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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妻千千日 第十五章 再次成亲当王妃(1)

四更天,乾天殿上已灯火通明,百官已入殿,一个个盯着跪在殿上的祝心琏,直到殿前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百官闻言,纷纷高呼万岁。

皇帝往龙椅一坐,看着底下的祝心琏,开口便道:“昭怜,你状告冯左都御史和梁大理寺卿,可有真凭实据?”

官吏呈上的状书已写明了她担下所有的罪,可凭她一人岂有这本事?儿子被告谋逆,皇帝早已着人暗中查探,倒没想到她竟告了御状……真是恩爱如斯?

列席的冯谋和梁豫得知自己是被告的对象,气得险些当场骂人。

“启禀皇上,民妇听闻有两位汾州铸铁厂的老师傅被押入京了,可找与民妇对质,便可确认此事。”祝心琏嗓音平稳,无一丝胆怯。

皇帝托着腮看向梁豫,朝他摆摆手,梁豫便让人赶紧将收押的两位老师傅带上殿。

等待须臾,两人便被押上殿,祝心琏回头一看,两人皆识得,其中一位正是答应帮她打造铁管的老师傅。

“庞师傅,那些军械是我让您帮我打造的,对不?”

庞师傅见着她,瞬间老脸赧然,话都说不出。

“你说话呀,你不是说了那些箭头军械,甚至炮管都是秦王威逼利诱铸铁厂打造的?”梁豫不满地道。

“是我。”祝心琏看着庞师傅,一字一句地道:“是我威逼利诱的。”

“不是!”庞师傅恼声道。

“是。”

“不是!”庞师傅痛苦地跪伏在地。

他是土生土长的汾州人,从小到大看尽了水患,可是自从祝西临来到汾州后,一直致力于治水,而面前的小姑娘从尚是个小豆丁时,就常往铸铁厂跑,说是要做这做那的。

他起初觉得好笑,可一仔细打量她的草图,却感觉这娃儿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后来果然如此,她能改良农具,甚至做出清淤泥的翻水车,最后还整治好了汾州水患,不知拯救了多少汾州百姓。

他被人以家人胁迫作伪证陷害秦王已经于心有愧,如今怎能再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她可是汾州的活菩萨,他害谁都行,就唯独她不行!

“师傅……”帮帮她吧……既然都是指证,为何不指证她?

“放肆!这儿可是御前,你当是市集不成!”梁豫斥道。“皇上,此女已被秦王休离,她既告了御状,却身无鞭痕,怕是官吏有纵放之嫌,还请皇上圣裁。”

“看在她在淮州治水有方,朕可以免了她的三十鞭。”皇帝淡淡一句话便免了她的罪责。“昭怜,回去吧。”

祝心琏抬眼,泪水在眸底打转。

她都下了决心,怎能在这当头回去?局势那般险恶,谁知道王爷在地牢里会发生什么事,他必须赶紧离开地牢才行。

“皇上。”她从怀里取出数张草稿,高高举起。“皇上,这是民妇亲手设计的数款军械。”

百官闻言,莫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皇帝让一旁的太监将草稿取来,一一翻看,神色微变再看向她。

“皇上,民妇与秦王南下淮州治水时,曾与秦王一道画过数张草图呈给皇上,皇上可以拿那些草图对比,笔迹是否一致。”

皇帝神色复杂极了,“你为何会设计这些草图?”

祝心琏闻言笑了,“民妇从小便喜爱设计器具,后来义父将先父遗留的手札交给民妇,民妇看过后,先模仿再改良,后来成为秦王侧妃,在书房里瞧见虹桥模型,民妇向往不已地想学习,却听秦王说当初虹桥设计之初是为了作战遇河时让士兵可快速渡河,不料对百姓而言是实用桥梁,民妇设计了铁管是为了快速炸沟渠,可放在京城里却成了杀人的器具……皇上,器具本无害,有害的是人心。”

皇帝久久不语,殿内鸦雀无声。

“皇上,昭姑娘所言甚是,儿臣认为大理寺处理此事太过粗糙,单凭民兵黄册、那批军械和两名汾州铸铁厂的师傅便要将有疾在身的三哥定罪,太过草率。”宇文仁沉默半晌,选择站出来替秦王发声。

祝心琏看向他却无法分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殿下,这已经是罪证确凿,铁炮管和上千枚的箭头和数百支的长剑确实是出自汾州铸铁厂,亦有人证可证明是秦王相逼!再者私养两万民兵,足以见得秦王谋逆之实。”冯谋不满地道。“臣认为大理寺的做法并无不妥,毕竟去年才发生两位皇子逼宫惨事,臣等认为不可错放。”

“何来的罪证确凿?几个人证想买通还难吗?皇上,儿臣认为,要不让锦衣卫彻查此事,将汾州知府、汾州铸铁官所有相关人等传进京内,搜查所有帐册,一并彻查,只要查清铁砂来源,还怕查不到谁是幕后黑手?”宇文仁话音铿锵有力。

梁豫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这是在拆自己的台,脑袋不清楚了吗?秦王刚立了功,要是能趁此时将他除去,他的太子之位才能更稳,然而他竟犯傻得替秦王说情!

祝心琏一直专心听着两方的说法,直到宇文仁提起铁砂,她立即道:“皇上!汾州的铁砂是属红铁,质地较脆,难以炼制较好的铁器,所以民妇后来是在熔铁时加入云母石,让铁质更硬,而衮州的铁砂是黑铁,质地虽好却难炼,难以铸成军械,若是黄铁的话,那是分布在乾州一带,民妇只听闻却未曾见过,但只要把那批军械再熔成铁液,民妇定能分辨是出自何处的铁砂,再循线追查便不难。”

皇帝睇着她,不禁苦笑,“你刚刚不都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可如今却又要查军械的铁砂来源?”果真是承袭了昭廷对打造器械的痴狂,钻研得如此透澈,不放过任何细节,如此女子,才德兼备,他得替天下百姓留住她。

祝心琏不禁语塞,顿了顿,终究说了实话,“皇上,铁炮管确实是民妇铸造,可其余的什么军械,民妇确实不知,民妇只是不愿秦王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想为他担责。”

她不是聪明的人,无法像这些人想得面面俱到,她只是想救自己的丈夫而已。

深吸口气,她哑声又说:“皇上,秦王身上满是伤痕,每每入冬或刮风下雨,他便疼楚难遏,一夜难眠,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如此的他为何要造反?为何要煽动其他皇子叛变?”想起他的伤痕,有形的无形的,遍布全身,密密麻麻,她倍感伤痛,如今再遇诬陷,更是替他不值。

“皇上,每年入冬,儿臣总是会陪秦王到保安寺后院泡温泉,秦王的身子,儿臣再清楚不过……不如,将秦王带上殿,瞧瞧这两位铸铁厂的师傅与秦王如何对质,证明孰是孰非。”宇文仁随即提议道。

祝心琏闻言,不禁喜形于色。

皇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去吧。”

打一开始,他就不认为三儿子会造反,因为那些所谓的民兵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这个儿子是逐条记录,订制成册交给他,让他知道每年的旱涝会祸害他多少百姓。

如今他只是想厘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故意按兵不动,另着锦衣卫暗中守在大理寺大牢外,实在是他这个媳妇太冲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宇文仁领命,回头朝祝心琏露出安抚的笑。

祝心琏几乎快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可同时她的心里竟生出巨大的恐惧,重重地压住她的心。

宇文仁带着几名殿前护卫进入大理寺地牢,快步来到宇文修的牢房前,却见他倒在被子上,身子不断抽搐。

“开门!立刻开门!”宇文仁见情况不对,回头吼道。

衙役赶忙开了牢门,宇文仁立刻钻进去,一把将宇文修扶起。

“三哥、三哥!”

宇文修微微张眼,浑身颤个不停。

微弱的灯火下,宇文仁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绀,嘴角似有血,话也说不出,余光瞥见地上有个酒盏,随即问:“谁送了酒盏进来?”

衙役道:“是您派人送了温酒来。”

“胡扯!本殿下压根没派人送温酒!”

衙役辩解,“可是真的是您身边的护卫唐永,小的识得他的。”

“唐永?”宇文仁微怔,随即把这事先丢一边,现在的重点是救人,“传御医!快!”

衙役赶忙领命,然而一回头便见到二皇子,只是太子交代的事情要紧,他匆匆问安一声,就赶紧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宇文信见衙役慌慌张张,再见宇文仁正抱着宇文修,诧异不已地问。

宇文仁却只是盯着他不语。

“四弟为何这样看着我?”宇文信不解问着,眼角余光瞥见酒盏,再看向宇文修的脸色,惊愕道:“有人毒杀三弟?”

宇文仁依旧只是盯着他看。

“来人!谁送温酒给秦王?”宇文信声音陡然拔高地问着。

一头看守的衙役怯怯地道:“是太子身边的人送来的。”

宇文信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仁,“四弟……为何这么做?”

宇文仁突地低低笑开,要不是还抱着宇文修,估计他会拍手叫好,“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温酒?”

“隆冬夜,不是温酒,难不成是冰酒?”

“二哥向来信我为人,怎么压根都不怀疑其中有鬼,一口咬定是我指使?”宇文仁笑眯眸,在摇曳昏黄的灯火下,俊美脸庞更显妖异。

宇文信摇头叹道:“我也不信,可是你身边的人岂是能买通的?”

“确实,我身边的人是买不通的,除非——”宇文仁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的身后。

“故意被买通。”

宇文信顿了下回头望去,那个名叫唐永的护卫就站在他的身后,三两下便将他制伏。

“行了,别再抱着了,鸡皮疙瘩都爬满身了。”

宇文信还在怔愣中,突听见宇文修再清晰不过的声音,再见他一把推开宇文仁,彷佛还挺嫌弃地挥了挥衣袍,不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惊愕地道:“你……”

“唐永买不通的,端来的自然是上好大曲,我只是空月复喝多有点醉。”宇文修扭了扭脖子,抹了抹唇上的灰,有些埋怨地推了宇文仁一把。“让人送酒来,好歹也备点小菜,你也太小气了。”

“行,三哥下回再入狱时,我肯定备上小菜。”宇文仁认真承诺着。

“去你的!”

他一脚踹去,宇文仁哈哈大笑着,俐落地闪过身。

宇文信看着他俩笑闹,隐忍多年的火终于烧毁了淬链多年的儒雅面貌,怒声道:“你们两个联手玩我!”

宇文修冷睨着他,就连笑意也冷得吓人,“是你在玩我吧?当年,你挑拨离间让太子党对付我,令我近乎残废,去年你煽动老五和老六逼宫,如今还打算利用我坑杀老四……为人兄长,你可真是了得!”

当年他命都去了半条,在查清真相前连一起长大的太子都无法信任,是太子一直接近他,直到去年老五老六逼宫后,太子提及此事的古怪,他才把自己所查得的告知太子。

其实他也颇犹豫,很多事件都与太子党有关,如果太子硬要插手,等于是打自己的脸,如此,太子还会跟他站在同一边吗?

所以在淮州拿到那本帐册时,实际上他是让人直接交给太子,让他决定要不要把帐册交出去——如果帐册交出去了,他对太子总算可以信任,才会告知接下来的计划,顺便把薛诺手中关于赈灾粮的帐本都交给他,两人联手戳破宇文信的阴谋。

他等宇文信动手,等得够久了!

宇文信冷笑,“是你自己无能才会中计!”

“是啊,当年确实是挺笨的,可是现在……你也挺无能的。”宇文修笑眯眼,笑得极其恶劣寻衅。

宇文信怒瞪着他,而后又放声笑开,“你以为能逮着我?”

宇文修冷下脸,“你又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宇文仁却是信心十足,“三哥放心,外头还有禁军和锦衣卫在。”

“他们又有何用?”宇文信张狂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外头传来轰然巨响,就连地牢的墙壁都微微震动,彷佛哪里有崩落声。

宇文仁和宇文修神色愀变。

“那是火炮的声响!”

“对呀,只要我进来得太久,我的人就会用昭怜亲手设计的铁火炮攻进来,我也想知道她的铁火炮效果如何,如今听这声响……想必外头死伤无数。”宇文信笑得俊颜扭曲。“那是你妻子的铁火炮,操作的会替换成你的暗卫,待你们被炸死,祝家和你的暗卫会一同陪葬的!”

“疯子!”宇文修拉着太子踏出牢房,往右侧望去,果真瞧见右侧的墙面破损,铁火炮似乎就架在那个位置。

宇文仁见状忙要拉着宇文修走,却被他扯住,不禁焦急道:“三哥,你还不走?”

“有问题。”

宇文仁疑惑,“什么问题?”

“心琏说过她设计的铁管是可以连击的,可是从刚刚到现在只有一声巨响。”宇文修沉吟着。“那根铁管看似简单,可是设计很精细,如果不会操作的话,可能会……”

“殿下!”

地牢入口那头有人高喊着,随即有不少人疾速奔来,待近一些时才瞧清是两人的护卫和一票锦衣卫。

海青一把抱住宇文修,几乎快哭出来,“主子,总算是见到您了。”

他这两天一直是守在大理寺外,除非里头有大动静,他是不准进地牢的。

刚刚他亲眼目睹有人在地牢的后墙上架了铁炮管,打出炮弹的瞬间却是炸膛了,炸得动手那些人四分五裂,地牢的外墙上血迹斑斑。

如此大的动静引来禁军,如今见太子的护卫和锦衣卫都冲进来了,他当然要跟着冲。

“行了。”宇文修不自在地将他推开。“其他人有没有好好看着侧妃?”

海青突然沉默不语,正当宇文修还想追问时,宇文仁已经告诉他答案——

“她告了御状,人正在大殿上。”

宇文修怒目瞪去,瞪到海青支支吾吾地推卸责任。

“是海蓝负责的,属下不知道。”

“没事,父皇没让她受三十鞭,咱们如今就押着人上大殿把事说清楚。”宇文仁拍拍他的肩。“三哥,三嫂对你真的是情深义重,我都羡慕了。”

宇文修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她如果知道回京之后这一出出都在他们策划之中……那结果,他光是想像都觉得可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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