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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厨鲜妻 第四章 参加棋社露一手(2)

范绍安边休息也边注意时间,他还得带队回书院用午膳,家境好的自有奴仆送餐或吃学餐,但今日是一学期才有两次的户外课程,能上马的也不全是他班上的学子,因而他也早就掏腰包让柯婆子准备餐盒给那几个清寒学生。

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杜嘉薇,这条路原本就是规划户外课程会经过的路线,只是他忘记了,以前从不挪步到后山的杜嘉薇最近天天往山林去,今日凑巧遇上了。

“夫君,我刚问过了,你们还要再绕上一大圈才回书院,若由我来准备午膳,时间绰绰有余,要不午膳就一起在这里用,就当郊游如何?”她想也没想就兴奋提议。

由于她并没有放低声音,再加上此时安静,只偶而有几声鸟叫和蝉鸣,不少学生都听到了。

范绍安难掩错愕,但学生们的表情则大不同,双眸透着兴奋与期待,却不敢出声,可见范绍安平时就是个让人敬畏的严师。

杜嘉薇稍微想了下,扯着他的衣袖,迫得他不得不跟着她移身两步,与他低声交涉,“吃饭是天天都要吃的,不管家境好与坏,有人只要填饱肚子,有人却挑食,也有的只图个新鲜,但不管是哪样,今天都算是难得的机会,对不对?”

她其实存有私心,她知道自己在外名声欠佳,而知道她变好的学生都是那些乖得不敢讲话的清寒学生,加上他们跟范绍安是一条心,大概也不会在外头说她什么好话。

棋社的那些富家孩子倒有可能,但她变好的事愈多人知道愈好,她才有机会漂白啊,毕竟原主实在黑太久了。

但看范绍安还是一脸凝重,她想了想,“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多要银子的。”她觉得他可能是担心这一点。

他面色一黑,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吝啬?

“我不担心这个,但学生中有些人的午膳是极好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有钱人家吃的肯定丰盛,而她备的多是家常菜,那些孩子怕是吃不惯,也许还会被嫌弃,吃力不讨好。

范绍安也是这么想,除此之外,他莫名的不想她因此难过。

但杜嘉薇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没心没肺的笑道:“那又如何?大鱼大肉吃久了总会想来点清粥小菜,咱们就这样定了,夫君届时把孩子们带回这里就行,我先数数人头。”

于是她真的将他掠到一旁,开始数只数只,还笑眼眯眯的跟所有孩子说:“乖乖上课,待会儿再回来这里用午膳,肯定有好吃的。”

学生们再也禁不住的大声欢呼。

范绍安却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真要一意孤行?”

“老天,一直问你累不累啊?快去上课吧,我的夫君。”她好笑的摇摇头。

见这大冰块还是绷着一张俊颜,原本笑容满溢的孩子们注意到他的神色后欢呼声渐息,终致无声,个个都一焉了,杜嘉薇也怒了。

她毫不客气的抓住他的大手,使了力气,硬是将他拉得再退离学生几步远,咬牙低声道:“听着,出身背景不是他们能选择的,那是老天爷安排的,可你却以穷富分类分阶级,你根本就不公平!

“你是先生,应该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们出身好、生活优渥,不能也不可以跟你回家用膳,难道你是在教那些富学生你们不够清寒,其他人够穷才享有特权?还是你在教那些穷学生因为你们太穷了,我可怜你们,你们才有资格来我这里用餐?”

不想让孩子们听见,她霸道了一回,一手揪着他的衣襟示意他低头,这动作极粗蛮,但因他是背对着孩子们,只有范绍安知道这女人又失控了,但说的话却让他听进了心,因而没扯开她失礼的手。

“你可曾想过,你的差别待遇看在书院其他学生眼里是怎么想的?你当夫子的人却给他们贴上标签,觉得对的理解你的作法,觉得不对的岂不是觉得受到不公平待遇?若是令穷学生的心中更觉卑微,那你等于是好心办了坏事。”她总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又当了多回学生,心得可是不少。

范绝安不得不承认,少了那些繁复的妆容衣着,如今的她在他眼中有一种不可方物的美丽,那双熠熠发亮的明眸极动人心,愈看愈赏心悦目,这是对的吗?

“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他眼睛往下看,示意她该松手了。

杜嘉薇眨了眨眼,他对她一向视而不见,说话间即使面无无情,嘴角也多是嘲讽或凉薄的笑,根本听不下她的真挚之语,现在居然会认真考虑?这是他们之间关系即将破冰的征兆吗?

她顿时笑开,松开揪住他领口的小手,将他的衣襟抚平顺一顺,再往下握住他的右手,上下用力摇了摇,笑道:“太好了,你好好想一想。”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晃动的手,本以为她很快就会放开,没想到她握得更紧,还突然上前一步,倾身贴靠在他胸口,蜻蜓点水的抱了一下,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这是投怀送抱吗?

杜嘉薇笑咪咪的说:“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握你的手,碰你的身体一下,你不会抗拒了,对吧?”

范绍安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觉得胸口怦怦直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窜进心坎。

两人也突然意识到四周安静的过分,一回头就见学子们有的憋着笑,有的低头,有的困惑,表情忒多。

他们多少听闻这对夫妻感情不佳,可是刚刚师母那窝进先生怀里的举动可是自然得很,毫不介意不远处还有他们这么多颗萝卜头。

范绍安也觉得窘,人生头一回不知所措。

对于不小心公然放闪,杜嘉薇没半点羞涩,他俩又没干什么,何况他们可是夫妻,她拍了拍手,大声向他们宣布范绍安应了让他们回来用餐的事。

学生们再次开心欢呼,就连几个较腼腆的学生脸上也露出笑容。

待范绍安带队策马离开,杜嘉薇就兴致高昂的揪着两个看呆的丫鬟先回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又赶快写了菜单,想想学生人数,将冰库里几只鸡都拿出来,开始忙活。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当听到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趋近时,杜嘉薇让青荷先出后门去看一下。

青荷很快去而复返,笑着道:“回来了!回来了!”

厨房外的小院原本就有一座烤炉,此时杜嘉薇正等着最后一批窑烤披萨出炉。这披萨光前置作业可就耗了她不少时间,揉好的面团擀成圆形,将切好的食材往上面扔,刷些酱料后放入烤炉。

除此之外,厨房里还有她炸了好几大盘金黄酥脆的炸鸡块及薯条。

范绍安带着学生策马绕了一圈回来后,就见夏园后门的坡地上已经放置好几张长木桌,桌上铺上花色鲜艳的布,上头是好几盘鸡块,还有刚出炉的披萨、薯条。

学子们早已饥肠辘辘,一看都忍不住猛吞口水,尤其两名吃了不少杜嘉薇所做午膳的清寒学生郭昭、洪一伟,虽然近些日子的菜色也丰盛,但眼下这些大尺寸食物他们可没见过。

杜嘉薇吩咐他们先将马匹系在附近的树下,让马儿吃草喝水,然后排队洗手,又吩咐两个丫鬟拿出好几块大的布放在草地上,让他们就在这名为“野餐垫”的大布上坐下。

范绍安知道家里没那么多餐具或筷子,但他以为她会去借或买,没想到放在一边长桌上的所有碗却是准备给他们喝她特调的水果茶使用。

至于那些鸡块跟大烤饼,听到她说要用手拿,众人都傻眼了。

这些食材他们都知道,但这番作法却是新鲜,虽然觉得用手拿东西吃有些不符合礼仪,但看着娇俏可人的师母就这么抓起大烤饼,示范的咬了一大口,面露满足之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依样画葫芦,伸手拿了桌上的食物咬上一口,每个人都眼露惊喜。

但他们很快又僵住了,因为他们的先生……

“没关系,他是先生,规矩总是比较多,要顾虑一下。”她笑咪咪的道。

学生们哄堂大笑,气氛更热络。

杜嘉薇一心多用,一边偷瞄学子们,一边也不忘拿刀子将披萨切成小块,炸鸡也切肉剔骨后放在圆盘内,亲自端到小桌旁,让端坐着等吃的范绍安得以用筷子享用。

总之,他就是要保持一个优雅的公子形象,当然,如果不去管他那动人黑眸里的浓浓无奈就更好了。

她知道他不认同这种吃东西的方式,但也很宽容的没在学生面前让她没脸,静静用餐,如此纵容,她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这是不是可以认定他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她了?

古代没有可乐,但水果茶甜度适中,配上炸物及披萨还是很搭的,再加上她也准备了韩式渍萝卜,酸甜解油腻。

学生们都吃得很开心,对这声名狼藉的泼辣师母更是大大改观,在回书院上课或回家后都意犹未尽的提了不少。

接下来两天,天气更加暖和,固定来蹭饭的学子们总是眼巴巴的看着师母,班上几名富家子女欢天喜地的说了那日上御课的事,以大地为席,双手为筷,湛蓝天空下晴空暖暖,和风徐徐,他们品尝美食,恣意的吃喝聊天,没有制式的餐桌礼仪,让没参与到的同学都分外羡慕,当真是幻想一回就向往一回。

但他们不敢向师母要求,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师母的确变得可亲随和,毕竟他们是蹭饭的,怎好再提出要求,甭提那大烤饼上五花八门的配料,连鸡块都有手掌大小,那可都是银子啊!

眼见蹭饭的老班底个个一改以往疏离的态度,看她像看到什么神人似的,面色时而期待时而纠结,时而胆怯,时而失落,简直像四川变脸,杜嘉薇自诩是个顶尖的金头脑,哪会看不懂。

但她现在也无能为力,谁叫事情的发展远在她意料之外,她怕万一又给范绍安招来麻烦,心里过意不去。

那日上御课的几个富学生回家后,兴高采烈的跟家人分享这事儿,第二天就有几位家长联袂上书院找范绍安,怒不可遏的说了不少难听话。

杜嘉薇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丁顺偷偷跟她说的。

来人有三位,都是一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她们声势浩大,三人轮番说话,态度一致,皆是冷声冷气的要范绍安管好杜嘉薇,还当着师生面前狠狠数落范绍安,半点情面也不留,事后还怒气冲冲的吩咐叶书博将自家孩子转班,不愿意再让范绍安教授。

丁顺话虽然说得婉转,但看他垂头丧气的神情,就可知道当日范绍安受了多大的委屈,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只是在她们转而攻击杜嘉薇时才冷冷的说了句,“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制止,是我的错,与拙荆无关。”

夫人们还想骂,但看到原本表情淡漠的范先生突然神情冷戾,气势莫名慑人,她们胆怯了,不敢再多说,将孩子转班后便拂袖而去。

想到这里,杜嘉薇就忍不住叹气,是她太随兴了,忘了那日可不只有清寒家庭的学生,世家子弟总是有许多繁文缗节,家长们对这种违反礼节的事情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难为范绍安,将责任全扛了,回来后也一声不吭。

人家如此包容,她哪敢再出包,这几日午膳自然就是中矩中矩,对学子们难掩的渴望眼神只能狠心的当作没看见。

但她做错了事,还是该道歉的。

这一晚,她没让丁顺提晚膳,也没让丫鬟跟着,而是亲自提了食盒到墨竹轩。听到她是特意过来道歉的,范绍安幽深的目光转而落在丁顺身上。

丁顺原本正笑眼眯眯的将食盒里的丰盛菜色一一摆放桌上,期间还吞咽了口水,倏地感受到两道冷光,他不经意的转头,一对上二爷那双冷眼,再慢半拍的想到刚刚女乃女乃说的事,他挠挠头儿,低下头,轻拍了自己的脸,“都是我多嘴!”

范绍安抿紧薄唇,目光再度落到站在自己身前,头垂得低低的女子,再想到她刚刚满脸的歉意与自责,遂开口道:“原就是我该负最大责任,与你无关。”

他当日纵容是事实,只是为何要纵容她,这事连他自己都困惑。

杜嘉薇抬起头来,想了想又道:“不,既是我的错,就该由我面对,若是那些家长再过去骂夫君,还请夫君同我说,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范绍安看着她,淡淡的问:“道歉?不是去跟人撒泼掐架?”

说到底,他还是对她没信心吧,都怪原主太能作死。

她再次低头,垂眼看着自己的脚,思考着要不要老实回答,毕竟自己的确不是会吃亏的主儿,一旦有人得寸进尺,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她缓缓抬起头来,双手握拳,“我做错了事,该被骂就被骂,但若是对方太过,不反击也是不成的,若对方把对别人的火气也往我身上撒,那我多冤枉。”她目光坦然,说的也是心底话。

范绍安没想到她有这么诚实可爱的一面,心里顿时有些不习惯,但对她这样的改变,他竟然有些心喜,眸光不似以往的淡漠疏离,带着温和,也因为眼神变了,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杜嘉薇看得痴了,烛火跳动下,灯光美,气氛佳,两人相互凝视,暧昧气息渐浓,身子缓缓靠近……

“咕噜咕噜……”

丁顺尴尬的看着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主子,抱着扁扁的肚月复,立马将头低到不能再低,

“二爷跟女乃女乃继续啊,当我不存在。”

该死的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挑气氛正好的时候叫!

范绍安涨红脸,人生第一回感受到何谓困窘。

杜嘉薇一看范绍安的俊脸泛红,她也跟着脸红心跳,不知所措,“你们快吃吧,菜都要凉了。”说完挥挥手,落荒而逃。

范绍安伫立片刻,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沉,眼底流过一丝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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