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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心头朱砂痣 第十五章 何况到如今(2)

悠悠转醒时,她已被丈夫裹在大棉巾中抱回前头的正院寝房,连一头湿发都受到照料,被细心地绞去水气。

软榻温暖,贴着她身子的男性躯体更是热烫,只觉整个人恍若在云端。

她懒懒半掀开眼皮瞅了丈夫一眼,红唇微微笑开,掩下羽睫就要进入黑甜乡,一缕缕可心的思绪留恋不消,仍在脑海中盘桓。

她想着与他之间的情缘起始得那样早又那样隐晦。

想着他对她“当时已留心,何况到如今”的心境。

想着他竟把她的素帕私藏那么多年,欸,那方帕子上还沾着女儿家的初潮,他都不嫌脏,还视若珍宝……

太爱他。

何时喜爱上的已不可知,历经两世,落在她心尖上的仅他一个,她亦是为他而来。

倏地,她眉心微蹙,脑中思绪忽然打了个踉跄。

何事想不明白?

素帕上的那一抹初潮……噢,说到女儿家的私密事,她的月事像有一小阵子没来了。

唔,认真要算,应该快有三个月了吧,差不多就是成亲前一个月到现下,小日子都没来。

那时候清泉谷义诊团一行人被接进刚竣工的昭阳王府作客,谷主前辈那些天还跟她聊了许多,只可惜清泉谷的人没能留下来参加她与封劲野的成亲宴,在圣旨赐婚要他们即刻完婚之前,谷主前辈就领着大伙儿离开西关了。

记得谷主前辈要她多吃多动把身子骨养得再壮实些,说是有利于将来生产……欸欸,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跟封劲野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如此亲密纠缠,她的肚子仍一点消息也没,许是身上寒症之因,实难怀上,若然有丁点动静,她岂会不知?岂能无觉?

突然——

“哇啊!”惊呼陡出,都快眠去的神识瞬间清明,她被吓到般用力抱紧男人劲实腰身。

也快睡去的男人被怀里的娇人儿惊了一跳,下意识收拢臂膀将她牢牢回抱,哑声直问。

“怎么?作恶梦了吗?”蒲扇大掌抚着她的果背,轻拍着,带出满满护卫感。“没事……没事……”

“封劲野,我、我好像有事。”略顿,咬咬唇。“噢,我想这会儿真出事了。”

闻言,睡意散退,封劲野也清醒过来,将她裹在被中拥着坐起。

“出什么事?”他目光在她脸上迅速梭巡,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大掌探进暖被中正欲模索确认,却被她一双小手抓住。

“那时候……就是我在冬涌湖出事,被你带回昭阳王府的那时……”回想着,努力把话说清楚。“谷主前辈也让你遣人迎来,恰能替我诊治。后来我醒了,回到滕家三小院的大丰屯医馆,清泉谷一行人也都过来帮忙,那时我跟前辈再次请教治你内伤之法,而今过去两个多月,你体内隐而未发的内伤已圆满祛除,然后我、我……”吞咽唾津。

“然后你怎么了?是你身上的寒症作怪吗?谷主前辈诊出什么了?”他紧声连三问。

李明沁连忙摇头。“寒症没作怪。如今回想,这两个多月来,畏寒的毛病像彻底消失不见了……前辈那时在三合小院同我说话,她模模我的头,又拍拍我的脸颊,然后她、她最后把手覆在我的肚月复上。”边说着,她将他厚实温热的手拉到自个儿软绵绵的肚子上——

“她老人家说……会没事的,能有什么事。她还说,如今多了这一点骨血相护,终得安然。”

略顿,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望着男人,吐气如兰道:“我刚刚突然想到,小日子已许久未来,都有两个多月了吧……王爷,我想我是有了,而且谷主前辈很可能那时候就瞧出来,只是我自个儿没能领会。”

封劲野先是如坠五里迷雾,被她的话带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他的掌心正熨贴在她肚月复上,被她一双小手所包覆,蓦然间脑中激光浮掠,像天外飞来一拳狠狠捶中脑门,他陡然领悟。

“孩子……孩子……”峻目渐渐瞠大,满脸不敢置信。“阿沁肚子里有了?有我们的孩子了?”

“应该是,还没能全然确定。”李明沁赶紧补一句。

封劲野扭着浓眉不依。“什么应该是?就是就是。你月信迟了那么久即是证明,莫怪阿沁近来身子丰腴许多,皮肤女敕滑无比,胸/ru也变大到恰合本王一掌盈握,臀儿的肉也多了些,又挺又翘唔唔……”

口无遮拦的嘴被害羞的人儿伸手捣住。

“你别说了。”她肌肤泛红,眼角眉梢都是笑。

他先亲亲她的指,继而躲开她的手,又道:“好,好,不说,反正都是本王在用,本王心里有数便可。”

男人这不正经的样子是她熟悉的,感觉像回到所有重生和劫难都未发生之前,却比那时候多了份灵犀相通、心心相印之感。

她轻捶他胸膛一记,笑得把脸埋在他颈窝,还张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欸,她这一会儿哭一会儿喜的,心绪如此起伏,原来是有了呀……

傍晚时分,一名在前线随军的老军医被昭阳王的亲兵用马车请至昭阳王府。

人说医者不自医,李明沁对怀有身孕一事尽管颇有自觉,仍需请其他大夫再诊诊,如此才能全然笃定。

老军医拿手的虽是正骨与外伤,要号出是否为喜脉大抵也难不倒他,加上李明沁的脉象甚是明显,老军医才号完一边的腕脉,另一手也甭再瞧,十分斩钉截铁就起身恭喜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昭阳王爷。

“赏!都赏!”某位大王心花怒放,仰天大笑,那笑容简直与日月同光,不仅重赏老军医、瑞春和碧穗,王府上下全都得了赏钱,当真喜气洋洋。

入夜,两婢子见王爷再次回到主院寝房,非常有自觉地赶紧退出。

倚枕斜卧的李明沁欲要下榻,被两、三个大步赶到榻边的男人很快制止。

“别忙,本王在外间已漱洗过,阿沁乖乖躺着便好。”

李明沁不禁笑叹。“该动还是得动,鲁军医也说了,按脉象应已怀上两个多月近三个月,胎儿该也坐稳了。”

封劲野咧嘴笑开,踢开两只大靴上了榻,静静地盘坐在妻子身侧。他摊开大手去抚她的肚月复,神情仍有些不敢置信。

“按日子推算,应是冬涌湖意外,本王将你抱回王府那一次怀上的,那时候我跟阿沁和好了,阿沁把自己又给了我一次。”

她轻应一声,秀颜白里透红。“应是那时候没错。”

“然后本王才把活蹦乱跳的精华给出去不到一天,清泉谷的谷主便从阿沁身上瞧出端倪。”他摇头一叹。“这位谷主前辈也太火眼金睛,怎么看都不是个人。”

李明沁原本被他的话弄得想笑又害羞,听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娇叱。“谷主前辈当然是个人!她、她就是……就是有时候比较神一点。”

封劲野闻言笑了,对那位谷主绝无不敬之心,他讨好道:“离开帝都时,皇上赐我一方通行铁牌,允本王在大盛境内通行无阻,待这阵子将军务安排一番,我带阿沁回一趟清泉谷,访一访谷主前辈,可好?”

“好!”她笑得更开怀,又去抓着他指节分明的手揉揉捏捏。

他屈指轻轻摩拿她的颊面,几息后才道:“还有帝都李宅以及你隆山祖宅,阿沁若想回去探看的话,本王都陪着。”

李明沁蓦地顿住,眸光锁在他脸上。

那是沉静淡然的神态,彷佛她真是个远嫁边城的女子,而他是可以陪妻子回娘家探亲的寻常汉子,没有前世的被害,亦没有今世的复仇,全为她妥协。

她抿唇一笑,坦率道:“不急,待孩子顺利落地,再寻个时候带孩子回帝都让孩子的亲祖父瞧瞧。至于隆山祖宅,我比较牵挂的就只祖父一人,但如今大伯父与二伯父两房都迁回祖宅了,想必更能照料好祖父的起居,只是王爷届时若随我一道回隆山,少不得又要与我那些亲族们过招,可得处处留神了。”

他拨了拨她的浏海,嘴角微扬——

“不管要过多少招,只要有阿沁护着,本王就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她将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虽未多言,但看着他时,那眼神是全然的承诺和绵长的情意。

封劲野挥熄两盏烛火,仅留角落一点幽光,放下床幔,他搂着妻子躺卧下来。想待他很好很好,也想讨好他,回报他的对待,李明沁抚模着自家王爷的脸部轮廓,嗓声绵绵问道:“那王爷可有要妾身相陪之事?还是希望妾身为你做些什么?”

“嗯……”某位大王沉吟中。

李明沁几乎屏息以待,一会儿听到丈夫的声音正正经经在幽暗中响起——

“有,确实有这样的事,需得阿沁相陪才能做到。”一顿。“本王记得当年阿沁在陪嫁衣箱里藏着一方黄绢,作为压箱宝的黄绢上绣着好多小图,那些绣图着实精彩,男女的表情和姿态栩栩如生,简直跃然于黄绢上。”

怎么突然提及这事?她模到他嘴巴咧得开开的,都能模到他两排牙了。

男人继续道:“黄绢上的各种图,本王曾仔细瞧过,全深深刻划在脑海里,记得有几个小图一旁还细心地写下说明,那是为了与有孕在身的女子共享鱼水之欢所设计的姿势,最能减轻孕妇的负担,且在孕期女子身子更为敏感,那些格外特别的姿势能让男女双方分外销魂,等阿沁的肚子显怀了,阿沁也陪本王销魂一番,可好?”

这男人又开始不正经得很正经!

李明沁笑得巧肩直抖,耳根热烫,全身肌肤差不多都红透。

既然有心要讨好他,对他好,她只有乖乖顺从的分儿了。朱唇附在他耳边,轻柔说道:“不只要陪王爷销魂一番,还要销魂许多番,王爷舒畅欢喜了,妾身也才欢喜。”

夫妻间的情话果然太无耻销魂。

封劲野再次咧嘴笑无声,头一偏,精准吻住那张甜美小嘴,臂膀微微收紧。他不敢吻得太深,轻舌忝慢吮着,双手也不敢太造次,想着对她为所欲为的这些日子,她肚里其实已有娃儿,今日在暖池阁中那一场情事也是炽烈激切毫无保留,想想都有些后怕,但又觉得他封劲野的种就是强、就是争气,不畏风雨,不怕打磨。

哇哈哈哈——暗暗想着,又想仰天大笑。

一吻方歇,两人交颈而卧,柔软气息弥漫在这床幄内的小小所在。

“如今有了身孕,阿沁是怎么想的?”他忽而问,声音略沙哑。

“嗯……我就想啊,也该有孩子了呀。”这是让他们等了两世才愿到来的生命,如此珍贵可爱,令还未见到他又或者是她的一双父母充满想望。

男人与她灵犀相通,霎时间似也感受到她内心波动,明白她的念想,于是两颗脑袋瓜抵在一块儿,呼吸吐纳渐渐同调,他的动心动情化成一个渴求——

“阿沁……”

“嗯?”

“我还想听你鼓琴。”那几丝沙哑显得如此低柔,似吟若叹。“那时候,你每晚都会横琴而鼓,有一晚没听到你的琴音,原来那时阿沁独自一人上不知山采药,竟还在山上过夜……”

这一次换李明沁在幽暗中无声笑开。当年那个外表糙老、实际是个少年郎的他,是真的对她留心了呢。

她回应道:“王爷想听琴,那阿沁就鼓给你听。”

认真回想,自上一世他死去后,到得重生的这一世,她未再鼓琴弹奏,而今是要为他再奏琴音。

然而她尚且不知的是,当年那战事频繁的西关边陲,一个玉人儿般的小姑娘的指下之音,曾带给一个吃百家饭长大、自小就在前线军营中打滚的十六、七岁少年郎怎样的慰藉。

宛如乌云散退,云开月现,更如尽目皆荒芜中,突如其来横过一弯七彩斑烂的虹。

男人将这有点害羞的秘密藏于心中,再一次把笑印在她同样笑着的娇唇上。西关的荒凉开出骨干丰腮的情花,以情浇灌,无尽勃发。

他的心啊,全给了她,就如同她的心尖上,只有他。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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