有人愁眉不展。”

“我只要能行医就好了,旁人如何看待我,我不是很在意。我不是银子,不可能讨所有人的喜欢,不喜欢我的总会议论我,这是我无法杜绝的。”读了二十年以上的书,要她只能看着一群女人斗来斗去,这才真的教人抓狂。

“银子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

“我很珍惜能行医的机会,关大哥不必担心我会受不了闲言闲语。”无论什么时代、什么样的阶级,闲言闲语从来不会停止,因为人人都有嘴巴,而这世界上最不缺自以为聪明的人。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会排除万难让你行医。”

“我知道,你说过了。”

“我怕你忘记。”

容安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瞪大眼睛,觉得他太瞧不起她了,“我记性可好了。”

怎么办,他突然觉得她好可爱。关晟凌好想伸手揉她的头,可是不敢乱来,以免被她当成登徒子。“是是是,我错了,你记性很好。”

顿了一下,容安然忍不住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关晟凌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深沉,声音温柔而坚定,“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相信我——当我决心娶你,我就愿意包容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医术;守护你的一切就成为我的责任,包括你不惧世俗想行医的心。”

容安然感觉自个儿的心陷进去了,“好,我相信你。”

为了弥补最近对小狐狸的忽略,容安然刻意空出一日陪小狐狸,甚至还亲自帮它洗澡,小狐狸可开心了,吱吱吱叫个不停,还让主子满院子追着跑,搞得容安然狼狈不堪,而就在这个时候,容老夫人派于嬷嬷过来请她去明德堂见未来的婆婆。

容安然直接懵了,安国公夫人怎么突然上门?人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相信安国公夫人是来连络感情的,再说了,两家还未正式订亲,安国公夫人是以什么身分上门看她?

“大姑娘想太多了,安国公夫人是来探望老夫人的,可大姑娘是安国公府未过门的媳妇,礼貌上理当过去问候安国公夫人。”

于嬷嬷的解释合情合理,容安然也没资格拒绝,匆匆忙忙收拾整齐便跟着于嬷嬷去了明德堂。

容安然从来没想过安国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关晟凌只给了安国公的资讯,因为父子正在较劲,她需要提防的是安国公,她完全忘了夫妻是一体的,安国公对她有意见,安国公夫人能欢喜的接受她吗?

从文安院到明德堂至少要走上一刻钟,她脑海转过无数的念头,譬如摆脸色给她看、用言语酸她一顿、直接挑明她没资格当安国公府的媳妇等等,反正就是没想到这样的情景——

“我最近身子有点不舒服,可以请容大姑娘帮我瞧瞧吗?”

容安然差点没忍住直抽唇角,怎么跟皇后走一样的套路?这是想看她的医术是真的还假的吗?

虽然无法理解,但也知道她无法拒绝,只能命金珠回去拿她的药箱,又没有出门,谁能想到来问候个长辈还要给人看病,当然不会随身携带药箱。

上有容老夫人,还仆婢环伺,容安然对待安国公夫人当然不敢像诊间的病人,只是把了脉,观其面色嘴唇,便直接取了文房四宝写下脉案和调养身子的药方。

“夫人,小女子在医术上颇有见解,若能用上小女子的养生方子三个月,相信夫人会明显感觉到四肢不再冰冷。”她想,安国公夫人应该会将今日的诊断带回去给府医查看,即便不会因此否决她的医术,但也会将她的药方扔到一旁。

“你对自个儿的医术很有信心。”

“师傅曾经告诉小女子,若不相信自个儿的医术,那就别给出诊断,更不要开出药方,以免给人笑话的把柄。”

“可惜你是女子。”

“小女子以为,对一个医者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性别,而是医术,庸医可以让小病变成大病,最后还会死人,而良医可以救人性命,可以减低病患疼痛。”

看着眼前光彩夺目的姑娘,安国公夫人终于知道长子为何如此喜欢她,两人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过去大姑娘一直在越州,对于安国公府想必所知有限,安国公府比不上皇亲国戚,但在权贵中数一数二,当家主母不单要管着偌大的国公府,还要应付各方送来的帖子,能够安静坐下来抚琴烹茶一两个时辰都不容易。”言下之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可没时间行医。

顿了一下,容安然婉转的道:“小女子有一事不解,偌大的国公府什么事都要靠当家主母作主,为何要养着那么多的总管、管事呢?”

安国公夫人闻言一噎,其实她也只是偶尔查一下帐册,其他的事全分派下去,要不早就累死了。

占着茅坑不拉屎,难道蹲在那儿闻臭味吗?这话太糙了,容安然不好直说,只能换个方式说:“小女子一直认为,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没那个本事就别占着那个位置,要不很容易出事。”

半晌,安国公夫人勉为其难的挤出话来,“没错,是这个道理。”

“小女子只是个外人,绝无指手划脚之意,还望夫人别放在心上。”

“不不不,国公府太大了,难免会出现尸位素餐的人。”安国公夫人轻蹙着柳眉,怎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呢?

“白纸黑字订好规矩、奖惩,谁还敢尸位素餐。”

“国公府的规矩有些松动了,回去我得好好说他们一顿。”

容安然差一点笑了,这位夫人难道没发现她们的话题歪了吗?

“今日多谢容大姑娘为我诊脉。”安国公夫人实在说不下去了,还是赶紧起身告辞离开,甚至忘了跟容老夫人打声招呼。

“祖母。”容安然不好意思的看着容老夫人。

容老夫人真是又伤脑筋又好笑,“你啊,什么都敢说。”

“祖母也没阻止孙女啊。”

“祖母不好插嘴,免得人家说我以长辈之姿欺负人,没想到……”安国公夫人太弱了,三两下就被孙女带偏了。

容安然呵呵一笑,说她不是故意,说着说着就变成那个样子,祖母相信吗?

“安国公夫人的性子很好,祖母相信她今日来此并没有恶意。”

“孙女知道,她很可能只是单纯说出身为国公夫人的操劳、忙碌。”

安国公夫人期许自己能当好一个国公夫人,因此重心全绕着国公府的中馈、人情往来打转,而她不同,她首先看重的是身为医者的身分,安排事情的优先次序当然不同。

容老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孙女想行医,安国公府明显不愿意,因此两家至今没有交换庚帖合八字,只是暗暗较劲想说服对方,不过总不能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啊。

“祖母不要替我担心,我不过十六岁。”容安然很想吐槽,这根本还是一个孩子的年纪。

容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想说了,催着她回去。这个孙女几乎在她身边长大,可是她从来没搞懂孙女脑子在想什么,主意大得很,千万别想说服她,她只会将你绕进去,平时见她凡事不上心,可她想争辩的时候却字字都计较,反正还不到嫁人的年纪,如今也只能拖着了。

容安然开开心心走人,老实说,她很怕祖母突然改变心意,不准她行医,如今的她基本上没有行动自由,就是继母禁止她出门她也不好反抗,只是继母明显不想跟她沾上边,深怕不小心又招来一个罪名,而且有祖母在,祖母管着,若她出了什么问题,责任也在祖母身上。总之,她很珍惜祖母的包容,不希望发生任何变故。

对一个认为“结婚不见得比单身好”的新时代女性来说,容安然真的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嫁人这件事,可是时代不同,而且那个男人又让她动了成亲的念头,她对亲事有了期待,也许她在得到姻缘的同时又能行医,只不过眼前看来,这条路还很漫长,也不知道她十八岁之前能不能教安国公松口。

“真是太欺负人了!”金珠气冲冲的走进来。

目光从窗外转进来,容安然见金珠簪在发髻上的花朵不见一边,两边的发髻变得松松垮垮,看起来挺狼狈的,“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拿食盒走出大厨房的时候,四姑娘的丫鬟突然撞上来,打翻了食盒,姑娘的晚膳摔了一地,本来大厨房应该重新给一份的,可是管事嬷嬷推说食材供应不上来,教我们自个儿去外头买吃的。”啪一声,金珠右手突然打在几案上,放开手,是十两银子,咬牙切齿的道:“管事嬷嬷给了十两补偿。”

顿了一下,容安然非常真诚的道:“十两在乡下可以吃上一桌山珍海味了。”

“姑娘!”

容安然拿起十两把玩,自顾自的又道:“其实在京城,十两也能吃上一桌,不过菜色普普通通。”

金珠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

“你干么这么生气?”

“大厨房这是在欺负我们。”

“这算什么欺负,人家好歹补偿了十两让我们出去吃爱吃的,若是直接从大厨房搜罗多煮的,原本人家准备塞进自个儿肚子的,那才是真的欺负人。”容安然伸手将金珠拉过来,让她在旁边坐下,“别气别气,就是一餐没吃我们也不会饿死啊。”

“姑娘,你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容安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这可是好机会。”

“什么意思?”

“我一直想要一个小厨房。”她偶尔喜欢动手做吃的,可是侯府只有夫人的等级才有小厨房,她若想满足口月复之欲,只能自掏腰包请大厨房帮忙,或者向祖母借小厨房,这太麻烦了,而且送去的银子只怕一半进了人家的口袋,她不愿意,她可不想养贪那些人,因此回侯府之后,她只能用小炉子炖点汤品,实在很郁闷。

“小厨房?”

“难道你不想要自个儿的小厨房?”

“想啊,可是夫人怎么可能答应我们设小厨房?”金珠忍不住充满期待,两眼睁得又大又亮,好久没有吃姑娘捣鼓的点心了,真的好怀念!

“今日害你打翻食盒的不是四姑娘的丫鬟吗?”

“对啊,月铃。”金珠撇了撇嘴,“平时看起来很沉稳的一个人,今日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莽莽撞撞的,撞了奴婢匆匆道了声对不起,然后教我去找厨房的管事嬷嬷重新取一份,人就跑了。”

容安然很确定的点点头,“看样子她应该是被人算计的。”

“被人算计?”

“有人想借这件事激起我对夫人的不满。”

“姑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因此对夫人不满?四姑娘的丫鬟有错,但是真正办事不力的是大厨房……”金珠顿住,她想到了,“夫人管中馈,大厨房办事不力是夫人的责任,若是姑娘讨厌夫人,这件事很自然就会算到夫人头上。”

“没错,可惜我懒得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我只想让你拿这十两银子去找夫人院子的江嬷嬷,将你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提出我的请求,她自然会将我想建小厨房的事递到夫人面前。”

“夫人会答应吗?”

“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夫人为何不答应?”

“我们这儿建了小厨房,其他几房的姑娘可能也会吵着建小厨房。”

“我是没娘的孩子,这一点就足够堵住她们的嘴巴。”基本上,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能够支配的只有每个月的月银,爹娘就是给了补贴也会砸在首饰香膏这类物品上头,至于点心这类,当娘的小厨房做了,难道不会送一份给女儿吗?换言之,有娘的孩子是不会想建小厨房的。

金珠很快就想明白了,“姑娘,奴婢这就去找江嬷嬷。”

“不急,明早去祖母的院子,你若见到江嬷嬷时再将我的意思传达给她。”

“今日晚膳怎么办?”

“一餐不吃不会死人,你只要管好小白就好了。”

“小白不会饿着自个儿,它常常上老夫人那儿打牙祭。”

容安然不能不点头赞一句,“聪明的小狐狸!”

“何止聪明,它都成精了!”

“这样很好,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小白根本是被姑娘宠坏了。”金珠没好气的瞥了主子一眼。

容安然可不承认自个儿宠小狐狸,只是它很固执,她拗不过,当然就顺着它。这样的辩解听起来很薄弱,她索性让金珠带上两个婆子出去买馄饨,文安院有几个人就买几碗。

第一眼看到宁成侯夫人秦海兰,容安然就觉得她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山美人,不用靠近寒气就很逼人了,九年过去感觉依旧,这是一个很固执、连改变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女子。

每次来明德堂晨昏定省,容安然给自个儿设定的形象就是“壁花”,站在那儿看着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当热闹看看就好,因此今日一开始她就成了焦点,直接将她整懵了。

“怎么突然想给文安院建小厨房?”容老夫人的惊讶可想而知,这事连她都没有想到,更何况大儿媳妇从来不是多贴心的人。

秦海兰清冷平和的述说昨日在大厨房发生的事,十两的补偿,最后逼得丫鬟带两个婆子上街买馄饨给主子当晚餐,这事若传出去,侯府的脸可丢大了。

“主子偶尔想吃点心,大厨房难道还能教主子自个儿出去外面买点心吗?”容老夫人的脸都绿了,侯府的大厨房不仅时时备有食材,且有不少的山珍海味,这是很平常的事,因为难保突然会有客人上门。

“媳妇管理不当,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已经换了。”秦海兰的声音还是一样,但是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侯府是应该好好整顿了。”她带着大丫头回京,府里的人心思浮动,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侯府即将出现一位国公夫人,有人欢喜有人嫉妒,鹏魅憾题迫不及待冒出头,不好好约束,侯府肯定会搞得乌烟瘴气。

“媳妇想请母亲为府里的中馈费心。”

“我打理药圃就够费力了,可不想操劳府里的中馈。”

秦海兰并未继续劝说,容老夫人回来的隔日就开始整顿明德堂的后园子,辟成一块又一块药圃,这不到一日就传遍整个侯府,侯爷为此还跑去容老夫人那儿唠叨了一顿,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

“小厨房就按你的意思吧。”

“既然有了小厨房,以后文安院的三餐就不要走大厨房那里了。”

“文安院没有厨娘,三餐还是走大厨房,若是大丫头想自个儿动手,只要事先去大厨房领食材就好了。”

“是,媳妇会交代下去。”

容老夫人摆了摆手,“好啦,大丫头留下来,其他的人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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