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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全靠演技 第七章 约定生生世世(2)

小顺子进屋。“禀主子,北方有消息传来。”

“什么消息?”

“临王病危。”

眉心一紧,齐沐谦道:“让那边仔细照应,不能透出半点消息。”

“是。”小顺子呈上瓶子。

“方才姑娘交给属下,说这次的气味不同。”

换药了吧,之前的“成痴”会让他咳嗽、呆傻,这次应该是“业魂”。

“药什么时候送来的?”

“早朝之时。”

“有说什么吗?”

“瑛姑姑让姑娘初八动手。”

初八?向萸说得那啥……哦,无缝接轨。

齐沐瑱娶杨家姑娘为妻,结盟成立,皇帝身亡,丧事完善,百官酝酿,齐沐瑱奉天子遗诏,登基为帝。

“还有吗?”

“瑛姑姑让向姑娘给皇上侍疾。”

闻言,齐沐谦凌厉了目光,又猜对了——不安排向萸离宫,反倒让她侍疾,摆明弑帝罪名要栽在她头上。

“孝女弑帝为父报仇”这个说法非常合理,只不过齐沐瑱口口声声说喜欢,竟也不替她筹谋退路?这样的喜欢缺乏说服力。

“皇上,姑娘在外面等着。”小顺子提醒。

担心吗?可不是,连日期都定出来了。“请姑娘进来。”

“是。”小顺子转身退出。

齐沐谦咬紧了牙关,绷住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更像先帝。

杨磬见状道:“别咬牙,这张脸本就奇丑无比,再做这号表情,你是怕自己丑得不够明白彻底?”

向萸一进门就听见杨磬批评沐谦长相,虽然有点怂他的熊样儿,却还是鼓起勇气反弹。

“美丑是主观判断,没有固定标准,你觉得美我认为丑,各花入各眼,请问是谁给你权力,制造别人的自卑与脆弱?”

她在替沐谦出气?这么有种?杨磬看她的眼神和善两分,但口气半分不和善。“你把脆弱自卑用在男人身上,是你疯了,还是脑子被驴踢?”

“谁规定男人就该骁勇善战、无畏无惧?是谁说男人天生不会受伤,理所应当就该喝着陈年老酒,拿自己的颜值开玩笑?但凡男人就得两手烫伤之后去捏陶,骨折之后去撑竿跳吗?杨公子,不是我脑袋被驴踢,更不是皇上长得丑,是你的审美观不够International。在我眼里,皇上长得宇宙无敌超级帅,而你,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构不上!”她一句接着一句,紧锣密鼓地,连吸气都来不及。

看着杨磬的错愕,齐沐谦心花怒放,虽然许多字眼听不懂,但声声句句的维护,让他心花灿烂。

“我只是说实话。”

实话也不许说!向萸冷笑两声。“实话是——要刮别人的胡子之前,先刮刮自己的,要批评别人长相,先找块镜子看看自己,只是这么平凡又这么自信的男人不多见。”

周承捧月复。“杨磬是这么平凡又这么自信的男人,那你的皇上呢?”

她想也不想就接话,“他是这么伟大又这么谦逊的男人!”

伟大?谦逊?这个和齐沐谦凑在一块儿有点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惭愧。

“真不讨人喜欢。”杨磬的嘴巴背叛了表情,现在他对她满眼的欣赏。

“说得好像被你喜欢,就能昇华我的人生似的。”向萸轻嗤。

齐沐谦轻咳两声,把向萸拉到跟前,低声问:“找我有事?”

“瑛姑姑那个……怎么办?”

“没事,我会处理。”

“她说初八。”

“毒都在我手上了,她想要的剧情肯定没法演,接下来就算要演,对不住,得照我的意思来。”

见他满脸笃定,所以早已经想好对策了?这样就好,向萸松口气。“那我先回房。”

“好。”齐沐谦目送她的背影,她的忧心、她的信任、她的无条件支持,在在都贴合着他的心意,笑容越发明媚。

直到看不见人了,周承指着齐沐谦道:“她喜欢你的样貌呢,你惨定了!”

“不惨。”手指滑过下巴,齐沐谦笑眯双眼,一点都不惨,相反地,他无比期待。

向萸抱着一堆东西进齐沐谦的寝宫。

他又去行宫玩乐了,随着周承整理行囊返乡之际,他出宫机率频仍,有时候托病连早朝都没上。

趁齐沐谦不在,她早忙晚赶,赶着把寝殿布置出来。

她在天花板画着夜幕低垂的星空,墙壁画了幅大海壮阔,远方舟楫随浪轻荡,白色的浪花不断拍在沙滩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她从库房里找出几块白色羊皮,洗净后拼接成地毯,再把刚缝好的淡蓝色床单铺好,放上四颗塞满棉花的蓝色软枕,然后把半个人高、花大把时间缝制的泰迪熊摆在床铺中央。

最后,一本用心绘制的漫画放在泰迪熊圆圆的肚子上。

向萸始终觉得忙碌是件好事,它可以让人遗忘忧伤,忽略紧张,那么她就不会时刻计算初八的到来,思虑死亡阴影即将笼罩。

她满意地再看一眼精心布置,扬起眉头,他会喜欢这个惊喜吧。

向萸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外头出现脚步声。他回来了?看看左右,她下意识拉开衣柜,躲了进去。

回来的不光是齐沐谦,他身后跟着杨磬、周承,两人明天就要启程,他有东西要让他们带走,没想到一进门……

“哇!”周承发出惊呼声。

杨磬月兑掉鞋子,赤足踩上柔软的地毯,舒服啊……他忍不住用脚底板磨蹭。齐沐谦看着墙上和天花板的画,这就是她说的“疗癒”吗?

他被疗癒了,连日来的紧绷,对上画墙,瞬间放松。

“舒服了,我想睡。”周承张开双臂往床上倒去。

“我喜欢这个。”杨磬将泰迪熊抱进怀里,大熊小熊一家人团聚。

齐沐谦笑得称心如意,是向萸的杰作,她很在乎他的浅眠,她总说充足睡眠是强健身体的重要一环。

这是她想出的第几招?

她教过他睡前瑜伽,他不相信做那种诡异的动作,晚上就能够安睡,但是他照做;她为他按摩,她的手心软软暖暖的,在她或轻或重的按摩中,他眯起眼睛,觉得畅意;她教他数羊、教他月复式呼吸、教他捶打经脉,她还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茶饮。

他喝了没太大效用,但试茶的下属,听说半夜的打呼声能吓醒窗外筑巢安居的雀鸟。

截至目前为止,治疗自己睡眠障碍最有效的方法是抱着她嗅闻她的体香,是她轻拍自己后背的小掌,是那些天马行空的床边故事。

周承趴在床上翻着漫画,越看越入迷。“太有意思了,这书……大才呐。”

杨磬听闻动手去抢,周承的身板哪抢得过大熊,三两下就被夺了,周承不甘心,用力去抓。

“小心点,撕破了啦!”

撕破?不行,那是她花大把心力才完成的,心急之下头顶撞上了柜板。

咚的一声,齐沐谦三人都听见了。

杨磬努起嘴朝衣柜方向点了点,齐沐谦趁机夺过漫画收进怀中,他们起身朝衣柜走去。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危急时刻,她居然联想到太后寝殿偷取《四十二章经》的贼人,她要不要也抛出一堆衣服,夹身在衣服里飞出去?

但想像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她没有武功,“飞窜”这种高难度动作不适合,她最强度的动作是把自己埋进衣服堆里。

没错,没有大侠命,只能当乌龟,缩着缩着、说不定能缩出柳暗花明。

柜门被打开,齐沐谦看着躲在衣堆底下的人球笑了,他把她身上的衣服拉掉,一件、两件、三件……直到最后一件,她仍然坚持缩在龟壳里。

他抽、她拉,他再抽、她再拉,两方同时用力,嘶……衣服裂开,属于她的龟壳部分只剩下一点点,用来掩耳盗铃太寒酸。

“你在干什么?”齐沐谦问。

她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看着把漫画撕坏的犯人们,脸上臭度直逼99%。向萸闷声回答,

“我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会变成惊吓。”

齐沐谦大笑,笑得见牙不见眼,像尊弥勒佛。

杨磬看不惯他得意,谁让他那张丑脸招人恨,于是口气中带上阴狠。“说!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事?”

“没有。”她直觉反应。

“说谎,不老实的话……”

就要杀人灭口吗?不对,熊不杀人,只会把人啃得屍骨无存。

向萸用力吸气、用力吐气,用力装模作样,假装自己底气充分。

等等,干么假装?她是齐沐谦的媳妇儿,背后有皇帝撑着,本来底气就足得很,半点都不需要假装好吗!

她松开手上的龟壳……不对、是布片,从衣柜里走出来,抬头挺胸,眼底带上两分恶意上下打量杨磬,之后轻飘飘地扫过周承一眼。

“是你非要我说的,可不能后悔。”

“爷这辈子做事还没有后悔过。”杨磬想起她那篇精彩的“维护”,兴致勃来,不晓得她还能譌出什么更精彩的。

“好,我说爱情无罪,性福万岁,世间任何一段爱情都该被歌颂,不该被扭曲,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万年。”

这时候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倘若两人成对,周承肯定是零号,堂堂周朝皇子被大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只大熊会不会太爽?

“你说什么?”杨磬瞠大双眼,这丫头居然影射……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我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君子好逑。我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说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乾。我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巴啦巴啦一句接过一句,句句都在阐明杨磬和周承的特殊关系,杨磬听得一把火窜烧起来,但身为主角B的周承却眉眼弯弯,心想:小姑娘大才啊。

齐沐谦怕杨磬失控,连忙将向萸护在身后。

向萸抬起头,看着身前的男人像一堵墙似的,密密实实地守护自己,心瞬间安然。怕什么呢,就算龙困浅滩、无路可逃,就算帝王薨逝、婢女殉葬,身边有他,她不慌……

她喜欢这堵墙,喜欢被他这样护着,如果不是有两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男人在跟前,她想要从身后抱住他,想要把脸磨蹭上,想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况状她都不再害怕,只要身边有他。

“向姑娘很擅长把人给惹毛啊,诗倒念得极好。”周承笑咪咪说道。

哎哟,被夸奖了哦,既然如此岂能不加码!“不是念诗,是表明态度。”

“表明什么态度?”

她拉住齐沐谦的衣服把他当挡箭牌,只伸出一颗头,笑出几分挑衅。“表明我支持断袖,同性相恋不是错,不需要感到罪恶,爱谁是老天给的权利,没必要为世人目光而放弃。”

她说得铿锵有力,却气得杨磬脸红脖子粗,额头耳朵一片红通通,周承捧着肚子大笑不止,一手指着向萸……她牙尖嘴利碰上杨磬的暴脾气,棋逢对手呐。

齐沐谦转身揉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不把杨磬气出个好歹不甘心?他招惹了你?”

她挤挤鼻子,揪住他的衣襟把他的头往下拉,低声在他耳畔说:“对,他招惹我了。”

“招惹你什么?”

“他说你丑,不许!我就是护短、记仇!”

这话让齐沐谦再度被甜,给她这样三不五时拿糖水浇,早晚会变成糖葫芦吧。“他只是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她朝杨磬吐吐舌头,嘻嘻两声,不等杨磬反应,松开齐沐谦衣襟,迈起小短腿转身就跑,不是抱头鼠窜的跑法,而是得意飞扬骄傲自得的跑法,她的骄傲连背影都看得到。

“我收回!对那丫头生出来的两分好感没啦!”杨磬磨牙。

齐沐谦拍拍他的肩膀。“生什么气,断袖风声本来就是我们放出去的。”

“风声里讲的是我们三个,为什么她独独把你摘出去?”

“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她啊。”向萸的得意渲染到齐沐谦脸上,很欠揍,却也很幸福。

周承拍上杨磬另一边肩膀,似真似假感叹道:“别气,至少你还有我。”

“去!”他一肘子推开周承,三人相觑不由哈哈大笑。

接着齐沐谦走到墙边,掏出匕首挖出几块砖头,砖后有个一尺见方的洞,他伸手进去,从洞里掏出一个包袱。

“这是……”周承打开,看清里头之物后大吃一惊。

“是玉玺。”齐沐谦接话。

为了它,多少人在暗中批评,说齐沐谦名不正言不顺,民间更有传言,说朝廷不稳、世道艰难,全是因为真龙天子尚未现身。

“既然有,你怎不早点拿出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你产生质疑。”

“早点拿出来?你以为我有能力保住它们?”

“这东西你怎么到手的?”杨磬问。

“皇子相继离世,先帝怀疑杨玉琼,坚持把我养在宫外,但他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早,杨玉琼终究是棋高一着。”

“你的意思是先帝之死……”

“我母亲怀疑先帝遭杨玉琼毒杀,但手上并无证据。玉玺是先帝连夜让心月复交到母亲手上的。”

“有玉玺在手,日后即位,你就更名正言顺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计画进行?”

“对,你们把它带到临王府,『他』也一并带走。”

“知道了,临州有我们在,你多操心自己。”杨磬大掌拍上他的背,笑了笑,喃声问:

“我们会成功的,对吗?”

“对!”齐沐谦和周承异口同声。

三个兄弟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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