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极度疲惫,祝心琏沉沉睡去,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得如此满足,叫她沉在梦乡不肯醒,直到阵阵越发狂急的雨声,硬是将她从睡梦中扰醒。
她眨了眨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松地看着微亮的房,一时间竟猜不出是什么时辰。
看起来像是还早,但是……下雨!
想起自己是听见雨声才醒来,她忙掀起被要起身,却瞥见自己浑身赤果,吓得赶忙把被子扯回裹个死紧,呆愣地躺在床上不住地回想,这才想起昨晚的荒唐。
她跟他圆房了……她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解过,而最疼之处莫过于双腿之间,她又羞又恼,气王爷没个分寸,可他人呢?
她艰涩爬起身,环顾房内,确定他不在房内,赶忙下地找她的衣衫,就在她刚把裙子穿好时,外头传来兰草的声响——
“侧妃要起了吗?”
“我已经起了。”
一边回答,她赶忙将窄袖短衫穿起,快速地扣好盘扣,兰草刚好推门而入,准备伺候她洗漱。
“兰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正午了,侧妃。”这还是她头一回让主子睡这么晚,没办法,是王爷交代的,不到正午不准扰醒侧妃。
“正午?”她看向外头天色又问:“这雨是何时下的?”
“昨晚,而且愈下愈大。”兰草叹了口气,一下大雨她就想起水患,只盼老天赶紧放晴,别再下雨了。
祝心琏闻言,不等兰草慢慢吞吞地给她擦脸,拿起手巾就随意抹着,吩咐道:“赶紧让人备马车。”
雨势太大,怕会毁了这几天的心血,她得去看看。
兰草二话不说地将她按到椅上,“王爷出门前发话了,侧妃得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可是……”
“一早雨势变大时,王爷就带着护卫出门,要侧妃放心。”
这席话没让祝心琏安心点,只因她更加担忧他的身子……雨下那么大,到时候湿气入身,岂不是更难受?
祝心琏想到这,又要站起,“我还是……”
“王爷发话了,要是敢让侧妃踏出这宅子,他便要收拾我。”兰草可怜兮兮地扁起嘴。“侧妃,您可不能害我。”
祝心琏咬了咬唇,暗骂那人现在都知道拿她身边的人牵制她了。
“他早上就出门了?”
兰草点头,“嗯,挺早的,约莫卯正。”
差不多三个时辰……估算了下,祝心琏又问:“可有人回来递消息?”
“侧妃,外头的事有男人们扛着,况且在河岸边的人那么多,真有个状况,也有人帮忙,还怕什么意外?”兰草替她梳头,边梳边叹气。“侧妃,我知道您是能干的,关于治水这事,我也敢说没几个人比得上您,可您也得知道,此刻最需要的是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就算要人拿主意,河岸边有工部官员、王爷,还有薛公子,能出什么乱子呢?您就不能静下心好好歇会吗?尤其您昨晚和王爷……咳,许嬷嬷说了,您得多歇会。”
祝心琏本是眉头紧蹙,可听到最后神色又羞又慌,“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他四处宣扬?
兰草跟着脸红红,语气倒是如往常四平八稳,“昨晚我值夜时海青哥说的。”
祝心琏羞得捣住脸,心想,难道是屋里声响大到连外头都听得见?
“而且,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王爷那般春风得意的模样,还给了我赏银呢。”兰草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锭十两银。“王爷笑了呢,而且还笑着敲打我,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害怕。”
说是这么说,但她确实是害怕多一点,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侧妃踏出房门。
而让她来说,她也不想看侧妃老是在河岸忙,更不喜欢雨势一大,侧妃便往河岸跑。
虽说每回她都陪着侧妃,但她真的想告诉侧妃,水患真的很可怕,要真有个万一,她要是救不了她,该怎么办?
“原来你是被他收买了。”祝心琏羞恼道。
“非也、非也,就算王爷不给赏银,我还是会听话的。”
“谁才是你主子?”
“正因为侧妃是我的主子,我才更不愿让侧妃在这种雨天外出,外头危险,身为您的大丫鬟,不就应该要保护您吗?”
瞧兰草一本正经地说着,祝心琏抿了抿唇,眉头不自觉地又拧起。
“好了,一会准备要用膳了,王爷昨儿个不知道从哪找来个糕点厨子,一早就准备了多种糕饼,侧妃一会儿试试,要是喜欢哪一种,往后就让厨子多做点。”兰草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她,好久以前就想试试给侧妃梳堕马髻,如今瞧来,她眼光真好,堕马髻果真适合侧妃,几缗发丝垂落纤白颈项上,更显娇弱抚媚。
祝心琏没吭声,无奈点了点头。
好吧,先吃饱再说,说不准一会他就回来了。
可谁知道,祝心琏这一等竟等到了酉初,他还没回来。
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势,她总觉得这纷乱的雨像是打在她心头上,叫她怎么也冷静不了。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天色早就暗了,这时分如果还待在河岸边是很危险的。虽说他懂的也不少,可毕竟他不似她从小就在河岸边长大,不比她清楚河水暴涨前的征兆,一旦堤防地基遭冲毁,湍急的水会以惊人的速度横扫,犹如噬人的怪兽,一旦被卷入河中,那是无法逃出生天的。
虽说他身边跟了不少人,但是水患发生时,有太多事都无法预测。
祝心琏愈想愈心慌,愈慌就愈坐不住,最终起身不住地踱步,兰草端茶进门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兰草,王爷可回来了?”她心焦问着。
兰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侧妃,王爷带了很多护卫出门的,您不必担忧。”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是啊,可是王爷身边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况且要真有什么事,会有人回来通知的,侧妃何不坐下喝口茶,缓口气?”兰草说着,牵着她在桌边坐下。
说真的,她一直觉得她家侧妃就是个天生老成的姑娘,当年在汾州遇水患时,也没见她焦急心慌,就算那时老爷在外奔波,彻夜未归,她也只管赶紧画草图,思索到底要如何应对,今儿个是怎么了?
“兰草,我想到外头瞧瞧。”她心慌啊,哪里有什么心思喝什么茶。
“侧妃……”虽说兰草不明白侧妃为何如此心焦,但她还是第一次见侧妃如此魂不守舍,让人看得都不忍心了,于是妥协道:“不能踏出宅子,可好?”
她估计要是真让侧妃踏出宅子,她可能连全尸都没了,所以为了能留全尸,她只好请侧妃退一步。
“行。”只要别再将她关在屋子里,什么都好谈。
就在祝心琏踏出房外时,长廊一头传来阵阵脚步声,她侧眼望去,就见宇文修正大步流星而来。
见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祝心琏忙朝他急步走去。
宇文修一见她踏出屋外,脸色已经微沉,正打算好好教训她的丫鬟,却见她来到跟前赶忙握住他的手,霎时,刚涌现的怒火瞬间消弭。
他有些受宠若惊,正模不着头绪,便听她带着埋怨的叨念着——
“都快入秋了,雨下那么大,你外出也不知道多搭件衣袍吗?双手这么冰,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原本宇文修是极不满她在护卫面前下他面子,彷佛他多体弱多病,可她一双小手不住地摩挲着他的手掌,他突然觉得,嗯,体弱多病也挺好的。
“……似乎有点冷。”他试探性地道。
如他猜想,祝心琏立刻拉着他回房,让他往床上一坐,拉起被子将他裹着,问:“要不要起个火盆?”
宇文修轻咳了声,道:“不用,我只是觉得手冷。”
火盆?她到底以为他有多虚弱?
祝心琏随即用两只小手轻柔地包覆着他的手焙着,彷佛捧在她手心里的是他的心,叫他轻叹了声,笑意染上眸底。
“雨势那么大,堤防的地基被冲坏了吗?”她边搓着他的手指边问着。
“没,我让人补救了,人多就是好办事,没什么大碍。”他回得心不在焉,双眼直盯着线条秀美的纤白颈项。
“既然没大碍,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埋怨道。
宇文修听着她娇柔的埋怨,想起昨晚她脆如黄莺的啼吟声,莫名地心旌动摇。
“问话呢,怎么不说?”
等了半晌,等不到回应,她没好气地抬眼,却见他凑近自己,吻上了唇。
她顿了下,他的唇舌却已缠了过来,她想抗拒,后脑杓却被他按得死紧,只能任由他纠缠着,叫她气喘吁吁,不知所措。
好半晌,他才停住吻,将她按进怀里。
祝心琏又羞又恼,问他正经话呢,他却老是不正经。
“疼吗?”他低哑问着。
“什么?”
“昨晚失了分寸,疼吗?”
埋在他胸膛的小脸瞬间通红,“当然疼,浑身都疼。”
“……今晚不让你疼。”
一听他这么说,祝心琏二话不说将他推开,想起身却又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听哪去了?你初经人事,总得让你歇个几日。”
祝心琏又羞又恼,在他怀里挣扎着,“不理你了。”她真心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亏她为他牵肠挂肚一整个下午,结果一回来就说荤话。
“上哪呢?我还没用膳呢。”他一把拉住她。
“你怎么不早说?”她骂了声,赶忙唤兰草,让她赶紧通知厨房备膳。
宇文修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愈扬愈高。
原来有人在乎,滋味竟如此美好。
大雨在当晚就停了,翌日祝心琏便跟着宇文修巡视新筑的堤防基底,路上泥淳不堪,一开始是宇文修牵着她一步步慢慢走,可后来却变成是她搅着他俐落地走。
宇文修眉头微扬,心想真是没面子,但无妨,他里子攒得饱饱的。
“栈孔还在凿?”她眯起眼,看向山壁那头。
“嗯,黑石比想像还要坚硬,得多费点功夫,不过也差不多了,大抵下午就能埋火药。”宇文修朝山壁那头比划着。“到时候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将突出的那块整个炸碎,到时候分流上就没什么问题。”
“希望到时候一切都能顺利。”
“肯定顺利。”
“火药调配可要拿捏好,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宇文修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在她眼里相当没用,“那配方还是我教你的呢,你自个儿也看过了,能出什么乱子?”
况且,看守的全都是他的人,要真能出问题……嗯,那就留点缝,让他瞧瞧有哪只老鼠会混进来。
她也只是谨慎,多叮嘱了句,可不是不信任他……祝心琏笑了笑,明智地不跟他纠缠这话题,转而道:“炸山那天,我肯定是要到场的。”
“嗯,到时候咱们离远点。”
“可以搭船吧。”这段河面虽是最狭窄的,但岸边到山壁约莫一里宽,要是站在岸边,怕是瞧得不够清楚,难以第一时间确定是否炸出她想要的分流状况,更无法确定炸落的山壁是不是真如他们计算地落在他们希冀的位置上。
总得靠近一点,要是有什么状况,才能及时补救。
宇文修沉吟了会儿才说:“也行,但别靠得太近就是。”
祝心琏笑嘻嘻地看向他,心想自己话没说明白,可他都懂。
“开心什么?”一见她露出笑籍,他跟着止不住笑意。
“能认识王爷真好。”虽说她与兰草极具默契,可与他之间的默契又不太相同,更让她打从心底喜悦。
这简单几个字挠得宇文修心里痒痒的,“知道我的好,那么知不知道晚上怎么服侍我,好报答我?”
“你这人……”为什么三句话里就得掺句荤话?
“情趣,丫头,我在教你。”
“不用。”祝心琏撒手就要丢下他。
宇文修不慌不忙地喊了声,“唉,我腿疼。”
祝心琏回头瞪他,再看向他身后的海青,“让海青扶你。”
海青闻言,忙道:“我正有事忙呢,侧妃。”话落,二话不说地撒腿就跑。
祝心琏见他快步如飞,不禁傻眼。
“娘子,我腿疼。”宇文修委屈地又喊了声。
不得已,祝心琏又朝他走来,搅着他一步步慢慢走,嘴里还叨念着,“今早不都说不疼了吗?怎么又疼了?”
宇文修勾弯唇,听着她叨念,怎么听就怎么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