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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宫当佞臣 第16章

“袁姑娘——”下一霎,他下意识接住那个被闪电砸进自己怀里的小箩筐。

香芹手叉腰高高在上,对着他露出白森森的小牙冷笑,“给你自产自销!”

“……”他抱着小箩筐,半晌后识趣模了模鼻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惹恼了小姑娘的执述太子只能乖乖伏低做小,不但自己换药,还把做饭的活儿包揽了下来。

从日理万机的一国太子,到如今每日负责杀鱼剥猎物烹煮吃食的一屋“煮夫”,他身分转换得丝毫不违和。

单只每天能听到小姑娘从外头背着“战利品”回来叨叨絮絮地跟他分享,当中掺杂着许多他从未听过的字眼和形容词,天外飞来好几笔的趣致可爱,就令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松快自在。

这样清贫知足、笑语如春的寻常烟火气日子,让他俩已然不仅只是可以天南地北恣意畅谈闲聊的伴,更因朝夕相处下来,越发对对方生出了丝丝隐晦暧昧的怦然心动……

而执述太子自从上次惊骇销魂绝伦的春梦后,始终极力克制住自己万万不可忘却圣人之道的教诲,切莫再对她做出那般唐突孟浪的念头。

但知则慕少艾却是人之天性使然,他过去不曾如此,是因为从未遇过能教他心生涟漪情难自已的姑娘。

可谁知袁姑娘的一切……都彷佛恰恰好长在他的喜欢点上,让他即便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听她嘀嘀咕咕说话,都深觉胸中塞满满了难以言喻的心满意足。

他们就这样在山谷中共同生活数月,由夏过秋至冬,当天上落下第一片雪花后,天长日久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那份越来越浓的悸动,终于再也情难自禁……

这天,香芹裹着执述太子在伤癒后亲自去打回,亲手硝制的熊皮大氅,把娇小的她厚厚包成了只圆滚滚的熊崽崽模样,舒舒服服地坐在他搭建出的竹亭子下看雪景。

而他高大挺拔身影静静伫立在她身边,默默为她挡去一侧斜风吹入来的飞雪,生怕那带着凛冽寒意的雪花打湿了她的发丝脸颊……

“阿述,如果我们真的永远都出不去了,那你会很难过吗?”她仰头忽然问。

“我们一定能出谷的。”他低头看着她,深邃沉静黑眸蕴含一抹温柔,嗓音坚定无匹。

她欲言又止。

“你需得对我多些信心才是。”他修长漂亮如玉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他俊美清冷的轮廓隐隐透着掩不住的矜贵之色,香芹知道他绝对不是寻常人物,身家背景肯定不一般,可这几个月来他家人始终没能找到这儿来,不知会不会误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信心喔……”她心里很是矛盾。

她也不是对他没信心,但她一方面希望他能够早点回家——一如她过去时时刻刻盼望自己能回到现代那个家——可一方面又忐忑不安着,如果他回去了,那她呢?

话说,自己这具原身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否则也不会被迫避世到这么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谷底了。

假若有一天她当真跟他出去了,那会不会再遇到昔日仇人,莫名其妙就被干掉了?

这种事情很难说啊,小说剧情通常都是这样写的,但凡主角一踏出秘密基地后,就会被搅进江湖血海纷争或是庙堂生死博弈之中。

再不济至少也是某某府邸后院宅斗,被权威主母或得宠姨娘算计、陷害、污蔑……

——千万!不要小看这世上任何一位看过数百本言情小说以上的读者的脑洞。

呃,扯远了……

总之,她现在不只不知道原身是谁?更不晓得那位在竹屋中死去的老太太又是谁?而这种胡里胡涂就背上了许多不知名谜团在身上的滋味,真他喵的不好受。

这些时日还多亏阿述帮她从竹屋里潜藏的蛛丝马迹中,找出了那老太太可能是某个世家的老仆。

因为箱笼里那些老式洗褪了色的旧衣,皆是经曲纬疏、横向梭纹却质地厚实的葛布所制。

一般庶民自然穿不起这样的葛布,多为大户人家赏给得脸的仆妇之用,由此可推论那老妇人可能的身分。

但阿述也猜测她应当是老妇人的主子而非儿孙辈,因为她的箱笼内有着两套小女娃细腻精绣的好衣裳,乃为名贵的绫布,放在外头也值个一、二十两银子有余,却一直被保存得好好儿的。

而她其余长大后的衣衫裙裾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布料,连竹屋中器具也多是庶民所用的粗陶等物,就彷佛她们打那之后便手头不宽裕许多年了……

他也问过她身上是否有配戴玉佩之类的信物,想着或者将来出谷后,便可凭此为线索帮她找家人。

香芹自己则是从头模到脚,别说玉佩了,就连个明显的胎记都没有,所以就算她是某某王国流落到民间的公主(还珠格格???),她也没啥可以做凭证呀!

因此两人的抽丝剥茧最后还是碰了壁,只得回归到现实层面。

那就是……倘若他寻到了出去的路,她到底愿不愿意跟他出谷?

执述太子感觉到她在发呆恍神,心念一动,“香芹……”

“啊?”她愣愣抬头看他。

“你想好了吗?”他目光紧紧盯着她,心中难掩一丝忐忑,“日后,随我离谷回京?”

她小脸微微红了,随即又茫然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那个……不确定耶。”

“你不放心随我一起,难道是怕我日后不会照顾你?”他眼神灼灼然,言语间有一丝急了,“可当初若非有你相救,我恐怕早已入了黄泉,你不但是我的恩人,也是我……”

“你什么?”她心口一怦。

他耳朵悄悄红了。

也是我……放在心上的好姑娘。

见他清冷英俊脸庞赧然迟疑,香芹心中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可眼下和未来前途茫茫的旁徨相比,此刻彼此之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愫……好像也不是应该弄明白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小脸难得认真道:“阿述,我当然信得过你的人品,可是我也老实跟你说,我这人啊,天生就不习惯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别人来做主和负责。”

“为什——”他心下一紧。

“不是针对你,我泛指的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她也生怕他误解,放软了嗓音真挚道,“我并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巴着别人,自己却没半分自立本事的菟丝花。”

女性在现代社会拼搏久了,一直想拥有的就是两性真正平权的彼此尊重和互相疼惜,虽说她一朝“犁田”,莫名其妙就被扔回了女人注定弱势、举步维艰的古代,但她也没打算就此把命运托付给人——

就算是眼前这个天下无双的极品俊美好男人,也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她曾几番旁敲侧击打探过他家的事,得到的却总是他四两拨千斤的寥寥解释……

他是家中的独生子,尚未婚配,上有祖母和父母,父亲后院中有几房小妾,父母之间虽然谈不上恩爱夫妻,却也是相互有敬。

姜家本身家业不小,牵涉也广,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得想办法寻得出谷之路,回到京师才行。

他精算了自己当初骑着千里马出京奔驰的时辰,以及可能落崖的地点位置……推断出此处应当是距离京郊外两百里左右的旆县。

旆县多山,少平原丘陵,自古素有百山险岭之说,不过旆县也同时驻紮着一万连营军,供剿匪或维护附近州县安全之用。

他相信此刻家中护卫忠仆想必正深入百山,一寸寸搜索着他的踪迹……他们不会放弃寻他,他更加不可能错失出谷的机会。

香芹感觉得到他背景不凡,想起来就神烦……古时候的名门望族又哪里是好混的?

没见言小和原创小说里那么多惊心动魄或软刀子杀人的宅斗文,为了族中的利益争夺,为了在后院站稳脚步,为了能斗赢嫡女/庶女,那可是三十六计轮番出击都不够用的呀!

她这种现代人的简单脑子,被丢进高门后院争斗中恐怕都活不到第二集,一看就是做炮灰的命。

就算她以他“救命恩人”的身分随他回家,也难保不会有人将她视为眼中钉,或者误认为她想借机攀高枝啥的……

“可女子倚仗男子所庇顾和爱护,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蹙眉道。

“那也要看情形啦!”她有些小尴尬地打哈哈。

“看什么情形?”他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心虚,“就,看两个人关系到哪里啊!”

“那以你看,你我二人关系到哪里?”

香芹被他追问得有一丝狼狈,“我又不是在说我们两个。”

“可旁人我不理,我只关心我们。”他正色道,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香芹,我姜执述虽非天下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却也自信定然有能力倾尽所有地对自己心爱姑娘珍之若宝,让她一生富贵静好,人人敬重仰望。”

她怔怔望着他,心脏跳得奇快,不是不受撼动和蛊惑的……

尤其是,他口中所说的“心爱姑娘”。

……那个心爱姑娘,指的就是她吗?

“我……”她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起来,“等等,我们话题跳太快了,我们刚才不是在谈这个……吧?”

执述凤眸深深凝视着她,低沉嗓音温柔而郑重,隐有惴惴,“……香芹,我,心悦你……”

她小脸轰地滚烫成了浑圆可爱的红番茄,傻了。

“而你……也不讨厌我的,”他眸底紧张之色更甚,舌忝舌忝发干的唇瓣,“对吗?”

香芹蓦然睁大了眼,呆呆的。

他……心悦自己?他喜欢自己?真、真的吗?

那她自己呢?只是不讨厌他吗?

不不不,当、当然……也不只是这样呀!

“我——”香芹下意识屏住呼吸,脑中恍恍惚惚地浮现了元朝诗人徐再思,那一首最为脍炙人口的“折桂令.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依稀想起,这些时日以来……

他的每一个低首凝眸微笑,每一个轻轻抚头,默默为她端上的香味四溢吃食,还有在外头大雨倾盆,惊人雷电彷佛气势汹汹要劈裂整片山谷时的可怕夜里,紧紧将她揽进他宽阔温暖雄健的怀里,低声安慰着……

香芹莫怕,莫怕,阿述在呢!

她眼眶不知不觉因感动而湿润了,心头也涌上了浓浓的酸甜欢然,一圈圈如春水被清风柔柔吹拂荡漾了。

“……阿述,我也喜欢你呀。”她仰头嫣然一笑。

他凤眸刹那间湛然光亮了起来,清冷峻脸在这一霎抑不住深深喜悦,还有瞬息的羞赧和不知所措。

像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愿意这般坦然爽利地回应他的心意……

真好。

他胸膛心口一热,高大身躯猛然屈膝蹲在她面前,眸光紧紧和她平视,“那你可愿信我一次,可愿随我回京?香芹,我……一定一辈子都待你好。”

“只待我一个人好吗?”她歪着头,害羞中又透着七分谨慎。

“只待你一人好,也只对你一人真心。”他慎重地立誓,“否则便让我姜执述一生孤苦,满天下无枝可依。”

香芹既感动又惶然,赶紧摀住他嘴巴帮着呸呸呸了三声,“不要乱立flag!不立还好,立了容易打脸啊!”

他的求知欲甫一开口,就被她软软小手摀得吐字含糊。“……何谓伏累格?”

“flag就是——”她顿了顿,有点讪讪然地缩回手改为挠了挠头,“总之,我现在相信你,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所以不要随便发誓知不知道?万一你以后不小心遭遇到类似失忆啦认错人啦的狗血哏,难道我到时候也要眼睁睁看着你当一辈子单身狗吗?那也太惨了。”

——何为狗血哏?何又为单身狗?他们之间的事,又与犬狗何涉?

他凤眸底的迷惑越重了,半晌后眨了眨眼,忽地神情格外庄重严肃问道:“香芹……你是否并非大晋治下百姓?”

她心熊熊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

他大手忙扶住她的后背,生怕她在竹凳上摔了,“当心!”

香芹本来是有点惊吓不安的,可就算隔着厚厚的熊毛大氅,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稳健有力的大掌紧紧贴靠着她背心……

……就像,无论何时何地、哪时哪刻,他都是她的倚仗。

她霎时转惊为喜,心头一片暖洋洋,“那个……我说姜大公子,你都跟我求亲了,现在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喔?”

执述生怕她误会自己,忙解释道:“我并未有旁的意思,即便你并非大晋中土人士,我也不——”

“我是天外飞仙。”她突然郑重其事地宣告。

“……”他肃然俊美的脸庞有一刹的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你,你什么?”

“也是上天赐予我神奇的力量,让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救你一命,并共谱一段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虐恋情深。”香芹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怎么样?感不感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雪中,竹亭下,一阵长长的安静……安静……

半晌后,就见一贯清冷矜贵英挺的姜大公子默默低下头,修长指节轻抵在唇边,而后憋笑得宽肩不断强烈耸动。

“噗哈哈哈哈……”

正想为自己狂吹一顿彩虹屁,很不要脸的把自己说成小仙女一枚的香芹,脸蛋顿时黑了一半。

妈咧,刚刚不是还陪人家看雪花,只差没有叫人家小甜甜,结果现在狂笑成这副花枝乱颤是几个意思啊?

差评!

于是,本来好好的“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一个美好浪漫动人告白夜晚,又活生生被生性容易跑题的袁香芹给歪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

他们这两只一直以来,果然都是凭真本事单身的,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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