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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食堂 第二章 汤绍玄有秘密身分(2)

早膳时间,客人总是一窝蜂的进来,她跟叶嬷嬷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然而,某人的身影迟迟不见,她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到门口,引得弟弟及叶嬷嬷都分别关切问她——

“在等谁?”

“没有,没等谁。”

夏羽柔答得心虚,心情很矛盾,她希望汤绍玄不要来,但若不来,她又想着怎么天天来,今天却不来?简直煎熬。

此时,门口厚重的帘子被人掀起,暖和室内多了一道冷风,还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她有些恍神,还是叶嬷嬷喊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汤绍玄一贯的冷漠,从容的月兑下厚重披风挂在一旁的木架上,虽然没有目中无人,但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接近的疏离,也是个人才。

她心里嘀咕,手握缀珠,才察觉手心竟生出细汗,她暗暗深呼吸,再亲切的走上前,“汤爷今儿来晚了呢。”

她拿抹布擦拭桌子,再倒上一杯茶水,待他点完餐后朝他一笑,一回到小厨房,动作迅速的将早点送上桌。

“汤爷慢用,不过别吃太快,还有一道特别的私房菜,我放在灶上再滚一下就拿过来。”

汤绍玄看着她笑咪咪的又掀了门帘进入小厨房,再低头瞧瞧桌上的菜色,不禁想,她在打什么算盘?菜色与他平常点的无异,但分量显然多一些,还有私房菜?

很快的,夏羽柔就切了一盘小锅卤的牛五花出来,色泽油亮,让人看了便有食欲,更甭提那香味有多勾人了。

几位熟客频频侧目,“新菜色吗?没听说。”

夏家食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桌与桌之间的间隔是有限的,众人眼睛瞄瞄,就瞧见汤绍玄的桌上,几道菜量增多,再看看毕恭毕敬像个丫鬟的夏羽柔,顿时恍然大悟,心上人的待遇不一样啊。

但汤绍玄对这样的示好视而不见,她保持恭敬弯腰的姿势在桌边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筷子都不往那道菜夹,等得腰酸了,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招待你的,免费的,但我对外会说是你昨儿就特别点的,不然我难做人。”

汤绍玄黑眸微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她拼命使眼色,眼睛都要抽搐,他知道是不要揭穿她的意思,但他何必配合?

“你眼睛疼?”

疼你大爷呢!明知故问!夏羽柔气归气,却又不敢撕破脸,只好一手握着缀珠,提醒自己冷静,努力维持脸上的僵笑,“汤爷,别这样嘛,咱们关系不一般,你又不必付费,配合着就行了,是不?”她低声拜托,双眸更是闪动着诚恳。

“贿赂?你认为我没有诚信?”他语气淡淡,却平白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脸上笑容快崩坏,“没有,汤爷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人,哪会没诚信,守信就好,您慢用啊。”她咬牙站直腰杆,对众人看过来的暧昧等各种目光,她轻咳一声,刻意扬高音量,“这是汤爷前一天交代的新菜色,汤爷你好好享用。”

说完,她看也不敢看汤绍玄一眼,就快步钻进后面的小厨房。

汤绍玄看着桌上分外丰盛的菜色,明白了是因为官府在调查“山匪”的事情,尸体被找到不过几天,她就有所行动,看来她的危机意识很强,不过,只是用吃的来笼络,难道她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动她丝毫?

夏羽柔回到小厨房两手拼命敲打她酸痛的后腰,当讨好的小奴真难。

“阿柔,你对汤爷怎么这般特别?”

对上叶嬷嬷好奇又关切的目光,她也只能干笑两声,“没有,只是他是常客,还是很舍得花钱的常客,你也知道,西街又开了一家早食肆嘛,啊——杨叔进来了,我去招呼。”

区隔小厨房与食堂的布帘只放了一半,不想被追问的夏羽柔马上走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一掀帘出去,她总不忘瞄瞄靠窗的汤某人,这一次,她又从小厨房送餐出来,恰好见到汤绍玄高大身影步出店外,她便快步走到他坐的桌子前。

“汤爷没用姊额外准备的小菜。”夏羽晨正在收拾桌面,他手上还有汤绍玄放在桌上的五十文钱,那是这顿饭旳饭钱,多给的分量他原样留下,也没有多贴钱。

她一怔,忽然追出店外,“站——咳,汤爷请留步,哈——哈啾!”

由温暖的店内奔至空气沁凉的店外,她立即打了喷嚏,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她快步绕到他身前,仰头看他。

“那道菜,汤爷怎么没吃上一口?那可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也是我弟弟最赞不绝口的一道小菜,肯定你吃完了都还意犹未尽……”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开口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为了保持温暖一边原地踏着步一边搓着双臂,怎么看怎么蠢。

什么妖,你才是妖!她在心里愤愤回骂,可对上他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头皮一麻,怒火顿散,又赶紧挤出一个笑脸,“汤爷怎么这么说?你在采石场管那么多人的生计,而我这小店里又多是采石场的工人,只是小小招待。”

他半眯起黑眸,徐徐说:“我只是副总管。”

“就算是副的,那也是采石场的第二大管事,一人之下,很多事不是汤爷说了算,汤爷品性高洁,待人公正,青雪镇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夏羽柔大大奉承。

她这话还真没添什么水分,在这里开食堂,她也听了不少闲话,武陵采石场还是有一些阶级较低的管事欺压工人,有工人的工资被扣下或以各种名目减薪,但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敢怒不敢言,还是汤绍玄进到采石场当个小管事后,发现问题,直接找上大总管,大管事想考验他,让他处理,他也没让大总管失望,大刀阔斧的惩治并辞退那些欺侮人的管事,职务也跟着三级跳。如今与他交好的几名工人,也是因此欣赏并钦佩他,热络的巴巴上前跟他称兄道弟,一口口的喊着“汤兄弟”。

她可是在称赞他,他却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看得她心头狂跳,手足无措,正想开口时,他就抢先了——

“明明不喜,阿谀奉承的话却拼命倒,你不心虚?”

“怎会心虚,我不就见人说人话,见鬼就……咳咳咳!”突地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话有多白痴,她吓得赶忙闭口,没想到被口水呛到,咳嗽不停,一张俏脸涨红,偏又急着解释,一句话怎么也说不清,“咳,我不、不是说,汤爷咳……是鬼……不是鬼,咳!”

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咳咳咳……你等……我就是嘴笨,不会说话,我只是太直,咳,不是!咳,我是没脑子啊,你别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啊,咳咳咳。”

她咳嗽咳到眼泪都出来了,恨恨的瞪着那脚步不停的伟岸身影。

是男人吗?小肚鸡肠,她不就说错一句话!

也不知是否她眼神杀气太重,让汤绍玄有所觉,他冷不防的回头,她忿恨的神情还来不及收,只能赶紧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某人嘲讽一笑,再度甩袖离去。

她气愤又无奈,看着那讨厌身影消失在巷口,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得短少几年寿命,不对,万一他起了杀心,那就是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她叹了长长一声,一转身,就对上一双眯眯的笑眸,那表情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天气更冷了,她搓搓起了鸡皮疙疮的手臂,“阿莲你干么?”

沈阿莲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皮肤略黑,身材圆润,个性爽朗,比夏羽柔小两岁,但因长得高壮,年纪看来比五官精致又娇小的夏羽柔还大,个性好相处。

因家里疼宠,挑东挑西,直到今年才定下婚事,对象还是小她两岁的农家少年,两人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柢。

夏羽柔跟沈阿莲本是童年玩伴,中间虽空白几年,但夏羽柔再回青雪镇,两人很快就重新熟悉起来了,沈阿莲也是小吃货,更是她厨艺的崇拜者,两人的交情特别好。

从沈阿莲贼笑的眼睛,夏羽柔立刻明白她想歪了,直接翻白眼,“你听到多少?”她边说边往食堂方向走,她可没穿外袍。

“没多少,天气冷飕飕的,我出来跑腿,能看到这种好戏也是值了。”沈阿莲笑咪咪的跟上夏羽柔,一手亲密勾着好友的手肘,她爹会关照阿柔的生意,前阵子就提过阿柔对汤绍玄特别殷勤,她还没放在心上呢。

“老实说,是不是突然开窍,对某人有了非分之想?我爹也提过,说你看着他发呆。”她调皮的朝夏羽柔眨眨眼。

“非分之想!”夏羽柔差点尖叫,如果可以,她都想一掌拍死汤某人了,奈何没背景没靠山,武功不如人,她蝼蚁之命,任人践之踏之,多惨啊。

沈阿莲愣了愣,没错过她语气的失控,“那你怎么突然跟他好上了?”

“谁跟他好上了?”她没好气的抽回手,人们总说三姑六婆,但她店里的客人一半以上都是男人,男人的舌头才真是长,不就是几件小事,说得有眼睛有鼻子,传言满天飞!

她快步走进食堂,没错过客人们那闪动着八卦的视线,以及弟弟望来的关切眼神,她直接掀帘走进小厨房,没想到小尾巴也一路跟进来。

叶嬷嬷一边从瓦罐里舀汤一边跟沈阿莲打声招呼,又看了被夏羽晨端进来的那道小菜,再瞥了夏羽柔一眼,迟疑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将另一人的餐点送出去。

一见厨房没人,沈阿莲又凑近夏羽柔说:“撇开其他的不说,光汤爷那张脸就够了,俊得像神仙,整个人都在发光呢。”

“他有没有发光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是发春了。”夏羽柔伸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转头拿起桌上的另一张写着客人餐点的粗纸,继续备菜。

“你别乱说啊,若传出去被阿春听到怎么办?我再两个多月就要当他的新娘了。”沈阿莲急得拉下她拿着单子的手,瞪大眼,“我好不容易挑个满意的嫁出去,我爹娘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呢。”

“不用担心,你这份姻缘是天注定的,你爹娘为了你的婚事从镇上找到县城,没想到良人就在你身边。”她放好单子,洗净手,将面条下到热锅里。

一提到心上人,沈阿莲微黑的脸颊都见红,她难得羞答答,“我当他是弟弟嘛,哪知道他早看上我,他就是木讷,他爹娘替他找的姑娘不要,也不明说是喜欢我。”

沈阿莲就是个话痨,劈里啪啦说着她心爱的阿春有多迟钝云云,但夏羽柔哪有时间听她嗑闲话?食堂还忙着,她先催弟弟去上学,又趁着叶嬷嬷进到厨房,再催着沈阿莲走人。

忙碌好一会儿,总算可以小小歇息一下,她喝了口水润润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道被某人嫌弃不动的私房菜,磨了磨牙。

叶嬷嬷显然已经知道外头发生的事,看着她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日久见人心,阿柔可要愈挫愈勇,嬷嬷支持你。”

又来一个!她冤不冤?

她没好气的嘟囔,“嬷嬷真的误会了……”

叶嬷嬷心疼的打断她的话,“不必害羞,不就追个男人,而且追汤爷的姑娘也不止你一个,咱们县城三朵花,还有镇长女儿——”她如数家珍的细数那些想着法儿凑到汤绍玄跟前的姑娘,差点连灶上的火都顾不上了。

夏羽柔无语,心里暗骂那个害她陷入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抓一把洗净切好的野菜,丢入炒锅,干活。

深沉的夜,天寒地冻,港口边只有几盏明灭倏忽的灯火,不过,临港大街却是灯火通明,林立的商铺及娱乐场所是愈夜愈热闹。

远远的,一辆马车直驶码头,穿过人车热闹的大街,拐往巷弄,再趁着夜色掩护,马车停靠在暗巷内,下车的一行三人迅速前往范家的七号码头。

码头暗黑一角,海风呼呼的吹,两名样貌粗犷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全身包紧紧,一个搓着冰冷的双手,另一个提着灯笼时不时哈着气暖手,他们都站在货船旁,一见到前方走来的儒雅身影,立即快步上前要拱手作揖——

居首的男子以手势制止两人,随即在两人的引领下,一行五人无声的踩上踏板上了一艘停泊在码头边的大货船,进入灯火通明的船舱。

“少爷。”宋管事、颜管事拱手作揖,他们都在范家码头做事,专责处理石材的运送。

被称为“少爷”的男子正是汤绍玄,他逆光而坐,穿着连帽斗篷,大半张脸被过大的帽缘遮掩,看不清他神情,但仍掩盖不了他周身慑人的气势。

宋颜两名管事神色越发恭敬。

事实上,自从少爷来到青雪镇,接手采石场、码头、船运等老东家的产业后,他们这些被东家私下委予重任的老家奴都感觉“活过来了”。

新主子心思缜密,处事井井有条,还极有魄力,过去因一些缘故,他们必须谨慎行事,即使争地盘被欺负也得吞下,实在窝囊,可在这位年轻主子接手后,情势大不同,少爷说了,别人敢欺负就打回去,双方杠上几回,其他家见他们硬起来了,反倒不敢再寻衅挑事。

但南下运河的珠城港口,当地的码头一向是贾家的天下,范家仅占有三个,主事的蒋管事自然不敢上杠上贾家,甚至依循老东家指示,低调行事,没想到贾家仍不满意,为了再抢地盘,派人暗中将范家一艘未入港的货船撞翻,船员受伤不说,货品落水,做了赔本生意。

偏偏没证据是贾家所为,蒋管事急急差人将消息送来,要请问新主子该如何应付?

长桌上,一张地图摊开,宋管事、颜管事分别指出珠城的位置,并口头报告蒋管事派人送来的口讯。

“这其实并非特例,从年后船队恢复载货开始,贾家码头就频频寻衅,狂妄的找过好几回碴,咱们刻意装载在石材下方的那些货差点被发现。”颜管事说到这事,是心惊胆颤。

又是贾家!汤绍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贾家的船队最多,对曾是第一的范家自然有敌意,但他们抢占码头地盘的手段凶狠,蒋管事很担心,若是再来一次,难保船舱底的秘密不会被发现,为少爷引来祸事。”宋管事心急如焚。

黑色风帽下,汤绍玄眉头一拧。

“少爷,贾家仗势欺人,直言若不分点好处给他们,我们范家码头损失的就不止是一艘船了。”颜管事又气呼呼的道。

在场的两位管事及随行的两名护卫,都是汤绍玄的心月复,他们都明白,报官没用。

贾家有权势人脉,年过五旬的贾和是辅国大臣,嫡出女儿是皇上最疼宠的容妃,容妃所出的三皇子也最得今上宠爱,贾和的两个儿子官位不小,更甭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贾和将一些资质极佳的族亲推上仕途,成了他分散各地的亲信。

贾家权势扩张后,族亲们的胃口也变大,只要能贪、能赚钱,不管明路暗路全都想要霸占,尽管百姓怨声载道,但民不与官斗,只能吃下闷亏。也是因为官官相护,贾家码头及船队势力才会在一年内就占居大魏朝首位。

如今珠县港口的码头共有四十多个,由几个大小家族持有,范家也是其一,而抵达范家码头的货船可不只载运石材,也有毛皮药草、五谷杂粮各式杂货等。

贾家撞翻船,就是想跟货主表达一件事:只有用贾家的船才是安全的。

届时,运费随贾家喊,其他船家无货可载,贾家再收购纳入自家船队,一旦垄断独大,什么人、什么货能运到这个港口,自然也是贾家说了算。

“贾家想着为商必与官和,咱们既是商家,自然不能明着来……”

汤绍玄做了一番指示,舱房里几人的神情个个闪过惊喜,频频点头。

等到事情处理完毕,汤绍玄乘坐马车回到林中的独栋别院,已是二更天。

经过回廊水榭,就见庭园的凉亭里点了灯,左右两边都有烧得极旺的火盆,何忠就坐在亭内。

汤绍玄示意两名护卫退下,迳自走过去,“这么晚了,忠叔怎么还来?坐着,别起来。”

“少爷没回来,我心里不踏实,我应该陪着去的……咳咳。”他昨儿不慎染了风寒,这会儿穿得多,伺候的小厮还拿了毛毯盖着他的腿,让他也不好起身。

虽然说汤绍玄要他别起来,但主子站着,他坐着,实在不像样。

汤绍玄看他伸手要拿开毯子,站起身来,干脆伸手轻按他的肩膀,“贾家的事,我会处理,夜深了,忠叔回吧,待风寒好了,我再跟忠叔细说。”

他点点头,“也好,只是老奴这身子终归没有以前好,老东家把船队、码头跟采石场都交给我,我怕是要辜负他的信任了——”

“忠叔近日忧思太多,才会不慎让风邪入体,祖父及姑母皆视你为忠仆良友,是可信任之人,不然,他们怎么将如此多的私产放心交给忠叔。”

汤绍玄明白老人心中的担忧,采石场是他们能不能翻转逆境的最终筹码,轻忽不得,而何忠久居上位,原以为各处管理得当,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底下,竟有小管事克扣欺辱工人之事,而后又有谢彦杰一事,近日贾家又生事,一次次生波,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力。

“忠叔,我要做什么,你最清楚,但我一人完成不了大业,亟需你及效忠祖父、姑母的人脉帮忙,你得把身体养好帮我。”

何忠听着他抚慰的温和语句,忽然有种错觉,当年在京城被喻为“第一公子”的少爷又站在他面前,眼神没有那么冷漠复杂,彷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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