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笃宣忍俊不住,朗笑出口,却立刻被咳嗽声止住,孙笃灵见状,连忙轻拍孙笃宣的背舒缓他的不适,一边不依的道:“王兄笑话我吗?”
孙笃宣不知是笑还是咳出了泪水,但的确堆了满脸的笑意,“还能不笑话吗?你未来的妃子让笃育抢先一步东挑西捡了一番你不计较,却计较一个太监?”
“那个太监不一样!掖庭里那些秀子我现在没心情处理。”
“什么样的太监你这么放不掉?”
“反正我只要那个新来的太监,王兄,你想办法把他弄回来给我。”
孙笃宣无奈叹息,这孙笃育与大妹极不合,除了母王及他的告诫她多少会收敛些,其他就连她父妃也管不了她。
“你又知道人让她抢去了?或许是母王先挑走了也不一定,内务监里那些人挺会看眼色的,笃育再得宠,地位终究不如你,你明明下了令要挑新太监,他们绝对不敢先让笃育去挑人。”
“我不管,我就要那个太监。”
“好好好!让大哥去替你把那个太监抢来,就算是被母王先挑去了也抢,这你满意了?”
“王兄真的做得到吗?”孙笃灵的眼眸染上了期待,她马上就能再见到那个俊俏的太监了吗?
“当然,在王宫里我多少还有横行霸道的本钱,说吧,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
“皓轩。”她以为可以在内务监送来的太监中见到他,并没有问他的姓,不过太监多归多,要撞名应该也不可能吧。
这个名字出口,孙笃灵明显看到王兄面有讶色,他顿了顿才又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上回在畅沁园遇上的,我只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目前住在掖庭里。”
“住掖庭?会不会是你的秀子?”
“怎么可能,秀子擅离掖庭是死罪,他又非王公大臣,那么只可能是太监了。”
“你怎不去掖庭找找,如果是你的秀子就方便了,用不着跟人抢。”孙笃宣取笑了孙笃灵,果然又见她嘟嘴鼓颊。
“我知道我一直不肯定出选秀的日子,母王十分无奈却奈何不了我,王兄是不是奉母王的命令,来骗我去掖庭的?”
“这的确是我的目的之一,但不是母王要我来的。你想想,那些秀子进宫这么久了,对于你一直不肯选秀,王公大臣都议论纷纷。笃灵,你已届适婚之龄,该为王室开枝散叶了。”
“我现在不想大婚,王兄,你帮不帮我?”
孙笃宣只得再安抚孙笃灵。看来,此时是不能再逼迫她了,反正那些秀子若耐不住,自会自请出宫,没走的,才有应选的资格。
“笃灵,要我帮你抢皓轩来不是问题,但我必须先拿到母王的王旨或是你的金令才办得到。”
“别麻烦母王了,拿我的金令就好了,王兄要做什么?”
“我要由你的秀子里挑一个人出来。”
“为什么?”孙笃宣的心思千回百转,但孙笃灵没看出来。
“如果人真是让笃育抢去的,我拿一个男人去送她,帮她暖床,她兴许一个开心,就把皓轩还给你了。”
“那就把她要的江贝亚给她吧。”
孙笃宣却露出狡狯的笑,摇了摇头,“不行,我是要让笃育开心,不是要让她称心如意,江贝亚你绝对不能给他,最好还要把他选进你的储妃之列。”
“我才不要,她看上的我一定看不上。”
“看不上最好,我是要你挫她的锐气,可不是要你们姊妹争风吃醋。”
孙笃灵此时才懂了王兄的用意,她也露出了绝对邪恶,但却无损她美貌的笑容,“我知道了!是该有人教训教训笃育了。”
兄妹俩有了主意,孙笃宣又多在咸和殿里和孙笃灵聊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沐德宫。
孙笃宣身旁跟随着的是自小就被孙玄希派到他的身边保护他的随身护卫慕容赫。
“如何?”只说简单的两个字,是因为孙笃宣知道以他与慕容赫的默契,定能明白他问的是他派他去完成的任务。
“一切顺利。”慕容赫颔首。
“长途跋涉走这一趟也累了,你先回文律宫休息吧。”
慕容赫没有应命而去,反而继续跟在孙笃宣的身边,“属下是王子的护卫,本该跟随王子。”
孙笃宣没再坚持,他的身子的确虚弱,不像孙笃灵出入各宫各殿皆有成群奴人跟随,他只需要一个人跟随,也只信任慕容赫一人。
“王子,你是否要先回文律宫休息,属下以轻功带王子回宫。”
“不,我要先去一趟掖庭,帮我那个任性的大妹办点事。”
“王子好像……突然不喊大公主小名了。”
“小蛮”两个字是孙笃宣帮孙笃灵取的,原因是因为自从他有记忆起,这个大妹总喜欢缠着他,如果他不肯让她跟,她便又是撒娇又是耍蛮,最后,他只得接受了她这个跟屁虫,让她跟在他的后头四处走。
只是那段亲昵的喊她小蛮的时光终究已经不再了。
“如今她是储君了,我不该再如此唤她。”
“那王位本该属于王子……”
“嘘!”孙笃宣制止了慕容赫,“别妄言,当心你掉了脑袋,走吧,陪我去掖庭。”
“大公主就没想到,住掖庭的只会是秀子?”慕容赫既是堂堂一国王子的护卫,自然有梁上听讯的能力,只不过他方才潜进去不是为了打探讯息,是为了贴身护卫王子罢了。
“你这偷听的毛病要不得啊,我明明遣退了左右。”孙笃宣嘴上是斥责,但脸上并无丝毫怒意。
“若王子不要人听,那属下便什么都没听到。”
“罢了,我不信任你还信任谁?”孙笃宣失笑,为慕容赫解释,“我那个傻妹妹一时没想通罢了。”
“秀子私出掖庭是死罪,大公主因此不察是吗?”
“没错,而且她误会了更不是坏事。”
“王子所言何意?”
“笃灵对于秀子还十足排斥,所以我假意要挑人送给笃育,实则是要借笃灵的金令把那个秀子带出掖庭,送进沐德宫,笃灵一直不肯选秀,要什么时候才能大婚?
此举也顺便帮忙母王一把。”
慕容赫这才明白王子的用意,可是光送进宫就行吗?
“大公主一直当他是太监,如何能完成王上开枝散叶的心愿?”
“这就是我得亲自走这一趟的原因。”
这日曜王朝最有地位的四个人,如今洛皓轩已见到了三个。
洛皓轩下跪行礼,便立刻让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王子叫起,他站起身不着痕迹的打量起眼前人,大王子与他素不相识,今日怎会纡尊降贵的亲自来找他?而且还要他带着包袱来。
他与另外九名秀子同住一屋,离开自然会引来注意,没想到来领路的太监迳自代替他回答,说他已自请出宫返乡。
这话一出,余下的秀子全因少了一名竞争者而露出了笑容,洛皓轩也没更正那个太监的说辞,他其实也不太乐意留在宫中,只是碍于有任务在身,他走不得,如今若是宫里哪个人打算强迫他出宫,他也不算没完成任务。
结果,洛皓轩发现自己非但没被带离王宫,反而被带往掖庭里另一座较大的宫殿,领路的太监只走到门边就要他自己进去,自己则守在殿门外。
洛皓轩一走进,殿里主位已坐着一名面若冠玉的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刚毅的护卫,那护卫要他向主位的人—— 日曜王朝的大王子行礼,他才知对方身分。
发现洛皓轩在打量他,孙笃宣也放任他看着,直到洛皓轩皱起双眉,看来是怎么也想不透他的来意。
“洛皓轩,你私出掖庭进入内宫,该当何罪?”
就算是来问罪,也不该只有一名王子及一名护卫前来,而且大公主不是说了要免他的罪吗?洛皓轩不明白眼前情况,也只能老实回答,“回大王子,是死罪。”
“知道你犯了死罪便好,你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如今,我有任务要交付予你,你必须完成。”
又是任务?怎么京里人总是有派不完的任务,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但这话此时不能说出口,洛皓轩忍住厌烦垂眸道:“请大王子吩咐。”
“我要你进沐德宫,当服侍大公主的太监。”
洛皓轩再冷静,还是因为这个任务而受惊,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好似在寻找逃月兑的时机。
孙笃宣看着洛皓轩的反应,在心里取笑他的自不量力。这里是王宫,就算他逃得出掖庭,但逃得到宫外吗?
“你长得这般俊秀,让你做太监是可惜了。”
一句相似的话令洛皓轩稳定下心神,大王子口中的可惜听来十足真心,也好似不打算把他押去净身。
“大王子,若是死与净身入宫在下只能选择其一,那请大王子赐在下死罪吧!”
“你当然不能净身入宫,净身入宫了谁来与大公主圆房?”
“圆……圆房?”他没听错吧,刚刚那个领路太监还说他是“自请出宫”,怎么现在他要被送上大公主的床?
看着洛皓轩疑惑更甚,孙笃宣好心为他解答,“大公主在畅沁园见到你,以为你是新进宫的太监,内务监找了十几名新进宫的太监要挑人却没挑到你,大公主正在大发脾气。”
“所以大公王不要身为秀子的我,而是要身为太监的我?”
“我那个宝贝妹妹有个毛病,就是人家越是逼她,她越是唱反调,她是打从心底排斥秀子,你若老实告诉她是她误解了,坦白你是秀子的身分,她马上会对你失去兴趣,所以我要你以太监的身分勾引她。”
勾引?孙笃宣应该没瞎,看得出来他跟他一样是个大男人吧,“勾引”一词着实辱没他。
“我无意以色事人,若大公主对我失了兴趣,那也罢了。”
孙笃宣的脸庞瞬间露出狠毒之色,洛皓轩觉得背脊一阵发麻,但定眼细看,孙笃宣脸上哪有什么狠毒神情,依然是如方才一般无害的笑意。
是他眼花了吗?还是因为他拒绝了王室的恩宠惹恼了大王子?
洛皓轩果然立刻听见孙笃宣虽然笑着一张脸,但言语之中却带着警告。
“洛皓轩,我日曜王朝可没逼各州府县强征秀子,你会进宫来是自愿,就算不是自愿也是因为什么苦衷而来,你确定你能就这么返乡?”
虽然孙笃宣不知道他当初进京的初衷,但他的话的确提醒了洛皓轩,若是被王宫遣退便罢,或许还能向要他入宫的人交代,如果是他自请出宫,那么他返乡只余死路一条。
唯有留在王宫中完成任务,他才能保命,他的四个孩子才能过好日子。
“我明白了……”
“王上着急大公主大婚之事,你赢得大公主的心后,还要说服她选秀,再挑出四名储侧妃。”
“不用挑出储王妃吗?”
“你是忘了自己还是根本对储王妃的地位没兴趣?”孙笃宣的确是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对王室没有憧憬的人,身为男人有骨气是好,但在后宫可能活不长久。
“大王子之意是我会成为储王妃?”
“那是自然,让大公主答应选秀你便是大功一件,我会奏请王上,让她册封你为储王妃,亦或许……你能让大公主舍不得只给你侧妃的地位。”
见孙笃宣笑得暧昧,洛皓轩闭起眼、握起拳,他进宫最不想做的事,如今终究来到他眼前了,但他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挣扎,缓缓地再张星眸,里头已闪耀着下定决心的光芒。
“我明白了,定会完成大王子及王上交付的任务。”
“我会将你以我宫里人的名义送给大公主,你不用像一般小太监一样做那些杂事,你会有自己的居室,跟花好月圆团圆一同贴身服侍大公主。”
“花好月圆团圆?”这大王子是在吟诗还是在讲人名?
“大公主有个毛病,自己记不得就喜欢帮奴才们取名字,花好及月圆是两名宫女,团圆是沐德宫的总管太监。”
“所以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用了?”现在他知道家里那四个娃儿的感觉了,他们说虽然不讨厌自己的名字,但总容易被拿来取笑。
“这倒不会,因为她已经记得你的名字了,否则王宫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一个她看上的太监?你该担心的是你服侍得妥不妥贴,不是你自己的名字。”
“我在家乡时,公忙之余还得照顾四个孩子,我想……把大公主当孩子照顾便成了吧。”
孙笃宣顿了顿,才笑了出来。当照顾孩子般照顾?看来他回头得跟团圆说多看着他一点,否则什么时候惹火了大公主还不知道。
“你有四个孩子?成过亲的秀子是不能入宫的。”
“我没成过亲,那四个孩子是……是我的责任。”
孙笃宣听出此事有隐情,但不是成过亲便罢,秀子不同于秀女,没有处子之身这个条件,就算有也没法儿验。
提到名字、提到他们的身分,洛皓轩又思念起那四个孩子来,他记得那四个孩子曾跟他抱怨他们的名字,而他只得笑着安抚他们,说他们要感谢他是希望他们健康平安,而不是希望他们家财万贯、黄金万两。
洛皓轩没意识到自己因为往事而放下了入宫以来的武装,露出了令人眩目的笑容,孙笃宣见到这个笑容便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光他这张好看的笑脸,就能让孙笃灵多看他好几眼。
“进了沐德宫后,要常常这么对大公主笑。”
洛皓轩因孙笃宣的话回了神。他方才笑了吗?怎么笑?
见他又武装起了自己,孙笃宣开解了他,“洛皓轩,大公主不爱记人名,可是她记起了你的名字,足见你还是与一般人不同的,放开心怀在王宫住下来,别再武装自己,日子会好过些。”
孙笃宣自顾自的说完便走下主位,走到他身边时还友善的拍了拍他的肩,便领着慕容赫离去。
洛皓轩听见他走出殿门时对着外头的领路太监下令,“奉大公主金令,此事不得泄露出去,违者唯一死罪。”
“奴才明白。”
“把他送去沐德宫吧,就说是文律宫送去的伶俐奴才,要解大公主怒气的。”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