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亦青,你脑袋是清醒的吗?”
亦青转头,视线对上拘魂官,她认得他,因为自己对他耍过无赖,并且得到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至于旁边那位……她觉得很眼熟,肯定在哪里看过他,在哪儿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她仔细观察对方的眉眼五官,低声道:“你和二哥长得有点像……不对,你更像……”
猛地,她想起来了!长长地倒抽一眼气,这张脸她在妈妈日记本中夹的照片看过。
“你知道我是谁?”白袍仙人感觉好奇,勾起她的下巴,与她眉对眉、眼对眼,他笑着,心想她跟妈妈长得好像呢。
亦青愣愣地点点头,看起来憨傻可喜。
“真的吗?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大哥。”
大哥?他喜欢她的称呼。
没错,他是路亦白,一个原本不受欢迎的生命,但是他出生了,路崇光视他为亲子,对他百般呵护,虽然他活的时间不够久,但备受宠爱的感觉始终留在心头。
“又是哥?路亦青,你到底有几个哥哥?不会全天下男人都是你哥吧?”拘魂官最看不起这种半路认亲戚的傻白甜。
“没有,我只有三个哥哥,孟裴青、邵青和路亦白。”她呆呆摇头,目光始终定在大哥身上。
“路、路……亦白?你、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路亦青、路亦白,他们的名字长得那么像。当年路亦白的魂魄是他去拘来的,他自然知道他在人世间的姓名。“哇塞,未免也太巧,难怪你对她特别好。”
“没错,就是这么巧。”路亦白模模亦青的头发,柔声道:“妹妹,回去后要好好孝顺爸妈,知道不?”
“我还能够回去吗?”亦青转头看看在病床上躺平的自己。
“可以,你救了林珊珊,替自己积累了福报……”
拘魂官打断两人对话。“什么可以?还不一定咧,她又没选择。”
路亦白点头同意,这倒是。“亦青,我问你……”
“我来问。”拘魂官夺走发话权。“你想到天庭当仙女,从此摆月兑人生八苦,自由自在地遨游天地间,想干啥干啥、没有任何人会干扰你,还是想留在人间,纠缠着没有意义的感情?”
亦青才要开口,拘魂官语带威胁道:“想清楚再回答嘿,白痴都知道怎么选,你可不要当白痴。”
哪有人这样问话的,明明白白的舞弊啊!不过路亦白没有介意,他看着亦青的眼睛问:“你选什么?”
“我想留在人间,想和爸妈、哥、二哥和亦蓝亦橙在一起。”
路亦白笑开了,他拍拍拘魂官肩膀,道:“愿赌服输。”
这不能怪拘魂官蠢,没享受过人间温情的他,哪里晓得亲情、爱情、友情……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物品?
拘魂官对亦青一阵龇牙咧嘴之后,怒火冲天地消失了。
路亦白无奈一笑,转身对亦青说:“我知道妈妈受过什么苦,但是有爸爸护着,她将一辈子幸福,请你帮我转告爸妈,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他们儿子,谢谢他们对我的呵护,如果有缘,下辈子我愿意再当他们的孩子。”
她用力点头。“我会跟爸妈说的。那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路亦白看看病床边的两只青,笑问:“迫不及待了?”
“嗯,迫不及待了,我舍不得他们为我担心。”
“知道了,回去吧。”他的手指轻触她的额头。
一阵暖意从头顶灌入,她觉得全身暖呼呼的,舒服极了,下一刻她躺回身体里,沉沉入睡。
看着她,他轻声道:“再见了,妹妹。”
路亦白的身影渐渐淡去。
再清醒时天已经大亮,恍恍惚惚地,她又看见床边熟睡的两只青,还是一个握住她右手,一个拉住她左手。
笑容浅浅地在她嘴边画勾,亦青望着医院天花板,轻声说:“谢谢你,大哥。”
听见动静,裴青、邵青立刻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太棒了。”邵青激动地跳起来。亦青没死,她顺利地活下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从病床上抱起来。“你看你看,我是对的吧,谁说没有办法改变,只要避开地震,你就能够逃过一劫。”
其实不是那样的,但亦青不想说出正解,她愿意二哥为此而骄傲、快乐。
“二哥,谢谢你。”
“对,你是该好好谢谢我,等你出院,记得请我吃顿好的。”
“等我出院,我给二哥介绍漂亮女生当女朋友。”
他瞪她一眼,“谁要漂亮女生?省省吧你!”
“那……漂亮男生?”她笑着打趣。
没想到话落,邵青的耳朵红了。不会吧,二哥更喜欢男生?
“哪来那么多废话,刚醒来就净说些没用的。不理你了,我先去打电话通知路爸、路妈,他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慌慌张张拿起手机往外走。
砰地,门关起,病房里剩下两只青,他们看着对方,浅浅笑着。
“二青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裴青道。
“嘴碎。”亦青噘嘴不满。
都说好不讲的,如果她没活过来,哥岂不是要背负着罪恶感过一辈子?
“你以为他骗得了我?”
他有太多疑点,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他回国的班机?为什么邵青非要逼大家到台北旅行?为什么过去两个星期,她像世界末日要降临般,拉着他们到处拍照、到处留下打卡留下印记?
如果他不曾回到过去,或许不会做出联想,但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能穿越时空,为什么能够让路爸路妈逃过一劫。
然后她出事了,所有的疑问串成一条线,就算邵青不说,他也能找到答案。
“你在指控二哥比你笨?”她嘻皮笑脸问。
“这种事需要指控?本来就是。”他瞪她一眼。
她哈哈大笑,高举双臂,撒娇说:“哥,抱抱。”
谁能拒绝她的拥抱?他弯把她抱起来,抱进怀里、抱在膝盖上——用她最喜欢、最熟门熟路的姿势。
“真好,我们都能够活着。”她满足叹息。
“从现在起,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钟。”他揉揉她的头发。
“我一直都很珍惜。”她也动手了,把他的头揉成鸡窝,用的是慕容复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就是啊,她是慕容家族的后代,她睚眦必报,他对她做过的事,她都会一一还报。
他疼她,她便疼他,他为她付出,她便为他付出,他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她的幸福,她便也为他……奉献生命。
瞧,他们慕容家的人不是简单人物吧!
“以后要更珍惜。”差一点点,他就失去她了,那种心脏被剥离的痛,他无法再次承受。
“好,会很珍惜、无比无比的珍惜,珍惜一辈子、不休不弃的珍惜……”她一连串地说着。
裴青很想笑,因为邵青没说错,她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窝在他怀里,好舒服哦,舒服得又想睡了,但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睡了。“哥,我想问你……”
“问什么?”
在他怀间,她吐吐舌头、挤挤眉眼,满脸的娇羞。“想问……时空胶囊里面的话,还算数吗?”
裴青一愣,笑开。
当然算数,在大陆那段日子,他时刻都在想着自己的小新娘,时刻都在模拟婚礼场景。“当然算数。”
“太好了,那我要跟哥……”她离间他的膝间,爬上床,一面爬一面模向自己的脖子……动作一滞,她拉开领口,怎么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他把手伸到她面前。
她的“心手相连”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亦青用力点头,点得颈椎出现负担。“对,我要拿它跟哥求婚。”
“傻瓜,求婚这种事,应该男人来做。”他从领口抽出一条项链,将串在上头的另一枚“心手相连”拿出来。
进医院时要拍X光做检查,必须把她身上的饰物全都拿下来。
他单膝跪在病床前,献上戒指,说:“路亦青,请你嫁给我吧。”
原来被求婚会是这么……热血澎湃、兴高采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细胞都长出一张嘴,正在欢快地合唱着: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你要不要陪我?
需要考虑吗?不必。
需要怀疑吗?不需要。
她只要开心再开心,开心地享受他脸上的深情款款就可以。
“好。”她回答得中气十足。
裴青为她戴上戒指,然后他躺到床上把她圈进怀里,她握住他的手,戒指相碰,冰冰的金属多了温度。
她很兴奋、他很幸福,她梦想成真,而他的梦想就在怀里……
“哥知道我为什么能够顺利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碰到大哥了。”
“大哥?”
“对,路亦白……”
邵青打完电话后往病房方向走,这时他被叫住了。
“邵医师。”
转头瞬间,他露出笑容,“程医师。”
他是程徽,心脏外科医师,进医院半年多后邵青还不认识他,直到一次慢跑时,邵青误认了他的背影,快步上前,搭上他的肩膀。
那次之后,两人正式认识。
程徽比邵青大三岁,说话风趣,很懂得照顾人,再加上都喜欢慢跑,两人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次亦青出车祸,他帮了大忙。
“你妹妹情况怎样?”他上前,手里提着一篮水果。
“已经清醒,看起来应该没问题。”
“恭喜恭喜,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对啊,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说了又说,叫她要小心再小心,没想到她还是被车撞了,真让人操碎了心。”
“她已经长大,你不能老在把她绑在身边。”每次聊天,邵青三句两句就会聊到妹妹,像个管家婆似的。
邵青望一眼病房方向,轻轻吐气,回答,“不会了,哥已经回来,以后她归哥管。”
打算退出三只青了?当然不会,他还是亦青的哥、还是裴青的……二青,谁都不能打破他们的关系。
他指指程徽手上的果篮,问:“要去看亦青吗?”
“对。”
“那走吧。”
邵青推开门,走进病房,病房里很安静,病床上裴青抱着亦青,两人头靠着头睡着了。
邵青与程徽对视一眼。
程徽微哂,轻轻把水果放在桌上,拉着邵青走出去。
“我有两张音乐会的票,你想不想去?”程徽搭上邵青肩膀,从口袋里掏出门票递给他。
邵青接过。“你喜欢古典音乐?”
“不喜欢,但我妹妹是里面的小提琴手。”
“你也有一个妹妹?”
“对,同父同母、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基于这层关系,虽然我痛恨古典音,却不能不去。”他想带邵青见见家人。
“妹妹是种很麻烦生物。”邵青揉揉鼻子。
“对啊,幸好只有一个,如果有一群……那还要不要活了?”
邵青呵呵笑开。“没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要嫁人。”
“她们早点嫁,我们早点轻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批评起妹妹,但句型是批评,口气里却有浓得化不开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