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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嫁剋妻夫 第一章 重生不再当蠢人(1)

血红色的月夜,得意放肆的大笑声,银色刀光一晃而过,温热的液体在下一瞬洒落在她圆睁的双眸上,模糊了她的双目,让她分不清是眼中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眼,还是那鲜红的血液……

“不要——”

少女的尖喊吓醒了门外守夜的丫鬟,丫鬟跳起来就往屋里冲。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弹坐起身,纤背上满是冷汗,惊惶失措的看向四周,见到的却不是那令人窒息的鲜红,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摆设。

这里是……她的房间?

冷清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床架、熟悉的被褥、放满她喜爱之物的多宝槅,以及那幅她费尽心思才得来的画作……

她这是作梦?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呀!”看着面前呆呆傻傻的小姐,丫鬟急得要哭出来了。

清歌回过神,看着眼前脸庞稚女敕的丫鬟,美眸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莲儿?”

眼前不正是自幼陪着她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莲儿?可她明明记得莲儿已经死了,为了替她挡刀,就死在她的面前……

莲儿看着眼前的小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是奴婢,小姐,你怎么这么看奴婢?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清歌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脸颊,发觉会疼,这才知自己不是在作梦。

“我没死?”她不自觉喃喃出声,伸手看着自己细女敕柔白的双手,上头还染着淡淡的粉色蔻丹,她都记不得自个儿有多少年没染指甲了,还有这只手怎么如此细白?该是满布青筋、枯瘦如鸡爪……

莲儿听见这话,脸色都白了。“小姐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大夫说了你只是撞伤额角,连疤都不会留,怎么可能会死!”

额角?清歌急忙下了榻,连绣鞋都没穿,就这么跌跌撞撞的来到妆台前。

当她看着铜镜里那眉眼如画、娇俏可人的少女时,忍不住伸手捂着嘴,就怕自己叫出声。

这是她,却是少女时候的她。

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十六岁这一年。

清歌抚着额角突起的肿包,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她记得这肿包,当时她害曾姨娘摔倒滑了胎,祖母要她下跪认错,她十分不驯,不仅不肯,还顶撞了几句,祖母气得罚她到祠堂跪上三日,罚抄经书一百篇,她自然不愿,在挣扎时不小心撞到桌角,生生疼晕了过去。

因为这一撞,她整整病了三日,偏偏醒来后,祖母仍要让人压她去祠堂,母亲为此大怒,不惜为了她顶撞父亲,惹得祖母震怒,夺了母亲的管家权,而这管家权就落在了曾姨娘的身上……

莲儿被自家小姐的举动吓得够呛,忙要扶她回床榻。“小姐这是做什么?大夫说你伤了脑袋,得静卧在床养着,千万不能起身。”

清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仍有些不敢置信,忙问向贴身丫鬟。“如今是哪年?可是大历十年?”

莲儿真要哭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今年明明是大历三年,你是不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唤大夫过来。”

她见清歌自醒来后就举止古怪,说的话她更是一句也听不懂,生怕对方病情严重,将清歌扶至床榻后,她便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则去墨香院通知夫人。

大历三年,真是七年前……

清歌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又一次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那力道之大,让她生生疼出了泪水,然而她却笑了,笑得十分开怀。

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清歌明明在笑,那笑声却十分凄凉,令人闻之鼻酸。

“清歌!”符氏一进房看见的便是女儿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得忙上前将人给揽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大夫呢?还不快让人去请!”

看着眼前的妇人,清歌颤着手抚向她的脸,在感觉到温度后,眼中的泪水更是啪哒啪哒落个不停。“娘……真的是你?歌儿好想你……”

要说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就是母亲了。

母亲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可她却在母亲病重时,为了自己的执念,选择了出嫁……

想到前世自己被禁锢,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符氏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娘的宝贝,别哭了,有娘在,谁也欺侮不了你!你别怕,娘这就去替你讨回公道!”

符氏以为她是知道了冷老夫人坚持罚她跪祠堂的事在伤心,她原先正要为此事去福寿堂找冷老夫人理论,谁知路上遇到惊慌失措的莲儿。

符氏一直等到大夫诊完脉,确定女儿无事,这才放下心来,谁知她安心得太早……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门外传来莲儿的低呼,没一会儿,符氏就看见赵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了屋。

赵嬷嬷是冷老夫人的心月复婆子,在这威远侯府可以说是主子底下的第一人,就是到了小姐们的院子,也是一脸倨傲,直到见着符氏,那张扬的性子才略略收敛。

“二夫人。”

符氏冷笑。“这阵仗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抓犯人呢。”

可不正是来抓犯人。赵嬷嬷暗自撇嘴,却不敢明说。“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令前来探望三小姐,若是三小姐醒来了,便请三小姐到祠堂受罚。”

符氏脸色冷凝地挡在女儿身前。“我倒要看谁敢动我的女儿!”

赵嬷嬷见状脸色有些难看,趁符氏不注意,向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悄悄的离开,除了赵嬷嬷以及躺在床榻上的清歌,谁也没注意。

清歌虽是侯府三小姐,但个性娇蛮不驯,并不得冷老夫人喜爱。

冷老夫人反倒是对长房自幼丧母的大少爷冷华越与二小姐冷清凤十分疼爱,府中下人个个是人精,自然也偏着长房些。

大老爷在大夫人过世后并无续弦,管家权自然落到了二房的符氏手中。

对握有大权的符氏,就是身为冷老夫人心月复的赵嬷嬷也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老侯爷可是还没决定让谁承爵呢!

赵嬷嬷为难的看着挡在清歌身前的符氏。“二夫人,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令前来,您要护三小姐也得看清况,二老爷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却让三小姐给……曾姨娘这会儿还在哭着寻死呢,老夫人不处罚三小姐,府中的小姐们若是都有样学样,还不乱了套?”

“她还有脸哭!”提到曾姨娘,符氏就有一肚子火。“明知歌儿烦她,她偏要没事往歌儿面前凑,不理会她,她还硬缠着,谁知她安着什么心?结果好了,自己把孩子给摔没了,却不敢承认,还反过来诬赖歌儿!因为她,歌儿被人误会,如今伤了脑袋还得被压去跪祠堂,她这个加害者居然有脸哭?老夫人这是瞎了眼吗?亲孙女不护,反倒去护一个妾!”

事情的起因谁也不确定,两人各有各的说词。

据曾姨娘的说法,那日她起得早,一时兴起亲手做了几样拿手的糕点,打算送去给老夫人尝尝,却在半路遇见在亭子里赏花的清歌。

既然遇到了,她怎么能当作没看见?自然要送几块糕点给清歌。

谁知清歌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一手打翻她的糕点,不仅如此,还对她冷嘲热讽,她一时忍不住回了几句,谁知竟是惹来了祸事。

清歌被她的顶撞激怒,指着她的鼻头就是一阵骂,她被骂得脸色苍白,感觉肚子一抽一抽,隐隐作痛,偏偏这时候清歌赶她走,她因月复痛动不了,清歌便伸手将她给推开,她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推倒在地,接着她感到一阵剧痛,之后就不醒人事了……

而清歌的说词却是另一个版本。

前头的事与曾姨娘说的相差不远,但她并不承认自己有推曾姨娘,她只是嫌弃曾姨娘惺惺作态,不愿看到这人,便赶曾姨娘走,免得影响她的兴致,谁知曾姨娘却不走。

当时她可没看出曾姨娘有何不适,想着既然曾姨娘不愿走,那就她走,谁知就在她经过曾姨娘身旁的时候,曾姨娘突然惨叫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但她连曾姨娘一片衣角都没碰到,怎么就成了她推人了?

当时亭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人,丫鬟婆子都离得远,从远处看,的确像是清歌推了曾姨娘一把,加上曾姨娘叫声太过凄厉,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压根儿就没看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两人各执一词,可众人听完后,天秤仍一面倒倾向曾姨娘。

在众人眼中,比起目中无人、乖张骄纵的清歌,恭顺温柔的曾姨娘的说词俨然比较有说服力,加上曾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基于同情心态,众人自然更加偏袒她。

更别提冷老夫人是曾姨娘的姑母,曾姨娘就是她作主给纳进府的。

冷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出身武将世家靖国公府的符氏,加上符氏嫁进威远侯府多年,就生了清歌一个孩子,还不给丈夫纳妾,她忍了多年,终于让她逮着了机会,让儿子纳了自己的侄女。

因为这事,冷老夫人与符氏这对婆媳可以说是彻底的撕破了脸。

冷老夫人给符氏气受,符氏就是再不甘也只能忍着,谁让孝字大过天呢?可对曾姨娘,她可就无法忍了。

符氏个性直爽,父亲又只娶了母亲一人,靖国公府的后宅可以说是十分清净,她怎么也没想过有一日必须过上与小妾争宠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她在伤心过后不得不接受。

本以为就是一个妾,她身为主母,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拿捏住,谁知竟是相反,不仅没拿捏到,反倒吃了曾姨娘不少暗亏。这些年下来,因为曾姨娘的心机手段,原本与她十分恩爱的丈夫渐渐与她离了心,连带的女儿也不受重视,而这正是她最最不能接受之事。

为了女儿,符氏不得不收敛自己的爆脾气,既斗不过,那就把人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谁知她不愿惹事,曾姨娘却不放过她。

曾姨娘招惹她也就算了,偏要招惹她的女儿,这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女儿是什么个性,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符氏知道女儿脾气像她,天真直率,做事说话总是直来直往,加上年纪小,不懂得拐弯抹角,得罪了人也不自知,久而久之便被人冠了个目中无人、骄纵任性的名声,只有她知道女儿本性善良,她或许厌恶曾姨娘,却不可能对曾姨娘月复中的孩子下手。

可惜的是,整个威远侯府就只有她一人相信女儿的清白。

赵嬷嬷可不敢说老夫人的不是,再说了,她也不信三小姐是无辜的。

“二夫人,奴婢知道您心疼三小姐,但老夫人的话奴婢不敢不听,二夫人若是有异议,还请自个儿向老夫人禀明,就别为难奴婢了。”

说罢,赵嬷嬷便使了个眼色,让婆子们上前架人。

“我看谁敢!”符氏气炸了,扬起手就要教训这些婆子。

“我这老太婆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

符氏的手还没落下,门外便传来一道严肃的低喝。

众人转身一看,竟是冷老夫人亲自来了。

符氏见到冷老夫人,气得咬牙,狠狠的瞪了赵嬷嬷一眼,才低下头恭顺的唤,“娘,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这老太婆说话没分量,竟连处罚一个孙女都做不到。”冷老夫人冷笑。

符氏不愿与她硬碰硬,只能抿抿唇,让自己放软声。“娘,歌儿伤了脑袋,且才刚醒,身子都还没好全,你便要罚她,更何况事情的经过谁也没看见,岂能因曾姨娘寻死觅活的哭诉就定了歌儿的罪?”

她这是在怪老夫人偏袒曾姨娘,就因曾姨娘哭着要寻死,老夫人怕寒了她的心,便急着罚清歌,可老夫人这么做就不怕寒了亲孙女的心?

冷老夫人不喜符氏这个儿媳,连带的也不喜她生下的女儿,但毕竟是儿子唯一的孩子,就是再不喜爱,又岂会枉顾清歌的身子?

怪只怪清歌的性子实在不讨喜,就算冷老夫人偏袒曾姨娘是事实,也不该不顾她的面子大嚷出声,还指着她鼻子骂她胳膊向外弯。

冷老夫人听了这话哪能不气?她活到这年纪,还没这般被人指着骂过,那人还是她的孙女,她差点没拿拐杖往清歌身上敲去。更何况清歌这一撞,可是把她爹的儿子给撞没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孙女,她如何心疼得下去?

冷老夫人沉下脸。“照你这么说,清歌将老二的孩子撞没了,就不必处罚了?”

符氏被这一堵,只能低头。“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娘能查明真相,别因曾姨娘的片面之词冤枉了歌儿。”

冷老夫人冷哼一声。“当时虽只有她们两人在亭子里,但园子里的丫鬟婆子眼睛可不瞎,这么多人看见了,难不成我一个老太婆还能赖她不成?”

符氏咬牙,她也知这事对女儿十分不利,女儿本就不得老夫人宠爱,加上老夫人一颗心全向着曾姨娘,就是那些丫鬟婆子真看见是曾姨娘自己摔倒的,也不可能改口,毕竟威远侯府除了老侯爷外,就数老夫人最大,谁也不敢忤逆老夫人。

难道她这个当娘的真护不住女儿吗?符氏不甘心,却拿冷老夫人没辙。

“祖母,若是我能让曾姨娘坦承她摔倒一事与我无关呢?”一直冷眼看着的清歌突然开口。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是一愣。

让曾姨娘承认她自己将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真相为何,自己摔没了与被人推没了,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事儿。

曾姨娘有孕后,冷老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护好肚中的孩子,没事就待在屋里别出来,偏偏曾姨娘不听,不仅出了房门,还去招惹府中脾气最是暴躁的清歌,若真是她自个儿摔的,就是打着要给冷老夫人送糕点的名头,冷老夫人也不会轻饶她。

可要是被清歌给推没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冷老夫人虽会怪她乱跑,但注意力全在害她失去孩子的清歌身上,自然不会去责怪她,她要是不傻就不会承认。

冷老夫人看着孙女那双清亮的眼眸,双眉微皱。

眼前的少女十分沉着,眉目柔和,气质静谧,就是语气也与平时的焦躁不耐不同,显得清脆且沉着。

清歌见冷老夫人看向她,语气坚定的又重复了次。“祖母,我能让曾姨娘自己承认她摔倒之事与我无关。”

冷老夫人看着眼前晕了三日,显得更加清瘦的孙女,沉声问:“若是不能呢?”她压根儿就不信曾姨娘会替清歌作证。

“那孙女不必人押,亲自到祠堂受罚三日,并抄写佛经三百篇给祖母与曾姨娘肚中的孩子祈福。”清歌道。

“歌儿!”符氏着急,女儿大病初癒,又是罚跪又是抄经书,怎么受得了?

“娘,女儿自有分寸。”清歌看向母亲,示意她别担心。

看着那双与以往似乎不太一样的眸子,符氏只能把满肚子的着急给咽下。

“好。”冷老夫人将手中拐杖重重一敲。“祖母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罢,便领着赵嬷嬷一干人离开了。

直到屋内没有其他人,符氏这才握住清歌的手。“你这孩子!明知曾姨娘不可能改口,你这是想做什么?”

若说是拖延,那也不必将一百篇的佛经往上添到三百,要知道光是一篇佛经就得写上大半个时辰。

“娘,你别担心,曾姨娘肯定会改口的。”清歌信誓旦旦,为免符氏问个不停,岔开了话题。“爹呢?可下朝了?”

皇上下令要在开春之前让踏雪山庄落成,但工部尚书这阵子身体不适告假,这事儿便落在了工部左右两侍郎的身上。

冷传礼身为工部左侍郎,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时常过了饭点才回府。

提到丈夫,符氏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你爹去了荷花院。”

荷花院是曾姨娘的住处,她最爱的花便是荷花,冷传礼为此命人在院子里挖了个小池塘,在里头种满荷花,荷花院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冷传礼一下朝,连符氏都没见便直接去了荷花院,可见有多重视曾姨娘。

清歌听了,不似以往那般替母亲抱不平,而是起身下榻。“父亲在荷花院更好,刚好让父亲当个见证。”

她唤来莲儿替她更衣,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后,便要动身前去荷花院。

符氏不放心女儿,自然也跟着去。

几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曾姨娘的住处,冷传礼听见丫鬟的通报,一双眉微微拧起。

女儿伤了脑袋,这几日昏迷不醒,就是他再生气也不免担心,本打算回府便去探望,谁知被曾姨娘的丫鬟叫了过来,话都还没说上几句,便听见清歌不仅醒了,还跑来荷花院,这才大病初癒,怎么能出房呢?

曾姨娘惯会看人脸色,一见冷传礼脸色微凝,立马捂着脸哭道:“夫人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三小姐也……妾身知道不应该,可妾身只要一看见三小姐,心头就……呜……”

这话是不愿见到清歌了。

一边是他的嫡妻与嫡女,一边是受了委屈的侍妾,若是平时,冷传礼定不会让符氏没脸,但曾姨娘刚失去孩子,不想见到清歌也是正常,再者清歌身子刚好,也不宜走动。

“告诉夫人,曾姨娘身子不适,让她过几日再过来。”冷传礼道。

这是护着她了。曾姨娘掩在帕子下的唇瓣忍不住微微扬起。

然而符氏还没等丫鬟回传,便带着清歌闯了进来。

“老爷这是怕妾身吃了你的爱妾?连探望都不让人探望?”符氏冷冷的道。

听见妻子的冷嘲热讽,冷传礼一双眉拧得更紧了。

他不想与妻子争吵,可这几年来,本来恩爱的两人不知为何渐行渐远,到后来竟是连句话都无法好好说,不论他说什么,最后都是大吵收场。

他不愿与她吵,只能避着她,没想到竟是吵得更凶……

就在冷传礼想着该怎么回答时,一旁的清歌从符氏身后来到他跟前,朝他见礼。“歌儿见过父亲。”

看见女儿,冷传礼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关心、有怒火,更多的却是失望,但在见到她苍白的脸色时,仍是淡声的问了句,“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父亲关心,歌儿身子好多了。”清歌看着眼前的父亲,眼眶中不由自主的浮上水光。

前世在她出嫁前,父女俩的感情便因曾姨娘的挑拨而冷淡许多,加上她又做出那样的事,父亲一气之下与她断了父女关系,虽说如此,在得知她过得不好时,父亲仍让人送了信给她,欲将她接回,只是全让人给截了下来,直到父亲获罪被拔了官位,她才知晓这事。

父亲嘴硬心软,明明她让他伤透了心,他依旧不忍不顾她,如今她重活一世,绝不会再重蹈前世的错,她会尽她所能扭转这一切。

冷传礼见到她眼中的泪光,心中一软,叹了声。“没事就好,我会去找你祖母,让她别急着罚你,缓些日子再说。”

他以为女儿是来找他求情的,事实上就是她不求情,他也打算去找母亲,毕竟伤了脑袋,有没有后遗症都不知,再者,事情都发生了,就是处罚也改变不了结果。

曾姨娘闻言,一脸凄然的道:“老爷说的是,这事其实不全怪三小姐,都怪妾身不好,明明有孕还四处走,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连累三小姐受罚,等会儿妾身与老爷一块到福寿堂,让老夫人撤了处罚,就当是……妾身没有福气……”

她捂着脸,又是一阵低泣。

那哭声让冷传礼原本软下的心再次冷了起来,符氏则是气得咬牙。

这正是曾姨娘惯会的把戏,把自己营造成弱者,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好似她们母女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衬得她就像外头那雪白的白荷花一般。

果然,本已松了口的冷传礼语气一沉。“你刚小产,还想去哪?哪儿都不必去。虽说不是有意,但歌儿做了错事就该罚,毋须你替她求情。”

他的确是抱着饶过清歌一回的念头,可被曾姨娘这一哭,他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不得不硬下心肠。

清歌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曾姨娘,想到正是因为她,导致父母多年不睦,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道:“爹、娘,歌儿能不能与曾姨娘单独说几句话?”

冷传礼拧起眉。“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前说?”

倒不是他怕清歌伤了曾姨娘,只是不喜她遮遮掩掩,当日若不是她不让丫鬟近身侍候,岂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清歌不语,只是看向曾姨娘。

曾姨娘岂会顺着她的意。“老爷说的是,三小姐有话直说无妨。”

这是自个儿找死罗?清歌漾起一抹笑,低声的说了句,“姨娘可知四海胡同里、位在一棵老槐树下的那幢宅子里住着什么人?”

这话一出,曾姨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一脸不解的看向清歌。“三小姐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清歌见她不到黄河心不死,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又说:“姨娘真不识得?这么说来,我让人将你藏在那儿的人给请进府中对质也不要紧了?”

几句话让曾姨娘背脊瞬间爬满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她硬是挤出一抹笑,对冷传礼道:“老爷,妾身也有些话想私下与三小姐说。”

冷传礼一双眉拧得更紧,可这一回他倒是没再否决,迈步出了房。

符氏自然不会不给女儿面子,也跟在丈夫身后出房。

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清歌这才勾起一抹笑。“清歌之前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姨娘看似循规蹈矩,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大,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没把话说清,却让曾姨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三小姐究竟想说什么?妾身一句也听不懂,妾身在四海胡同确实有处陪嫁,可藏人?妾身能藏什么人?三小姐气妾身让你受罚,可你也害得妾身失去孩子,如今难道还想诬赖妾身?”

清歌早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承认,杏眸里一片清冷。“诬赖?究竟是谁诬赖谁,你难道会不清楚?你诬赖我撞掉了你月复中的孩子,可事实是,你早在来亭子之前便喝下了落胎药,就是不摔,你肚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曾姨娘本以为清歌就是知道,也只是知道皮毛,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诈她,谁能想到清歌压根儿就不是诈,竟是连她喝了落胎药的事都知道!

她的身子有些抖,让人分不清是因为刚落胎的缘故还是在害怕,颤着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掉老爷的孩子,母凭子贵,能有个孩子傍身,我岂会不愿?”

这是慌得连自称都给改了,偏偏还死鸭子嘴硬。

“你不是不愿,想母凭子贵也得你月复中的孩子真是我父亲的!”

这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吓得曾姨娘差点没从床上摔下。

清歌懒得听她辩解,接着又道:“你背着父亲与人在四海胡同乱搞,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你嫁进威远侯府十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自然着急,既然父亲给不了你孩子,而你又想扳倒母亲,只能另寻他法,只是我没想到你竟胆大到与你的表哥苟合,若不是你有孕的时候父亲正巧不在京城,你也不会选择把孩子打掉。”

这事是她前世嫁人后不久才得知,可以说是威远侯府的丑闻。

父亲一直身强体壮,一年到头没生过什么病痛——除了生不出孩子,可男人忌医,尤其是那方面的问题,自然不会主动让大夫把脉。

然而一向健壮的父亲,却因她嫁人一事给气得病倒了,一开始不过些许的头疼脑热,父亲不愿让大夫诊病,这病就这么反反覆覆大半年,直到母亲亡故,父亲悲痛,整个人倒下,大夫这一诊,才诊出父亲竟有着不孕的隐疾。

大夫推断,父亲是早年从马上摔下来时伤了腰际,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腰肾了,这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子嗣。

父亲摔马时,她刚出生没多久,也就是说,除了她,父亲压根儿不可能再有子嗣,这么一来,曾姨娘当年摔掉的孩子又是谁的?

父亲本就因母亲逝世而伤心,又意外得知曾姨娘的背叛,当场便气得晕过去了,躺在床榻上大半个月才能起身,从那日之后,他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

那段时间,父亲终于认清了曾姨娘的为人,将曾姨娘这些年来背着他的所做所为全都挖了出来,这也是为何她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曾姨娘此时已是抖个不停,她不知道清歌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是她屋里的丫鬟告密?还是符氏早已盯上她?可是以清歌的个性,要是早知道这些事,怎么可能忍着不闹出来?

此时容不得曾姨娘多想,她咬着牙,硬是死撑。“三小姐真会编故事……”

“是不是要我把证据摊在你面前,你才会承认?”清歌感到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不耐与她纠缠。

证据她当然有,只不过还没拿到手,却不妨碍她诈曾姨娘。

这话一出,曾姨娘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得一干二净,双肩一垮,颓丧得犹如丧家之犬。“你想怎么样?”

她相信清歌没把事抖出来,而是选择私下与她谈,定是有事要让她做,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清歌见她总算是认了,这才道:“我可以饶了你这一次,但你得把你自己摔倒并赖到我身上的事告诉祖母。”

听见这条件,曾姨娘有些错愕。“就这样?”

她已做好被赶出府的打算,没想到清歌竟这么轻易就饶了她,除了这几乎不算条件的条件外,竟没有其他要求,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还有,以后离我和母亲远一点,别再起什么么蛾子,若是让我知道你再算计母亲……”清歌眯起双眸,语气如冰刀子一般锐利,却没把威胁之语说出,她相信以曾姨娘的聪明,会明白她的意思。

曾姨娘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三小姐说话算话?真饶过我这一回?”

她犯下的可是大事,清歌却这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让她怀疑眼前之人真是她认知中那位得理不饶人的三小姐?

“难道你希望我不要这么便宜你?”清歌反问。

不是她善心大发,就像她方才所想,她虽知道曾姨娘的丑事,却来不及取得证据,曾姨娘也是一时慌了神,等她冷静下来,第一时间便是毁去一切罪证。

她既然能与她表哥苟合这么长的时间,府中自然有她的人,要毁证据并不难,而自己虽是侯府小姐,却是连个能替自己办事的人都没有,倒不如趁她这时慌乱,让她还自己清白。

至于放过她?清歌从未想过,打从曾姨娘害得母亲病死的那一日,她与曾姨娘便是不死不休,今日她暂且饶过对方,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收拾曾姨娘的一天。

曾姨娘虽不想答应,然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与人苟合这等丑事,诬赖清歌确实是小事。

“希望三小姐说话算话。”她选择低头。

清歌缓缓勾起一抹笑,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总是朝母亲露出得意面孔的曾姨娘如此憋屈的神情,她相信这样的表情以后不会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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