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吉时。”安定郡主打断她,“你女儿的脸不太对。”
姜吉时连忙低头看孩子,刚刚粉女敕粉女敕的孩子,现在嘴唇却隐隐发紫,小女圭女圭还卖力的吃着那颗杏子蜜饯。
“娘。”梅姐儿啦着舌头,“娘,这蜜饯苦苦。”
苦?蜜饯怎么会苦?
满姐儿的嘴巴怎么会变成紫色?
姜吉时伸手就要把女儿手上那个拿过来尝,却被安定郡主一手拍掉。
安定郡主扬声,“叫大夫!”
姜吉时这下反应过来,蜜饯有问题,连忙伸手挖女儿喉咙,想催吐,满姐儿却哭了起来,“不要,好痛!”
“乖,让娘把坏东西挖出来……”
“娘,我肚子疼。”满姐儿打了个嗝,嘴角血丝跟着滑下来,“我……我肚子……疼……”
朱子衿接到“家里有事,速回”的口信——朱家从来不曾发过这种口信给他,所以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跟城东商行会长说事情,这都马上告罪回来,大丫头在门口等着,说满小姐急病,请了大夫。
他快速的回到院子,还没打开格扇,就听到一阵低声谈论的声音。
花厅上,朱老爷在,朱太太在,杨姨娘,许姨娘,何氏在,祁香云也在,居然连安定郡主也在,朱子衿心中一沉。
祁香云怯怯的喊了一声,“表哥。”
朱子衿没理她。
朱老爷道:“满姐儿跟二媳妇在里面,你进去看看。”
这阵仗,真的……满姐儿的急病是多急?
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满姐儿,周大夫正在施针,以及站在旁边掉着眼泪的姜吉时。姜吉时看到丈夫,眼泪掉得更凶,“朱子衿……”
“别怕,我回来了。”朱子衿安慰了妻子,转向周大夫,“周大夫,怎么回事?”
周大夫道:“满小姐吃的蜜饯上面有女子最忌讳的寒毒。”
“寒毒?”朱子衿先是不敢置信,满姐儿才一岁多,是能跟谁结怨,要这样害她,回过神来,而后内心激怒。
“所幸量不多,二少女乃女乃及时催吐,所以没有性命大碍,只不过……”周大夫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周大夫但说无妨。”
“这有孕之人吃了,会流产,无孕之人吃了,会不易怀胎,满小姐以后得好好养起来,不然恐怕子嗣困难。”
朱子衿握紧拳头,强压怒气,“那是不是好好调养,就能恢复无碍?”
“要以人参温补,最好清蒸滤水,早晚一碗,如此十年,应该可以恢复无碍,只二少爷跟二少女乃女乃要知道,满小姐此后体虚却是难免。”周大夫知道朱家有钱,所以就直说了,早晚滤一参,一般人家别说十年,就连十天都困难。
朱子衿不敢妨碍周大夫施针,只站在床边看,满姐儿粉女敕的脸上透着一股苍白,嘴唇又发紫,看起来骇人。
他越想越怒,珍珠事件过后,他已经把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换成家生子,有错全家打死也没关系,这样都还能有事。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周大夫拔了针,这时候刚好岑娘子端了药进来,朱子衿连忙接过,“给我。”
姜吉时抱起瘫软的女儿,朱子衿吹凉后喂药,一碗汤药倒有大半都溢出来,没办法,满姐儿昏迷,自然是吃不进去。
周大夫过来看了看,“能吃进这些也可以了,二少爷跟二少女乃女乃不用急,满小姐过几天自然会醒。”
朱子衿问道:“周大夫能否先暂住朱家?我担心满姐儿随时有状况,到时候不好请大夫。”
“那……就叨扰了。”
朱子衿命岑娘子给周大夫安排了住处,朱家众人这才进来房间看孩子。
朱太太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梳着孙女的头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毕竟是子衿的嫡长女,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即使平时总遗憾为何不是男孩,但此刻看到孩子病重,心里还是不好受。
朱老爷倒是一直颇疼爱满姐儿,听了朱子衿转述周大夫的话,也很生气,“我朱家围墙那样高,外人也进得来?”
何氏道:“是啊,公公婆婆,这事情一定要查清楚,家里孩子多,这回是满姐儿遭殃,说不定下次就换成媳妇的忠哥儿跟孝哥儿,孩子又不跟人结怨,待在大宅都有事,这太可怕了。”
说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杨姨娘自然点头如捣蒜,“奴婢跟三少女乃女乃想的一样。”
朱太太瞪了杨姨娘一眼,杨姨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朱太太模了模满姐儿的头发,“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要害你……”
许姨娘道:“不就是……”却是不敢往下说。
朱老爷不耐烦,“你们一个不该说的时候说,一个该说的时候却不说,许玉娇,你以后要是只想说一半,那就别开口。”
“老爷,奴婢这不是怕嘛。”
“这个家我还在,有什么好怕?”
就见许姨娘一脸为难,看了看安定郡主,又看了看姜吉时,脸上表情也很明显,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许姨娘暗指安定郡主害满姐儿呢。
翠琴大怒,“你这死奴婢,好大的胆子。”
许姨娘往朱老爷身后躲,“奴婢都说怕了,老爷偏偏一直问,奴婢又管不住脸上表情,那有什么办法。”
别说许姨娘地位低,她这话还真说得刚刚好,就连朱老爷跟朱太太都不由自主的看了安定郡主两眼。
安定郡主似笑非笑,“东西可不是我带来的,我连碰都没碰,要怎么下毒?”
朱子衿皱眉,“郡主可否说说下午情形。”
姜吉时从他进来到现在,眼泪没停过,怕是也讲不出什么来,郡主是外人,说不定说得还清楚多了。
安定郡主叹了一声,“朱子衿,你始终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朱家对郡主,永远有感谢。”
“不,你不明白我的爱屋及乌,我永远不会伤害姜吉时跟你的女儿,不然弄死她们,然后请皇祖母许婚,那是最快又最光明正大的方法,可我不想伤害心爱之人的心上人,这才百般委屈。”
朱子衿听了愧疚,“是我德行有亏,配不上郡主。”
“你的确配不上我,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自己能作主的,可以的话,我也想喜欢门当户对的公子,那样婚事会简单许多,我在后宫长大,我要弄死姜吉时跟你的女儿,绝对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你有机会这样问我的。”
朱子衿想了想,“郡主所言有理,是我一时着急想岔了。”
还以为自己天生冷静,原来是没遇过大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郡主害满姐儿做什么,郡主若觉得满姐儿碍眼,自然有宫内的高手来替她完美解决,而不是像现在,大妞还有时间催吐,周大夫说好好调养能恢复。
安定郡主淡淡一笑,“不要紧,我能体谅你,不管你信不信,满姐儿被下毒,我也难过的,当然不是因为满姐儿受苦,而是因为满姐儿的爹娘正在不好受。”
“是我……”姜吉时哽咽开口,“那是我爱吃的,不是满姐儿爱吃的……”
朱子衿一凛,对方想害的是大妞?却没想到满姐儿先吃了?
这样就对了,满姐儿是个女孩,世间上的好事跟女孩都无关,害她做什么,害的是姜吉时,他怀孕的妻子。
她的肚子里可能是他第三个女儿,但外人都道应该是他第一个儿子。
朱家真正的长子嫡孙。
那代表什么?代表朱家有后,朱家不倒,那代表朱家的数百万家产都有了继承人,那代表朱家还是要把贡茶紧紧握在手心。
他那可能是儿子的孩子才是目标,满姐儿只是替母亲受罪。
“啊哟,可不是子沛。”何氏连忙说,“大家都知道子沛胸无大志,就只想让二伯养一辈子而已,是绝对不会起坏心的,伤了二伯的儿子,朱家没人继承,将来谁给子沛养老呢?”
许姨娘连忙说:“也不是四少爷,四少爷喜欢吃喝嫖赌,对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老爷跟太太也明白的,四少爷害二少爷的子嗣,那不是害自己吗?”
“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四叔最喜欢嫖花魁,想想之前那五千两的花魁啊,说不定四叔想要家业呢。”何氏道。
许姨娘回嘴,“我看还是三少爷嫌疑大,三少爷至少看得懂帐本,四少爷可是连帐本都不会看。”
朱老爷无言,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在耍嘴皮子,“好了,都闭嘴!”
老爷发威,何氏跟许姨娘这才讷讷闭嘴。
朱子衿看向女儿的小脸,道:“爹,娘,这里我跟吉时顾着就好,您们先休息吧,岑娘子,好好送郡主回去。”
朱太太这才起来,“好吧,满姐儿若醒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派人来说。”
“是,谢谢娘关心。”
朱老爷道:“孩子要照顾,人也要审,我朱家大院内居然有人能下毒害小姐,不查出来,我这当家的可是一点脸面都没了。”
朱子衿神色难看,“父亲放心,儿子会査。”
众人这才离开。
朱子衿看姜吉时哭得眼睛都肿了,心里疼,他从来没见过大妞哭,就连当年被那乞儿打破头,她都照样威风凛凛,现在看她这样,整个人都蓦了,“别哭,周大夫说好好调养就没事。”
“那人想害的是我,我不怀孕就好了……”
“别这么说。”朱子衿轻斥,“肚里孩子会听见的。”
“朱子衿……呜。”姜吉时将头靠在丈夫肩上,哭得不能自已,“幸好满姐儿无大恙,不然我怎么办……”
“放心,我一定查出来到底是谁。”
查,当然要查,朱子衿当下也不管天冷,把所有能进出小厨房跟院子的人都集中起来,
一个一个进来审。
有个丫头说春花最近出手大方多了,另外一个丫头也证言,今日原本是自己去装蜜饯,春花却硬要替她走这一趟,那么刚好,春花中午后就不见人影。
派下人去搜,春花的房间是没什么,不过春花哥哥的房间搜出了三百两,那可不是一个家生子该有的钱,春花的哥哥害怕,自己认了,是妹妹给的,说让他给自己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