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作了一场梦,她梦到了自己到城东叶家去找叶宗辅那一天,正确的说,那不是她,而是原主,梦里的她可以感受到原主的喜怒哀乐,她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
当时的原主刚丧母,心情沮丧,她不想继续留在苛待她的姚家,想随心仪的叶宗辅一道离开京城,陪伴着他四处行医救人。
抱着这美好希望的她,偷偷溜去了城东叶家一趟。
那一天,德叔说叶宗辅还没回来,她便跑去他的书房等他,那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不在,她就如往常般到书柜前去翻他的医书看,她当然看不懂的,她只是喜欢看看药草的图画打发时间。
没多久,她听到开门声,她想走出书柜去见他,可从她的角度窥向大门,她看到除了表哥,还有个陌生人踏进来了,一时之间,怕生的她不知所措,不由得躲在书柜后,没想到会听到那么骇人的对话——表哥居然加入了邪教,要帮当今丞相造反。
从头到尾她都紧捣着嘴,不敢出声,她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有着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天,她在等到叶宗辅和那个人离开书房后,才匆匆忙忙的逃跑,回到家里后,面对云娘和翠花的关切,她谎称自己在途中遇上登徒子,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当晚,她身心煎熬,一夜都睡不着,拿起叶宗辅四处行医带回来给她的小玩意看,愈看眼眶愈湿热,最后,她不想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她希望能说服叶宗辅走回正途,若是他身在泥沼,已无法抽身,那么她愿意陪他远走高飞,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于是在隔天一早,她笑着对云娘和翠花说会再去找叶宗辅,整理起行囊来,想寻机会再一次偷偷溜出姚家。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晚上叶宗辅来了,敲了她的房门。
“表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道,同时感到疑惑,姚府大门有门房守着,想进来得经过通报,他是如何进来,又直接来到她房间前的?
接着,她见他踏进了房里,锁上房门,朝她亲切一笑,柔声问:“芝恩,听德叔说,你昨天下午有来找过我,说你要到书房等我,但我带着客人进书房,怎么没看到你?你躲在书柜后面吧,你听到了什么吗?”
为什么把门扣扣上了?
她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总觉得今晚的表哥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脸上带笑,却让她感觉危险,她不自觉地往后一退,但又想到她下的决心,她鼓起勇气道:“表哥,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加人了天崇教那个邪教,帮着当今丞相谋反吗?”
“你倒是从头到尾都听完了,你真不该擅闯我的书房的,这是你的坏习惯。”他仍是带着笑说,眼底充斥着冷意。
听到他没有否认,语气还那么冰冷,她的心都凉了半截,但纵使感到害怕,她对他的爱意仍胜过了惧意,她再次鼓足最大的勇气道:“表哥,请你当回以前的你,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加入邪魔歪道,还要做出谋反这么可怕的事,这不像你啊……现在还来得及,请你退出吧,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表哥,如果那些人不放过你,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和你一起躲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他挑眉,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我明明是个好人?笑死人了,你这个蠢女人凭什么自以为了解我,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又说愿意跟我一起走?当个照顾人的表哥陪你玩玩已经很无聊了,被你喜欢,听到这种自作多情的话更令人厌恶了!”
听到这番话,她的心碎了,但她依然不想放弃他,她听到自己细弱的声音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盼着他回头向善。
“表哥,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会用尽全力阻止你为恶的!我不能让你做出谋反叛变这种会被杀头的事!你是叶家的独苗,你一定要回到正途!”
“你真的很愚蠢,这种大义凛然的话听了真令人火大。”他眼底一闪阴鹫,朝前扣住她的下巴,对着她充满恶意地道:“我不能原谅蓄意妨碍我的人,不能让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觉得哪种死法比较适合你呢?”
他要杀她……才刚意识到这件事,她就被点了穴,霎时她全身都不能动,说不了话,只能被他抱起,放在床上,张着充满害怕的双眼盯着他看。
表哥,不要……
她在心里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他拿了把匕首,捉起她的左手腕,愉悦地扬起笑,“这种恐惧的眼神很好……就这么流血吧,配上你这种表情,真美……”
不,不要……救命……
她喊不出求救,只能在内心惊惧的呐喊,随着手腕传来剧烈的痛楚,她绝望的睁大着眸子看他,只见鲜血渐渐染红了床单,他微笑的嘴角依然残酷,她只能等死……
姚芝恩吓得醒了过来,全身都泛起冰冷。
她的记忆全都恢复了!原来,凶手真的是叶宗辅,她所梦到的就是原主被杀的真相!
原主太可怜了……叶宗辅枉顾她一片情意,也不在乎他们的亲情,杀死她后将她伪装成自尽身亡,真是丧尽天良!
姚芝恩愈想愈愤慨,从噩梦回到现实当中,愕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是……哪里?
姚芝恩回想起她被叶宗辅找到了,被洒了某种粉末,她连挣扎都来不及的就失去了意识……她被绑架了吗?
想到这里,她连忙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身子瘫软无力,光是坐起来就得费好大的劲。
可恶的叶宗辅,竟对她下了迷香,让她连跑都不能跑,这下子……她要怎么逃走?
就在这时,叶宗辅进房了,和昔日一样亲切和善地问候她,“芝恩,你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了茶水来,要喝吗?”
真是黄虎狼给鸡拜年,姚芝恩一脸防备地看他。
“云娘他们几个人呢?你把他们给怎么了?”她只担心他们的安危。
叶宗辅将水壶搁在桌上,轻笑了笑道:“死不了了,只是下了迷药。”说着,他坐上椅子,双手环胸,玩味的看她,“芝恩,你这是什么眼神,都想起来了吗?你真的很不乖,明明我有吩咐你要每日戴香包的。你是何时发现的?”
“我是戴了你做的香包后记性才变差的,再加上你曾向我打探过璟王的事,还有疑似让林帐房做了假帐中饱私囊,一切都让我觉得你很可疑,便将香包打开来看,没想到……里面居然掺有会伤及脑部,导致记忆退化的有毒果实!”
“叶宗辅,你当真以为,我有那么好愚弄到被你骗到底吗?”姚芝恩因为吸入迷香全身虚软,就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她必须字字用力,营造出自己的气势,好让他不敢轻易动她。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叶宗辅仍是笑着,一派和气。
“为什么要杀我?我是犯了什么错?我曾经那么喜欢你,想劝你回头是岸,明明是一番好意!我还是你的亲表妹,为什么你一定非杀了我不可?”姚芝恩在为原主抱不平,想替她讨回公道。
叶宗辅面色一变,十足不耐的道:“因为烦!口口声声要我当好人,要我回到正途,这种人我最厌恶了!”
姚芝恩回想起他在梦里说的话,他真是没有心的人!
“那又为什么在发现我没死时,没杀了我?反倒是对我下药,不让我回想起你害死我的事,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干脆点吗?”
闻言,叶宗辅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转变成了好奇,从椅子上站起,逼近她说:“因为你死而复生。明明流了那么多血,都气绝进了棺材了,怎么还会复活?而且一醒来还拥有医术,说是菩萨赐下的……”
他笑了,古怪的笑着,眼珠子异常亢奋的滚动着,“姚芝恩,你到底是鬼还是菩萨呢?我一直很好奇,所以留你一条命,想就近观察你,没想到愈观察就愈发现,你和我那个无趣的小表妹不一样呢,你,究竟是谁?”
姚芝恩感觉自己被眼前的男人看穿了秘密,感到不寒而栗。
叶宗辅扯起笑,又说下去,“没杀了你还有一个原因,有医术还会做药丸的你,可以赚进大把大把银子,杀了你,太可惜了。”
姚芝恩错愕,没想过这第二个原因,“所以你才会要林帐房帮你做假帐,对吧!你想利用这些钱来造反吗?”
叶宗辅讽笑了一声,“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加入天崇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做我喜欢的事,你不是看过我的密室了吗?里面那些药草都很昂贵,需要很多银两才买得到的,都是可爱的小东西,是我的宝贝啊……”
他露出了相当痴迷的表情,姚芝恩只觉得变态。
“你在制毒害人吗?”要不买那么多有害的药草做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人既可恶又令人费解,“为什么你会变成这种人,你不是医者吗?医者要做的是救人,而不是害人!”
“救人?”叶宗辅不以为然一哼,“那还真是无聊的事,从小我爹就要我学医,说什么叶家的子孙都是要当大夫的,我一直都觉得当大夫很无趣,一直到我去外地游学时遇上一个毒医,我才发现,这天底下竟有这么有趣的事,制作各种毒香,用在各种人身上,操控他们的心智……”
他眼神变得疯狂,咧笑了嘴,“在四年前,我遇上了丞相,因缘际会成为他的右护法,更可以尽情的使用迷香了,用香来操控信徒,甚至让信徒成为我的客户……多么有趣的人生啊!”
害人的事会有趣?这人的心理果然不正常!姚芝恩想起韩霄受到催眠心智退化为小孩的状态,至以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深受其害,为之感到愤怒。
“姚芝恩,你这个只会行医做蠢事的人,不知道用迷香来催眠人,操控人心,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吧,我的人生因此变得多采多姿,每天都充满着愉悦,直到被韩霄发现……”
叶宗辅脸孔忽然扭曲,“自从我用催眠术对付过他后,他就盯上我了,竟找上了我用来当仲介的香料铺,要不是我察觉到有异状,进而发现他这个假委托人的身分,肯定就被他活捉了。
“我暗中调查,才知道他真正想捉的人是丞相,但我用催眠将他变成了小孩,彻底玩弄了他一番,想必他是不会放过我的,现在恐怕早查到我的真实身分,要来捉我了吧……”姚芝恩听他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这才领悟到,难怪他会知道韩霄在替皇上秘密查案,还向她打探韩霄的事,她应该更早联想到他与天崇教有密切关系的。
接着,她就见叶宗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走来,还抬高手状似想抚模她的脸,她使力的躲开他。
然而,她是没让他模到脸,但他却碰到她的头,此时他的大掌在她头上抚模着,像模小狗般一遍遍轻抚过,她都恶心得快吐了。
“芝恩,韩霄很喜欢你,他要纳你做妾。”姚芝恩骇然地抬头看他,他怎会知道?
叶宗辅低望着她,轻轻呵笑,“你想问,我怎会知道吗?你大半夜的驾车到璟王府会情郎,还真是不知羞,真让我这个表哥操心。”
姚芝恩瞪着他,他居然跟踪她,还偷听她和云娘她们的对话。
“真没想到像璟王那种自视甚高的人,也会有喜欢的女人。这几年来,我以行医为名的四处游走,接过很多人委托,看过许多爱恨情仇,有人要我用催眠术杀死背叛他的女人,有的要我弄疯她最恨的男人,总之就是要害得对方悲惨,倒是没见过真正至死不渝的爱,我当真很好奇呢……”他垂下阴恻恻的眸子。
“你想做什么?”姚芝恩光听他这么说,就打从心底泛起冷颤来,总觉得他在预谋一件很可怕的事。
叶宗辅大掌扣住她的头,对着她诡谲一笑,“芝恩,你知道吗?我跟韩霄的关系很微妙的,我对他施了迷香催眠术,他对我恨我入骨,他摧毁了天崇教,让我当不了右护法,我也容不下他,我们可是天敌,迟早要分个输赢的,可只有打打杀杀的太无聊了,不如来玩点好玩的,我想试探试探……”他笑得邪恶,“把他引过来,用我的催眠术一试,就可以知道他对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姚芝恩听到他说的这一串话,彻底慌乱了起来,“不,你不可以。”
“都这时候了,他大概已经顺利破了天崇教了吧,我远远地看到他领兵去攻打新据点。他没捉到我,肯定气急败坏地在寻我,要是他知道,你在我手里,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我真想瞧瞧啊,看他到底有多喜欢你……”
姚芝恩猛地出力甩开她头上的大掌,用尽力气的朝他嘶喊道:“你别作梦了,韩霄他不喜欢我,他不会来救我的!我不愿做妾,他对我很生气,我们已经撕破脸了!”
叶宗辅也不介意她的困兽之斗,故意疑惑道:“那还真奇怪,他何必在你身边安插人保护你,在我要带你走时,遇到了点障碍,有人冒出来要救你。”
姚芝恩浑身一震,她并不知道韩霄还派人保护她,她以为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在乎她的安全了。
“当然,我没杀了他们,要不怎么能让韩霄知道你在我手里呢?韩霄很快就会来了,结果如何,拭目以待吧!”叶宗辅朝她狞笑,在说完后大步踏出了房间。
姚芝恩咬紧牙根,试图挪动身体,但还是感到全身虚软乏力,她连逃走都做不了,还能怎么办?
不,她绝对要想法子逃走,她绝不能让他害了韩霄!
在韩霄将丞相押到皇上跟前,准备离开皇宫,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皇上大喜,想留他在皇宫里过夜,他以还没捉到右护法为由先行离开,一踏出皇宫,早已等待他多时的陈洋马上靠了过来。
“王爷,姚大夫在叶宗辅手里!”
韩霄听得脸色一沉,居然慢了一步……
“这怎么回事?安插在她身边的人都在干什么?”
“女探子说,姚大夫似乎是想查叶宗辅,今天一早去了一趟城东叶家,没想到叶宗辅突然回来了,姚大夫就被他用迷香迷昏带走了,她们试图救回姚大夫,可不敌叶宗辅洒毒粉负伤回来……”
韩霄听完这番话,顿时明白叶宗辅肯定知道天崇教被他抄了,他这右护法绝对逃不了的,知道姚芝恩是他的软肋,故意捉她来对付他。
“真是嚣张,竟想威胁本王!”他额冒青筋,愤怒的道。
陈洋看得出来韩霄很在意姚芝恩,心系着她的安危,“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做……”
韩霄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冷静下来,现在不知道她的去向,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杀了探子就是要让她们回来传话给我,先回王府等消息吧。”
一个时辰后,天黑了,消息也来了。
“王爷,有枝箭射在门上,上头系着信。”
陈洋从那侍卫手上接过信,再递给韩霄看,韩霄看完信后把信捏成团。
“王爷,信里写了什么?”
“他要本王搭上他派来的马车去见他,只有本王一人,不能带上任何人,否则姚芝恩将有生命危险。”韩霄咬牙切齿地道。
陈洋听了心惊道:“王爷,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叶宗辅也不知道会使什么诡计……”
韩霄早有打算,“本王只会带擅长隐匿行踪的影卫去,你们就不必跟来了,人愈多,愈容易被发现。”
陈洋只好递上药瓶,“王爷,这是您要属下准备的药。叶宗辅善于用迷香毒粉,怕吸入会影响到您的身体,让您无法运用武功,吃了这药就没问题了。”
韩霄拿过药瓶,把药物倒在手心,一口吞下。
“王爷,属下还帮您备了这个耳塞子。”陈洋将软东西递上,“这可以让防止叶宗辅对您施催眠术。”
这真的有用?韩霄顿了顿,勉为其难的接了过去。
“还有这个铃铛,只要一摇,就能破解催眠术……”
韩霄鄙视的斜睨他一眼“你蠢啊,这个叮叮当当的,带在身上他会没听到吗”。
陈洋尴尬,训训地把铃铛收起。
最后,韩霄只藏了把极小巧贴身的匕首在身上,便踏出了璟王府,依照信上所写的,一个人在某个荒僻无人的地方等候。
时间一到,果真有辆马车前来,有个黑衣人下了马车道:“璟王,请。”
韩霄在上马车前,被迫用布蒙住双眼,还被搜身,所幸没被搜到匕首,紧接着他被推上马车,也无法给暗卫信号,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