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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小译官 第七章 临危不乱(1)

盛昌帝命令一下,工部、钦天监及几个相关部门便忙碌了起来,投入新火炮的研造。

在这期间,荣焕臣被留在了京师督造,天津卫暂时交由李同知及石森暂代。

由于荣焕臣所知改良方案的由来是顾巧,顾巧又是由西方外邦的图书所得,放眼整个天朝,可能也只有顾巧一个能将西方外邦的语言文字用得像母语,所以他便把顾巧也带上了。

在改善铁制炮管的部分,顾巧其实对冶铁一窍不通,所以通译时遇到颇多困难,这次她直接被带到工部的军器局中与匠人们讨论。

那些匠人原本还瞧不起她这个小娘子,但她照本宣科说得头头是道,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和他们商讨出正确的用词及做法,外邦的冶炼手法的确给了他们极大的启发,一时之间军器局内冶铁的热情沸腾,远在蓟州官营最大的遵化冶铁厂都派了专人前来交流学习。

象限仪更不用说了,这原就是西方外邦用来定位星座的仪器,其实在天朝已经有了类似的浑天仪,但只限于地平圈的观测,前朝将浑天仪加上了经圈,多了经度的概念。

这个象限仪提出了前所未有的纬度概念,以距离天顶高度综合浑天仪的观测画出来的天体图相当立体,简直轰动整个钦天监,顾巧的名声也在钦天监中传开。

不过毕竟这东西是要应用在火炮上的,既然知道了制造的原理与技巧,工部很快便着匠人做出了几个适合安置在火炮上的小型象限仪,由荣焕臣带回天津卫安置,择日试验。

选了一个钦天监所算风和日丽的日子,荣焕臣亲自带领麾下水师试肘,众船由大沽口出海,不仅如此,他还让顾巧一同观看,让她戴着帷帽立在了他身旁。

顾巧还是第一次见到水师营雄壮的船队,整齐的排列在岸边,这些都是经荣焕臣重新编队训练后的成果。

见她看得目不转睛,荣焕臣心中自是有些得意,在上船前向她介绍起来。

“船侧以轮击水的叫车轮舸,比一般划船的战船快些;还有较小型的叫苍山船,此战船亦配有火炮,作战时较为机动;等会儿主要负责试射的叫海沧船,上面新制的佛郎机炮就安了四门;而我们会在这艘最大的福船上观看试射的结果……”

夫妻俩身后站着的是李同知与石森,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来参与试射的石森从头到尾脸色都相当难看,如今不经意听到了荣焕臣与顾巧的对话,他也顾不得自己是偷听,直接就朝着荣焕臣发难了——

“荣将军,本来我还敬你是指挥使,又有陛下撑腰,只能眼睁睁看你在水师营胡来,装一些没用的东西。现在你居然还想带个女人上船,让整个水师营陪你娱乐美人吗?”“石森,你说话注意点,这并不是什么娱乐美人!顾巧是我的妻子,与我是一体的,不是你随便可以出言轻侮的!”荣焕臣直接板起脸,毫不相让。

要说石森找麻烦也行,但他更多的是迂腐守旧,是真见不得女人上船。“水师出航是多么隆重之事,你让女人上船分明就是昏庸之举,这回试射,你若要带这女人上船,那我便遣回我辖下战队,恕我不奉陪你烽火戏诸侯!”

荣焕臣厉声反驳,“新火炮及象限仪的研究,我的妻子全程参与,也是有她的通译才能做出成品来。她是最懂的人,她的出席经过了陛下许可,况且若不让她亲眼看到试射,如何改进其中问题?你不让她上船,那就是找碴了。”

“哼!我不与你诡辩,总之今天有她就没有我!”石森这是摆明与荣焕臣杠上了。

荣焕臣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回头与身后其他官员兵将说道:“上船!”说完,他牵起顾巧的手,直接上了福船。

他身后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也默默地跟着上船,只有几个直属于石森的下属挣扎了半晌后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荣焕臣,你会后悔的!”石森怒火中烧到连尊称都忘了,带着他的人直接离了港口。

顾巧从头到尾被批评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荣焕臣,低声问道:“那黑炭头是谁啊?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便是我和你说过的石同知石森,看我很不顺眼那个。”荣焕臣摇头。“你算是受我所累,只要是和我牵上关系,他是一概反对的。”

“可他是你的副手吧?可以这么没有礼貌?”顾巧没看到便罢,今天这个人可是在她面前直接杠上荣焕臣,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可能他旗下的水师营平常给他吃的都是火药吧。”荣焕臣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顾巧朝石森离去的方向皱了皱鼻子,很是认同地点头。“也是,我听他说话就像炮仗,简直乱炸一通。”

“岂不是像炮仗,我也没怎么回慰他,只是陈述事实,那家伙就像改良前的炮管,还没机会发炮就自己炸裂了。”荣焕臣说得一脸正经。“而且他那门火炮还没装象限仪,打的都不准,迟早打到自己身上,所以也不用浪费太多时间与他计较。”

这番浑话让顾巧原本还绷着的小脸噗嗤一笑,荣焕臣见哄笑她了,也不想再提石森之事。这是他该解决的,被他所累已是不该,若还得让她烦恼,那他这丈夫也做得太窝囊了。

对石森的忍让只是一时之计,荣焕臣目光望向海沧船上几门崭新的火炮,一切就看今日试射成果如何,或许很快就能给石森一个教训了……

新火炮的试射自然是相当成功的,在装设象限仪后,几乎每发火炮都能击中想击中的地方,不说百发百中,但准确度大大提升,火炮也因炮管的改良使成本降低许多,等于能使用的次数更多、频率更高,无疑让水师的战力加强不少,当天参与的兵将们无不欢欣鼓舞。

在成功试射了之后,钦天监与工部再加上一个国子监,三个部门飞快计算出了不同口径的火炮搭配象限仪发射时距离与高度的数据,荣焕臣领导的水师也针对此开始了新型战法的训练,就在天津卫水师发展得如火如荼时,朝鲜果然派人来求援了。

这一场入侵朝鲜的战役倭寇出动了海船七百余艘,趁着深夜由对马岛度海,于朝鲜南端

庆尚道的釜山登陆,然后大军直捣黄龙,兵分四路,一路攻陷了全罗道、忠清道,一直打到京畿道,占领了朝鲜的王京,因为两方兵力悬殊,这一场战役几乎只花了一个多月。

朝鲜的君王出逃,遣使前往天朝求援,恰好天津水师的火炮改良完成,正是士气高张之时,于是盛昌帝派遣了将领,率五千兵由陆路前往朝鲜王京救援,荣焕臣则率领石森及天津卫水师于海路攻击倭寇的军舰。

陆路一方的战役十分惨烈,天朝的五千兵将加上朝鲜本身的军民与倭寇死战,最终将倭寇逼回了南方沿海。

荣焕臣一得到倭寇撤退的消息,立刻让水师营备战,出动了舰艇五百艘,水师三千余人,分为三军,由他率领中军,石森率领左军,李同知率领右军,浩浩荡荡驶向了朝鲜南部,由光阳湾入,中军及右军登上了猫岛,左军登上大仁岛为根据地。

待巡弋的前哨船只信号烟火于夜空中燃起,荣焕臣率领的水师齐出,迎战退兵的倭寇,力求务必全歼来敌。

由于这一手打得倭寇措手不及,深夜匆促接战,视线不清,又遇上了火力强大的天朝水师,火炮几乎弹无虚发,只要出手必能击中一艘倭寇敌舰。

荣焕臣水战经验丰富,总能适时调动船只围剿、控制火力攻击,中军与右军这里的战争毫无悬念,在天色将明之时成功歼灭了倭寇的舰队。

在欢欣的气氛之中,李同知由跳板跳上了荣焕臣的福船,一见面便长揖到地,满脸钦佩地道:“将军,下官真的服了,这一场仗打得真他妈痛快!”

但荣焕臣却没有高兴的表情,反而神色有些凝重。“战事尚未结束,石同知那里不知怎么样了?”

李同知迟疑道:“船上安装的都是新式火器,就算石同知调兵遣将不如将军您,趁着夜色躲在一旁看准了开炮,也总能催毁大半敌军的舰队吧?”

荣焕臣却是摇了摇头,心中总觉不安。“倭寇由朝鲜的顺天退至曳桥,欲经光阳湾向南撤退,必会经过猫岛、大仁岛之间海峡,我们埋伏的猫岛在南,算是迎战了大部分倭寇的战力,石同知由北面的大仁岛出战,接触的是小股人马,总该比我们早结束战事,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左军的战报传来?”

李同知闻言,心顿时凉了一半。“这……”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远远的洋面突然响起一阵鹰唳之声,然后就看半明半暗的天际闪过了一丝火光,荣焕臣与李同知的脸色同时大变。

这是左军的求救信号!

荣焕臣当机立断地道:“所有中军随我救援,李同知率右军继续打扫战场!”

在福船打出旗号后,训练有素的中军便迅速集结,李同知也跳回了自己的船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荣焕臣领着中军远航而去。

而在左军这头,石森已经负伤,却仍坚持着与倭寇的将领进行肉搏战。他乘的福船船尾已被轰掉一半,其余舰艇也有半数损坏,甚至沉船。

也算他运气不好,虽然遭遇的只是小股倭寇军队,但这队人马却是倭寇的水军主将所带领用来断后的。若是石森聪明,应该保留实力放他们离去,然后再衔尾追去,且打且放,直至与中军及右军会合,刚好包抄所有倭寇。

但他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一心想建功压过荣焕臣,结果遇到了敌军的顽强抵抗。这也就罢了,当初船上换装新式火炮时他一直嗤之以鼻,让自己麾下的水师依旧以旧的方法训练,所以船上的象限仪没有几个人会用,仍在凭感觉发射火炮,遇上准头更好的倭寇主将,这便吃了大亏。

他率领的一百舰艇损坏四十,被打沉十数艘,最惨的是倭寇主将善于夜战,反正都穷途末路了,居然豁出去让倭寇乘小艇模上了左军的船只,杀了好几个人,石森更是率先受伤。

于是左军的兵就开始慌了,登上船的倭寇也越来越多,本来该是对左军有利的海上炮战,一下子成了甲板上的拼杀,左军情势危急。

一直不愿对荣焕臣低头的石森也知道自己造成了左军的惨败,心里存着死意,派出兵员前去施放求援的信号烟花,他虽然嫉妒荣焕臣,却也知道荣焕臣对麾下的兵极讲义气,无论如何都会来救,只是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又能救下多少人来……

才这么想着,倭寇主将的大刀已经劈到他的面门,他弯身一个懒驴打滚躲过,却是无力再战,眼看第二刀就要取下他的头颅,倭寇主将狰狞的笑意在眼前不断放大,当他闭上眼遗憾死期到来,却久久等不到那痛苦的一刀,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荣焕臣一副肃穆神情站在他身前,而倭寇的主将已死在了荣焕臣的刀下。

“还能打就起来,否则躲远点,你死了我很麻烦!”荣焕臣见原该情势一片大好的战役被石森搞得惨不忍睹,心中有气,但这不是算帐的时候,撂下一句狠话,便持刀往其他地方杀去。

石森终于得以喘口气,他的心跳得飞快,快得都痛起来,得紧按着胸口才能缓和一点。

几乎是在求救讯号放出之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焕臣的人已经来援。

石森知道福船不可能开得那么快,肯定是荣焕臣带着好手改乘小型快速的鹰船先来驰援,大军稍后才可能抵达,所以来的人必然不会很多。

想通了这一点,石森一咬牙,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在地上执起一把刀,重新加入了战局之中。

中军福船的庞大身影慢慢的在清晨的霞光之中出现,久攻不下的倭寇全乱了,主将已死,敌军来援,他们也没抱着活的希望,全都是豁出去的打法,尤其他们看出了荣焕臣是带头的将领,便五个人一起围攻他。

荣焕臣即使武功不俗,在经历了前一场战役后又马上赶来此激战,精神及体力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及休息,时间一久也渐渐露出疲态。

其中一名倭寇向荣焕臣劈出一刀,伤了他的手臂,荣焕臣一个闪躲,虽然成功躲过要害,但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手上的刀也被打掉了。

倭寇看准了这一点,又飞快劈出一刀,荣焕臣无奈伸出手抵抗,这一下若是劈中了,至少也会掉只胳膊,想不到打横里不知哪里插进来一把刀,挡住了这一击,还顺势将那倭寇给踢飞出去。

荣焕臣抬头一看,是浑身鲜血淋漓的石森,后者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非常难看。

“我也救了你了,我们扯平了。”石森说道。

荣焕臣不语,眼下的情况也不容许太多话,他只是用脚尖挑起了落在地上的刀,又继续拼杀,石森眼睛一眯,也随着他身后迎敌。

在中军福船抵达之后,战事就呈现一面倒的状态,倭寇一一被歼灭,就连跳海求生的倭寇也被箭矢所射杀,在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时,代表着这场战役已经胜利了。

虽然是惨胜,但左军的人也欢呼起来,幸存的战友们勾肩搭背地大笑,更多的是坐在甲板上累到动不了的兵将,石森尤其凄惨,一身血污,惨白着脸喘息不休,得用大刀支着地板才能勉强站着不出丑。

就在这时候,船上发出惊叫,石森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

“小心!”

然后他便被人压倒在地,当他莫名其妙地微抬起头,却发现压倒他的人是荣焕臣,而荣焕臣的背上正直挺挺地插着一支箭。

他睁大了眼倒抽口气,放眼望去,那个放冷箭的倭寇早已被其他人乱刀砍死。

“荣焕臣!你……”石森抓住荣焕臣的双肩,却没有将他推开。

“扯平不了的……”荣焕臣说出最后一句话,便伏在石森身上昏了过去。

石森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自己长久以来因为不服,一直针对着荣焕臣,甚至因为自己急功近利险些导致战败,在这样的情况下,荣焕臣竟还愿意舍命救他。

这是多伟大的情操?作为一个主帅,荣焕臣已经做到了极致,难怪水师弟兄个个服他,这样有情有义又大度的将领,谁会不服?

终于,天色大亮了,但这一天的太阳始终没有出来。

顾巧坐在窗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上缝的袄子留了个口,方便之后将棉花塞进去。

再过几天就是腊月,山寒水冷,天津卫的气候其实与海口村差别不大,所以她并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不过即使再冷,顾巧每日也坚持开一扇窗,彷佛看到了天空就能离那出海作战的英雄近一些。

荣焕臣出征已经两个月,她心中的忐忑始终没停过,她使自己镇日忙碌,有时做几件衣服,有时整理以前通译史密斯的文字,有时管管帐理理事,有时还会亲自上街去,挑选府中需要的柴米油盐。

纵然如此,只要一闲下来,那无尽的思念就会瞬间将她淹没。

面临战争,她才知道身为一个将领的家属要背负的责任原来如此沉重,她却不能抱怨,必须做他最坚实的后盾,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奋勇作战,平安归来。

然而这几日她总是特别不安,无论做什么都有气无力的,有时候莫名心悸得慌。

“夫人!夫人!”刘总管飞快地冲进了大厅,差点撞飞在一旁奉茶的春桃。

针不小心刺到了手指,泌出了一滴刺眼的血,这微微的疼痛也将顾巧拉回神。她顺手取了块碎布将血滴擦去,然后大厅里的一主一仆就这么没好气地瞪着刘总管。

刘总管也知自己鲁莽,但他要报告的消息着实太重要也太惊人了,也顾不得可能会被责备,迳自说道:“将军快回来了!”

顾巧猛地睁大了眼,定定地望向他。“你说谁快回来了?”

“将军快回来了,可是……”刘总管吞了口口水,神色有些紧张。“夫人您听了千万别激动,将军……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被抬回来的。”

“什么?”顾巧刷地一声站起,身后的花凳都因此倒下。“怎么受伤的?他没事吧?”

“实际情况还不清楚,是兵部派了一个小兵先来报信,说将军受了伤,人还没醒,约莫再一个时辰就要抬回府里养伤,让我们先做好准备……”刘总管一股脑儿地把话全说了。

当下,顾巧的脑袋都空了,眼眶也瞬间转红,原来她的不安其来有自,他真的出事了,而且听起来伤势还不太妙,如果……如果他有了个万一,那她怎么办……

刘总管瞧她脸都白了,一副快哭的样子,似乎吓得不轻,一时间只能安慰道:“夫、夫人,您……您要振作……将军回来的安排……还要您主持……”

顾巧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压下那种想哭的脆弱,表情变得坚决,“传我的令下去,先派马车去请和春堂的林大夫,府里所有人现在开始不得出入,让灶下先煮几锅热水,将军会用到的用具全用水煮个一刻钟,另外准备两桌宴席接待兵部的人,多弄些热汤及肉菜……”

“叫几名护卫到大门附近接应,清空大门往东次间的道路……春桃,你领几个婢女去将东次间收拾出来,先用煮沸的醋将房间全蒸一遍,散去气味,烧炕把房间弄暖和了,炕上铺上软垫,多备一点干净的布巾,将军使用的水用银盆装……”

一边说着,顾巧已经穿上厚棉袄往屋外行去,一出温暖的室内,迎头的寒风随即让她更加清醒,就这么一路说着一路安排,当她人来到了门外,已经好一段时间过去。

刘总管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有条不紊处理一切事务,有些他想不到的她全想到了,对她的冷静及周到再一次感到惊叹,这跟常常在将军面前撒娇的那个夫人完全是两个人。

“夫人,送将军回来的车队只怕还要半个时辰,您要不要入屋内等……”他看着外形柔弱的顾巧,不由有些不忍。

顾巧摇头。“我要他一回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虽然,并不一定见得到……

天色渐渐的暗了,顾巧的手几乎要冻僵,但她还是坚持站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辘辘的声音传来,她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果然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打头下马车作揖问讯的居然是一名内监。

来人自称陈公公,问清了顾巧的身分后,他回到马车旁,将一位衣着低调却华贵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迎下车。

顾巧莫名其妙地看了那男子一眼,却在与那男子对上眼时,被对方散发出来的一种威势及贵气所震慑。不过对荣焕臣的担忧很快战胜了内心的惶恐,她的怔然只是一瞬,随即向那位贵人福了福身。

“妾身感谢大人将外子送回,不知将军何在?”

那名贵人似乎对她的冷静感到有些惊讶,不过瞧她脸色都冻青了,约莫也是等了许久,所以也不罗唆,直接先大手一挥。

“先将荣将军抬进屋里。”

马上有人将荣焕臣由另一辆马车里用软担抬了出来,荣府的护卫也上前帮忙,顾巧也顾不得这个贵人,很快地行了一礼就直接跟在了抬担的众人身后。

陈公公与那贵人相视一眼,也默默地进了荣府。

很快地,荣焕臣被放在了东次间的炕上,那贵人一入门就见到房间里已经有一名老大夫等着,床铺布巾什么的都收拾得齐全,还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摆设,让他不由觉得有些新奇,居然难得地忘了稳重,东张西望起来。

这头陈公公已经向顾巧解释道:“荣将军此次重伤,本想留他在太医院治伤,但中间荣将军曾醒来一次,坚持要回家,经太医诊断将军能移动了,我们才将他送回。此行太医亦有随行,夫人既然已安排得周全,荣将军颠簸了这一路,先让太医教导服侍的人替荣将军换药,届时再与夫人请来的大夫嘱咐荣将军的医案。”

“谢陈公公,换药的事我来吧。”顾巧月兑下厚袄,挽了袖子,居然一副打算亲自服侍荣焕臣的模样。

太医迟疑了一下,待陈公公点头,他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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